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鮮血就讓我的手來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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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尹思初的時候,許安然著實地驚訝了一番,緊跟著是濤濤的恨意席卷而來,腦中立刻回放起了那日她躺在手術台上,冰涼的儀器在她身下時,她肚裏的孩子化作了一灘血水,流離了她的身體。
那日的痛,依舊曆曆在目!
這日,她本是籌劃著要來組織偷出江檸死活也不肯給她的任務部署,選擇了江檸外出任務的空檔,但想著江檸定不會把這麽重要的東西私藏在她自己的辦公室處,便徑自跑去了律淩辰的辦公室,找了一大圈卻沒見到可疑的東西,卻七拐八拐地拐到了關著尹思初的地方。
是地下室,但,許安然從未去過這裏。
室外有人看守,是個下屬,許安然叫不上名字的那種,但聽聞他是江心的人。他告訴她,裏麵關著的人是尹思初,她便立即要求他開了門,然後她便闖入了。
她承認,她是有點兒衝動了。但,她好不容易才從痛苦之中走了出來,如今卻像是已經結了痂的傷疤被硬生生地撕開,鮮血汩汩。
“尹思初。”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個名字之後,許安然盯著跪在地上人不人鬼不鬼一身狼狽模樣的尹思初,握著槍的手便不由得緊了緊,緩緩舉手,槍口對著尹思初的頭。
她的槍法,是律淩辰親手教的,但,她卻不曾用槍打死過一人!
原本在守門的人被許安然奪了槍,想到了江心的囑托,生怕許安然一個激動便把尹思初打死了,便跟了進來,見狀後急忙在一旁製止,“aro,你不能殺她!king和心姐都說要留她活命!”
“住嘴!”
許安然怒喝了一聲,將那人嚇得一愣一愣的。
平日裏,許安然為人和善,古靈精怪,從不曾用過這種語氣和任何一個人說過話。看她的模樣,似乎真的很生氣,那人便站在一旁幹著急,生怕她會一槍崩了尹思初,便偷偷退了出去。
而聽到動靜的尹思初,緩緩抬了頭,一臉狼狽的她,眸子卻是精準無誤地對上了許安然那雙近乎噴火的眼,唇角微不可耐地往上揚了揚,聲音微弱地說:“看來,你已經迫不及待地要殺了我了。”
是!許安然早就恨不得殺了她了!如果不是她,她的孩子就不會死!她也不會吃這麽多的苦受這麽多的罪!
然而,當尹思初微微抬頭的那一瞬,許安然的視線卻是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因是階下囚,尹思初穿得不多,冷得她瑟瑟發抖的,卻是讓許安然一眼看見了她的腹部!
尹思初……懷孕了?
*
接到屬下電話的時候,江心正在與聶徹因為一些事情鬧了矛盾,因此這個時候打入電話的那個人便成了撒氣桶。
“幹什麽?”江心極為不耐地問電話那邊。
那邊急急地說了一句“aro衝進地下室了!還拿了槍!”,江心的神色便驟然一變,快速掛斷了電話之後便起了身。
如果不提及地下室,她不會想到她心中還紮了一根刺。
於是,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麵帶蒼白的微笑看向聶徹,道:“我想我沒空和你爭了,aro回來了。”
*
地下室中,許安然雖拿槍指著尹思初的頭部,食指卻在扳機處猶豫了許久,嘴唇也顫得不輕,良久後她才開口問:“誰的孩子?”
聽出了她的顫音,尹思初輕輕勾唇,仰頭把黏在臉上的頭發弄到腦袋後麵,反問她:“很重要嗎?”
許安然氣得發抖,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分:“我問你是誰的孩子!”
“我的。”尹思初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末了又做恍悟狀,補充:“哦,準確來說,是我和聶徹的孩子。”
許安然幾步上前,掐住了尹思初的脖子,“你這個踐人憑什麽可以有孩子?你造了那麽多的孽幹了那麽多的壞事,難道不怕這些都報應到你的孩子身上嗎?”
許安然情緒激動,那一重帶有攻擊性的人格,終於在這般刺激之下再度出現了,隻可惜,律淩辰此時不在她的身邊。
尹思初的臉因為缺氧而泛起了青紫色,待許安然罵完之後,她虛弱得看著近在咫尺卻隻是模糊黑影的許安然,輕聲道:“許安然,我知道你恨我。可這個孩子……是聶徹的啊。律淩辰已經整垮了律家,聶徹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難道……你忍心殺死他的孩子嗎?”
“不!你騙人!”許安然嘶吼,“尹思初,你就是個人盡可夫的表子!你憑什麽說它一定就是聶徹的孩子?你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可以放過你!就算它是聶徹的孩子,我一樣要用你和它的血祭奠我的孩子!”
她失去理智了。
本來,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後,又痛失了生母,再加上越來越多的秘密被刨了出來,本就心力憔悴的她,情緒已經積壓至了一個至低之處,如今,尹思初卻成了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江心趕到的時候,尹思初近乎要咽氣了。她慌亂地看著一直在用力的許安然,喊道:“aro!不可以!”
許安然沒有絲毫反應,甚至無視了江心的存在。
江心忙叫上下屬將許安然拉開,又趕緊吩咐人來把醫生叫過來,再看到許安然的神情時,江心心裏一個咯噔,不好的預感蔓延了開來。
她記得,不久以前在別墅,許安然掐住她的脖子時流露出的也是這樣一個神情。
一個,她完全陌生的神情。
將許安然帶離了地下室之後,江心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區,給她倒了杯熱水讓她平複心緒。事實上,她自己現在的情緒也有些糟糕,受到許安然的感染,心中更是煩躁。
尤其,當下屬很沒有眼力見地跑過來小聲告訴她們尹思初動了胎氣需要去醫院的時候,江心怒了,揪著下屬一陣狂罵,而後丟下一句“那個踐人不配當媽!”
下屬嚇得不輕,聽到江心這句話之後自然明了了她的意思,連連點頭要去辦的時候,許安然卻忽然叫住了他。
她叫住他,卻沒有馬上說話,似是糾結再三,才啞著嗓子緩緩開口:“把她送去醫院,派人看著。不要走漏了風聲,尤其……尤其是關於她懷孕的事情。”
一聽,下屬似乎偷偷鬆了口氣,剛準備離開時,江心卻又叫住他,許安然不悅地抬手,“按我說的去辦!”
下屬便不敢再逗留,立馬離開了。
然而,另一邊的江心語氣卻不佳了,“aro,你這是什麽意思?你剛剛不是還想殺了她嗎?現在你送她去醫院,是在打你的臉還是打我的?”
許安然好不容易冷靜下來,被江心一段話吵得太陽穴直跳。她按了按太陽穴,輕聲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麽。我恨尹思初,但……但我想留住那個孩子。”
江心不可置信,“你瘋了?”
因為江心從未跟許安然提及過自己對聶徹動了心,或者說,她自打發現了自己喜歡上聶徹之後,便沒有機會跟任何人說起。而許安然,此時自然也顧不得江心為什麽忽然情緒不好,也絲毫不曾意識到,她如此,隻是單單地覺得,那個孩子是聶徹的,所以她看著礙眼。
是啊,江心和她一樣,都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又怎麽會狠心要去傷一條無辜的性命?縱使人在衝動的時候可能會做出一些違背本心的事情,但,許安然清楚,她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所以,她以及輕聲勸慰江心:“你先冷靜一點,聽我說,那個孩子……”
然而,江心卻是不等許安然說話便打斷了她,“許安然,你就是個聖母心泛濫的笨蛋!”而後,便紅著眼跑了出去。
*
回到家裏的時候,許安然已是一臉疲憊,眼眶有些發酸,走路的腳步也是虛的。
然而,她進了家門,卻見一道熟悉的偉岸身影站在樓梯上,注視著她。那眼神裏不含任何其他,唯有她所期許的一片溫暖與寧靜。
鼻頭一酸,她便忘卻了在此之前兩人曾因她的身世而心懷芥蒂了好一段時間,撲進了他的懷中,嗚咽著哭了起來。
而被她抱住的律淩辰,反而有些無措了起來,半晌後才一手摟住她的腰一手拍著她的後背,未置一語,任由她在自己的懷中哭得梨花帶雨,薄唇緊抿成了一條線。
哭了十來分鍾之後,律淩辰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衣服濕了好一片了。他下午才從香港飛回來,剛到家不久,還沒來得及換上家居服,隻脫了外套。
“淩辰……淩辰怎麽辦?”許安然哭得聲音小了些,也開始無助地哽咽。
律淩辰自然是心疼不已,大手輕撫著她的後腦勺,輕聲安慰道:“別著急,慢慢說。”末了,又說:“放心,一切有我。”
大哭過後,二人雙雙坐在沙發上。許安然便將今天發生的事情都講給了律淩辰聽,包括尹思初懷孕以及她動了胎氣之事,卻是沒有提及她險些失手掐死了尹思初。
事實上,事發過後已經有下屬向他說明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這才火急火燎地從香港趕回了上海,本想著直接去組織找她,但組織裏的人卻告訴他,許安然早就離開了,他便以為她是直接回了家,找了一圈哪知道她不在,便下了樓準備出門找她,正巧碰到她回來了。
因此,當她略過了自己動了殺心的那一段,律淩辰心中也是一個咯噔,看著許安然的神情多了一絲思考,眉間也染上了一抹凝重,聽她說完後,他假裝漫不經心地試探:“尹思初怎麽會忽然動了胎氣?”
“孕婦在那樣的環境下得不到好的療養,動胎氣也該是預料中的事情。”許安然悶悶地說,半晌之後將臉埋進了他的胸膛,啞了嗓子,“但是,孩子保住了。”
是的,在她做出那個決定之後,組織裏立馬有人付諸了行動,將尹思初送去了醫院。經過了一番搶救,尹思初的身子雖然很虛弱,但,孩子保住了。
“然然。”律淩辰忽然輕歎了一口氣,把她拉開,手握住她的肩膀,低聲命令:“看著我。”
許安然不明就裏,乖乖抬頭看著他。
四目相視時,律淩辰的黑眸明顯黯了幾分,沉默了片刻,他才低聲問:“你不恨她?”
張了張嘴,許安然欲言又止,想逃離他的視線,卻被律淩辰先了一步擒住了下巴。她避無可避,便隻好小聲承認:“不,我恨。”
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恨到什麽地步了?動了殺心嗎?”捏住她下巴的手驟然加深了力度,黑眸也流露除了許安然不曾看到過的情緒。
他,生氣了?
氣她動了殺心?還是氣她不夠心狠?
“看著我!”見她逃避自己的眼神,律淩辰又是一聲低喝。
許安然委屈極了,紅腫的眼睛頓時又盈滿了淚水,咬著唇許久,她才在律淩辰犀利的眸光之下緩緩開口:“是,當時,我是恨不得殺了她!”
君子坦蕩蕩。
動了殺心便是動了,沒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再者,她當時確實是拿了槍指著尹思初的頭,若不是眼尖看到了她顯懷了的身子,她可能會一時衝動扣下扳機。
槍響,心中的仇恨或許會了了。但,從此以後,她真的會放下嗎?
不,不會。
因為如此,她身上便背負了命案!
看著她倔強的眼眸,律淩辰心裏一痛。不知從何時起,那雙清澈的眼已經布上了瘡痍,不再純真如初。
輕歎了一口氣之後,律淩辰緩緩開口,卻道:“對不起。”
許安然愣了。
“然然,對不起沒有留住你最初的樣子。”律淩辰鬆開了她的下巴,手指撫上了她的臉,卻微笑,“不過,我還是很慶幸,我的然然沒有被仇恨衝昏了頭腦,沒有因為一時衝動釀下不可促成的大禍。”
因為知道仇恨的可怕,所以,他不願讓許安然戴上這個枷鎖生活一輩子。
仇恨,能毀了一個人。
律禎、寧長淵就是這個樣子。
“然然,以後鮮血就讓我的手來沾。”他輕輕摩挲著她的臉頰,近來她又憔悴的不少,他看得心疼,“你隻要快樂就好。”
他的這番話,讓許安然想到了一句很美的承諾: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而在他們這裏,卻成了他來手染鮮血,而她,隻要平安快樂。
但此時,許安然滿腦子都是他那句“鮮血就讓我的手來沾”,一時之間驚恐地瞪大了雙眼,“不!你不能殺人!”
律淩辰未言,唇梢染上了一絲溫暖。
“淩辰,你不能……”“殺了尹思初”五個字卻哽在了喉嚨裏,那個女人,害死了她的孩子啊!留著終歸是個禍害,她想,這件事情上律淩辰心中恐怕早已有了定奪,於是,她便轉了話鋒,輕言:“至少,等她的孩子出生……畢竟那個孩子,是聶徹的……”
言下之意便是,她可以不管尹思初的死活,但,她要保住那個孩子!
提及孩子時,律淩辰的心口也裂開了一個口子,有溫熱的液體在向外湧。半晌好,他才艱難地從喉間擠出一個字:“好。”
他的然然,他怎麽會不懂她?縱使尹思初千錯萬錯,但孩子無辜。
但,也因為懂她,律淩辰才更加心疼。
然然,你總是寬容別人。但你可知,我們的孩子,就不是無辜的嗎?
*
春節將至之時,宋氏與沈氏的聯姻也將近,媒體開始爭相報道,宋辰亦和沈芳嬌這一對璧人終於要結為連理。
沈氏上下忙得不可開交。
而宋氏,卻意外地有些平靜。這讓這場聯姻看似熱鬧非凡的外表之下,波濤暗湧。
自宋汝卿過世之後,金融市場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聶湃入獄,在律淩辰的打壓之下,聶氏垮台,原屬於聶氏的市場便被剩餘了這幾大財閥瓜分了去,宋辰亦便也借機穩固了宋氏的地位和市場,鮮少在外露臉。
就連即將成為他妻子的沈芳嬌,近段時間見他的日子也寥寥。偶爾去公司探望,宋辰亦的助手都會極其禮貌地告知,宋總正忙著年終總結會的事情。隻字未提及婚禮之事。
農曆臘月二十七日,婚禮前夕。
一則重磅新聞席卷全國,震驚了整個金融圈和媒體界:沈氏掌上明珠、音樂界才女沈芳嬌,竟然是——同性戀!
這無疑,給正在籌備著婚禮的宋沈二氏重重一擊,甚至,有人私自在網頁上曬出了沈芳嬌與其“女友”的親密合照,網友甚至開始跟帖猜測沈芳嬌在這場戀愛之中,扮演的是攻還是受。
沈氏。
“啪”的一聲,沈東馳將寫有相關報道的雜誌以及報紙摔在了桌麵上,臉色鐵青。
而此時,不知死活的梁一又很不合時宜地闖了進來,大喊著:“沈公子不好了!嬌嬌她……”聲音在觸及到沈東馳鋒利的目光之後便戛然而止。
此刻的沈東馳,像是瞄準了獵物、蓄勢待發的猛獸,有些可怕。梁一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他,一時之間也不知該說不該說,但,與沈芳嬌的“閨蜜”之情戰勝了他的害怕,他吞了吞口水壯著膽子道:“沈、沈公子,嬌嬌跑去宋氏,說是要找宋家少爺理論……”
沈東馳臉色驟變,“你說什麽?”
“我、我說嬌嬌她去找宋……”梁一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沈東馳便起身大步走到他跟前,揪住他的領口把他提起來,雙目猩紅,道:“梁一!你給我說實話!嬌嬌她到底是不是……”“同性戀”三個字他沒說出口,但雙目中的怒火燃燒得愈發旺盛。
“沈、沈公子……”梁一有些喘不過氣來,忙說:“沈公子,你、你還是先去找嬌嬌吧!我和晚笙嘉櫻怎麽拉都拉不住……”
聽及,沈東馳的大掌狠狠地將梁一甩向了一邊,拿過搭在椅子上的大衣之後匆匆而去,梁一緊隨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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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氏。
沈芳嬌怒火中燒,絲毫沒有了昔日大家閨秀的風範,不理會保安以及前台小姐的阻攔,徑自上了電梯到達總裁辦的樓層。
周晚笙和戴嘉櫻唯恐她衝動之下做出什麽事情來,緊跟在她的後麵。
“沈小姐、沈小姐您不能……”助理的話還沒說完,沈芳嬌已經來到了會議室前。
宋辰亦正在會議室裏召開簡短的股東會,在開會之前他便已經看到了有關的新聞報道,似是猜到沈芳嬌會前來算賬,命人守在會議室的門口,會議結束之前,不準任何閑雜人等踏入會議室半步,否則,收拾好東西回家過年!
進不去,沈芳嬌隻覺一口氣悶在胸口,她隔著門對著裏麵破口大罵,道:“宋辰亦!你裝什麽龜孫子?你敢做就要敢當啊!”
周晚笙急忙給戴嘉櫻使了眼色,兩人上前去抓住了沈芳嬌,阻止了她硬闖的動作,卻堵不住她的嘴。
會議室內,縱使門的隔音效果還不錯,但宋辰亦仍舊依稀聽見了外麵的動靜,眉頭都不見皺一下,抬手示意,終止了會議。
……
總裁辦。
宋辰亦坐在單人沙發上,麵無表情地看著小臉兒氣得蒼白的沈芳嬌,沉聲道:“你這是在發哪門子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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