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閨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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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月涼郡主說要和梓汐做好友開始,她還真是個言出必行的人。絲毫不見外的沒事就把梓汐拉過去和她做伴。而梓汐自然成為了郡主府的常客,各府的夫人誰不暗暗說一句: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她第一次邀梓汐過去就說了那天宴會上的事。月涼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梓汐,一隻手還摸著下巴,繞著梓汐轉了一圈又一圈。看的梓汐心裏直發毛,不知道這位隨心所欲的姑奶奶又打的什麽主意了。
“夏梓汐,我叫楚月涼。”郡主終於坐下了,梓汐鬆了一口氣,不是她多心,這些皇孫貴胄,哪個沒有一顆七竅玲瓏心,不得不防。
梓汐恭謹的回道:“郡主天皇貴胄,名字豈是小女這等人可以隨意提及的。”
月涼有些厭煩她這種態度,無所謂的擺擺手:“你別和我來這套,好好說話不行嗎,別裝大家閨秀啦,你……做的事我都知道的。”
這皇家的人果然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梓汐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事,依舊裝傻:“不知郡主說的是何事,小女愚鈍,還請郡主明示。”
月涼早就習慣了底下人對她畢恭畢敬的態度,冷笑道:“夏梓汐,你就別裝了,你敢說孟氏那件事……不是你做的?”說著,她的身體逼近了梓汐,雙眼直視著她的眼睛,好像想從她的眼睛裏一探究竟。
梓汐知道事情敗露,隻好收起那副小姐做派,雙手拱起:“郡主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小女佩服佩服。郡主說的沒錯,那件事就是出於我手。”
月涼一拍手,讚道:“這就對了,都是明人咱們就不說暗話了,我就是看中了你這睚眥必報的性子。不像那些小姐們,一個個實在無趣的緊,說點過分的話,她們都要嚇哭了。”
睚眥必報……這貌似不是什麽褒義詞吧。“郡主這樣說,那小女就鬥膽問一句:敢問郡主讀書幾年,可學過《女則》《女誡》?”這個月涼郡主行事作風如此大膽,一看就還沒有被封建禮教荼毒過。
果然不出梓汐所料,月涼耿直的回答:“我啊,讀書的時候沒興趣,上兩天逃三天的,還好父王疼我,也就同意我不去了,至於什麽《女則》《女誡》根本沒學過啊。”
兩個人都是爽快人,既然話說開了,就都原形畢露,梓汐也沒了恭謹的模樣,拿起桌上的茶就坐到了月涼的對麵,一副八卦的模樣:“那敢問郡主既然這麽的……不拘一格,怎麽就看上那文韜武略的蘇公子了呢,按說你這性格不是應該喜歡江湖人嘛。”
這世上有句話叫一見如故,當然,還有一句話叫臭味相投,這兩個女人就是這樣了,她們靠著多年趨利避害的直覺告訴自己對麵的這個人對自己沒有傷害,可以放心的做朋友。
梓汐隻見對麵的月涼突然由彪悍禦姐變回了思春蘿莉的模樣:“人家第一次看到他是在江邊的畫舫上,那天他穿著白色暗紋襦衫,頭發高高束起,在那裏揮毫潑墨,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他,他在那一群紈絝中當真是卓爾不凡,其他的人也就都成了背景。”
梓汐被這肉麻的一番話嘔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含在嘴裏的一口茶差點噴出來,還好最後被她生生的咽回去了,郡主大人啊,你還是適合當個禦姐,不適合少女思春。
梓汐聽她一番話,沒聽出別的來,總結起來就兩個字:顏控,不就是那一群公子中蘇遊朝長得最好看,最搶眼嗎,說那麽多,郡主大人還是看上了人家的顏不是?這年頭,果然長得好有優勢。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時無關風與月,梓汐歎氣:“郡主可有後悔過。”
月涼超脫的微笑:“我從不曾後悔愛上他的,我後悔的隻是當時太年輕了,不懂得怎麽示好,才到如今的地步。”
這是個至情至性的女子。感情之事,沒有誰對誰錯,終會有一方付出的多一點。梓汐無法對這些事決斷,所以什麽也沒說出口。
月涼也不想多談這些,對著梓汐笑道:“夏梓汐,你這個人很對我的胃口,在京城裏我也沒什麽朋友,這樣吧,我比你年長一些,以後你叫我姐姐就好,我稱你汐兒。”
她也沒問梓汐願不願意,就這樣愉快的決定了,還好梓汐並不反感,有個郡主大人做姐姐,說出去還是挺拉風的不是嗎?
“好的,姐姐。”
一句話結下了這兩個女人近半生的友誼。
前世裏梓汐是個獨來獨往的人,又因為家庭原因性格孤僻,就連一個寢室的室友都不太與她來往。所以梓汐並沒有與同齡女孩相處的經驗,更沒有那種和閨密在一個被窩裏談天說地,議論喜歡男孩的經驗。所以平日裏大多數的時間都是月涼說著她聽著,偶爾發表幾句不同見解。
好在月涼也不介意,孜孜不倦的經常拖著梓汐聽她說話,因為她認為梓汐是個能守住秘密的人,而且不說話的她可以給人一種足以信任的感覺。聽到她這樣說梓汐有些尷尬,因為真相隻是她不太適應這種八卦的氛圍而已。
這日,梓汐再次應邀來到了郡主府,隻不過這次她穿的是男裝。著男裝多次,輕便而且可以免去許多麻煩,她也就愛上了這種著裝風格。梓汐的身高遺傳了夏懷淵和薛柔的高挑,應該有170左右了,在鞋子裏麵加幾層鞋墊,也能蒙混過去。
迎接梓汐的丫頭愣了一下,細看了幾眼,又笑了:“夏小姐,這邊請。”
月涼已在前廳等著了,她看著梓汐的樣子,戲謔道:“哎呦,這是誰家的小公子,如玉少年郎啊,快過來讓姐姐我親近親近。”這女人真是……梓汐迅速的躲開她的手,閃到一邊喝茶去了。
半晌,梓汐也沒看到月涼“追殺”過來,這不符合她的性格啊,抬頭,隻見月涼的臉隻衝麵前,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汐兒,你會武功。”梓汐淡然的用蓋子輕撫茶葉:“不會。”
月涼一副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表情,拍拍她的肩膀:“我雖不會,可也見過大哥比劃的,你一定是會的。”又薄怒道:“你這死丫頭,我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了,你竟然藏的那麽深,太過分了。
梓汐對她很無奈,放下茶杯,攤手:“姐姐啊,你是郡主當然什麽都不怕了,我隻是個官家小姐,哪能有你那麽自在啊。信不信要是今天你出去說我會功夫,明天京城人就會說我是紅月教的人啊。人言可畏,不得不防啊。”
月涼看梓汐搖頭晃腦的樣子,敲她的頭:“你這丫頭,我又不會出去說,怕什麽,今天你穿這樣也好,等我換衣服,姐姐帶你去個好地方。”梓汐看她猥瑣的表情,心裏發毛。
等月涼換衣服出來,梓汐很糾結,這是要去青樓的節奏啊。穿越女法則之一:去青樓,遇男神。但她內心實在是拒絕的,能去那種地方的男人能是什麽好鳥。
月涼興高采烈的朝梓汐招手,又轉了個身。“你看,我這身不比你差吧。”梓汐默然的點頭,確實,月涼長得雖然沒梓汐高,但勝在長得英氣,比梓汐看著更像個男兒。
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月涼不知從哪裏弄來的扇子,一人一把,比梓汐上次買的那個質量好多了,上麵還有題字,字體風流飄逸的很。她說是從她大哥那裏搶過來的,搶,真是符合她的性格。梓汐很羨慕她,出身皇家,還有無條件疼愛她的父母兄長,真是個被眷顧的人。
對京城,月涼輕車熟路,哪裏東西好,哪裏有好吃的,還有哪家店的東西特別貴但是很多贗品。梓汐很好奇她強大的知識儲備,問道:“月涼,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的,郡主不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嗎?”她翻了個白眼給梓汐,嘲笑道“傻丫頭,我可不是什麽大家閨秀,以前我經常女扮男裝出來,開始的時候還求大哥二哥帶我,現在我已經可以自己出來了。”
梓汐恍然大悟,怪不得業務這麽熟練呢。不出她所科,月涼的目的地果然是青樓,牌子上寫著“鳳棲樓”。不過貌似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樣,二樓沒有從上麵丟帕子的姑娘,門口沒有坦胸露乳出來召客的女子,大廳裏也沒有恩客和"ji nv"調笑的場麵。一切都很安靜和諧,比起青樓來在,這裏更像是一家高雅的茶館。
不一會兒,穿的花枝招展的老鴇迎上來,看得出來她年輕的時候有幾分姿色,不過現在全身也隻剩下了青樓的脂粉氣。她殷切的問道:“我是紅姑,看兩位不是熟客,二位公子可有相熟的姑娘?還是要我介紹幾個不錯的來伺候?”月涼頓時十分高冷的不說話了,梓汐也裝作沒聽見的左顧右盼。老鴇倒是左右逢迎慣了的,仍然笑的花枝亂顫:“那我可給公子介紹啦。”
“我要鳳棲。”月涼突然開口了。
梓汐一愣,她不會口味那麽重,在這裏真有一個相好的吧。
老鴇也似是沒想到的樣子,不過很快就恢複過來了。“公子,您也知道的,這鳳棲可是我們這裏的頭牌,輕易不見客的啊。”
“那算了,要個雅間,隨便找個人,彈曲吧。”她也沒過多糾纏,語氣很不耐煩。
二樓 雅間
這間房的門口寫著竹軒,倒也名副其實,裏麵畫的是竹子,屏風上繡的竹子,桌椅也都是竹子做得,別有一番野趣。月涼叫了幾個菜,又扔給小二一錠銀子,就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了,看得出來,從進入這裏開始,她的心情便十分不好。
梓汐安靜的坐著喝茶,不主動去問她的事,梓汐的性格一向如此,不願窺探他人**,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知道太多了並無好處。就像她永遠不會告訴別人自己真正的來曆一樣。
半晌,門外緩步輕移進來一個抱著琵琶的清麗女子,嫋嫋婷婷,聲音也柔和輕靈:“小女子輕荷,敢問二位公子想聽什麽曲子。”“你就隨便彈吧。”見月涼沒有開口的意思,梓汐隨性的回答。
琵琶聲亂篆煙斜,梓汐雖不善彈奏,卻也聽得出來她這琵琶聲中是有情的。看她那眉掩輕愁的模樣,便知道這也是個有故事的女子,在青樓的女子又有幾個是了無牽掛的呢。
月涼似是被這琵琶聲亂了心神,沒聽幾首,就給了銀子,打發輕荷下去了。
“月涼,可是不舒服?”梓汐見她如此試探道。
“汐兒,你可知道這鳳棲是誰?”
梓汐遲疑:“此樓名為鳳棲樓,這鳳棲又是頭牌,莫非就是此樓的主人?”
月涼扶額:“汐兒真是聰慧之人,沒錯,她就是這的主人,也是名滿京都的花魁,據說當日尚華宴曾有千名男子為她爭鋒,卻無一人抱得美人。而且她才名在外,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曾有一文人言:鳳棲一笑天下傾。可見她才貌之盛了。”
這尚華宴梓汐是知道的,取賞花之意,賞的卻不是真正的花朵,而是各家妓院的花魁,是男人的銷金窟,女兒的黃泉淚;男人的英雄塚,女兒的傷心墳。
京城的夫人提及此的時候無一不是深惡痛絕,恨不得除之後快的。薛柔怕辱了她們這些女兒家的耳朵,從不曾提起。這些還是梓汐偷聽丫頭閑聊的時候知道的。沒想到今天月涼提起了。
卻聽月涼又話鋒一轉:“汐兒,你可知道她還是什麽人?”
梓汐搖頭,其他的她還真不清楚。但見月涼淒然一笑:“你當然不知道,她——還是蘇家公子蘇遊朝的紅顏知己,當日蘇遊朝與我成親之時,便是被從她的香閨抬回去與我拜的堂。京城人隻知我跋扈,隻知我在成親當日把新郎扔到了水缸裏。殊不知,那夜我也是獨坐到天明啊。”
她的眼中已有淚珠閃過,卻堅強的不許它落下。梓汐更加心疼這個女子了,世人對男子總是寬容的,男人有了紅顏知己,隻說他是風流瀟灑的。而女子一旦生了嫉妒之心,便是麵目可憎了,這是何其的不公啊。
月涼拭了眼角的淚,又道:“汐兒,前些日子他過來了,說要和我重歸於好,忘記過去。可你知道嗎,從小我就知道我是皇家的女兒,父王母妃疼我,哥哥們照顧我。其他人卻都是假意取悅於我的。我應該永遠的維持著我皇室的驕傲,可當他說要重新開始的時候,我卻答應了。”
梓汐不言語,靜靜的看著這個女子,任她發泄。“汐兒啊,汐兒,我是真的喜歡他的,從畫舫他掀開簾子出來的那一刻,我就認定了他是我一生的良人了。知道他是蘇家公子我猶豫了,皇上可以娶四王的女兒,我們這些宗室卻是不敢和他們結親的。父王說聖怒觸不得,讓我死心。我不甘,不甘啊。這一生我要是沒了他便也沒有什麽快樂了。”
“我去求父王,求母妃,讓他們去和聖上說。我絕食,酗酒威脅這些愛我的親人,我傷了他們的心,母妃每日以淚洗麵,最後他們妥協了,大哥用他世襲的爵位換來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嫁給了他,背著全家的祝福嫁給了他,背著大哥的爵位嫁給了他。”
“那時我什麽都顧不得,隻有他。我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有了身孕,母親聽著京城的風言風語抱著我哭,她不怕大哥沒有爵位,不怕父王震怒,隻讓我和離,以後我還是高高在上的郡主。父王沒有反對,他說我皇家的女兒不能讓人糟踐。孩子出生,他從未來過,我的心終於冷了,滿月宴上的和離,又把我推上了風口浪尖上。”
“回到王府,看著父王母妃瞬間老去的容顏,我才知道我錯的多麽離譜。我害了大哥,我讓他們失望了。可是當他如初見一般出現又抱著敕天時,我心軟了,我又給了他機會。我對不起我的親人啊。”最後,她已經是伏在桌子上了。
梓汐明白了今日月涼的來意——見鳳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