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對不起,至少現在我沒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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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聽這話,沈芳嬌剛剛強壓住的怒火又“騰”地一下竄了上來,指著宋辰亦的鼻子罵道:“宋辰亦!你卑鄙!你別裝作一副不知道的樣子!輿論鬧那麽大,你怎麽可能一無所知?”
相較沈芳嬌的怒氣,宋辰亦格外平靜,待她發完了火之後他平靜地回了一句:“你是說媒體報道的那件事?”
“明知故問!”說到這裏,沈芳嬌的情緒不受控製了似的,“你別充好漢!我和姚瑤的事情除了我的幾個朋友就隻有你知道!”
“你的意思是,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不是你還能有誰?”
宋辰亦不怒反笑,“動機呢?”
“你過河拆橋!你不就是不想娶我嗎?當初宋家危難之時我父親鼎力相助,現在宋氏的地位穩固了,你就反悔了?想一腳踢開我?可以啊!你大可以直接挑明了跟我講,你反悔了!你不想結婚了!我們私下和平解決!犯得著在婚禮前夕曝出這事嗎?對你、對宋氏、對沈氏都沒有好處!還會動搖你剛剛穩定下來的根基!”
沈芳嬌劈裏啪啦說完了一大堆之後,小臉氣得通紅,眼眶中也有晶瑩在打轉。
宋辰亦沉默了一會兒,淡淡地說:“你也說了,這則輿論曝光對我沒有好處。我認為我們雖然沒有過夫妻之實,但這麽長日子的相處,你覺得,我是這麽蠢的人?”
一句話,噎住了沈芳嬌。
“愚蠢的女人,不要想當然地做事,凡事,要靠這裏。”宋辰亦指了指自己的頭。
*
因為曾經出席過沈芳嬌的生日宴,所以許安然自然也是清楚沈芳嬌和宋辰亦的婚期的,當時,宋汝卿還要求她必須出席婚禮。
但如今,距離婚禮不過兩日的時間,宋汝卿早已長眠於地底,沈芳嬌又被爆出如此有損聲譽之事。
當然,以職業的敏感程度,許安然自然不覺得這是意外,而是有蓄謀的人為。但,律淩辰因為擔心她的心理狀況,再度勒令禁止她參與任何案子的調查,乖乖在家配合醫生的治療。
這一次,她的主治心理醫生,不再是kervin,是另一名來自國際知名的精神、人格分裂症研究專家,e教授。
e教授已經年過半百,但卻是人老心不老,身體也是硬朗得很。一段日子的相處下來,許安然與他相談甚歡。e教授雖然享譽國際,但中文卻是會得不多,有時候語法顛倒,嚴重影響了與病人之間的交談,幸好,許安然自小跟著律淩辰在國外長大,說得一口流利的英文。
這一日,許安然正閑來無事,抱著ipad關注著輿論報道,一邊吃著零食,e教授忽而幽幽地站在她身後,緊跟著她便聽到:“丫頭,給我準備的腰果又被你吃光啦!”
許安然一驚,正在拿腰果的手便僵在了空中,而後她幹笑了兩聲,快速地把手裏的腰果塞進了嘴裏,吞下,而後一臉賠笑地望著吹著胡子的可愛老人,道:“教授,我哪兒敢吃給您準備的啊?那個,櫥櫃裏還多著呢!我下去給您拿!”說完,便一溜煙似的準備開跑。
e教授卻是識破了她,一把拎住了她的衣領口,咧著嘴笑:“嘿嘿你這小丫頭,我看過了,櫥櫃裏的榛仁啊葡萄幹啊都被你吃光光啦!”
許安然便像一個做錯事情了的孩子,咬著唇,瞪著懵懂的大眼,一臉“我知錯了”的表情望著e教授。
e教授膝下也有一個女兒,現在也是小有名氣的醫生了,他是典型的有女萬事足,對女兒千分縱容萬般寵溺,如今看到安然這般模樣,他也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多日不見的小女兒,藍色的瞳仁裏泛起了慈愛的光。
但,他仍舊裝作板起臉,吹了吹嘴角可愛的小長胡子,“不行!說好給我準備的!”
“那我給您吐出來,您還要嗎?”許安然狡黠地眨巴著眼睛,唇畔勾起了一抹俏皮的笑。
e教授的人生至此,見過無數的人,經曆過無數的事情,治愈過無數的患者,但卻仍忍不住發自內心地感慨,如果這個姑娘沒有經曆那麽多她不該經曆的事情,那麽,這世上又會多那麽一人,有著這般明媚的令人溫暖的笑容。
隻可惜,世事難全,她的笑容固然令人精神愉悅,眼底,卻有了不屬於她這個年齡段的滄桑與瘡痍。
“教授?教授?”
見e教授走神,許安然好奇地在他眼前晃了兩下手,“您在想什麽呢?”
“噢,我剛剛……”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e教授尷尬地撓了撓自己的臉,“我想起了我的女兒。”
“教授的女兒一定是個小天使吧?”許安然笑意盈盈,站起來攙著e教授在自己坐的地方坐下,然後繞到椅子後給教授揉肩按摩。
提及了自己的女兒,e教授的眸光越發地柔和,“咯咯”笑著,道:“和你一樣,是個調皮的丫頭。”
e教授打開了話匣子,講起了自己的女兒珍妮弗的故事,多是她小時候的事情。其中,e教授數次提及“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這一說,感覺到了給他揉肩的許安然手指僵硬了好幾次,終是歎了口氣,回頭看她,語重心長地說:“aro啊,一些事情已經發生了也就無法挽回了,所以,我們能做的隻是珍惜當下。總是那位先生犯了諸多的錯,他,畢竟是你的生身父親。沒有養育之恩,但卻也是賜予你生命的人。這個世上,你最不該恨的人,便是你的父母。”
提及了心中的一根刺,許安然的臉色徹底變了樣。在心理醫生麵前,她無需勉強自己偽裝出別的模樣,因此,她沉默了許久之後,輕聲道:“可是教授,他殺的人,卻是我的親生母親和姑姑。”
“你們中國有句古話。”e教授拉著許安然的手,站起來往外蹣跚著走去,用中文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可是這樣的錯也可以被原諒的話,那這個世界不就太可怕了?”
“你父親殺了人犯了法,這些自有法官來定奪。該走的程序、該受的懲罰、該償還的都不會少,上帝是公平的。但,如果連自己的孩子都將自己視作惡魔,那才是真正可悲的。”
許安然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內心中掙紮不已。
最終她吐了一口氣,誠心地說:“教授,我做不到。”又深呼吸,對上e教授的眼,“對不起,至少現在……我沒法做到。”
*
沈東馳趕到宋氏的時候,臉色也鐵青得駭人,跟在身後的梁一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走到宋辰亦的辦公室前時,周晚笙和戴嘉櫻如抓住了一塊浮木,迅速上前,“沈大哥,你總算來了,嬌嬌在裏麵還沒出來呢!”
沈東馳攥緊了雙手,怒火在眼底燃燒,正欲抬腳時梁一一個激靈拽住了他的手,冒著生命危險勸慰道:“沈公子,你可得冷靜點啊!千萬要冷靜啊!”
“滾!”
一向以不羈的笑臉視人的沈東馳,生平第一次將自己怒火中燒的模樣展現在眾人麵前。
任何事情,隻要不觸及他的底線,他都可以一笑而過。但,一旦觸及了自己的底線,他便會化作一頭猛虎。而他的底線,無非就是妹妹沈芳嬌,以及日後出現的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
然而,這一次的輿論,無疑將他的妹妹最不堪的一麵揭露了出來,縱使他不知真假,但,這場風波確確實實將沈芳嬌推至了風口浪尖!
總裁辦的門,被沈東馳一腳踢開!
“哥——”
坐在裏麵低聲抽泣的沈芳嬌先是嚇了一跳,在看到沈東馳的身影之後再也繃不住,哭得梨花帶雨,將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淚水。
沈東馳心疼不已。
戴嘉櫻、周晚笙和梁一趁機跑進來在一旁靜觀其變,而沈東馳,則一改昔日的模樣,麵無表情地看著宋辰亦,眼底不見波瀾,但卻清晰可見正在燃燒的熊熊烈火。
“你們三個把嬌嬌帶出去。”沈東馳壓低了聲音。
明顯感覺到了沈東馳強壓的怒火,三人自是不敢怠慢,連忙扶起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沈芳嬌。
“哥!”
沈芳嬌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聲音便被阻擋在了門外。
總裁辦裏隻剩沈東馳和宋辰亦兩個人,空氣仿若凝固一般。
良久後,沈東馳率先打破了沉默,問:“宋辰亦,你有沒有什麽要說的?”是的,事到如今,他依舊想要相信,這件事情和宋辰亦無關!但,如果真的和他無關,為什麽偏偏是在婚禮前夕沈氏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如果真的和他無關,為什麽事發後嬌嬌第一時間就怒氣衝天地來宋氏找他算賬?
話問出口,宋辰亦沒有著急承認也沒有否認,隻是淡漠地說了句:“大老遠從沈氏跑到這裏不累嗎?坐吧。”
畢竟是有過交情的人,沈東馳知道宋辰亦這麽說就一定是有事情要同他說,不得不壓下心中的情緒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東馳,也許真相會很打擊你,但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告訴你……”宋辰亦平靜地望著沈東馳,“沈芳嬌,卻是如報導上所言,是同性戀。”
*
沈芳嬌是同性戀一事傳出,沈父氣得摔了茶杯,沈母也昏厥了過去。
輿論,是一把利劍,在無形之中卻能讓人濺血。
然而,當天,記者媒體將沈氏和宋氏圍了個水泄不通,沈芳嬌等人被困在了宋氏不敢下樓,而這時,宋辰亦卻命人放出了消息:宋沈兩家的婚期延遲!
這,無疑又是一顆深水炸彈,一時之間,各界猜測不斷。
有人認為這是緩兵之計,畢竟在風口浪尖上舉行婚禮不是什麽好事,且不說新郎新娘,就連那麽受邀的客人都怕惹上一身麻煩;有人認為這是宋氏委婉的退婚方法,畢竟宋辰亦這樣的男人,怎麽可能委屈自己娶一個同性戀過門?
一時之間,猜測不斷,但當事人卻並未給出過任何回應。
……
許安然在家裏隻能幹著急,雖說這事和她沒多大關係,但她和沈東馳的交情擺在那裏,再者,沈東馳幫她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她琢磨著想要打電話問候一下他。
但,電話那頭卻傳來了忙音。
許安然眉心一覷,剛想再打的時候,卻接到了律淩辰打入了電話,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隱隱開始擔憂,這件事情是不是和律淩辰有關係?
接起電話,律淩辰卻隻是簡短地告訴她,這件事情他會派人處理,讓她不要想其他,萬一把她牽扯進來,一切都有他,讓她安心配合治療。
但還是不放心,許安然便忐忑著心情撥了個電話給江心。
自那日兩人不歡而散,江心不曾主動聯絡過她,而她忙於治療,更是沒機會聯絡她了。想來,這也是個契機,讓她可以和江心冰釋前嫌。
卻不知,這個電話之後,兩人多年來的感情徹底崩盤。
操控輿論,向來是江心所擅長的。電話通了之後,那邊忙碌的聲音便坐實了許安然的猜測,律淩辰的確吩咐了江心去辦這件事情。
“江心啊,那個……”
許安然有一瞬的尷尬,因為往日與江心通話,她總是會率先開口,要麽說“喲!舍得給我打電話啦?”,要麽說“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遇上什麽麻煩事兒啦?”,然後,她就會順理成章地把事情說出來,如今她卻沉默,多少令她有些不適應。
“有事就快說。”
江心那邊似乎有人在催促,而她的語氣也令她心裏沒了底,但不想耽誤她的時間,許安然便直接問及了關於今日的輿論之事。
江心說:“沒有人在背後操控,但,這場輿論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可靠性呢?”
“不知道。”
“能知道是誰放出來的嗎?”
“在查。”
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江心,你還在生我氣嗎?”許安然小心翼翼地問道。
而那一邊,江心卻無法給出回應。
她生氣嗎?不算生氣,因為俗話說,不知者無罪。許安然不知道她對聶徹的心思,自然顧及不到她的想法。所以她沒有辦法對許安然生氣,但是,她積累多日的怨氣無處可發,許安然的舉動,卻恰巧打開了她的發泄口。
而許安然,卻是不知道江心在內心有這麽一段糾結,見她沉默便以為她仍在生氣,輕歎了一口氣後小聲道:“要不……把這件事情告訴聶徹吧,他是孩子的父親,他有權……”
這句話刺激了江心,不等她說完,江心便打斷了她的話。
而後,可想而知,兩人發生了爭吵,最後以江心強行掐斷了許安然的電話告終。
但,整個過程,江心還是不曾告知許安然她對聶徹的心思。像是被填埋在心中的秘密,讓它飄散了也好。她雖不是什麽純情少女,卻也容不得自己未來的男人已經和別的女人有了孩子。
她,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眼中容不得沙子。所以,她要快速掐滅自己的這一份幻想。
聽說,聶徹已經決定了,一旦查出了聶婷的下落,他便應fbi的邀請,出國發展,離開這個他沒了牽掛的地方。
那麽,聶徹,就這樣吧。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的秘密,就讓時光來做主。
如果多年以後,我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忘卻,那麽,我一定會漂洋過海去找你,並告訴你,我愛你。
因為,你是二十多年以來,第一個住進我心裏的男人。
……
和江心爭吵過後,許安然心裏很不是滋味,但她卻又說不上來問題出在哪裏。
正陰鬱之中,e教授敲了門,站在門口慈愛地看著她,說:“aro,來陪我下盤棋。”
e教授被律淩辰從加拿大請到了中國,人生地不熟。聽說e教授是個閑不住的主兒,但偏生為了她的病日日呆在別墅裏。許安然心裏本來就有些過意不去,聽他提了要求,便二話不說地同意了。
*
另一邊。
沈連驍夫婦仿若一夜之間蒼老。
視為掌中寶的女兒忽然被爆出醜聞,緊跟著宋辰亦退婚,沈氏陷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況且……
他們覺得羞愧難當的是,若是女兒是與一男子傳出緋聞,那也就罷了,偏生……是女子。
“剛剛兒子打電話說,這事叫我們不要擔心,他會處理的。”沈連驍拍了拍躺在床上麵容蒼白的沈夫人的肩,嗓音卻如同枯木一般毫無生氣。
他的孩子他了解,素來無心於商場上的爾虞我詐,卻被他硬生生逼上了這條路。
沈夫人無力地搖搖頭,眼底黯淡無光。
*
宋氏。
梁一等人從正門、地下停車場等被記者包圍的地方出去吸引記者,而沈東馳則帶著沈芳嬌從員工通道繞了出去,並且沒有開車,直接踩好了時機讓司機來接。
上了車之後,沈芳嬌還在不停地落著淚,沈東馳下頜緊繃著不曾說話,但卻終是不忍妹妹紅著眼睛卻還哭成了淚人兒,抽了麵巾紙給她,輕歎:“別哭了。”
以往難過的時候,沈芳嬌都會撲進沈東馳的懷中哭泣,因為自小,哥哥的懷抱就是她躲避風雨的港灣。每次她犯了錯,母親拿了雞毛撣子要懲罰她的時候,哥哥就會很快地把她抱在懷裏,替她挨下母親的懲罰,並輕聲請求母親說,媽媽,您打我吧,別打妹妹了。
哥哥對她的寵愛和袒護從未變過,隻是到了今日,沈芳嬌忽覺愧對於他,愧對於父母,她再無顏麵麵對這些至親的人。
“嬌嬌啊,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沈東馳的嗓音裏有幾分無奈,看著窗外倒退的風景,按了按眉心,“放心吧,哥比你大不了幾歲,咱倆之間沒那麽多代溝。你先別回家,等母親的情緒好些了我再替你解釋清楚。”
沈家,素來都是慈父嚴母。沈夫人也算得上是個女強人,在治家方麵很有一套,對兒女也是寵愛有加,但卻不代表,她能同現如今的年輕人一樣,接受自己的女兒……是同性戀。
“哥……”
沈芳嬌剛說了一個字,剩下的話卻全被哭聲代替。
沈東馳拍了拍她的手,摸摸她的頭,笑:“別怕,哥哥在呢。”
隻是,他們都不會想到,上帝終究是殘酷的,有些路注定隻能一個人走,有些人……注定不會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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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自小在國外長大,許安然也接觸過一些著名的棋聯大師,但自己對國際象棋的了解卻隻是一點皮毛,頂多能用來當做消遣時光的遊戲,她向來都樂此不彼。
但今日,許是狀態欠佳。
e教授走棋的時候,她卻忽的望著黑白格子相間的期盼,腦中閃過了一道道重影。
她不知是什麽。
直到e教授按響了一旁的棋鍾,她才驀地回了神,剛要伸手去摸棋子,e教授卻忽然擋住了她,直截了當地說:“認真比賽,是對對手最好的尊重。”
聞言,許安然羞愧有加。
e教授鮮少用這樣的語氣同她說話,她知道,e教授是有些生氣了。
“對不起,教授。”許安然斂下了眸子,真誠地道歉,“我想,我暫時可能沒辦法靜下心來陪您下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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