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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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有心人的極力渲染下,沒出一日,當夜在郡主府上發生的事就已經在京城傳的滿城風雨了。帝都百姓因為在皇城根兒下生活,對達官貴人的家事也算是了如指掌了,特別是大家千金的八卦,更是膾炙人口,每次和外地的人走親戚時也好多些談資,以顯示在京城生活的優越性。雖然他們也並不知道自己說的是真是假。
而茶館飯館就更是這些八卦輿論的聚集地。
“哎,你聽說沒呢?”一男子對著旁邊的人鬼鬼祟祟的開口。
“知道什麽啊?”旁邊的人忙著聽戲,頭也不抬的敷衍著。
得到這個答案,那男子手中的扇子搖的更歡了,眼裏有一種你不知道我知道的快感:“就是在郡主府,夏家小姐……”
“哪個夏家小姐啊?”身邊人的注意力終於被他成功的吸引過來了,男子表情十分得意:“還有哪個,就是一品將軍家的那個唄。世人都傳她空有美貌,無才無德,我看這說的對啊,這下,都和男人滾到柴火堆裏去了,現在大街小巷可都傳遍了啊。要說我啊還真想嚐嚐這小姐的滋味啊。據說比那醉香樓的花魁還放浪呢。”說話間聲音已有淫邪之意,那模樣就好像他親眼看見梓汐和別人做了什麽一樣。
“別想了,就你這相貌,還有你家那個惡婆娘,做你的夢去吧。”旁邊人不屑的損他。
此時不隻這一桌,茶館裏的人大部分都在議論夏家千金不守婦道的事。接下來的幾天,仍沒有新的八卦代替,這件事情反倒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自然就是那個依舊不死心的孟氏了。那日之後,在柴房裏的男子就直接被月涼郡主處死了,可到死他也沒說出幕後指使的人究竟是誰。這讓孟氏鬆了一口氣,卻還是賊心不死,一想到梓汐馬上就要嫁入秦府,她就夜夜不成眠,終於在她身邊丫頭的慫恿下,她出了昏招,利用輿論的壓力,把謠言放出去,逼得梓汐自請下堂。效果還真是意想不到的好,現在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夏家小姐是個什麽貨色了。
聽著下人的回稟,孟氏嘴角揚起:夏梓汐,看你還怎麽有臉嫁進來,哼……
就是不知道孟氏要是得知真正的當事人梓汐根本就沒把這些當回事,會不會吐出一口老血了,梓汐一直是個豁達的人,重活一次更是了,嘴長在別人的身上,隨他去吧。還是紅豆看不過去了,甩著帕子找到梓汐:“小姐,你也不管管,你看京城裏都把你傳成什麽樣子了。你就應該站出來告訴他們真相,省的他們侮辱你。你不知道啊,現在咱府裏都有人議論了,我剛剛還打了幾個丫頭呢。”
梓汐無所謂的勾了勾唇角,繼續看著手中的花草:“紅豆,你這丫頭,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了,脾氣還是這樣。薏仁她們幾個都比你穩重,就偏偏讓你聽到了。這種事情越描越黑的,我若是出來澄清,隻怕又是一番風波,放心,等有新的事情發生,就沒人理我了。”
“可是小姐,要是逸陽公子聽到可怎麽辦,你可馬上就要嫁過去的了,這樣,你以後在婆家怎麽辦啊?”紅豆還是怒其不爭的看著自家小姐,這淡然的性子,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了。
“他不會在意的,若是在意,那便在意吧。”梓汐這才回頭,正視著紅豆,臉上卻還是寫滿了無所謂。
紅豆看她這樣也不多說,隻不過再聽到那些丫頭胡說還是會衝上去訓斥她們。
其實是這幾日梓汐迷戀上了插花,因為她發現這種事情很有成就感,看著旁溢斜出的枝丫按照自己的喜好修葺一新。還可以送給其他人,他們都很喜歡。當季的花並不多,好在這裏有個養花奇才孫枝,培養出了很多非當季的花草,現在他是禦用的花匠了。薛柔動用關係幫梓汐要了不少。梓汐看著修剪一新的百合,眼中閃過一抹厲色,看來有些人的手也需要剪剪了。
半月後,梓汐的事終於雲淡風輕了,再熱門的八卦也有過去的一天,這不京城百姓現在的話題是:秦翰林的夫人把府上的一個小妾害死了,還是個一屍兩命。秦大人震怒,秦夫人又被禁足了。
深宅大院裏麵爭寵是常態,京城裏這些府邸,除了夏家,哪個府裏沒十個八個的女人,還不算那些不記名的通房丫頭。這秦晉瑜年輕的時候可是一表人才,風度翩翩的狀元郎,當年娶了孟氏也算是一段孽緣,賺了無數懷春少女的眼淚。現在當初的少女也都成了各家的夫人。對秦翰林也沒了那個心思,但是看到孟氏如此,還是心中暗喜的,總算出了當年的一口惡氣。
事情是這樣的,秦晉瑜生性風流,又娶了個不滿意的妻子,當然得納幾個妾補償一下自己了,所以秦府光妾室就十五人,卻因為他一直治家有方並且明確了繼承人沒出什麽亂子。女人多了,事也就多了,眾位妾室仗著自己年輕貌美,都拿這秦夫人隻當個擺設,反正老爺也不去她房裏。但是可惜的是這秦夫人生了個厲害的兒子,所以明麵上她們也不敢太過造次。一直以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
這十五姨娘方氏是今年年初才進門的,貧家小戶出身,在街頭巷尾也是出了名的小美人了。在一次惡俗的街頭霸女活動中,被碰巧路過的秦晉瑜所救,從此兩人天雷勾地火,一發不可收拾。、
秦晉瑜就像年輕小夥子一樣,天天送個花草,買個簪子什麽的送給心上人。方氏的父母就這麽一個閨女,一直等著待價而沽,一看秦晉瑜在朝廷為官,雖是妾室,方氏咬咬牙也就嫁了,就這樣她如願以償的進了秦府,成為了最受寵的姨娘。一進府,她才知道秦晉瑜除了一個正室夫人,前麵竟然還有十四個姨娘,這下子她可蒙了,和秦晉瑜好一頓鬧。秦晉瑜是個風流人,隻顧著哄心上人,其他人早就拋到腦後去了。
就這樣其他姨娘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自家老爺,自然是嫉妒的快瘋了,不過看方氏那才十五歲的年紀,能掐出水的肌膚和那一副怯生生的眼神,再想到自家老爺的雷霆手段和自己眼角無法磨滅的皺紋也就不敢做什麽了。
今年二月的時候方氏懷孕了,秦晉瑜對她更是恩寵不斷,賞賜不斷,一個月裏一大半的時間都在方氏房裏過的。其他人都是有自知之明的,隻偷偷的摔了幾個杯子也就打落牙齒和血吞了,誰讓自己隻是個妾室呢?可孟氏是不一樣的,她知道自己不受待見,可畢竟是正牌的夫人,平日裏也不敢當著她的麵怎麽樣,她就覺得大家都是怕她的。
年輕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有個當官的未婚夫,也不是不驕傲的,卻不過是看中了對方的地位才千裏迢迢來找他。要是還是個莊稼漢,她很有可能就嫁給隔壁村的土財主做妾了。可她進京之後見到了對方的容貌,一顆芳心就遺落了。
後來成了親,有了孩子,他又一個個的往裏抬人,她的心也就慢慢的涼了。夫君心不在這,體麵還在,她平日裏就喜歡打罵個丫頭彰顯自己的地位,甚至有幾個姨娘也是被她打過的,不過都被秦逸陽壓製住,沒傳出去罷了。
這次這個方姨娘觸到了她的逆鱗了,以前再受寵的,老爺也沒免過請安,她也享受妾室請安時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方氏剛進門,她想擺譜子不受她的敬茶,方氏捧著熱茶受了她滿滿一個時辰的訓戒。訓話結束,茶也涼了,她又說茶涼,方氏不尊重她,後來秦晉瑜直接把茶掀了,水和茶葉灑了孟氏一身,她才灰溜溜的回去換衣服了。
作為一個女人,不嫉妒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用盡一切辦法在秦晉瑜不在的時候為難方氏,當家主母做這點事情方便的很,飲食上,月例上,還有平時的冷嘲熱諷,方氏都忍了。直到她有了身孕,女子為母則強,方氏為了孩子不再吃孟氏送過去的東西,請安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
孟氏看她更加礙眼了,除了秦逸陽她沒有其他的孩子,而秦逸陽的出生也隻是因為秦家需要一個嫡子而已,從那之後秦晉瑜再沒有碰過她。所以她不甘,她憤怒,在旁邊丫頭的煽風點火下,她罰方氏抄寫女誡,不允許離開她的視線。就這樣,站了不隻三個時辰的方氏在秦晉瑜趕到之前就小產了,而且是一屍兩命。
秦晉瑜的怒火燒到了孟氏身上,多年來的恩怨一樁樁一件件讓他容不下這個女人了。可是為了秦逸陽以後的仕途,他不可以有一個被休棄的母親,他勸說方氏和離,她不肯,那張毫無悔意的臉上滿是堅定與得意:“秦子瑜,我是不會和你和離的,有我在一天,秦夫人的位置你就別指望讓出來了,我和你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槨。我讓你永遠記得我,即使是恨。哈哈哈哈……”
看著這個狀若瘋癲的女人,秦晉瑜是心痛的,夫妻多年,沒有感情也有親情了,她卻做了那麽多不堪的事情。“那你就永遠在這裏禁足把。”話音剛落,轉身,離開。
“你們說這女人的心思可真歹毒啊,孩子人命說害死就害死了。”還是上次的茶館,上次的人。
“對哈,一個個都是夫人,那麽美貌高貴,竟然如此的蛇蠍心腸。”
“還是我家的醜婆娘好,凶是凶了點,可不敢害人啊。”這話獲得其他人的一致符合。
不遠處,一位著長衫的男子搖著扇子,喝著茶,靜聽這些人說話,不是梓汐是誰。
今天是她主動和薛柔要求出府,薛柔知道她是憋壞了,囑咐她小心便同意了。梓汐特意沒帶紅豆幾個,拿出年初做的男子衣衫,綰發,上街。盛世年景,街上熱鬧的很,人也多得很。賣吃的的,雜耍的,買雜物的小販比比皆是,她時不時的駐足一番。兩邊還有高檔一些的店鋪,賣胭脂水粉,綾絡綢緞的。
走走停停,不比現代逛街差。當然她最終目的地是鴻運茶樓,京城最大最紅火的茶樓,也是能掌握一手資料的地方。坐在不顯眼處,聽著一群男人扯皮,也是種挺有趣的體驗。
孟氏,這下還能翻身了嗎?梓汐滿意的笑笑。
晚上,秦逸陽來到了夏家,卻什麽也沒說,隻用飽含內疚,糾結,難過,質疑,無奈的眼神複雜的看著梓汐。梓汐知道他一定是知道真相的,這個真相包括:孟氏對她的陷害還有她對孟氏的陷害。梓汐麵對著他的目光卻無比坦然,此事非她所願,孟氏出手在先,而她——夏梓汐永遠不會任人宰割。秦逸陽一言不發的轉身離去。
自從月涼郡主宣布和離,蘇家也是波瀾起伏的,這尊大佛是蘇遊朝自己招來的。蘇儉一生光明磊落,從他當初與蘇家恩斷義絕就可以看的出來,最後他直接把蘇遊朝從青樓拉了出來,打個半死,然後扔去了郡主府,是男人,有問題就自己解決。
蘇遊朝醒來之後就已經在郡主府門外了,說實話,他對郡主的感情很複雜,論長相身份地位郡主都是極好的女子,可是一個男人再窩囊也不喜歡被女人強,所以直白的說他就是內心的自尊心作祟,不敢麵對罷了。
就這樣蘇遊朝在郡主府外麵站著糾結了一夜,直到第二日才被門人發現,請了進去。此時月涼看他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熱烈,仿佛看的不是她曾經最愛的男子,而是一個陌生人罷了。還客氣的請他喝茶:“蘇公子,請用茶。”
他頓了頓,拿起茶杯:“好。”茶香清冽,在早上提神的很,是啊,她用的東西一向都是好的。除了……自己。
這時奶娘把楚敕天抱了出來,月涼憐愛的接過那小小的繈褓,動作熟稔,一看就是習慣了的,這個一向強勢的女子此時瞬間散發出強烈的母性光輝。“天兒,給娘親笑一個,對嘍。”
這樣的她,蘇遊朝從未見過,懷中的孩子也快滿四個月了吧,小奶娃娃,還沒有敕天的氣勢呢。那眉,那眼,像極了蘇家的人。月涼看他抻著脖子看孩子,也不為難。“你要不要抱抱他。”
“我……我……好的。”
他小心翼翼的接過這個奶娃娃,按照奶娘的指揮抱好,一陣奶香氣彌散在懷裏,這麽柔,這麽軟,抱著他,就像有了全世界,這……是他的兒子啊。
“郡主,我是來和你說和離的事情。”抱著孩子,蘇遊朝小心翼翼的開口。
“說吧,放心,這個孩子我會自己養,也不和你家的姓,以後你再有孩子也不會爭什麽的。你要是想看他,我也不攔著。”月涼郡主大氣的恨,哪裏像是當初那個一直和他糾纏不清的小女子。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想,我們是孩子的父母,我……不同意和離,對,不同意。”一向文采斐然的蘇公子突然詞窮了,因為他抱著自己的血脈突然覺得自己不配為男兒,與妻子鬥氣,還枉顧兒子的性命,他究竟做了什麽啊?
“和離不是你說了算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我月涼和你蘇遊朝再無瓜葛。”月涼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緩,毫無情緒,看上去已經是絲毫不在意了。
“和離是吧,敢問郡主可有文書,文書上可有在下的簽字。”蘇遊朝畢竟是大家出身,瞬間恢複了公子的氣派,當然這種氣派因為他懷裏的孩子而大打折扣。
“你……你不是一向盼著離開我的嗎?現在為了孩子,願意犧牲一生的幸福了?”月涼不似剛剛那般淡定,言語中已有譏誚之意。
蘇遊朝已經恢複了翩翩公子的模樣,端地是讓人臉紅心跳。“郡主所言差矣,之前遊朝為了一己之私,不顧生產中的妻子,是為不仁,不探望剛出生的兒子,是為不義,不念年邁的父母,是為不孝。如今誠心悔改,還希望郡主給在下一個機會。”
月涼看著這樣的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春日,看到了那個意氣風發的男子。“我給你機會,賭上我和我兒一生的幸福,就看你的表現了。”
兩人雙手交握,對視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