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抄家和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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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回心硬著頭皮坐下來,總覺得最近和母後重歸於好的父皇哪裏都透著一種陰柔。
痛失所愛是一種病,失而複得難不成也不正常?
“吩咐人備飯,我和公主殿下一起吃。”黎孜念冷聲道。
黎回心老實呆著,認真打量父親的表情,沒想到黎孜念一扭頭,抓了個正著。
“囡囡看父皇幹嘛。為何近來覺得不親近父皇了……”
黎回心覺得冤枉,分明是他防賊似的防著她吧。
“父皇和女兒血濃於水,哪裏會不親近呢。興許是父皇忙於朝政,自個覺得遠了吧。”
“嗬嗬。”黎孜念淡笑,聽起來又被嘲諷了。
“夏家罪定下來了。”他直言道。
黎孜念知道女兒和夏靜行關係好,索性直接告訴她,說:“四房抄斬,一個不留。”
……
“五房貶為軍戶,發配邊疆服役。其他三房貶為庶民,永安侯爵位撤除,財產抄家充公。”
……這比想象中的還要嚴厲幾分。
“真想不明白這些人,既幹出那些欺君的事情,若真是讓永安侯府全部發配邊疆,又能如何?可是朕沒有處置郗家,囡囡覺得如何?”黎孜念眯著眼睛,眼珠流轉,一張好看的臉龐多了幾分道不明的柔美俊俏。
“挺好的。明明是郗家之錯,最後卻是夏家承受一切後果。想必這兩家已結下死仇。”
“朕還親自問過靖遠侯,若是郗家和夏家必須擇一,保誰。”
黎回心挑眉,暗道她父皇真是戳心的言論啊。
“侯爺是保了郗家嗎?”
皇帝得意的笑了笑,說:“那是自然。”郗珍兒不但是歐陽韻之母,還是歐陽蘭之母。夏家好歹明麵上和歐陽家沒半點關係,自然是會選擇郗家了。
“朕還是很給你皇祖母和德妃臉麵,否則以郗氏族人所犯之罪,足夠抄家,甚至株連九族。大黎國是嫁勳貴霸道者不少,誰敢碰科舉,真是給了他們臉麵!”
……她父皇此舉,卻也是將郗家在火上烤著呢。
皇帝看重歐陽家,顧忌太後臉麵,考慮德妃心情,那麽夏家呢。明明主犯不是他們,卻要硬是背下罪名,甚至丟掉了祖上傳承百年爵位……
若夏家有冤情,興許日後還能翻案。可確實是犯法了,皇帝再如何嚴苛那都是應該的。
黎回心沒想錯,此時夏家內部亂成一片。皇帝聖旨才下,錦衣衛那邊就過來人抄家了。
永安侯是有實權的勳貴人家,祖宅擴建了好幾次,已經占了整條胡同。
目前的錦衣衛統領是安親王的嫡長子,黎定文。他看向身旁沉默寡言的少年,說:“弘誠,你稍後待在我身旁看著。別嚇壞了。”
李弘誠一怔,對於這個始終將他當成小孩子的王府世子無語道:“定文兄放心。”
黎定文輕笑,說:“瞧你緊張的樣子。第一次都會有些別扭,習慣就好了。”
……
“咱們錦衣衛效忠於皇帝,對待這些有罪的勳貴人家無需客氣。所謂勳貴子弟,和寒門子弟的路是不同的。一切皆在聖心。”想到他父王有意將小女兒回寧嫁給李弘誠,同鎮南侯府結親,他對待這位小弟弟可真是煞費苦心的好。
李弘誠嗯了一聲,沒有多言。他今日本來無需過來的,可是想到夏靜行……
他同她多少有些淵源,抄家這種事情女眷多是受罪,他就想著既然表妹也十分看重夏家姑娘,索性過來跑一趟。至少可以免了他們被人衝撞。
黎定文帶人進去,根本懶得搭理迎上前來的永安侯世子。對方一把年紀,昨個還是侯府世子,今日就成了平民百姓,弟弟還成了戴罪之身。他漠然的敷衍過去,沒留半分餘地。
慶豐帝自登基以來,抄家的侯府並不多。現如今年歲漸長,權利亦是漸長,當年那些自以為是的老東西們,都要小心脖頸上的腦袋了。
黎定文是宗室子弟,父親安親王是閑散王爺,沒有實權,守著一個窮封地。估摸是慶豐帝挑來挑去覺得安親王最是老實,於是九年前就開始提拔他。
如今,他已然是宗室裏最被皇帝看重的第一人。
他忍不住將目光落在李弘誠身上,當年皇帝提拔他的時候,他已經成年,十六歲。可是如今李弘誠才十二歲,就被皇帝這般看重,日後前途不可限量,也難怪父王想納他為賢婿。
他們都屬於親皇黨,自當好生接觸。
李弘誠聽到旁院有哭聲,皺起眉頭,道:“定文兄,我去盯著裏麵。”
黎定文大手一揮,說:“弘誠自便,若有喜歡的拿走便是。”抄家的時候難免有順手牽羊的事情發生,他擠擠眼睛,小聲說道。
李弘誠見他誤會了,並未多言,走向內院。
“李大人!”有下屬客氣的打招呼,將路讓出來。
李弘誠點了下頭,他生的俊朗剛毅,麵容帶著不符合年齡的成熟。走過一個拱門,聽到吵鬧聲。一女孩聲音清脆,喊道:“這是我姨送給我的屏風。太後娘娘賞賜的,你們也敢動嗎?”
李弘誠抬眼望過去,女孩穿著一身粉色衣裳,頭上戴著金釵發誓,像是位受寵小姐。
“九娘,還不趕緊拉著你姨娘回去。父親犯了罪,今個抄家是聖旨所示,容不得半分不敬。”夏靜行從後麵走過來,臉色發白,似乎是剛跑來的。
“嗬嗬。”女孩輕笑,不屑道:“大姐姐外祖家自從聽聞父親出事兒後躲得遠遠的,我姨娘娘家可並未如此。此乃宮裏所賜,理應不同對待。”
夏靜行被她說的麵紅耳赤,怒道:“夏靜月,你再胡言亂語我就讓媽媽綁了你!”
“你敢!”夏靜月吼道:“我姨是郗珍兒是靖遠侯府二夫人,我表姐是宮裏的德妃娘娘,你們誰敢綁了我!”
……
夏靜行剛想開口,卻見不遠處,一名白衣少年大步而來,他生的比一般同齡人還要高一些,麵容俊美,皮膚白皙,細長的眉眼輕輕挑起,開口道:“此處怎麽了?”
頓時,夏靜行臉上莫名一熱,沒再吱聲。
“李副統領!”
幾個錦衣衛立刻行禮,說:“這位姑娘不讓下屬們搬走屏風。考慮到此處都是女眷,下屬們不好動粗。”況且這種勳貴人家大多數是姻親遍布全京城,包不起人家真有後台呢?黎定文可以不在乎那是因為他背景深厚,身份高貴。一般小兵卻不敢輕易欺人太甚。
夏家九娘子夏靜月一抬眼,沒想到禁衛軍副統領居然是這樣一個俊朗貌美的少年郎。況且能給皇帝辦差的多是勳貴子弟,難不成是誰家少爺。
夏靜月倒是沒猜錯,李弘誠還是鎮南侯府的世子爺。
夏靜行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李弘誠那雙眼睛落在自個身上,反倒是不敢抬頭了。
她們家今日大難,自個也顯得狼狽,這般站在對方麵前,莫名覺得心塞。天啊她在想什麽呢,說起來李弘誠可比她小三歲呢。
夏靜月臉頰通紅,她生的貌美,有些小女孩的嬌羞之意,開口道:“這位李大人,我母親郗氏雖然是五房姨娘,可卻是靖遠侯府二夫人的庶出小妹妹。一向被外祖父疼愛。這件屋子裏的幾個貴重物件都是宮裏皇太後和德妃娘娘賞賜,能否別搬了。”
李弘誠聽了嗤之以鼻,夏靜月此話顯得太無知了。她以為什麽叫做抄家。她根本沒意識道夏家發生了什麽。
“夏家大姑娘,此事到底如何。”李弘誠懶得搭理她,直接問夏靜行。
夏靜行咬住下唇,硬著頭皮,說道:“讓世子看笑話了。煩請各位官爺進屋搬東西吧。”夏家都快連平民都不如了,她那個庶妹居然當著眾人麵前嬌聲細語,這算撒嬌嗎?真是隨了她姨娘。也難怪九娘子被養歪,五房郗姨娘最為受寵。她還老說會把女兒嫁進歐陽家……歐陽家三個字對於許多閨中姑娘來說,實在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夏靜月聽到夏靜行的話特別憤怒,說:“大姐你幹什麽!你怎麽知道李大人不會幫我們一把?”
夏靜行沉著臉,說:“王嬤嬤,把九娘子請回東屋!”
被喚的王嬤嬤猶豫片刻,走上前,一把就揪著九娘子拖著走。
夏靜月臉頰通紅,感受到四周的目光,尤其是那位俊俏小公子嘲諷的樣子,令她倍受打擊。
“夏靜行,你敢這樣對我,我、我告訴爹……”
夏靜行苦笑,淡淡的說:“好啊。爹被發配漠北服役了,你跟著去吧。”
……夏靜月老實下來。
夏靜行揚聲道:“府中所有仆役均是家生子。主子去哪裏,仆役就跟著去哪裏。想去漠北,還是留在京城,全看你們今日表現。”
此話一落,院子裏立刻清靜不少。
夏靜行看著幾位老人,說:“看顧好少爺小姐,別再讓人跑出來丟人現眼了。”
老嬤嬤們臉上一熱,點了下頭。大難臨頭各自飛,誰不是想看熱鬧呢。
“世子爺,你們請便吧。”
李弘誠望著夏靜行明顯瘦了不少的臉頰,還有她不停揉搓的手指,說:“大姑娘受傷了?”
夏靜行搖頭,說:“沒事兒。方才不小心磕到罷了。”
李弘誠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藍瓶,說:“正巧我外出在外都習慣帶藥,給你拿著先用吧。”
夏靜行一怔,拒絕道:“府上有。”
李弘誠沒搭理她,硬是塞給了她。
夏靜行臉上一紅,沒再多言。幾個下屬頓時明白了,副統領和夏家大姑娘有舊,於是在後院抄家的時候,大姑娘和夫人的屋子基本沒怎麽去破壞。睜隻眼閉隻眼就過去了……
夏靜行盯著手裏的小藍瓶,想起男孩不苟言笑的臉龐,甩了甩頭不願意去多想。
他父親是戴罪之身,祖父也成了平民百姓,一大家子要她和她娘看顧,哪裏敢再和鎮南侯府相提並論。往日裏打交道的小夥伴們,怕是都要疏遠她了。
這樣也好,清靜。她沒資本去招惹李弘誠。
咬了咬牙,她將小瓶子遞給身旁侍女,說:“扔掉吧。”
……
她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現如今一大家子都要指著她和她娘。
宮裏的黎回心並不曉得因為永安侯府抄家,今個京城街頭甚是熱鬧。那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古玩字畫,全部充公。
她和父皇吃了頓飯,聊到了選秀。
她想起娘親的話,也意識到這件事情必須有個穩妥的處理方案。別再因著選秀,反倒是給娘扣上個狐狸精的罵名,到時候太後那老妖婆更有話要說了。
“父皇,聽聞您又處置了一名禦使。”
黎孜念挑眉,看向門外,說:“你娘怎麽還沒回來,待會我去接她吧。”他頓了下,說:“嗯,殺了,怎麽了?”
“父皇,禦使都是不怕死的。您能殺死一個,不能一天殺一個吧。”
“放心吧,人都怕死。我倒是要看看明天誰不怕死……”黎孜念算是和大家杠上了。
這群死老頭子,連他睡誰都要管。
“話雖如此,可是皇帝子嗣確實是國家根本,動搖不得。”黎回心誠實道。
黎孜念不愛聽了,道:“囡囡是何意?可是你娘說什麽了?”
若是白若蘭敢勸他開選秀,他就、他就、他貌似也沒什麽法子,晚上再說。
黎回心自然不可能把母後賣了,勸解道:“父皇不願意開選秀,可見是看重母後,考慮到母後的心情,對吧。可是外人卻不知道,定是認為我母後不好,霸著皇帝不願意父皇寵信他人。屆時母後名聲都沒了,女兒覺得母後怪可憐的。”
黎孜念皺眉,說:“我倒是要看看誰敢說!”
“父皇,這終歸不是個解決辦法。”
“若是你母後懷孕了呢?”黎孜念揚聲道。他這次可是請了不少名醫專門守著皇後娘娘,再不能被人陷害了去。況且風水輪流轉,現如今的後宮,他看誰敢輕易違逆於他。
“我母後懷孕……”→_→
黎回心怔了片刻,道:“那也和開選秀沒什麽幹係啊。這並不衝突。”
黎孜念大怒,說:“囡囡,你母後那般愛你,你居然想讓朕寵幸他人。”
黎回心快哭了,委屈巴拉的說:“父皇,你怎麽還不明白呢。大黎國曆史上可沒有不開選秀的皇帝啊,若是父皇真顧及母後名譽,反倒是應該選擇開選秀。父皇開選秀與否,同是否寵幸其他女人也不衝突啊。”
她試探性的寬慰道:“父皇想啊,若是父皇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母後覺得父皇愛重她是因為並無其他選擇。可若是父皇身在花叢中,尚能自律,興許母後就能真諒解了呢。”黎回心頓時覺得自個很聰慧,這種話都想得出。不但不會刺激皇帝,還達成了母親所願。
不過若就算開了選秀,其他女人都成了擺設,父皇還是天天睡母後,不曉得母後會如何作響。養一群擺設,也是要花銀子的。
黎孜念茅塞頓開,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還是他們家閨女貼心……
“囡囡,你說的沒錯。”黎孜念當初沒守住雖然有其他人算計的背景,但是沒守住就是沒守住,說再多也是無用。那麽、如今的他,卻是和當時不同。他要讓白若蘭明白,現在的他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初登帝位的毛頭小子,不是幾個美人的誘惑,他就會自暴自棄的就犯。
他不會給她機會棄了他。
“既然如此,這次的臉麵就給了你那便宜舅舅吧。”黎孜念當機立斷定了下來。
“鎮南侯嗎?”黎回心詫異道。他舅舅寫勸誡帖子寫的可以辦,他可是武官出身。
“不是、白若行。我打算讓你母後和他的身份公開。你桓煜舅舅筆頭太差,讓他去打仗成,和文人打架就差太多。白若行我考較過,罵人不帶髒字,很不錯的策論底子。嗯,就這麽辦了。”
……
“對了。我若是應下開選秀,你母後會不會多想,傷心呢。”黎孜念有些憂愁。
黎回心同情的望著他,父皇、真是多慮了。她娘偷著樂還來不及呢。於是她忍不住去想父親在床上多差勁兒?竟是讓母後不想和他睡……
她沒想過是她爹太猛似如虎,讓她娘犯怵。
明明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好好做不成嗎?偏要學年輕人玩高難度動作,白若蘭真的鬱悶。活太好的結果就是讓她動情變得無法自控,這種感覺很不好。
“那你屆時可要勸著點你母後。若是她心情不好,你要立刻同朕說。”黎孜念千叮萬囑道。
“父皇放心,女兒曉得。”
兩個人聊天的氛圍頓時愉悅了,白若蘭恰在此時也回來了。
“若蘭。”還是皇帝抬起身主動迎出去,兩隻手攥著她的手緊緊捂住,皺眉道:“天涼了,你穿的太少,瞧手這般涼。”
“我穿的不少。方才親手給太後娘娘喂藥來的。她那屋子涼……”
黎孜念眉眼一沉,說:“怎麽親手去弄?下人都死光了嗎?”
白若蘭無語,道:“母後要求的,我總不能戳著那什麽都不幹吧。”
黎孜念垂下眼簾,淡淡的說:“既然如此下次不要去了。我屆時和榮陽殿那頭說清楚。”
白若蘭一怔,拒絕道:“沒必要。太後娘娘是長者,真出了不孝名聲,沒人會說皇上,便成了臣妾的錯處。何苦呢。身為兒媳婦,侍疾本身是應該的。”
……黎孜念渾身不好受,現在的皇後娘娘可真賢惠,他說一句,她便頂一句。
忍住!他默默的告訴自個,等晚上……嗯哼。
黎回心替娘親捏了把汗,想起什麽,道:“母後,兒臣方才和父皇商議,決定明年開春開選秀,母後覺得如何。”
黎孜念差點噎到,他眼睛一瞪,沒想到讓女兒幫忙勸著白若蘭,她挑這種時候開門見山的說。
白若蘭愣住,良久,道:“好呀。方才太後娘娘還提及此事兒。因著知道晌午皇帝和禦使在朝堂上又鬧上,太後娘娘攥著我的手訓斥半天。”
黎孜念見他們母女倆都無所謂的態度,頓時覺得特別憋屈。他拒絕來拒絕去到底為了誰!還不是想伏低做小討好他們嗎?
“我還琢磨如何和皇帝開口,既然陛下想通了,那麽便趕緊下旨吧。這都已經要到年底了,明年三月開選的話,也要考慮各地官員是否有功夫準備,否則秀女參差不齊,委屈了陛下。”
黎孜念咬著下唇,聲音仿佛從牙縫裏流露出來,道:“朕委屈不委屈,就不勞皇後費心了。”
白若蘭訕訕一笑,見他生氣,懶得較勁多言。她這具身體算是破敗,從未想過可以再懷上子嗣。若從大黎國國運講,總歸要廣納後宮,以皇家傳承為重。
一時間,她覺得自個還挺偉大的。忍不住衝女兒擠擠眼,一副求表揚的樣子。
她如今可真是長進了,再不會像是以前那麽傻,一聽到開選秀就勃然大怒,鬧來鬧去,整的誰都心煩,還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黎孜念心裏不是滋味,站起身一把撈起白若蘭,說:“我累了,跟我回去睡覺。”
“這才什麽時辰?大白天的。”
“午睡不成嗎?”黎孜念怒道,攔腰將白若蘭抱起,好像懷裏揣著隻貓,毫無重量。(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