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我缺一個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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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髒驟停是死亡的前期征兆,一般在4到6分鍾之內還有心肺複蘇的可能,而這幾分鍾,律淩辰卻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
他抱著許安然的身體,如同石化一般,看著她漸漸合上了雙眼,心髒似乎是炸裂一般疼痛,喉嚨堵堵的,他想喊,卻喊不出來。
醫生最快反應過來,幾個劍步衝上前探了許安然的脈搏,然後厲喝:“準備初期複蘇!立即進行胸外心髒按壓!”
護士驀地驚醒,然後手忙腳亂了起來。醫生在過程中對kervin說了一句,這兒的設備不是很齊全,隻能做簡單的初期複蘇,請趕快聯係就近的醫院!
kervin這才回了神,立即出去撥打了120。
而律淩辰,此時隻覺大腦嗡嗡作響,模樣活像一具沒有了靈魂的木偶,看著醫生對已經沒有了氣息的許安然做著緊急複蘇治療。
……
別墅裏沒有那麽多先進的醫療設備,但因著醫生原本就做好了許安然會忽然休克或是昏死的準備,因此一些基礎的藥物及儀器還是有的,許安然心髒驟停之後,他立即采取了措施,又是進行心髒起搏又是靜注腎上腺素的,一直掐著時間重複如此,硬是將許安然從鬼門關奪了回來。
心率是複蘇了,但脈搏仍是微弱至極,並且,許安然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別墅裏顯然是不能再呆下去了,出了一次這樣的狀況,律淩辰仍在後怕,便將許安然轉到了最近的醫院,並與院方商量了什麽時候可以轉回上海。
病床上的許安然安靜極了,臉色蒼白得如醫院的床單,除了心電圖上微弱的起伏,不見一絲生氣。
律淩辰守在床邊,握著她的手輕輕地挫揉,又伸手去探了下她的額頭。
醫生說,體溫尚算正常,隻是因著心髒供血不足而導致的心髒驟停,為此醫院已經采取了措施。但即便如此,律淩辰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去試她的體溫,去探她的脈搏,甚至將耳朵貼在她心口的位置。
他承認,自己這樣做挺多餘的,但是,他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心一些了。
如今,她的心跳聲便成了他的現世安穩。
因為差一點失去了,所以他才更加珍惜,他甚至不再奢求其他,隻要她能活著,比什麽都好。
人,隻要活著,隻要健康,就夠了。
至於那些身外之物,且隨風去吧。
……
整整兩日,許安然都不曾睜開過雙眼。
與院方進一步商討過後,律淩辰已經通知了上海那邊,一旦許安然的情況穩定下來便進行轉院,在這個過程中,他要求蘇州這邊和上海那邊都要確保萬無一失。
而後,他投資,使醫院得以引進國外先進的理療設備。
其實,戒毒有很多種方法,也都各有利弊。最原始、最基本的方法便是自然戒斷法,也就是不借助任何外力,單倚靠戒斷者自身的意誌力和決心使其戒斷症狀消退而達到脫毒的方法。自然戒斷法因沒有藥物供給,所以相對來說是沒有太大的副作用的,但,過程會非常痛苦,許多戒斷者都因承受不住毒癮的折磨,要麽放棄複吸,要麽輕生了。
然後,便有藥物戒斷法和非藥物戒斷法,其中就包括了醫生一直采用的藥物注射和即將采用的理療儀脫毒治療,但這兩種方法共同的缺陷便是,戒斷的時間較長,並且不徹底。
還有比較罕見的戒毒方法,那便是kervin提出的催眠脫毒以及另一種治療,神經摘除法。但後者的爭議很大,院方不提倡,律淩辰便也放棄了,他現在不能再讓許安然出現一絲絲的意外。
因此,他順應了院方那邊提供的方案,多種戒毒方法均介入,以減少許安然在戒毒過程中的痛苦。
*
律淩天已經差不多完全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也如院方所言,因事故過於嚴重,本來在他們眼中絕對挺不下去的人硬是依靠著自己強大的求生意誌以及外界的治療保住了一條命,卻也避免不了可能要終生躺在床上的結果。
說白了,律淩天雖然活下來了,但卻有可能成植物人。
知道這個結果之後,律淩辰沉默了許久,夜南歌也沉默了許久,最終兩人一致認為,隻要他現在能活著,他們一定能找到方法讓他重新站起來,最壞的打算也不過是,他在床上躺一輩子,他們照顧他一輩子。
為此,律淩辰也曾征求過夜南歌的意見,他深知淩天是愛著她的,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想淩天也不願就這麽拖著夜南歌,於是他問,南歌,如果淩天這輩子就這樣了,你有什麽打算?
他問的時候,心裏自然也是重重地在歎息,自責是有的,心疼也是有的。他是哥哥,卻沒能照顧好自己的弟弟,唯一與自己血脈相連的人。
而夜南歌,原本張揚甚至有些刁蠻的千金大小姐,也因著經曆了這麽一件事成熟了不少,似是看穿了律淩辰的心中所想,沉思了片刻後,她輕聲回答,我不信他這輩子就這樣了。淩辰哥哥,你認為呢?
他的想法自然也和夜南歌相同,但是,誰又能保證得了呢?不是他認為什麽,就是什麽。
夜南歌輕歎了一口氣,反問他,淩辰哥哥,你覺得愛情是什麽?
一句話,卻把律淩辰問住了。
愛情是什麽?他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以至於夜南歌問他的時候他有些愕然,不知如何作答。
夜南歌又問他,你很愛安然嗎?
他答,是。他很愛她,這一點,他無需避諱。
夜南歌又問,那,你最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是什麽?
律淩辰又被問住了。
他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太多了。
而夜南歌卻輕輕道出了他心中所想,她說,我知道你想和她一起做的事情也很多吧?和你們一樣,我和淩天想一起做的事情也很多,多得都數不過來了。但,做這些事情的前提條件卻是,我們能夠相伴著一起走下去。
她說,所以,淩辰哥哥,其實我最想和他一起做的事情,就是陪伴,就是能夠一起慢慢變老。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
許安然轉進了同一家醫院,但因著情況的特殊,她和律淩天的病房倒是相隔了些距離。
如此一來,律淩辰似乎方便了不少,一邊能夠隨時關注著許安然的狀態,一邊也能去探視律淩天。律淩天現在多由夜南歌親自照顧,她推掉了半年之內的所有通告,任由經紀人和助理怎麽勸說都沒有用。
就這樣,“一代歌神”夜南歌慢慢地淡出了音樂界,淡出了娛樂圈,她的歌聲猶在,卻隻為一人而唱。
許安然清醒過來之後,曾在律淩辰的陪同下去探望過律淩天。看到他渾身插了各種儀器管子躺在床上,許安然心裏難受極了,但夜南歌的眉眼卻不見一絲悲傷,問過了她的一些狀況後招待他們坐下,而後自己又回到了律淩天的床邊,輕聲告訴他,安然和大哥來看他了,又把安然的一些好的狀況說給他聽,就好像,他還好好的一樣。
這一幕,著實地震撼了許安然,她便強忍下了酸澀。
她也聽到過夜南歌輕聲唱歌給律淩天聽,各種各樣的歌都有,有一些許安然在律淩天的車載中聽過,有一些沒有,曲調大都是歡快的。夜南歌告訴她,因為律淩天喜歡聽她唱歌,但不喜歡有伴奏。他說,他喜歡聽純粹的她的聲音。
回到病房之後,許安然便沉默了。坐在床邊望著窗外,聽著呼嘯的風聲,若有所思的模樣。
已經快要到十一月底,天氣已經很涼。律淩辰坐在她身邊從身後擁住她的時候,她自然是感覺不到屋外的寒涼,因他在的地方,都是溫暖的。
他的下巴抵在她肩頭,低低地問她:“想什麽呢?”
“在想……某人的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蒼白的小臉難得地浮過了一絲狡黠,律淩辰從側麵凝著她,看得真切,心中泛了一絲暖,故意問:“那,你是打算給某人一個驚喜的嗎?”
哪知許安然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本正經地說:“你看,我都說出來了,哪裏還有驚喜?”
律淩辰無奈抗議:“你好像從來沒有給我送過生日禮物。”
“可是你什麽都不缺啊!”許安然有點兒心虛,這麽多年來,每一年她的生日他都會送她東西,雖說是托人給她的,雖說他幾乎沒有對她說過生日快樂。
哦,除了今年。
“誰說我什麽都不缺的?”律淩辰低笑,見她一臉疑惑地轉過了頭,他便低下頭在她唇畔落下一個吻,然後貼在她耳邊低聲說:“我缺一個老婆。”
一句話,說得許安然的心狂跳不止,直接燒紅到了耳根子,但她依舊嘴硬,“哦,那我改天看看能不能找個姑娘給你當老婆。”
律淩辰就挑眉不語。
許安然也不語,輕輕咬著唇,低頭看著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大拇指摩挲著他的,似下定了很大的決心問他:“淩辰,你……”她想問,你真的不會嫌棄我嗎?可話到了嘴邊,她又吞了回去。
“怎麽了?”律淩辰笑。
“沒什麽。”許安然收起悵然,抬頭望向窗外,轉移了話題,“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飄雪呀?我想看雪。”
律淩辰笑說:“上海是南方城市了,很少有雪。就算有也應該要等到再冷一些的時候了。”
“那北方呢?”
“像北京那一帶,老早就開始飄雪了。”
許安然驚呼,張了嘴剛想要說什麽的時候,想到了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又怏怏閉了嘴。
律淩辰卻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輕吻著她的臉頰,說:“等你身體好一些的時候,我帶你去北方看雪。”
許安然眼睛一亮,“真的?”
律淩辰被她這般孩子氣的模樣逗笑了,故意道:“親我一下,就是真的。”
這場景,似曾相識啊?
但許安然哪裏顧得上思考那麽多,轉了轉眼珠子便毫不猶豫地在他的臉頰上“吧嗒”了一口。
“就這樣?”律淩辰挑眉,低頭想要去尋她的唇。
許安然忙避開,用手指抵住他的唇,“待會兒別人看見怎麽辦?”
律淩辰眼底含笑,張嘴含住她的手指,惹得她身體一顫收了手後道:“外麵的人不會隨便進來。”言下之意便是,她這個理由找得有些蹩腳。
“還有護士呢!”
“護士怎麽了?不也是外麵的人嗎?”律淩辰又被擋住,自然是有些不滿的,見了她紅紅的臉頰之後喉嚨有些幹幹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後,他低低地在她耳邊發出了邀請:“然然,我很想你。”
低啞的聲音暗示了什麽,許安然的臉又騰地紅到了耳根,但她目前的身體狀況他又何嚐不清楚?且不說流了一個孩子,單是抵抗毒癮的折磨就已經讓她的身子孱弱了不少,這個時候,就算不是在醫院,他也舍不得碰她。
於是,他發出了邀請卻未有進一步的動作,以至於二人之間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哦,忘了個事兒。”見氣氛有些尷尬,許安然開口打斷,隱去了心中的失落,她笑說:“某人的生日,是不是要準備個大蛋糕啊?”
律淩辰無語了,這丫頭還真是時刻不忘了吃啊。
“你一個人能吃多大的蛋糕?”
“誰說隻有我一個人了?”她是想到了同在醫院的夜南歌,但想到律淩天目前的狀況,她又輕輕歎了一口氣,“其實,我挺想去陪陪南歌的。”
聞言,律淩辰有了一瞬的沉默,大手格外輕柔地撫了她的發,短發已經過耳,再加上長時間沒有打理,略顯滑稽,但她的發質卻是柔順極了,這令他想起了她長發時的模樣。
“然然。”
“嗯?”
律淩辰揉了揉她的頭,“把頭發留長。”
許安然愣了,許是沒反應過來。律淩辰看了她的樣子忍不住勾唇。
*
有了知名心理醫生以及先進儀器的介入,許安然毒癮發作的次數雖然還有些頻繁,但每次都沒有那麽痛苦了。律淩辰還是一如既往地陪著她,幾乎寸步不離。
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比如說,現在。
許安然安靜地坐在病床上,雙手環著卷曲的雙腿,削尖的下巴抵著膝蓋,劉海兒有些長了,會擋住眼睛,她就把它撥到了一邊,又拿了個發卡夾著。她盯著自己光光的小腳丫,腳趾翹了翹,沒有說話。
kervin站在床頭凝著她這般,半晌之後才輕歎了一口氣,問:“恨我嗎?”
聞言後,許安然的眉心微微動了動,抬眼看他,眼神那麽輕柔,說的話卻又那麽傷人。
“恨。”
因為過於信任,所以在被欺騙的時候才格外地心寒。因為過於在乎,所以在被背叛的時候才更加地難過。
她是信任kervin的,因為他是她的心理主治醫生,這麽多年來他的努力她都是看得到的。她是在乎kervin的,因為,在那些年的時光裏,律淩辰不曾溫柔與她的,kervin全都毫不吝嗇。在她心裏,kervin就像是她的哥哥一樣。她以前一直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會心生依賴,現在她明白了,原來封存在記憶深處那個有著全世界最溫暖的笑意的大哥哥,就是他。kervin,就是顧弦,就是那個顧姓的大哥哥。
雖然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聽她親口說出“恨”這個字的時候,kervin的心尖還是疼了一下。
“對不起。”
有用嗎?但事到如今,他能說的隻有這三個字。
許安然抬了頭,張了張嘴欲言又止,半晌後她才說:“不要做壞人了。”
kervin的心猛地一顫。
在她小時候,她受盡了周圍人的唾棄,唯有他願意蹲下頎長的身軀將小小的她扶起,拍掉她身上的灰塵,牽著她回家。
那時,小小的她仰頭望他,小聲問他,大哥哥,你是壞人嗎?
因她從未遇見過一個真正的好人,所以她在質疑,質疑這個世界。
那個時候,他還叫顧弦,接近她自然是有目的。因為律禎雖然將這個孩子帶離了她親生父母的身邊,卻要求無論如何都要保住這個孩子的命。所以,他的目的,僅僅是保證她性命無憂。
麵對著一個稚嫩孩童小聲的質疑,他低了頭,對上她清澈卻又有傷痕的眸,終是不忍騙她,變低下頭,輕聲告訴她,哥哥不是好人,但,哥哥不會傷害你的。
在小孩子的世界裏,或許“不是好人”就等同了“是壞人”。但意外地小安然沒有害怕他,隻抓著他的手輕輕搖了搖,請求道,大哥哥,你不要做壞人了好不好?
那年,他也已經二十好幾,卻被一個不到八歲的孩子的眸震懾了。
她是想要喜歡這個世界的,她的眼眸裏飽含了期盼與隱隱的請求,就像她現在一般。
“安然……”kervin有口難言,碧藍色的瞳仁裏染上了一絲苦楚,許久後他才輕聲說:“安然,我不想傷害你。”
“可是,你還是傷害了。”許安然輕言,“你催眠了律淩天,讓他在意識渙散的狀態下開走了一輛你事先準備好的車,然後他發生了事故。他的血液裏檢測不出酒精或是任何藥物成分,車子的輪胎與刹車一切都好,所有人都會以為這隻是一樁意外。”整個過程她都沒有過激的情緒,像是在陳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這讓kervin放下心來。說完這些之後她又輕歎了一口氣,“可是你不知道,當我知道這件事情和你有關的時候,我寧願這是一場意外。”
kervin緘默不語。
許安然深吸了一口氣後接著說:“十二年前我逃出尹家的時候,我很感激你救了我,讓我的人生沒有差一點被毀掉。但是救了我的代價卻是毀掉另一個無辜女孩的清白嗎?尹思初……無論她現在如何,當年她也隻是一個孩子啊!”
“對不起。”kervin說,“但當時我沒得選。當時天很黑,我隻能這樣做。因為,我必須要保住你。”
“難怪,她會恨我。”意外的,許安然笑了。聲音很輕,但她笑了,笑得有些苦澀,笑得令人心疼,“你怕我愧疚,又或是怕當年的事情敗露,所以在救出了我之後對我做了催眠。所以醒來後我根本不記得有一個小女孩替我遭受了原本應該是我遭受的罪責,但我確實還是受了很重的傷,又加上躲在暗處親眼目睹了那一幕,因此潛意識裏一直認為,那個被幾個大男人輪番侵犯的人……是我。”她艱難地說完了這一番話,然後去看kervin的神情。
kervin表麵雖波瀾不驚,但實則卻在隱忍著什麽。半晌後,他才苦澀開口:“其實,我寧願你大罵我一頓。甚至打我也行。”但是她始終沒有歇斯底裏,這兩者的區別便像是古代的斬首與車裂兩種酷刑,結果同樣是死,但過程卻大相徑庭。
“我還想相信你。”許安然說,“kervin,我還想相信你。所以請你收手吧!你害了律淩天,已經讓淩辰丟了半條命。還有夜南歌,至少她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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