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告訴我,你在逃避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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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後,許安然臉色變了變,隨即斂下了眸子,想要抽手,卻忽然被他攥緊,隨即無名指上一涼,她一驚,慌亂了。
律淩辰更緊地握住了她,將戒指重新戴回了她的手上,若無其事地看了半天,淡淡地說:“我曾經說過,婚戒戴上去就不能再摘下來了。”
許安然啞口,是的,他語氣雖然淡淡的,但卻隱隱有著一絲審訊,見他扔握著自己的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似乎在等著她的回答,許安然別別扭扭地開口,小聲道:“我當時……好像沒答應你啊……”
“嗯?”
許安然馬上改口,“哦,沒什麽。”
律淩辰就似笑非笑地盯著她,“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什麽問題?”
律淩辰耐心重複,“什麽時候正式成為我的律太太?”知道她有心逃避,他輕撫她的後腦勺,迫使她仰頭看自己,低低地道:“然然,我已經失去過一次了,不能再等了。”
他的眼底有一絲痛楚,一閃而過,卻劃傷了許安然的心。他是有多麽害怕失去她啊?自她不告而別,又自她上次險些闖進了鬼門關,他便愈發地緊張她,愈加地擔心她會不會又在他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離開他。
想到這裏,許安然深深地自責著。但同時,她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狀況,非但是個癮君子,還是……還是一個有著嚴重的心理疾病的人。
見她沉默,律淩辰的眼眸黯然,但也不再逼她,隻在心裏暗暗做了決定。
*
許安然因身體的原因,暫時斷然不會再參與任何有關案件的事宜,因此江心就替代了許安然周轉於組織與聶徹之間,一方麵協助案件完全偵破,一方麵打探更多有關於“畫境”案件的事宜。
雖然聶湃私藏名畫一事敗露,但他拒不承認曾經犯過任何命案。換句話說,他隻承認自己謀財,卻不承認自己害命。再加上年代的久遠,警方找不出任何他害命了的證據。聶氏權勢之大,以至於掌權者聶湃雖然入了獄,但財閥仍在運營,素日裏與聶湃交好的也都東奔西走地替聶湃請命,受命於他的律師團也仍在拚命想辦法。
“所以你大哥還是有可能不到三年就出來了啊。”江心一邊整理著案件的卷宗,一邊狀似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嘴,“提前恭喜你咯!”
隻是嘴上這樣說著,她心裏卻在暗自思忖著應對方案。律淩辰好不容易才找到把柄將他弄進去,損失了那麽多的人力物力,她可不想這些都白費了。
當然,更多的是在為許安然和律淩天打抱不平了。
聶徹自然聽出了她的語氣有些心不甘情不願,手滯了片刻,微微勾唇,“聽你這語氣,不像是走心的話。”
江心“嗬嗬”幹笑了兩聲,不做聲。
本就是有些尷尬的關係,她是站在他大哥的對立方的,雖說他和聶湃的關係並不是那麽好,但關係擺在那兒,即便他不想承認,他們都是兄弟關係,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誒,你就不考慮回公司幫忙啊?好歹你也姓聶啊!那麽大一個財閥,都交給代理人來管,你放心嗎?”江心故意嘀咕了句。
“我對金融經商向來不感興趣,也不了解。去了也是白搭。”聶徹說著,又用紅筆在卷宗上勾畫了一些東西,眉心微微覷了覷,“‘畫境’一天不破,我一天不會回去。”
江心疑惑,“為什麽?”
聶徹抿唇不語,隻將看過的卷宗整理了一下。
江心不是專業做偵探的,敏感的程度自然不比許安然,想著回頭去問問顧問也好,這時聶徹卻忽然開了口:“翻遍了地球都找不到的人,我想確定她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
*
醫院。
“我覺得,他說的這個人八成就是聶婷了。”
許安然吃著江心剝給她的橘子,說了這麽一句話。
律淩辰本是勒令她再參與任何與案件有關的事情,自然,就算他不這麽要求江心也不會主動將許安然拉進來。隻是許安然本身心思就縝密得很,見她來了,三言兩語就套出了她的話,無奈之下,她再三確認了她目前的狀況之後,隻好一五一十地說給她聽了。
“你管她是誰啊?安心養你的病吧。”江心沒好氣地又塞了一瓣橘子進她的嘴裏。
見狀,許安然“嘿嘿”笑了兩聲,把橘子吞下去之後問:“還生氣呢?”
江心翻了個白眼,“我哪兒敢和你生氣啊?我這不在關心你嘛?你這身體老不好,我可要被折騰死咯!”
“誰敢折騰你?你告訴我,我去找他。”許安然一本正經地說,想了想,問:“是聶徹?”
“嗯哼。”
許安然一拍大腿,狀似義憤填膺的模樣,說出來的話卻差點讓江心吐血。
“太不仗義了吧?竟然背著我折騰你!改天我得找他談談了,折騰你這種事,怎麽能不叫上我呢?”
“叫上你?叫上你我還有活路嗎?你會不會掐死我啊?”江心脫口而出。事實上,那日許安然突然掐住她的脖子差點令她斷氣,這事兒她還挺心有餘悸的。但許安然是她的好朋友,她倒也沒因此而心懷芥蒂,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裏她和許安然單獨相處的時間不多,起初她擔心她會尷尬會自責,想破了腦子想了無數種可能和應對的方法,豈料她竟然像是沒發生過一樣。
當然,一開始她認為這樣再好不過了。但是她打聽過許安然現在的身體狀況,她的心理疾病並沒有得到好轉,在人格上還有著嚴重的兩極分化,就比如她現在在她麵前愈是談笑風生,她一個人的時候就愈是沉默陰鬱。所以江心在想,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人,莫非記憶也有所分化了嗎?
所以,她才試探性地說了這麽一句話,並悄悄地觀察起許安然的神情來。
“我哪裏舍得掐死你啊?你說是吧?”許安然笑嘻嘻地說。
江心見她的神情沒有絲毫異樣,心中的疑慮愈加確定了,故意板起臉來試探她:“可是前不久,你確實差點掐死我啊。”
聞言,許安然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唇瓣微微張了張,道:“你肯定在跟我開玩笑。”
江心瞧著她的模樣不像是裝出來的,心驚之餘,故意用開玩笑的口氣說:“是嗎?哦,那可能你常把折騰我掛在嘴邊,我聽得多了,就夜有所夢了。”
……
將這種情況如實地告訴了律淩辰之後,江心有些擔心地問:“king,我總覺得她的狀況不像表麵上看到的那麽好。”
律淩辰沉默了。
的確不如表麵上看到的好,而且,非常不好。但是目前來說,在她的毒癮還沒有完全得到控製的情況下,院方給出的建議是,先治本。也就是說,就目前來講,她的心理問題是被擱置了的,雖然有心理醫生的介入,但最多也隻是引導她往好的方麵想。
“kervin也介入過了,可能暫時她還沒有走出來。”許久後,律淩辰淡淡地給出了這麽個結論。
然而,提到了kervin,江心的臉色卻變得不大好看,隻是礙於律淩辰沒有表現得太過,“king,我不認為kervin還能幫到aro,他明明——”
“江心,”律淩辰不急不緩地打斷她,“事情進展怎麽樣了?”
知道律淩辰是不想繼續剛剛那個話題,江心雖然不甘,但也隻得暫時咽下這口氣,說:“聶湃的人脈還在想各種辦法。但聶徹說,他不會回聶氏主持大局,除非……除非‘畫境’這個案子徹底偵破。”
聞言,律淩辰的黑眸劃過一絲鋒利,半晌後輕啟薄唇:“快了。”他向來是這般自信。隻是默了片刻後他又補充:“但是,我要聶徹不能回去。”
江心猛地一顫,抬頭有些不可思議地望了律淩辰半晌,“你的意思是……要將聶氏財閥連根拔起?”
“有些秘密埋葬得太深了,如果再不翻出來,恐怕就要石沉大海了。”律淩辰說,視線落及許安然的病房門口時柔軟了幾分,卻也有了幾分黯然,但很快便斂起,問:“聶婷的下落可有著落?”
“沒。”江心有些喪氣,又想起了聶徹的話,心中想到了一種可能後,試探地提到:“一個怎麽找都找不到的人,會不會是……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
聶婷出生的時候,聶徹也不過*歲的樣子,而聶湃卻已經二十好幾,已經在聶氏占據了不小的地位了。
聶湃和聶徹、聶婷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聶湃的母親死得早,他的父親便又娶了聶徹的母親。聶徹的母親很年輕,也很漂亮,但聶湃從不叫她“媽媽”,隻叫她“蘭姨”,因她的名字,叫趙蘭。
趙蘭生了兩胎,便是聶徹和聶婷了,隻是聶婷出生不久後,趙蘭忽而猝死,自那之後聶婷也失了蹤跡。聶父生前也一直在尋找聶婷的下落,隻可惜他素來身體便不好,又加上妻子離世、女兒失蹤等一連串的打擊之後,含恨而終。自此,聶湃便獨攬聶氏大權。
當時聶徹才十幾歲,還不足為懼,聶湃便也扮演著好哥哥的角色,供他吃住,供他念書,這樣過了好幾年,直到聶徹在考大學填誌願的時候,聶湃發現他根本無心於商業,這讓他心中暗喜,便也由著他讀了警校,當了刑警,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聶徹走上這條路,竟是為了查出妹妹的下落。
聶婷失蹤一案被壓得很死,雖說聶父在世時也曾經查過她的下落,但從未驚動過警方明麵上的勢力,都是派人暗地裏調查,雇傭了黑道、特工等快要將地球掀了個遍。如此大費周章竟然還找不到一個孩子?於是,聶徹認為,聶婷要麽是不在這個世上了,要麽就是被人為地藏了起來。
經過不斷的調查之後,聶徹終於發現,聶婷當年的失蹤,竟然與“畫境”一案扯上了關係。因聶氏是與“畫境”一案扯上了關係的,他在破譯了一連串的密碼之後發現了深藏在家中電腦文件中的“聖嬰”計劃。自此,他終於與聶湃攤牌,而聶湃也終於撕開了偽善的麵貌待他,惡狠狠地警告他,隻要你乖乖的,婷婷自然安然無恙!
聶徹不相信聶婷已經死了,所以,他認為聶婷一定是被藏了起來,聶湃便利用了他的這個“認為”,逼他交出了聶氏的股份權。同時,聶徹也開始將眼睛盯在“畫境”這個案子上。
……
江心好不容易查到了這些東西之後,感到後背涼颼颼的。
那麽,聶婷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如果她早就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以聶徹的能力怎麽會這麽多年來都被蒙在鼓裏反而受製於聶湃?如果她沒死,現在聶湃的權勢已經跨了一邊,再牢固的防火牆應該也有了漏洞,為什麽卻找不到這個人?
她想不出來。
這個時候,她情願繼續去控製輿論,和媒體打交道了。
*
十二月初,清晨時已經可以看到霜凍了。
得到了醫生的許可,吃過午飯,律淩辰便帶著許安然外出。因許安然的毒癮已經控製得很好,基本發作的時間已經有規律可循,一般來說,上午十點到晚上八點這個時間段是不會有問題的。
出了醫院的許安然卻是格外的安靜,一路上都不曾說過話,也不曾展露笑顏。因怕她冷,律淩辰特意讓人從家中拿來了厚厚的衣服,手套、圍巾、帽子一樣不差,在車裏溫度有些高,所以車子開了沒多久,律淩辰便趁著等紅燈的空檔替許安然把圍巾取了下來。
許安然一直靠在車座上,凝神看著窗外迅速往後退的風景。她沒問他要帶她去哪裏,而他,也不曾開口告訴她。
車子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後在目的地停車場停下,律淩辰解了安全帶,又側身解開了她的,並拿過她的圍巾替她係好,像是在待一個還不知事的孩子。
“下車吧。”他語氣輕柔,說完之後自己便先下了車,然後繞過車頭來替她打開了車門,衝著她伸出了大手。
天冷,他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噙著淺淺的笑意衝著她伸出了手。她抬眼看了他紋路清晰的大手,他的生命線很長,她伸出小手來放在了他的手上,下了車。
冷空氣直往臉上撲,她剛下車,便立即將脖子縮了縮,讓圍巾也可以遮住小半邊臉,大眼睛撲閃撲閃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
這個地方,她似乎不陌生。
律淩辰拍了拍她的頭,見了她的眼神之後看穿她心中困惑,小聲提醒她道:“是精神療養院。”
她在辦案的時候曾經來過這個地方好幾次,但每次都是匆匆之行,因此雖有印象,但一時間想不起來了。
而他的提醒,卻讓許安然的臉色驀地一變,下意識地躲回了他身後,抓著他的胳膊使勁搖頭。
她穿著米白色的長款羽絨服,帶著米色的圍巾和帽子,白希的小臉兒似是受到了驚嚇一樣,露出了慌張的神情。律淩辰知道她是誤會了,便趕緊解釋:“來看一個人。一個……故人。”
聞言,許安然的神情才微微放鬆了些許,但兩隻小手依舊拽著他的大衣衣袖。她戴著厚厚的手套,生怕自己一隻手用不上力似的,索性兩隻手一環,弄得律淩辰有幾分哭笑不得,便轉過身輕言細語地說:“真的隻是來看一個故人。”
許安然張了張嘴,沒說話。
見狀,律淩辰輕歎了一口氣,伸手替她將圍巾整了一下,輕聲問:“在醫院的時候,你不是這個樣子。”
許安然依舊默不作聲。
黑眸凝了片刻後,律淩辰的語氣參入了幾分嚴肅,“告訴我,你在逃避什麽?”
修長的手指還餘留著車上時的溫度,輕輕挑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
“我……”許安然終於說出了從醫院出來之後的第一個字,聲音怯怯,“我不想被當成精神病人。”
“精神病人”這四個字如同幾根冷箭,就這麽刺入了他的心髒,令他防不勝防,他的眸底劃過了一絲痛,解釋:“然然,你不是……”
“可是你都帶我來這裏了。”許安然笑容蒼涼,堪比北方的冬天裏紛飛的雪。
“我帶你來這裏隻是想告訴你,不是所有待在這種地方的人都是病人。”律淩辰低聲說,“然然,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不要一直壓在心裏。你可以說出來……”
許安然卻如同受了刺激,一把推開他,眼神清冷,“你不會懂的!你根本就不曾感受到過那個孩子,又怎麽會體會到它從我身體裏流走時的痛苦?!”
因提及了那個失去了的孩子,許安然的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眼淚很快便湧出了眼眶,聲音啞澀,“它多無辜啊!它什麽錯都沒有,卻硬生生地被扼殺在了母體之中!每夜我都會夢見我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做人流的時候,這些痛你永遠都不會懂!”
律淩辰知道她心裏壓抑了許久,所以現在才會情緒失控,才會說出那麽多傷人的話來。他一言未發,上前圈住了她的腰,將她緊緊桎梏在自己的懷裏,低低地說:“是我不好。”
許安然哭了。
他聽到了她哽咽的聲音,愈發地心疼,“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錯了,你該懲罰的人是我,所以,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在他懷裏,許安然又漸漸地冷靜了下來,小手攥住了他腰間的布料,咬著唇輕聲抽泣。
“然然,我也不是萬能的。”他低歎,見她冷靜了之後便輕聲安撫她:“進去吧。”
……
律淩辰直接帶她進到了療養院最裏麵的一幢小別墅裏。
和其他地方一樣,這裏很是安靜清幽,但不知為何,許安然心裏總是會湧現出一股異樣感。尤其在走進了別院的大門,這種異樣感愈發強烈。
忽而傳來了一陣琴音,飄然似水,悠揚婉轉,打破了冬天的嚴寒與寂靜。
是古箏的聲音。
聽及,許安然的思緒不由得有些飄忽了。似乎在古代,這種以琴會友的場景比較常見。她以為在現在這個年代,忽然傳來的樂聲應該至少是鋼琴才是。
“是民樂。”律淩辰輕聲說,“走吧,方姨應該等很久了。”
“方姨?”許安然覷眉,表示狐疑。
律淩辰也不多做解釋,隻說:“進去你就知道了。”
“你不進去嗎?”見他停了腳步,許安然也趕緊停了,依舊攥著他的衣袖不曾鬆手,生怕他把自己扔下似的。
“我在外麵等你。”律淩辰看了她攥著自己的地方,心中的某一處變得格外柔軟,因著她對他的依賴,聲音也愈發輕柔醉人,“放心吧,時間差不多的時候你出來,一定可以看到我。”
“那你要去哪裏?”許安然還是不放心,“你要是不去的話,那我也不要去了。”
律淩辰有幾分無奈,剛要說什麽的時候,琴聲戛然而止,不出幾分鍾,一個小護士打扮的女孩兒便走了出來,見到他們之後微微欠身,衝著律淩辰輕點了下頭之後,便看向許安然,輕聲道:“許小姐,請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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