130但她不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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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箏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方才已經到了嘴邊的話也硬生生吞了回去,好半天才開口反駁:“你在胡說什麽?”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取這麽個名字,但‘許安然’這三個字,的確是你取的。如果我想得沒錯的,她的真名應該是叫‘寧多樂’。”寒霜漸漸蔓延了眼底,“也就是說,當年,是你一手謀劃,斷了寧家的後人,毀了宋家的聲譽,而你偏偏隻是利用了這一個孩子而已。”
“寧家是罪有應得,不是嗎?”金箏有些被律淩辰的氣場壓製了,但依舊理直氣壯,“當年律家上下那麽多條人命全部斷送,寧家活該斷子絕孫!”
“但,那個孩子,是無辜的。”律淩辰低低地說,“律家滅門的時候,她甚至都沒在母體中形成。”
“但她確確實實是寧長淵的孩子!”金箏怒喝,“當年律門的事情,全都是律柏一手促成的,你父親那時也隻是個孩子!我那時也隻是個孩子!但我們扣上了‘律’這個姓氏,就注定了逃脫不了!況且,律家滅門的時候你不也是個孩子嗎?她身上流著寧長淵的血!就該來還寧長淵欠下的債!”
頃刻之間,如冰雪漫天。
律淩辰伸手狠狠鉗住了金箏的雙肩,女人的骨架本就小,他輕而易舉地桎梏了她,雙目隱著怒火,恨不得將金箏捏碎一般咬牙切齒:“但她腹中的孩子,是姓律!”
金箏臉色大變,連著一邊的kervin也愣住了,一時之間忘了阻止律淩辰的動作。
“她有孩子了?”
看著律淩辰強壓怒火的神情,kervin忽而感覺有不好的預感蔓上了背脊。
許安然有了孩子,卻意外被尹思初注射了可卡因。那麽,這個孩子一定留不得,且不說留不留得住,因它會通過胎盤汲取母體的毒素,然後一生下來就會染上毒癮!
難道,那個孩子,已經沒了嗎?
許安然,她流掉了她的孩子,而後心裏承受不住這個打擊,會不會……
越想越覺得事不宜遲,kervin一把拉開了律淩辰,顫著聲音道:“我們都沒有時間耗下去了律!你知道aro為什麽會流產嗎?她……她被注射了可卡因!”
*
是誰曾說,若你離開了我,那麽我翻遍整個地球,也要把你尋到。
又是誰曾說,如果一個人真正想要離開你,她會有意躲著你,那麽你不會輕易尋到她。
*
聶湃入獄之後,尹思初也莫名其妙失蹤了,在錄完了關於聶湃罪行的口供之後。
這個女人留不得,因她被太多人利用過,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利用過她的人,無一不想要殺人滅口。
但,有個人,卻不想讓她這麽快死。
那個人是,律淩辰。
……
暗黑潮濕的房間裏,空無一物,唯有兩根又粗又長的鐵鏈,如深海的猛獸一般猙獰可怖,似要將人吞噬了一般。
尹思初被鐵鏈束著雙手,跪在地上,頭朝著一邊側著,長發淩亂地貼在臉上,狼狽不堪。
忽而,一桶冰涼從頭而淋下,她掙紮著睜開了眼,涼意遍布了全身,她哆嗦著,更冷的卻是心底。
江心將桶子扔到了一邊,冷冷地說:“真是個該死的禍害!”
尹思初看清了江心的輪廓之後,覺得有些熟悉。細思過後她才想起,這個女人似乎是許安然的朋友。她們見過,在聶徹的家中。
“要殺的話,就快點動手。”尹思初一副壯士斷腕的模樣,閉了眼靜候裁決,紅唇卻微微揚起。
“殺你?”江心嗤笑一聲,似是聽到了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似的,“king現在還不想讓你死,不過,估摸著你也活不長了。”
見尹思初的臉上竟然沒有過多害怕的表情,江心微微挑眉:“你不會以為會有人來救你吧?我可提醒你了,這世上還沒有人能從king的眼皮子底下救走人。”
尹思初不語。
思忖了片刻後,江心譏笑:“哦,你不會以為聶徹會來救你吧?雖說他是特警,嗯……說不定還真有這個本事。又或者,你覺得警察會來救你?哦,忘了說,喬存是我們的人,所以啊,那天你白費了那麽多腦子。”
尹思初愕然,“你、你說什麽?喬警官……是你們的人?”
那日錄口供時,喬存親自提的問題,大多一針見血直入重點,字字都要置聶湃於死地,讓他無法翻身。這當然也是她所希望的,但同時,她也旁敲側擊地提及了律禎和顧弦這兩個名字。
這兩個人,也曾提出要求她配合,因他倆都不好直接露麵,又想著尹思初隻是個弱女子而已,不會對許安然構成太大的威脅,便要求她綁了許安然,並以此來要挾律淩辰。然而,他們都低估了這個女人。他們隻是想著要利用尹思初的怨,卻不曾想,尹思初對許安然竟然已經到了恨的地步。
她對許安然做出了令人發指的事情,這違背了律禎和顧弦本身的意願。她心知他們也許不會放過她,便想著借警察來牽製他們。
豈料,喬存竟然……是kd-l組織的人?
“可憐的女人,聰明反被聰明誤啊。”江心搖頭歎氣,伸手一把拽住尹思初的長發,似乎要將她的頭皮都拽下來,“現在先留你一條賤命!等aro回來,再送你去地獄!”
*
在知曉了許安然被注射了可卡因,kd-l組織的搜尋範圍便集中於上海市的戒毒所、藥房以及黑道上走私一些藥物的團夥。本來以組織的能力,在範圍圈定了的情況下,要找一個人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卻不想,有人暗中阻斷了他們的搜尋。
……
沈東馳來找律淩辰的時候,簡諾本是拒絕的,然而,他一句話卻讓他拿不定注意了,便隻得請示了律淩辰。
他說,律淩辰可以不見任何人,但絕不能不見我。
能說出這般自信的話,可見沈東馳手中一定握有令他可以如此的資本,律淩辰沉思了片刻後,同意了。
地點卻不在律氏。
沈東馳見到律淩辰之後,一言不發地上了車開走,律淩辰眉心微微一覷,心中似是明白了幾分之後便狂跳不止,連拉開車門的手都微微顫了起來。
他上了車,跟在沈東馳的車之後。
沈東馳不是閑來無事的人,許安然失蹤之後也不見他有所動作,他是清楚沈東馳的心思的,卻不曾考究過許安然對沈東馳究竟是什麽感情。想到這裏,律淩辰的心泛起了苦澀。
原來,全世界都不知道她身在何處的時候,她卻把信任,交給了另一人麽?
……
兩個多小時後,車子已經開出了上海市區,駛入了蘇州市,沒過多久,便到達了目的地。
是一處幽靜,但交通位置尚算不錯的別墅,隻是別墅周圍有不少黑衣保鏢,可見戒備有多麽森嚴,眉心便覷起,看向沈東馳的眼神變得極為嚴苛。
沈東馳似乎沒有急於解釋什麽,直接走了進去,卻是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點了根煙。
律淩辰的耐心似乎磨光了,開口:“她在哪裏?”
“急什麽?”沈東馳吐了口煙,又彈了彈煙灰,薄煙之下,他剛毅的棱角被虛化,卻是有了幾分的無奈,似是屈從,又似是妥協,“找了她這麽久,也不差等著一時半會了。”
律淩辰雖急,但知道沈東馳八成是有話想跟他說,於是他也不得不壓下了心頭的急躁與煩悶,沉默了半晌後,問:“她情況怎麽樣了?”
“很不好。”
律淩辰心裏便咯噔,倏地一下站起,眼神鋒利,“帶我去找她!”
相比之下,沈東馳顯得格外淡定,微微抬頭看了律淩辰片刻之後,將煙摁滅,唇畔揚起了一抹譏諷,又有幾分自嘲地道:“有時候,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哪裏不如你?”
理了理思緒之後,沈東馳輕歎:“律淩辰,事實上你壓根就沒資格愛她。你想報複的人太多了,想保護的人也太多了。她夾在中間,你卻保護不了她。”
律淩辰心口驀地一痛,似被人戳中了一般鮮血淋漓。
沈東馳繼續說:“她離開的那一天就給我打了電話。律淩辰,你知道她說什麽嗎?她說她不能毀了你!她說她已經幫不了你了,就不能繼續呆在你身邊拖累你!所以她拜托我把她藏起來。但事實上,她每天都在默默地關注你的消息。我真的搞不懂,既然你保護不了她,為什麽還要把她留在你身邊受罪!”
“夠了!”律淩辰隻覺沈東馳的每一個字都似針一般刺入了心口,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而沈東馳,在說那一番話的時候眼底也有痛楚蔓延開來。
他也許,再也忘不了那一日,他突然接到了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是用公用電話亭打來的。本來,他遇到這種情況都會直接掛斷,但偏偏那一天,似是心裏有什麽預想似的鬼使神差地接了電話,便聽到那邊許安然無助地說,東馳,對不起。但是現在隻有你能幫我了。
許安然從來沒有用這樣的語氣跟他說過話。
一時之間,他竟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當時他正進行著簡短的會議,聽到了她的那句話後他二話沒說就問她,在哪裏?
然後,他便拿了外套,火急火燎地開車去找到她。
電話亭裏,她無助地蹲著,似乎守著怕有人打進來。那時已經是黃昏,天有些黑了,她那單薄的身影著實地令人心疼,至少,他心疼了,但他同時也清楚地意識到,許安然從來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人,能讓她這般的,隻有律淩辰了。
她看到他來,便終於站起。隔著電話亭他看到了她消瘦的臉頰,他錯愕,同時憤怒,律淩辰,難道就是這麽照顧心上人的麽?
可是,她什麽解釋的話也沒有說,隻是將電話亭的門推開之後那麽倔強又堅定地抬頭看著他,說,沈東馳,我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所以這一次你一定要幫我!
……
監視屏上顯示了這麽多天以來她的狀況。
沈東馳知道許安然染上了可卡因是在那天晚上,她突然發作,緊緊抓住了他的胳膊,臉色煞白似乎在隱忍著什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可許是毒癮太深,她根本忍不住,不出幾分鍾她難受得亂動,從牙縫中擠出了幾個字:快!把我捆起來!
一向鎮定的他那一刻竟然慌了,以他的能力,怎會看不出來她是在隱忍什麽?也就在那一刻,他知道了她為什麽要他把她藏起來。
慌亂地將她四肢捆起後,他把她放在床上,她便因難受而各種翻滾,不停地用頭部重擊著床麵,幸好床是軟的,但那一聲聲的悶響也聽得他心驚,仿佛每一下都砸在了他的心口。
他急忙撥打了醫生的電話,並將她的渾身都鉗製住,讓她無法傷害自己,她卻在毒癮的折磨下漸漸模糊了意識,輕聲喃喃著,不要……不要告訴他……
律淩辰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如有千萬支利箭同時刺穿他一般。
他自然聽不清沈東馳俯身在她身邊時她對他說了什麽,但,這一幕,就像是在淩遲他!
“讓我去見她。”律淩辰啞著嗓子第三次開了口,與前兩次不同的是,他的語氣裏竟有了請求的成分。這讓沈東馳又是覺得訝異,又是覺得似乎是情理之中,隻是他並沒有想那麽快讓律淩辰見到她,便說:“但她不想見你。”
“讓我去見她!”律淩辰低吼,“我要見她!”
沈東馳的眸沉靜極了,盯了律淩辰半晌之後,問他:“若是她不在想留在你身邊了呢?”
律淩辰的臉色倏地變得很難看。
“你還想要強留她嗎?”沈東馳問,“如果她不愛你了,你還要強留她在你身邊嗎?”
“……是。”律淩辰回答,“我會把她留在我身邊。因為,我不會放心把她交給任何一個人,包括你!”
空氣倏然凝固,繼而緩緩下沉,兩個男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僵硬了。
情敵之間,本就是話不投機的,更何況兩個同樣驕傲的男人。但,這兩個男人,卻又同時為了一個女人做出了妥協。
……
走到一間房間的門口時,律淩辰已經快要壓抑不住自己了,偏生門是密碼鎖。
繼而,他聽到了門內竟然有砸東西的聲音,心即刻便懸了起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了密碼鎖上的數字,“嘀嘀”兩聲過後,門便開了。
房間裏有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好幾個,將正在抓狂的許安然按在床上強行注射鎮定劑,他見狀後心如刀割,厲吼:“住手!”
不知是被聲音嚇住了還是被來人的氣場震懾了,醫生愣了好半天後,略微猶豫地解釋道:“她現在不能脫離藥物!否則她根本承受不了毒癮的折磨!”
“放開我!放開我,唔——”
“啊!”
一名鉗製住她的醫生被冷不丁咬了一口,倒抽了一口冷氣後,手上的力道便鬆了些許,許安然便趁機掙脫了他,又趁著另外幾個醫生在同律淩辰講話而分心,雙腿用力一蹲,用頭狠狠地砸向了床頭的木櫃。
律淩辰呼吸一滯,近乎發瘋地衝了過去用胳膊護住了她的頭,瞬間覺得骨頭都要碎裂了。他將她的身子緊緊抱在了懷裏,還有些後怕,不停地輕拍著她的身子低聲說:“然然,然然,我來了,然然,然然……”因心裏太過焦急,半晌他都不知該說什麽,隻不停地喚著她的名字。
奈何,許安然的精神卻處於渙散狀態,近乎六親不認,依舊死命掙紮捶打著抱住她的律淩辰,張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
“呀!快拿藥箱!出血了!出血了!”
醫生慌亂地叫到,又趕緊拿來了木片想給許安然咬著,卻被律淩辰鋒利的眼神嚇退了。隻有主治醫生壯著膽子說:“先生,必須給她注射藥物,現在她的身體很難受!”
律淩辰的胳膊被許安然咬破,有血滲出,但他的心更痛。
他又何嚐不知道她的難受?但長期依賴於藥物,也不過隻能短暫地緩解她的痛苦而已。他太了解她了,醫生自然也清楚這一點。隻是如果不用這個方法,他們根本無法阻止毒癮發作的許安然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毒癮發作,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往往就在這個時候,病人極容易竄出輕生的念頭!
腥甜的味道蔓延了舌尖,許安然漸漸鬆了口,人也漸漸昏死了過去。她的唇上沾了他的血,如花一般殷紅刺目,卻也襯得她的皮膚愈發地蒼白駭人!
律淩辰抬起胳膊,輕輕替她擦拭了唇角的血,更緊地擁著她,將臉貼在了她的額頭。
一旁的醫生就算再笨也看出了什麽,但出於對病人的身體考慮,他們不得不提醒:“先生,我們得給許小姐測一下心率和血壓狀況。”
這是第一次,許安然沒有借助藥物在毒癮發作的情況下昏死了過去。毒癮深重的人在這種狀況下極容易發生猝死的可能,主治醫生是沈東馳找來的,沈東馳勒令要求:若是這女子出了任何意外,他隨時準備著給他們驗屍!
“先生,麻煩您暫時放開許小姐,我們得給她檢查一下。還有先生,您的傷口流血很嚴重,需要趕緊處理。”
確定了懷中的人兒進入了昏睡狀態後,律淩辰眷念不舍地放開了她,將她的頭輕輕放在了床上,又視若無人地低聲在她耳邊說:“然然,我暫時出去一下。你放心,找到了你,我就不會再放開你了。”
……
門外。
沈東馳見律淩辰從裏麵出來,手臂的衣衫上有一片猩紅,神色複雜,問:“沒有注射藥物?”
“沒有。”律淩辰的眼底如凝了一層霜,“我個人認為,長期依賴於藥物並沒有什麽好處。”
“但是她很痛苦。”
“長痛不如短痛。”律淩辰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澀,默了片刻之後他說:“這是必經的過程。”
沈東馳歎了口氣,“你還蠻‘狠心’的。”
“一味的縱容反而會害了她,不是嗎?”律淩辰話中有話。
聞言,沈東馳的臉上浮現了一抹尷尬,覺得自己竟有些百口莫辯了。半晌之後他才無奈開口:“別誤會,我先前沒有通知你,是因為她的情況沒有穩定,我抽不開身。”
他說:“當然,如果不是有這個狀況,我也不會違背她的意思告訴你,我想她應該極不願你看到她這個樣子的。”
“狀況?”律淩辰的眉心擰成了“川”字。
“除了身體之外,她的心理狀況也不是很樂觀。”沈東馳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所以……”他隱去了眼底的不甘與痛楚,“我不是什麽聖人孔子,如果她以後又因為類似的情況找到我,我一定會把她藏得好好的。”
“我不會再讓你有機可乘的。”意外的,律淩辰微微鬆了棱角,由衷地拍了下沈東馳的肩膀,“謝了。”
沈東馳驚了一下,許是沒有想到律淩辰竟然也會說“謝”這個字。片刻後,他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其實,我也不算違背了她的意思。”
律淩辰不解。
他苦笑:“你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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