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你的愛對他來說是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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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寧家離開的時候,寧長淵如她所願,讓她把文件袋和小盒子帶走了。小盒子裏是一張32g的存儲卡,也存放了很重要的東西。
兩樣東西很輕,但卻如磐石一般壓在許安然的心頭。她沒說太多話,開著那日從律家開出來的車子便離開了。
而寧長淵站在原地,看著汽車的尾影,眉宇間寫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
許安然一路開著車,卻是漫無目的,車速很緩,像是無家可歸而在路邊徘徊的孩子。
從寧家走出來之後,她就開始茫然了。
在寧家呆了將近一個星期的樣子,漸漸的,她也開始接受了她就是寧多樂的這個事實,同時,心也在痛。因為兩個死在她麵前的人,原來並不是萍水相逢的人,而是與她血脈相連的親人。
思及此,許安然的雙手不由得握緊了方向盤。
……
隨便找了個車位將車子停好,許安然伏在方向盤上調整了一會兒自己的情緒。
她心跳快得厲害,並且沒由來地煩躁,剛剛在馬路上時恨不得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這樣的狀態不適合開車,所以她想下車來走走。
是的,她是個惜命的人。
大路上來往的人很多,大都是三三兩兩同行,有像她一樣獨行的人都走得很快。人群之中,隻有她一個人,沒有目的地漫步著,將衣領口緊了緊,雙手插在口袋,她努力地平複自己煩悶不安的情緒。
冷風吹,刺骨又寒涼。
上海這座城,那麽大,但此時此刻,她卻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她很想回家。
回到那個,有她愛的人的溫暖的家。
隻是……
在街上不知道走了多久,寒風吹得她的臉都要沒有知覺了,打了個冷顫之後她把臉從衣領中抬起來,掃了一下周圍陌生的建築之後,眼中流露出了點點驚慌之色。
她急忙回頭,想要原路返回,但她走得太遠太久,走得冰涼的腳都要沒了知覺,完全不知道“原路”是哪一條路。
她也是佩服自己,大白天的這樣散步也能散得迷路。
沒有帶手機,她身無分文,全身上下唯一有價值的大概就是揣在兜裏的車鑰匙和她的這身衣服了。
是寧長淵命人給她準備的,是很有名的一個牌子,雖然她很少穿這個牌子的衣服,但也知道這個牌子的價位是如何。她素來不喜為了奢侈而奢侈,一般都是以自己喜歡為主,但寧長淵不大了解她的喜好,隻想著給她好的。
想到這裏時,許安然的眼神又黯淡了,又將冰涼的口鼻隱入了衣領之中。
周身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後,許安然在原地站了許久,身子很涼,腿站得有些僵,她便彎下腰去揉了揉小腿。
卻就在那一個不經意間,她的眼越過了茫茫人海,落到了一身鈦灰大衣、目光灼灼地站在原地的男人。許是注意到她很久,所以當她抬眸時,他的視線與她交織,蔓延開了無限的柔情。
許安然僵在了原地。
律淩辰就那麽站在那裏,那麽真實地站在那裏,仿佛他們從不曾分開過這七日,仿佛他們隻是出來逛了個街,她任性走得急,走累了回頭,他還站在原地。
就那麽一瞬間,許安然紅了眼眶,但又扯開了唇角。
穿過重重人流,律淩辰不急不緩地走到了她的麵前,將她插在口袋裏的手抽了出來,包裹在手心,輕輕地哈著氣。
她的手很小很涼,他的手很大很暖。
不曾說過一句話,律淩辰就這麽出現在了她的麵前,做著似乎理所應當的事情。
“你……”許安然想問他為什麽會在這裏,但喉嚨堵得厲害。
似是心有靈犀一般,律淩辰笑握著她的手一同放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輕聲說:“你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我也隻好親自來接你了。”
許安然熱淚盈眶,卻就著冷風生生地將眼淚逼回。
律淩辰伸出大手觸碰她的眼角,裏麵的晶瑩便落了出來。他溫柔地替她拭去,說:“然然,回家吧。”
被他擁入懷中的那一瞬,這幾天積壓的思念以及痛苦,還有剛才的煩悶以及迷路後的茫然與恐慌竟然神奇地消失不見。
是被他溫暖又寬闊的肩膀擋去了。
她才知道,世界那麽大,卻又一處懷抱僅僅為了她而溫暖。
……
回到車上之後,許安然還沒有緩過神來,縮在副駕駛室的椅子上瑟瑟發抖,身上還夾帶著車外的冷氣。
律淩辰把暖風開到很大,卻沒有急著開車,而是問她:“車鑰匙呢?”
人在冷的時候似乎反應也會變慢,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樣,反正許安然硬是愣了半分鍾才反應過來,把車鑰匙從口袋裏抽出來後遞給他,想了想,顫著聲音問:“你知道車停在哪兒嗎?”
“當然。”律淩辰不假思索,又將車後座的大衣拿過來蓋在許安然的身上,將她裹好後凝著她的小臉蛋。
因為被冷風吹了挺久,所以她的臉和鼻子都紅紅的,煞是惹人憐愛。律淩辰雙手捧住她的臉,試圖用自己手心的溫度來將她的臉捂熱。
漸漸的,許安然便不覺得冷了,但臉蛋還是紅撲撲的,在律淩辰的注視下。
“笨丫頭,一點都不長記性,幸好你開的車子有gps。”律淩辰捏了捏她的臉蛋,語氣略為責怪,但眼神卻寵溺。
是啊,幸好她開的車子有gps,才不至於讓他找不到她。她在寧家的時候,他尊重她自己做出的決定,不幹涉也不過問,即便他的內心像在熱鍋上煎熬著似的。但她一走出寧家,他立馬就開了車循著她的蹤跡而來。
不知道為什麽,潛意識裏他就覺得,以她的性格,不會那麽快回家找他。
果不其然,他猜對了。所以,他也慶幸上海不是那麽大,他還是沒有廢太多力氣地找到了她。
當然,許安然並沒有顧得上思考這些,譬如他是怎麽出現得那麽剛好,譬如她在寧家的這七天他為什麽沒有去找她,滿腦子都是他那一句“笨丫頭”。印象中,他好像從來沒有說過她“笨”,這個字可比“傻”字傷人多了,以至於許安然垮了小臉,略微沮喪地小聲嘀咕:“我才不笨呢,都怪那個路啊,長得都一樣,我哪兒知道哪裏是哪裏……”
律淩辰聽到了,略微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揉了揉她的頭,是有些陌生的發香氣。
他什麽也沒有問,在許安然不再感到冷之後,發動了車子,徑自開回了律家。
*
回到家之後,許安然便去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換下了寧長淵給她準備的那套衣服,疊放整齊之後她看了良久,才將它們放進準備好的紙袋子裏,準備拿去幹洗。
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她自認為舒服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四點了。律淩辰已經叫了人將她開出去的那輛車開了回來,她驀地想到了車子裏的東西,心中一緊,便急急忙忙地下了樓。
剛好碰見了來送車鑰匙的江心。
自那日兩人發生了爭吵之後,許安然和江心之間的關係就變得很是微妙。許安然本就極少去組織,再加上這些日子在家中療養,去組織的次數就更少了,以往兩人之間都會電聯,再忙碌的話有空也會微信聯絡,但這一次,就連過年時,她們彼此連一句祝福語都沒有。
許安然不知道是為什麽,江心怕是也不清楚。
所以,當兩人碰麵的時候,氣氛竟是了無止境的尷尬。
江心的性格素來大氣,碰見氣氛有些不對頭,扭頭就想走。而許安然剛想要叫她,但聲音卻卡在了喉嚨裏。
“江心。”
有一個聲音替她留住了江心匆匆的步履,她回頭,看到了緩緩從樓梯上走下來的律淩辰。
江心頓住了腳步,腿有些僵硬地往回挪了挪,不自然地轉過身朝律淩辰欠身,“請吩咐。”
律淩辰走到許安然身邊,目光掃過她的神情之後,微啟薄唇,道:“一起吃個飯吧。”
江心和許安然皆是一愣,同時不解地看向律淩辰。
律淩辰裝作沒看到她們兩人的目光,伸手輕撫許安然的後腦勺,“你和然然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見麵了,她會想你的,一起吃個飯,好好道個別。”
江心的臉色變了變,咬著唇不語。而許安然則是怔愕了片刻後,把目光投向了江心,良久後才輕聲問:“你……要去哪裏?”
好吧,許安然覺得自己這個問題問得挺沒有水平的,但是她就是這麽問了出來,雖然說出口後她恨不能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江心愣了愣之後,想開口,但積壓在心底的話一時哪能說得清楚?便選擇了沉默,心裏想著找個理由推掉律淩辰的邀請,但律淩辰卻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不由分說地道:“你們聊天,我去準備晚餐。”
一句話,把許安然和江心都嚇壞了。
雖然知道他是刻意給她們倆留了說話的空間,但……“準備晚餐”這句話,從他這樣的大男人口中說出來,還是讓她們有些難以消化的。
走了兩步的律淩辰又頓了腳步,想了想之後輕聲說:“然然,別在這兒站著了,去坐會兒,飯好了我叫你們。”
……
於是,許安然和江心萬分尷尬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兩人各懷心思,都一言不發,而許安然腦中卻都是律淩辰那句“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見麵了”。
她和江心之間,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局麵,所以許安然有些手足無措,她在想,江心之所以要離開,會不會是……因為她呢?
“這邊的事情快處理完了,我得回美國了。”江心打破了沉默,“那邊的工作量還挺大,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你……”許安然反應遲了幾分,“聶婷找到了?”
她記得,當初提及聶婷時,江心一口答應了下來。她當時許是在想,kd-l組織的勢力遍布大半個地球,再加上她的人脈,想找出個人來會很難嗎?後來許安然因為身體狀況而暫退了案子,便將這件事情擱淺了,但她知道,江心一定還在繼續尋找。因為江心的性格就是這樣,要麽她不會答應別人,一旦答應了就會拚盡全力去辦好。
“嗯,找到了。”江心說,想了想又覺得不對,便糾正道:“確切地來說,是知道她的下落了。但是,我們永遠都不可能找得到她。”
“為什麽?”
“她死了。”江心平靜地說,“聶婷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因為在母體中缺氧而被醫生下達了死亡通知書,也就是說,她幾乎不曾在這世上來過。”
如同迎麵潑來了一盆冷水,令許安然從頭涼到了腳尖,想到了一種可能之後,她隻覺後背的涼意更甚,嘴唇漸漸泛白,顫著聲問:“那……聶徹他……”
提及聶徹,江心的眼神黯了黯,但很快斂去了心緒,“聶徹他應該早就猜到了。”
是啊,聰明如聶徹,怎麽會這麽愚蠢地被人擺了一道呢?但一個幾乎沒有來過這個世界的人,為什麽會讓聶徹被聶湃要挾?
後來,律淩辰告訴她,聰明的人不會自不量力地拿雞蛋去碰石頭,聶湃近乎剝去了聶徹在聶氏的所有實權,他能拿什麽來與聶湃抗衡?唯有假裝服從,假裝一無所知,假裝被要挾,讓聶湃放鬆警惕,漸漸露出狐狸尾巴。
但此刻,許安然隻覺得信息量太大,而她的腦容量有些不夠用了。
“那關於‘畫境’,聶徹他有什麽打算了嗎?”
許安然記得,第一次和聶徹見麵時便是想要從他口中得知些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卻不料被他灌得酩酊大醉,所幸聶徹還算是個正人君子,沒有趁機做些出格的事情。後來他飛回國,也是因為“畫境”這個案子。起初時她還不太理解,以聶徹的能力,難破的、有價值的大案子都想請他去,可是他偏偏熱衷於這個沉匿了幾十年,危險係數又極其高的案子,現在她似乎能明白為什麽了。
想來,聶徹也極其痛苦,一邊是大哥,一邊是妹妹,想必他也是兩難抉擇過的吧。
“他已經掌握了有關於‘聖嬰’計劃的第一手證據。”江心淡淡地說,“還有,關於聶氏和……寧氏等密謀聯合縱火將當年密謀,他有了一些零星的線索,根據這些推斷倒是可以,但是還不能成為直接證據,所以……”江心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拿來的那張存儲卡和文件袋成了關鍵。”
聽及,許安然心裏一緊,情緒也激動了起來,脫口便道:“不可以!那些文案不可以公開!”
江心一怔,覷眉問:“為什麽?”
是啊,為什麽?
許安然咬唇不語了。
因為那些證據雖然足以讓寧長淵罪有應得,雖然能夠幫助律淩辰複仇,雖然能夠讓律氏那些葬身火海的靈魂得到慰藉,但是……但是寧長淵,到底是她的父親啊!
這一點,是她不得不承認的,所以,她猶豫了,她心軟了,同時,她也痛苦了,糾結了。
而且,還有更重要的是,這些文案會涉及到律門當年的重罪案件,發出去勢必會造成兩敗俱傷的局麵,到時候讓別人怎麽想律淩辰?外人看見的隻會是他為了利益不惜自毀家族聲譽來將對手扳倒。
江心自然是知道許安然心中的天秤是朝著律淩辰這邊傾斜的,但是她也沒辦法就這麽幹脆果決地將劍鋒指向她的生身父親。
她能夠理解,但是,她必須提醒她,她是個偵探,最忌諱的就是感情用事!
然而,還不等她開口,江心的手機就響了,是短訊,她打開之後臉色變了變,忙拿起自己的包站起,看著許安然欲言又止,好半晌後才道:“我突然有急事,不能留下吃晚飯了。”
*
江心驅車直接趕到了組織,停好車後二話不說地就往江檸的辦公室走去。
一些下屬見到江心周圍的氣壓低得有些不對勁,都識相地退了出去。他們都知道江心和許安然的關係很鐵,許安然現在又是律淩辰的太太,理所當然的,他們自然是不敢隨便得罪江心的。
但江檸的身份地位又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們也不能得罪,所以還是不要攪這趟渾水的好。
辦公室裏隻餘下江檸和江心兩人。此時江檸正在整理文件,嗅到不對勁之後抬了頭,漠然地看了江心一眼,低頭淡淡地說:“有事說事,沒事走人。”
因為不喜歡許安然,連帶的江檸也不待見江心。
自然,江心這種性子的人,別人擺明了討厭她,她自然也不會大方到給別人好臉色看。平日裏,她就看不慣江檸一副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臭模樣,但為了避免矛盾,她忍了,但現在,她竟然這樣自作主張地又一次違背了律淩辰的意思,簡直不能忍!
於是,江心大步走上前,眼睛撇到桌子上的玻璃杯之後,二話不說就將杯子端起將裏麵餘留的溫水衝著江檸的臉上潑去,嘴巴也劈裏啪啦開始開罵了。
“臭女人,老虎不發威你當我是加菲貓啊!你看誰誰不順眼也得公私分明啊!你倒好,戳了個大口子扔了一堆爛攤子給我,你真他媽的欠收拾啊!”
江心是在盛怒的時刻。當然,平日裏她性子雖烈,但是脾氣卻是好,鮮少對別人這麽發過脾氣。現在之所以這麽口不擇言,完全是因為對江檸的不滿已經累積到了一定程度,又恰巧來了一根點燃的引線,因此,新賬舊賬她全部都想一口氣說出來。
江檸突然被迎麵潑了一臉水,又被這麽罵了一頓,換做誰誰都不淡定了。但是,江檸畢竟是比江心大些歲數,過了張狂的年紀,在處事上也少了許多衝動。她一言不發地任由江心罵了一通,抽出麵巾紙將臉上、脖子上的水珠擦幹,眼底有冰霜蔓延,“你這是在發哪門子瘋?”
“你裝什麽裝?難道關於aro就是寧多樂的那條消息不是你放出去的嗎?你還真得好好感謝我替你攬下了這檔子爛事!要是被king知道了,你準吃不了兜著走!”
江檸的臉色倏然變得有些難看。
自從沈氏的醜聞放出去之後,律淩辰隱隱摸到了風頭,便暗自下令讓江心盯緊了輿論。江心是主要掌控媒體這邊的,雖然她與許安然有了矛盾,但感情擺在那裏,她自然也不會拿這等大事開玩笑。素來由她盯住的輿論是不會出任何差錯的,但偏偏這一次,輿論卻如同一把尖銳的矛,在他們做出的盾上戳出了一道口子,然後導致她的防線潰不成軍。
如果真的是她的疏忽也就算了,出事之後她趕緊命人壓,但卻發現硬是有人在同她做對似的,然後她才發現原來紕漏是內部出的,而且是有人搞的鬼,毀了她的一世英名,真真是氣死她了!
“king已經為了aro做出了那麽多退讓,這樣下去他遲早會一敗塗地!”
“閉嘴你個死女人!”江心炸了,管他三七二十一把桌上的東西全部往地上砸,嘴裏還在罵罵咧咧:“我告訴你江檸,你對king的那點小心思你以為我們都看不出來嗎?但是他就是對你沒意思!他已經結婚了!你的那點心思對他來說是負擔!你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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