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家家在念過年的經

    鹿鳴到家時，已近子時。

    慵懶的燈光下氤氳著年節的味道，靜謐而安祥。夫人溫婉撐著眼皮從臥室裏出來，幫鹿鳴把外套脫下來。

    “喝酒了？康老師什麽事你們喝到這麽晚？”

    “嗯，呦呦什麽時候睡的？”

    “你還說呢，小家夥不睡呢，說要等爸爸回來。後來困極了，趴在我身上睡著了。你餓不餓，我給你準備點兒吃的？”

    “還行，我喝點水吧。媽今天又做了什麽好吃的，累了吧？”

    “嗯，媽累了，呦呦睡了媽也睡了。今天媽糊的肘子，噢，給你弄塊吃吧，味道很好。”

    “不了，太晚了，明天吧。還有哪些需要買的，明天我回來時順便帶回來。”

    “好像沒有了，都辦弄好了。你們哪天休息，再有兩天就除夕了。”

    “明天可能就是最後一天了，過年時在家好好陪陪兒子。”

    “還沒跟你說，今天媽生氣了。”

    “你惹的？”

    “我惹媽幹什麽，是溫博。兩個人又吵架了，媽不高興了。呦呦也不找姥姥了，嗬嗬。”

    “嗬嗬，呦呦怎麽不找姥姥了？走，到屋裏說去。”

    “嗬嗬，這小家夥睡得，還抱著頭，小臉紅樸樸的。小孩真好。”

    “唉，對了，明天爸就回來了，誰去接去？”

    “我唄，還能有誰？不就因為這事兒，溫博與文靜兩人就吵起來了，溫博打電話問你有沒有時間，媽就生氣了，說要打電話給爸讓爸別回來了。”

    鹿鳴趴在床上，盯著甜甜酣睡的呦呦，“我沒弄明白，媽為什麽生氣？就這事，溫博與文靜就吵起來了？”

    “他們兩人的事我也懶得問，可能溫博想讓文靜去接，文靜說沒時間，她跟朋友約好了，溫博就說過年了還出去瞎逛，文靜呢就不高興了，扯著扯著就扯著一些陳芝麻爛穀子，連結婚時溫博答應的房子也抖露出來了，說結婚這麽多年了，爸媽也沒給他們買房子，還是他們自己貨款在老家買的。”

    “這哪跟哪呀，溫博打電話除了問我有沒有時間之外，是不是又把他跟文靜吵架的事兒都跟媽說了？”

    “唉，我家溫博那張嘴，媽聽了之後就生氣了，在電話裏把溫博罵了一頓，嗬嗬，呦呦聽姥姥訓舅舅，就跑來找我，說姥姥說髒話，不是好孩子，不跟姥姥玩了。”

    “那你明天去接爸？”

    “我不去誰去，溫博兩人不可能了，你明天還得上課，隻能我去了。爸也沒拿多少東西，下火車後打個車就行，媽非要去接。”

    “你什麽意思？老人有老人的想法，去接是應該也是正常的，你還有什麽不滿的，那可是你親爹。”

    “我不是那意思。過年了，放假非得等到除夕，這多少事啊。”

    “有事想辦法解決就是了，莫要拿情緒當事來做。人事兒，人事兒，沒有人哪有事兒，有了人就有了事兒，再正常不過了。噢，給呦呦講故事了嗎？”

    “講了。你說這小孩真是奇怪。本來困得不行了，我把呦呦放床上，小家夥就睜開眼了，四處瞅瞅，就喊著媽媽講故事媽媽講故事。我跟他說呦呦困了，今天不講了，呦呦睡覺覺吧。小家夥不幹，非要講故事。一篇還沒講完，小家夥歪著頭就睡了。”

    “嗬嗬，習慣了，他知道睡覺前聽故事就是他睡覺的一部分。不聽故事的話睡覺能叫睡覺嗎。來，我看看你給他講的故事，也講給我聽聽，啊---，困了，這老康拉著我瞎嘚嘚。”

    “我就奇怪，你們兩個大男人不回家聊什麽能聊這麽長時間。呶，這就是我給呦呦講的故事。”

    “格林童話？哦，呦呦喜歡聽嗎？他對講過的哪些故事感興趣？”

    “沒有吧，講過的故事呦呦會時不時地冒出來，他還不懂，哪裏會感不感興趣，就是好玩唄。”

    “格林童話先不給他講吧。”

    “為什麽？不講格林童話還能講什麽？”

    “故事多了去了，格林童話先放放。這也是我的失誤，不養兒不知父母恩，不養兒也不知育兒惑呀。睡了，過年的時候我再選選，啊---，困死我了。”

    “唉，你不給我說明白，就想睡覺，你讓我怎麽睡得著啊。哼，好吧，我也睡了，明天還得去接爸呢。”

    “嗯，溫博的事不要跟爸說，媽呢，你先開導開導，大過年的，別弄的都不痛快。唉，不是冤家不聚首，吵吵鬧鬧也正常。噢，對了，你弄的那些穴位按摩的資料放哪裏了，給張引發一份過去。”

    ※※※※※※

    除夕前的一天。上課的學生依然沒有消減的跡象。鹿鳴到才材公司時，看見鳳兒正向幾名家長說著什麽，鳳兒笑眯眯地朝推門進來的鹿鳴拋來半片笑容，微微點點頭。鹿鳴咕咚一聲把打趣鳳兒的話又咽回去，抻抻脖子轉身向隔斷開來的小授課間走去。

    來上課的學生臉上還帶著倦意，看見人來隻是木然的掃一眼，或打著嗬欠，或嚼著早餐，有人幹脆趴在桌上繼續袪趕著睡魔。

    鹿鳴也感覺渾身倦怠，早上被早起的嶽母喊起來，匆匆吃了點東西，就出門趕車，飯後易困，幸而公交車上已經顯得空蕩，鹿鳴一路打著盹搖頭晃腦地來了。

    鹿鳴站在一學生身後等著續水泡茶，以驅趕困意。

    “鹿老師，沒睡醒吧？”

    “噢，鳳兒呀，嗬嗬，本來還沒睡醒，一聽到你的聲音再看到你這人，什麽睡意也沒了。你來得好早啊。”

    “嗬嗬，鹿老師又胡說了。我昨天晚上就沒回去，小張老師孩子病了，強老師得回去給老公做飯，就我，嗬嗬，沒有疼的小丫頭。”

    “喲，立春了沒？好象立了吧？”

    “什麽立春不立春的，鹿老師，你想說什麽，噢，還有事要問你呢，鹿老師，初二有時間嗎？”

    “初二？幹什麽？”鹿鳴一臉警惕。

    “嗬嗬，看把鹿老師嚇得，讓你出來遛達遛達唄。”

    “謝謝，謝謝，鳳兒，我已經有了安排，別打我的主意啊。”

    “我就說嘛，人家老師也要過年，忙活一年了，誰不想在家陪家人好好過個年。可家長不這樣想啊，還想讓學生初二過來補課呢，你來時我正跟家長解釋呢。”

    “理解，理解，尤其高三的學生。”

    “鹿老師，你理解管什麽用，你又不來給他們上課。淨說這些輕巧話，哼。唉，鹿老師，你家孩子上幼兒園了吧？”

    “是，過了年就送他去，我也成了家長了，這可是個用錢也買不來的身份。鳳兒，什麽時候你也再上升一級，先從媳婦做起。”

    “我就知道鹿老師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來。”

    “你看你看，鳳兒，這怎麽不是好話，夜也想夢也想，不就是想做媳婦嗎，好心當了驢肝肺。”

    “嗬嗬，驢肝肺，正好過年來一幅驢下水，很好的下酒菜，天上龍肉地上驢肉，大補啊。鹿老師，謝謝啊。”

    “嗨，這孩子，學壞了。”

    “鹿老師，不跟你貧了，初二能不能出來上課呀。家長還在那裏等著呢。”

    “心情可以理解，做法值得商榷。一張一弛謂之道，拉緊的彈簧時間長了再鬆開時就收不回去了。鳳兒，你親愛的鹿老師也不想提前進入鬆鬆垮垮的年齡，難道你想看鹿老師核桃皮一樣的皮膚？”

    “俏皮話真多，可難死我了。怎麽辦呢，家長們說過年家裏也沒有什麽事，擔心學生一鬆下來就不好再進入狀態了。如果不是難為人，我看有些家長都想著初一就來上課。”

    “鳳兒，鹿老師在這事上還真幫不忙，家裏也有一個孩子等我回去跟他玩呢。嘿嘿，這事讓老強管去，讓老強一通火炮轟回去，家長就沒念想了。”

    “強老師啊，她呀，嘿嘿，如果有老師能上，她還巴不得呢。”

    “那，我真沒辦法了，鳳兒，你鹿老師一向好說話，在這事兒鹿老師可沒有餘地給你，啊。嗬嗬，我也不好向你推薦誰能初二上不是。一是跟家長說初五之前不能上課，二是再找能初二上課的老師。咱這片林子也不小啊，是不是。”

    “鹿老師，你是說---”

    “鳳兒，我什麽都沒說，噢，我的學生來了，好了，鳳兒，我去上課了。拜拜。”

    ※※※※※※

    “鹿老師，鹿老師，”鹿鳴上完一節課後，正站在走廊裏端著杯子喝茶，手裏一縷輕煙嫋嫋縈繞。

    “張兒，今天你還過來，孩子怎麽樣了？”

    “好多了，這幾天可把我折騰壞了。幸虧有我婆婆在家看著，這弄個孩子真不容易。鹿老師，我聽鳳兒說您初二有事？”

    “怎麽，鳳兒還沒搞定？這孩子，對我還不死心啊。”

    “不是，嗬嗬，鹿老師，沒有。我跟鳳兒說了，家長的一些要求咱們不能隨便答應，學生在家一樣可以複習的。若是怕孩子分心，那他這家長就應該反思了，高三的孩子了，還沒有自製力，還需要老師看著才能學習，那這家長也太失敗了吧。”

    “嗬嗬，張兒，很衝啊。“

    “不是，鹿老師，咱們幹這個，接觸的家長太多了，照我看啊，孩子學習有問題，十之八九先是家長有問題在先。沒有家長的問題，學生的問題就會少很多，有很多家長看著學曆也不低，在孩子身上可就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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