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失敗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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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德公公左右望了下,幾乎是耳語般的說道:“這做官有做官的道理可講,您說這,天下之大,莫非皇土。而且,陛下已經盯上您了,您自己往後做事可得小心點。”
懷德公公的話越說聲音越小,該說完的都說完了,他把拂塵一甩,“那,蘇大人,咱家就送您到這了?”
蘇子鈺神色不變,對著懷德公公略施一禮,“多謝公公的帶路。”
送走了太醫後,蘇宛趴在床上,將腦袋枕在枕頭上問,“二哥?”
“嗯。”蘇子鈺有些心不在焉。
“我被皇帝惦記上了?”送走了前來看病的太醫,蘇宛趴在床上,幹脆的語出驚人,要不然,那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怎麽會知道她?
還請太醫來幫她看病,一個皇宮裏的掌握所有人的生殺大權的老頭,會有這個閑工夫,這麽好心?
反正蘇宛是不信,他一定是帶有某種目的。
“他要我們去赴宴。”
蘇子鈺坐下來,緊緊的盯著蘇宛。
那場宴會,隻怕是場鴻門宴。
他從來不怕所謂的高官權貴,皇族貴親,但是,所有的事情一遇到蘇宛,他就會心慌,會恐懼,會擔心她受到傷害。
他所有的冷靜,所有的才智,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蘇宛安好。
卿若安好,便是晴天。
院中的風兒搖曳著,如同炫舞的樹葉,一張不知所名的大網,正鋪麵向蘇宛兄妹二人鋪天蓋地而來。
“宛兒”,就在此時,蘇子鈺突然滋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我們-離開這裏,離得遠遠的,離開這些是是非非好不好?”
離開了這裏,就不會有那麽多的人對他的妹妹虎視眈眈。離開了這裏,他們兄妹二人就會有一個不被打擾,平靜而又安心的生活。
這種念頭一旦滋生,就會不可遏製的瘋長。離開後的美好幻想將所有的不好的一切都遮蓋住。
可是,真的可以抽身離開嗎?
蘇宛不會知道,蘇子鈺也不知道。
“好。”
也許這就是兄妹,同樣的果斷,同樣的 大膽。
小半個時辰之後,蘇子鈺再次推開了蘇宛的門。
“都收拾好了嗎?”蘇子鈺壓低了嗓子問。
床鋪上放了一個包裹,蘇宛抱著小狐狸坐在桌邊發愁。
見到蘇子鈺進來,她問道:“二哥,斂秋不和我們一起嗎?”
蘇子鈺回答的很幹脆,指指小狐狸,“不帶,就我和你,阿九,還有它。”
“也不告訴他們嗎?”蘇宛有點猶豫,這麽多朋友,說走就走,會不會不太好,有點傷了他們的心。
蘇宛不是沒有心肺的人,人非草木,孰能無情。相反,她很重情義,昨日白鴻卿的一番責備還在她的耳邊回響,今日她又要一聲不吭的離開,會不會太過分了?
聽到蘇宛的話,蘇子鈺微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認,他沉浸在對他們兄妹二人未來生活的暢想中,即使它可以實現的 機會很小,而忽略了妹妹的心情。
蘇子鈺垂下眸略一沉思一下,道:“我派人給他們各自送封信吧,等我們過些日子安頓好了,再和他們聯係。”
離開京城,意味著從此隱姓埋名,不再做官,甚至於會受到不同人路的追殺查找。
這個時候的離開,意味著什麽蘇子鈺不是不清楚,相反,他是十分的清楚。可是,他就是在賭那小小的可能性,成與不成,就看今日。
蘇宛思索一下,雖然很舍不得身邊的人還有那班朋友,但她還是同意了。
對不起,原諒她的自私。也許,這就是他們血脈相連的定數。
“那二哥現在就去寫信,宛兒你再收拾一下。”
“好。”
蘇子鈺說著離開了房間,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在門外遇到了斂秋。
“少爺。”斂秋端著一壺茶給蘇子鈺施了一禮。
“嗯。”蘇子鈺微一點頭從他身邊走過。
斂秋端著茶水的手抖了抖,望著蘇子鈺的背影,忍不住投下失望的神色。
“宛兒,可以走了嗎?我的信寫好了。”蘇子鈺拿著一遝的書信,語氣輕快的推開門問蘇宛。
蘇宛坐在桌子旁,一動不動,聽見二哥的話,換隻手繼續托下巴,另一隻手指指房間裏站的一人。
蘇子鈺順著方向一瞧,竟是許久不見蹤影的無妄和尚。
那和尚雙手合十,掛著串念珠,閉目念經,十分祥和。
“無妄,你來做什麽?”
自從三年多前蘇子鈺帶著蘇宛離開蘇宅之後,他們就很少見過這個和尚了,今日,他出現在這裏,隻怕是來著不善。
無妄和尚掙開眼睛瞧了蘇子鈺一眼,滿是和悲之心,“貧僧是來阻止施主做傻事的,阿彌陀佛。”
做傻事,真是笑話!他蘇子鈺什麽時候做過傻事了,再說,哪裏又輪到他這個方外之人來管閑事。
“蘇施主,你們出不了這個院子。”無妄在陳述一個事實。
他來的時候,院子外埋伏著好幾個黑衣人,前門後門都有,似乎就是在防止他們逃走的一樣。
“什麽意思?”
“有影子,院外很多。”無妄望著蘇宛解釋道。
蘇子鈺拿著書信的手抖了一下,是啊,他太興奮了,都忘記在皇帝的眼中,他還是一顆棋子。
不能夠離開京城,蘇宛心裏說不上特別的失望或者什麽,這種心情很複雜,既不希望離開這些熟識的朋友,又想要過一種平平靜靜的生活。而現在,她隻是有點擔心二哥。
蘇子鈺看起來並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變化,“隻是不知道無妄大師是怎麽進來的。”
是怎麽在他們不知道的情況下進來的。
“貧僧是走進來的。”無妄和尚直接四兩撥千斤,他的性子和三年前大不相同,甚至可以說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蘇宛望了無妄一眼,沒想到他的武功竟然進步的如此之快,已經可以在阿九沒有任何的察覺之下進了院落。
“貧僧此次前來,就是奉師父之命,保護蘇施主,直至天明天下曉。”
蘇子鈺嗤笑一聲,天明天下曉,太看的起自己了吧。
法度是一個什麽樣第四色人,蘇宛很明白,他可以算的上是真正的跳脫了紅塵,可正因為這樣,她才不明白,為什麽法度會對自己這麽的例外。
“無妄和尚,保護我的理由是什麽?蘇宛的手從茶杯上拿開,轉動的茶杯逐漸減緩動作,直至停下。
無妄一直盯著那個杯子瞧,杯子停下來後他才回道:“各取所需,蘇施主惹下了很多的麻煩,需要保障自己的貼身安全。而貧僧,也需要從蘇施主這裏得到什麽。
所以,各取所需,兩不相欠。”
無妄和尚,在蘇宛的記憶裏,從來都是冷冰冰的,比起和尚,他更像一塊千年不化的寒冰塊。
可是現在,站在眼前的這個,雖然外貌氣質與三年前相比都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但是給人的感覺就是內裏換了塊芯。
殘燭還在風中搖曳,京城裏的風雲變幻卻越演越烈。
*****
第二日,蘇子鈺和往日裏並沒有什麽不同,依舊是吃了早膳去上朝,而蘇宛,還在淺睡,享受秋日裏的懶洋洋。
一隻鴿子撲棱著飛到蘇宛的窗前,“咕咕”的叫喚。
采蓮昨日就被白鴻卿派人護送回來,今天還是與蘇宛分別三年之久的第一次見麵。
蘇宛早在蘇子鈺離開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隻是舍不得這大好的秋日。
開了窗戶,裹著床裘被,秋風陣陣吹來,帶來早晨的清香,每呼進去的一口清冽的空氣裏,都帶著金桂的綿香,秋日裏的懶覺,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采蓮拿了根竹竿,揮打那隻跑到窗簷上的鴿子,想把它轟走,怕吵了姑娘的淺眠,“走開,走開。”
斂秋從廚房裏出來,正好就望見采蓮把鴿子往三姑娘的屋子轟的情景,她真是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般伺候主子的,當即上前奪下采蓮手中的竹竿。
“姑娘睡覺,你來搗什麽亂子。”
采蓮從來都是個暴脾氣,被罵了一句,臉上立刻使了眼色,“我怎麽就搗亂了,我轟隻鳥兒,招你惹你了,這般罵我?”
斂秋服侍在蘇宛身邊這麽些年,從來就沒出過丁點的差錯,就連一向不待見丫鬟的少爺都會給她留上一分麵子,今日裏卻被姑娘的一個舊丫鬟給罵了,她心裏哪能痛快。
隻是,蘇宛最不喜的就是丫鬟當著主子的麵吵嘴,再多的不痛快,斂秋暫時也隻能抿著嘴往肚子咽。
蘇宛剛睜眼就瞧見采蓮笨拙的驅趕鴿子,沒把鴿子趕走反而趕進了她的房間裏,就跟小的時候一模一樣。
就為這,當初陳嬤嬤沒少責罵她。
沒想到這麽些年過去了,采蓮還是這個性子。
把披在肩膀一邊的秀發捋到背後,蘇宛拽拽被子半起了身子,攤開手掌,那隻一直徘徊不願離去的鴿子自動飛到了蘇宛的手中,肉嘟嘟的翅膀收到了背上,鴿子十分通靈性的“咕咕咕”衝著蘇宛叫。
“姑娘這是被吵醒,這個時辰也是該起了,奴婢給您端洗臉水來。”斂秋一直注意著房間裏的動靜,望見蘇宛起了身,就不再看采蓮一眼,轉身就往廚房走。
“采蓮,你去給我抓把小米,用來喂這個小家夥。”笑著看斂秋走了,蘇宛心裏笑笑,這丫頭越來越像陳嬤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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