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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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親以後,梓汐究應該準備待嫁了。可是比起當初夏梓瑤的滿心歡喜,她現在連親手繡嫁衣的心情都沒有,大部分都是是紅豆代繡的,好在大家都忙著準備婚事,也沒人注意她。

    按規矩待嫁之女是不能拋頭露麵的,原則上說,梓汐現在已經一隻腳踏入秦家了,所以這期間隻有夏梓瑤和郭遠飛三朝回門的時候她才有機會被放出去過一次。

    夏梓瑤這次回門可謂是風風光光的,街頭巷尾都知道了夏家那個早年不甚得寵的庶長女今日帶著夫婿和大車小車的東西榮耀回歸了,也都等著看一出精彩的宅鬥大戲。可惜他們終究是要失望的,夏家如今不知有多和諧呢。

    夏梓瑤容光煥發的給家裏人分發了禮物,而郭遠飛則是沒進後宅直接和夏懷淵去了書房,梓汐湊上前去細細的打量著夏梓瑤,隻見她的麵色紅潤,膚若凝脂,臉上還帶著幾分嬌羞。她笑著打趣道:“這嫁了人的就是不一樣啊,你看看姐姐這眉這眼,怕是要把新姐夫迷的睜不開眼嘍。”夏梓瑤佯裝惱怒的捶了她一下:“汐兒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你也總有這一天的,別忙著笑我啦。”

    梓汐漸漸收斂了笑意,正色道:“姐姐,姐夫他……待你可好?”夏梓瑤臉上是濃濃的化不開的愛戀:“他自然……待我是極好的了。”梓汐看她這個樣子也知道是所言非虛的:“這樣就好,姐姐早日給我生個小外甥才好呢。”夏梓瑤嗔怒的掐著她的臉:“大姑娘家的,淨亂說話,等我去告訴母親去。”梓汐連忙求饒,姐妹二人嬉笑打鬧起來。

    二人好好的說了會話,薛柔便派人來通傳了,今晚全家人要一同去閆氏那裏用膳。梓汐在席上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這個新姐夫,他看上去眉目寡淡、極其清貴,一言一行都符合大家公子的做派,一看就是受到過良好教育的,夏懷淵和他喝酒他就應著,對薛柔也是畢恭畢敬的,還另給幾個弟妹準備了不少別致的禮物,連挑剔的閆氏也難得的對他是不絕口的。就連吃飯的時候也不忘幫夏梓瑤布菜,兩人眉目流轉之間充滿著郎情妾意的意味。

    餐後,二人就回了侯府,如今侯侯府才是夏梓瑤的家,想到這裏,梓汐不禁一陣悵然。

    薛柔因為今天高興,就多喝了幾杯,酒後拉著梓汐的手說話不斷地重複著說她以後要是像夏梓瑤一樣就好了,也說了夏梓瑤一進門就把郭遠飛的兩個侍妾抬為妾室,自此博得郭家全家人的喜愛的事。

    梓汐一天的好心情瞬間被這一句話打破了。她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看夏梓瑤那麽快樂,她以為至少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沒想到最後還是這樣的結果,郭遠飛也是有妾室的,還是夏梓瑤親自抬的,最可怕的額是周圍卻無一人覺得這有什麽不對,反倒都稱讚她一句賢德。

    而最讓人難過的是今天她也沒看到夏梓瑤麵上有什麽不甘心的,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女子了,主動為丈夫納妾的才是賢德人,不主動的至少丈夫也要有妾室,隻要夫君還給正室幾分體麵,隔三差五去正房裏一次,就算是琴瑟和鳴的了。

    梓汐開始害怕起來,她……以後也要過這樣的日子嗎?在深宅大院,和一群女人一同生活,等待著同一個男人的眷顧,為了爭奪而變得麵目猙獰,直到年華老去,父死子繼,成了老夫人。然後繼續看著兒子的妻妾在這大宅子裏麵上演著同樣的戲碼。

    這是怎樣的痛苦啊,她突然想起來前世看鞏俐演的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裏麵出軌的二姨太,被處死的三姨太,還有為了敲腳而被封燈的鞏俐飾演的四姨太,有一天,她會變得和她們一樣嗎?

    在這種慌慌不可終日的不安中,梓汐又陪伴著薛柔參加了兩場宴會。收獲了無數憤恨冷嘲的目光,隻因為夏、秦兩家對外公布了梓汐和秦逸陽二人的婚事,而這些閨閣小姐終於幻滅了,她們最愛的京城第一公子——秦逸陽要成親了,娶得還是那個空有容貌,毫無內在的夏家嫡女——夏梓汐。

    梓汐參加的宴會中,其中一家便是嫁入蘇家的月涼郡主兒子的滿月宴。那段子聞大師說不合適的姻緣,如今也有了愛情的結晶。雖然獲得的過程不足為外人道也,但是也算是有了結果的。據傳言說是郡主把郡馬灌醉了,兩個人才有的孩子,蘇遊朝卻再也沒回過郡主府。

    月涼郡主是當今聖上的長兄楚辭州的女兒,楚辭州因生母地位低微,早年就被封為州王,與皇位無緣,比聖上也大了將近十歲,卻一直盡心扶持,不曾逾矩。後迎娶了何家之女何文纖,婚後育有二子一女,早早的就被封了郡王郡主,也是皇上的厚愛了。州王和王妃最寵愛的就是這個最小女兒了,所以當時不顧一切幫她嫁給蘇遊朝,雖然京城人多把此事作為笑料,卻無一人敢拒絕郡主的宴會。

    滿月宴是在郡主府舉行的,宴會這天,月涼郡主親自抱著她的兒子出現,麵上泰然自若,一身紅裝,完全不為夫君不在所累的樣子。讓梓汐不禁暗暗佩服,這等氣度,果然是皇家風範。

    “感謝諸位夫人小姐來參加小兒的滿月宴,今日大家賞臉,我就公布一件事:我兒出生於天昭二十年四月初十,生父:蘇遊朝,生母:我——楚月涼,我兒名為——楚敕天,此名是我為他親取,我不求他以後一生富貴,但我隻希望他像個真正的男人一樣,有擔當,頂天立地,所以,在此還請各位夫人做個見證,我兒身份就此分明啦。”下麵一陣騷動,似是沒人預料到這場宴會會是這樣的。這孩子姓楚卻不姓蘇,是什麽意思?

    郡主卻似是沒看到大家的反應一樣,自顧自的說著:“還有,我楚月涼今日宣布與蘇遊朝和離,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下麵的議論聲更大了,梓汐聽著下麵不堪的議論聲,看著上座的郡主那張花容月貌卻無比堅定的臉,她突然明白了這個不到雙十年華女孩的堅定。

    她從初見那個人就是念念不忘的,他為了不與她在一起,流連花叢,酩酊大醉,她卻不甘心,嫁給了他,卻如同嫁給了一個廢人,日日不相見,他在蘇府,她在郡主府;他醉臥花間,她獨守空閨。為了那一份悸動,她守著,盼著,卻得不到,這個烈性女子用了最慘烈的辦法,一場宿醉,有了孩子。

    做了母親的她似是突然理解了什麽,在人生洗禮孕育新生命的那一刻,她豁然開朗,繈褓中那個小小的嬰孩才是她的歸宿,那個得不到的人就放他去吧,不如歸去,不如歸去。那個人,生產時不在,滿月時不在,沒了最後的一絲期許,這個孩子就是那一場執念的最後代價。

    梓汐更加心疼起這個剛毅女子來,又是羨慕的。她的身份注定她可以這樣任性,這樣不顧一切,因為她是天之嬌女,皇家的身份是她最後一道屏障。

    宴會開始了,在座的人卻各有心事,起伏不定,蘇府並沒有來人。各位夫人也都不敢輕舉妄動,隻對著孩子說了寫吉祥話,然後送上自己的禮品罷了。有幾個夫人急於回府和自家老爺說說皇家的事試圖提前離席,但都被郡主攔住了。“我兒滿月禮,豈能缺了眾位夫人,今日宴席均是女眷,也就不用顧忌了,上席吧。”

    沒人離開,氣氛卻緊張的很,直到開宴才活絡起來。上的都是不醉人的果酒,也是女眷常喝的,推杯換盞之間言語也多了起來。郡主和幾位誥命夫人上坐,其他夫人同桌,小姐同桌。梓汐坐在在小姐這桌吃席,幾位小姐都是聰慧的人,不和她多說,隻是笑笑示意。

    桌上也沒了那個總是挑釁的蘇如畫,因為她大選時已經代表蘇家入宮了,聽說現在盛眷正隆,已經是畫妃了。梓汐突然對聖上的眼光有了質疑,蘇如畫美則美矣,可那個脾氣……不說也罷。

    天色漸漸昏暗起來,大家都在強顏歡笑,細碎的說著京城裏的趣事。孟氏今日也來了,是和薛柔一桌的,梓汐注意到她們二人交流並不多。孟氏卻總把目光投向自己這邊,好像在觀察著什麽。

    梓汐無意與他人周旋,今日鍾思蓉蓉也沒來,無人與她說話。和薛柔打過招呼之後,她就帶著紅豆離席去了後花園。並沒有注意到在她離開後孟氏對著她的大丫頭使了個眼色,而那個丫頭也尾隨而去。

    後花園百花已開,月光下獨有一份美景,卻無人欣賞,前廳燈火輝煌,後院卻隻有幾處燈光,但這是郡主府,也沒有外男,梓汐是放心的。剛剛喝了幾杯果酒,度數不是很高,應該無礙。

    身邊的紅豆一直勸著她:“小姐,咱們在這看看就好了,不用再深入了吧。”梓汐知道當年在杏芳苑的事對她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所以不願意再看到什麽不該看的。而梓汐習武多年,自信閨閣之中無人能敵,並不害怕。

    在一處涼亭歇腳,這郡主果然是受寵的,園中景物無一不精致細膩,可惜沒有男主人的府上,隻有女兒的柔和,少了剛硬之氣。不知道這蘇遊朝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被郡主喜愛如此,卻連妻兒都不願相認。是有情之人還是無意呢。

    圓圓的月亮高懸在天空,冷冷的注視著世上的悲歡離合,無喜無悲,是看慣的了吧。她和秦逸陽以後回去怎樣的夫妻呢,梓汐突然慶幸自己不愛他,因為這樣的她永遠不會去嫉妒。

    這時前方樹影處後走過來一個侍女穿著的人,手中拿著托盤,屈身行禮道:“夏小姐,郡主見您獨自出來,恐照顧不周,讓奴婢送些吃食給您用。”說著放下托盤,擺桌,是幾盤糕點和茶水,精巧馨香,上等的待客之道。

    梓汐謝過便讓那丫頭下去了,那丫頭還有幾分遲疑,卻還是不甘心的離開了。梓汐看著精致的糕點冷笑,卻並不食用,薛柔自小就教她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是在別人府上的呢。而看那個丫頭拙劣的演技梓汐百分之百肯定,這些東西有問題。於是她拿著袖子掩嘴,偷偷的把糕點包在帕子裏。如果是郡主送的,吃一些也好交待。若不是,那她便陪那幕後之人演一場戲吧。

    不出意外的,半個時辰之後,亭子前方出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看樣子應該是個男子。梓汐自嘲,果然來者不善,瞥了一眼紅豆,兩個人一起應聲倒在了桌子上。那人看見兩個人暈倒,大搖大擺的走到了桌前,還小心的歎了歎二人的鼻息,最後便扛著梓汐走了,把紅豆留在原地,梓汐並未動作,看他的步伐不是個習武之人,她還應付的來。

    男子的目的地是柴房,沒有燈光,隻是細微的月光透進來,黑暗中,他把梓汐放倒在柴火上,便開始動作要脫她的衣服。當然,梓汐沒等他動手就把他敲暈了。起身時卻感到頭卻有些疼,吃個宴都會這樣,這世上還有多少衝著她來的陰謀詭計啊。

    回到亭子裏,紅豆果然是個機靈的,正站在那裏等著。多年一起的生活讓這四個丫頭了解梓汐的一舉一動,也知道她的下一步的動作。主仆二人並沒打算離開,因為不出所料的話馬上就會有人去捉奸了,而涼亭的這個角度足以掌控全局。

    宴上,孟氏收到了丫頭發來的成功訊號,開始不由自主的得意,這次你還能嫁到我們家嗎,哼哼。

    這時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月涼郡主的身上,因為剛剛郡主府的一個丫頭麵色凝重的從外麵走進來,伏在在郡主耳邊說了些什麽。眾人隻見郡主高眉一聳,冷厲的環視下麵眾位看似端莊的夫人的臉,這些表白上賢良淑德的夫人,不知道哪個才是這件事的主謀啊。皇家威儀,還是讓這些見慣了市麵的夫人惴惴不安。

    還是孟氏主動上前裝作善解人意的樣子問道:“郡主,可是出了什麽事情?若是有事,還請郡主說出來,我等也好為郡主排解一二。”

    “秦夫人神機妙算,我府上的確出了些事情,說到底這事還和秦夫人有幾分關係呢。”

    “是不是汐兒那丫頭出事了,我不讓她亂跑,她娘也不好好看著她,我說的話怎麽管用呢。”孟氏還是沒有按捺住心中得逞的喜悅,貌似猜測的說著,心裏卻是百分之百的確信,說話期間還拿假裝帕子抹著淚。

    郡主冷眼旁觀:“秦夫人怎知是夏小姐的事情,我可還沒說呢。”

    孟氏囁濡道:“我……我看那丫頭出去有一會兒了,我擔心她,而且就那丫頭不在,所以……”

    薛柔一聽也很擔心,因為梓汐確實還沒回來,不會真的出事了吧,從郡主的表情裏又什麽都看不出來。

    郡主並不慌亂,淡淡的說道:“既然大家都這麽關心,那眾位夫人便隨我來吧。”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去了後院,卻不停留,直奔柴房,孟氏有些迫不及待,急匆匆的走在前麵,薛柔擔心女兒,也和她並排走在前麵。孟氏看著薛柔急切的臉,第一次感覺這麽舒服。

    柴房門打開,眾夫人爭先恐後的把頭探進去,卻見是一個男子衣衫不整的趴在柴火上,都是女子,這樣難免有幾分臉紅,郡主卻不介意:“眾位夫人都是過來人,也不用裝羞怯了,看看這人你們認識嗎。”她說的直白,讓幾位夫人有些不喜卻不敢反駁。

    孟氏鄉野出身,自是不怕的,她覺得梓汐一定是藏起來了,於是衝進去一邊搜尋一邊哭道:“我苦命的汐兒啊,你怎麽就被糟蹋了,這可怎麽辦呢,汐兒,你在哪?快出來啊……”眾人呆愣,難道說這夏家小姐與這個男人通奸,這下有好戲看了。目光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薛柔。薛柔惱怒,卻也擔心。

    周圍的夫人議論起來。“你說是不是夏家小姐啊。”“聽說是剛與秦家定了親的,要是……”“那個夏家姑娘聽說是個隻有美貌的,為人輕浮的很,沒想到真的出事了。”薛柔聽著難過,卻擔心得說不出來什麽言語,她心中篤定女兒不會有事,卻看不慣這些道貌岸然的夫人前後兩幅嘴臉。

    “怎麽了?大家怎麽都來這了,莫非宴會換地點了。”聲音平淡卻十分有震懾力,熟悉的人都知道這是夏梓汐的聲音。

    “汐兒,你去哪了?”薛柔急忙上前打量著女兒。

    梓汐安撫的拍了拍薛柔的手,走上前,看著神色各異的諸人,微微笑道:“我剛剛在裏麵太悶了,便帶著紅豆出來透透氣,所以在涼亭裏多座了一會兒。”

    薛柔慶幸,眾位夫人卻有些尷尬,畢竟剛剛議論過的人就這麽大喇喇的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打破了謠言。

    月涼郡主卻不打算放過孟氏:“秦夫人不知從何處得知夏小姐出事了的。莫非是……猜測?”

    孟氏根本就沒想到是這個結果,自己萬無一失的計策就這樣被瓦解了,她支支吾吾道:“我……我看汐兒沒回去,猜測的,猜測的。”

    郡主冷嘲:“好一個猜測啊,秦夫人就這樣靠著猜測管家的嗎?秦大人很容易家宅不寧的吧。”這已經是極重的話了,京城人都知道秦大人和其夫人貌合神離,這是當眾戳中傷口了。

    孟氏憤怒卻不能說什麽,隻是訕笑。

    一場鬧劇結束,也沒人去管那男子是誰了,卻都知道他是必死無疑了。

    離開郡主府之前,郡主把梓汐單獨叫到她的房中。女兒的閨房不是隨便進的,更何況是郡主的,梓汐不解其意。

    郡主卻是個豪爽之人,上來隻說要和梓汐做朋友,喜歡她的性格,又大方的送了她一些東西,便讓她回去了。梓汐被這一番弄得摸不著頭腦,卻也欣賞起這個所謂的“跋扈”郡主來,不羈的性子,是個有主見的人。

    馬車上,薛柔十分擔心的再三詢問事情的經過,梓汐和她說了事情的全部,她抱著梓汐,歎道:“我的汐兒怎麽就這麽命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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