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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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馬車裏,風一山悠悠地倚著小窗,扔起一粒花生米,嘴巴朝上一張,準確地含在了口中,吃得很是滿足。一粒接著一粒,小桌上的一盤花生幾乎被他吃光,一個動作,玩得樂此不疲。
岑灝剛開始還對此人的行為頗感不滿,不過久了之後,倒也隨他去了,自己安靜地捧著書看著,也算清淨。
許是吃飽了肚子,風一山閑得無聊,便湊近了道:“白臉貓你看的是什麽?瞧你這麽投入的樣子,我也瞅兩眼。”說著將岑灝的書奪了過來,翻了翻,笑道:“白臉貓,你喜歡看這書啊!”
岑灝將書拿了回來,道:“好看的就看。”
風一山好奇道:“那你喜歡看遊記嗎?”
岑灝瞅著其放大的臉龐,眨巴的眼睛顯得越發靈動,別過臉去,道:“遊記也看。”
風一山興奮道:“那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我跟你說吧,我想去好多好多地方。首先,就得去五嶽看看,瞧瞧他們到底有什麽不俗之處,跟我輕雲峰又有何不同,同樣是山,書中說得是各有千秋,我得去看看到底是怎麽個千秋法。”
他越說越起勁:“然後再去看水,什麽黃河長江南海東海的,統統看個遍!”他歇了歇,又道:“我輕雲峰上也有海,不過是雲海,但你別小看我雲海,每每日出,霞光萬丈,雲海翻湧,如滔滔江水,甚是輝煌呢。”
聽著風一山滔滔不絕地講著,岑灝放下書,注視著他道:“我昨夜說的話,你可還記得?”
風一山回憶了好一會兒,不由沉下臉去,撅著嘴道:“悶葫蘆。”說著,再倚在窗邊,看著窗外去了。
人在閑的時候,嘴巴很難停下來,岑灝不喜講話,風一山說不了話,隻是想找些事情做罷了,便又吃起了綠豆糕來,綠豆糕是塊狀的,他硬是掰了個小角下來往空中一拋,嘴巴一叼,細細咀嚼一翻方肯下肚。
也不知過了多久,車外“籲”地一聲,馬車停了下來,風一山卻顛了一下,吃的沒接住,腦袋反倒磕了一下,不禁罵道:“老頭你會不會駕車啊?”
灰袍人掀起簾子,道:“我不會,你會,你來啊。”
風一山吃了個悶虧,隻得下車。
見到車外這般景象,風一山不免打了個寒顫,岑灝倒沉得住氣,出門前也已做好了心理準備,但這風一山難免又要說話抱怨兩句:“老頭,你究竟是要帶我們去哪兒?非得往這荒郊野外地走嗎?”
四下萬籟俱寂,人跡罕見,灰袍人道:“今日就在此過夜吧。”
岑灝點了點頭,風一山哆嗦著皺起眉來:“我還想著能愉快地洗個熱水澡呢。”
灰袍人安慰道:“過兩天就能讓你舒舒服服地泡個澡啦,今日就委屈一下吧。”
風一山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道:“已是日落西山了,要是有肉吃就好嘍。”
灰袍人道:“二少先待在車裏,你,你跟我一起找東西去。”
風一山白了他一眼,也沒反駁幾句,竟乖乖地跟著去尋覓食物去。
兩人尋了一會兒,竟沒見著能吃的東西,掛在樹上的,地下跑的,雖是初春,卻還是冷的刺骨,難以覓得。灰袍人也不急,嘻嘻笑道:“好徒兒,你去找些小石子來。”
風一山道:“幹嘛?”
灰袍人道:“你,你就是說得太多,做得太少,別廢話,快去。”
風一山一臉不爽道:“可是你一路哭著求我當你徒弟的,態度這麽差,小心我不幹了。”
灰袍人擺擺手,很是自信地樣子道:“你不會你不會,快快去吧,回來後就知道了。”
風一山嘟嚷著走開了。
很快,風一山捧著一手的小石子來到灰袍人麵前:“喏,你要的東西。”
灰袍人甚是滿意地笑著接過去,指了指棲於樹上的一隻小鳥兒道:“去,你把它捉下來。”
風一山頗有些同情道:“你要吃它呀?”
灰袍人道:“那點肉,有什麽好吃的,你快快捉住它,聽我的話。”
風一山見灰袍人不吃鳥兒,也放開了拳腳,一個縱身,便跳上樹枝,小鳥簡直就是囊中之物。可是,當風一山即將觸到鳥兒之時,一粒小石子打在小鳥棲息的樹枝上,鳥兒被這一震,驚地飛了起來,風一山這才曉得灰袍人的用意,他氣得咬咬牙,身子一蹬,跳向空中,寬袖一甩,鳥兒受這風力又是一陣驚嚇,一不小心眼看著就要被風一山給製服了去,突如其來的一粒小石子恰巧打在風一山伸長的手與小鳥之間,其間力道令風一山一怔,小鳥趁機又轉向飛了出去,風一山隻抓到了空氣。
風一山淩空盤旋兩圈,心裏一陣慌張,再無支撐物,眼看就要掉下去了,若被老頭看到這般蠢樣今後不是又多一道被取笑的事兒來了?就在此時,小石子好巧不巧地打在他足尖之下,風一山借力一點,跳得更高起來,一下有了精神,懸空橫身側翻,雙掌兩側一拍,未觸及石子,卻覺得一股力道推著自己,身子蹬地往上,又高出許多,風一山連打著幾個翻滾,飄飄然落了下來,甚是高興地問道:“老頭,你的小石子厲害得很呀!”
灰袍人笑道:“你知道為什麽你武功不好,輕功卻不賴?”
風一山得意道:“師父雖然沒傳授我輕雲劍法和內功心法,但是輕功卻是手把手地教我的,比大師兄和阿寧還盯得緊呢。他也時常說想要輕功好,更多是取決於腳力和步伐。”他眨巴著眼睛道:“大師兄和阿寧平日還要習武練劍,我便整天都在練習腳法,偶爾幾次玩耍,他兩都贏不過我的。”
灰袍人道:“看來你在輕雲峰的十八年裏過得不錯。”
風一山奇道:“你怎知我今年十八?”他想了想,恍然:“定是我師父說的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本大俠筋骨奇佳,聰明靈慧,師父自己教不了我便讓你來教我。”他眉毛一挑,更為得意了。
灰袍人眉眼含笑,道:“你何時生辰啊?”
風一山道:“臘月初八。”他算了算:“年前剛過的生日,到現在,應該是十八歲零一月了。”
灰袍人喃喃道:“臘月初八,很是吉祥的日子啊……”
風一山卻驀地黯然了好一會兒,灰袍人暗自深呼了氣,道:“你曉得花瓣為何會浮在水上?”
“輕唄。”風一山不以為意道。
“那人呢?”
風一山一怔:“人?”
灰袍人道:“輕功練的是浮勁。”
風一山恍然道:“我明白的,師父曾跟我們說過,可是他也說,輕功可以借力打力,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將外力化為浮勁,其中奧妙非親自體味才行,所以,會輕功者很多,輕功上乘者卻寥寥無幾。”
灰袍人笑道:“沈兄說得極是。”他頓了頓,又道:“以後我會像方才那樣給你練習,時機成熟後,再傳你點力化身和虛徒六步的走法。”
風一山一聽,喜道:“什麽是成熟的時機?”
灰袍人諱莫如深道:“到時候就知道了,你這人好奇心這般重,小心吃了虧去。”
風一山咯咯笑道:“老頭你究竟是什麽人?”見灰袍人不答話,風一山黑溜溜的眼珠兒一轉,道:“昨晚我氣得糊塗了,你說你這麽討厭飛鷹幫,難不成你和瀲屏山莊有甚關係?”
灰袍人立馬變了臉色,看著風一山,竟是一副痛苦的無奈的模樣,歎氣道:“你這麽想知道,我以後自會告訴你。”
風一山噘著嘴,卻馬上又變得溫順起來,道:“老頭,你若心裏有苦,不妨跟我說出來。”
灰袍人別過臉去,拍拍他的肩,道:“快回去吧,莫讓二少久等了。”
風一山不屑道:“就讓他等著好了。”忽而記起一事來,拍著額頭,道:“哎呀,我們的晚餐怎麽辦?”
灰袍人笑道:“這種地方這種天氣實在難以尋覓到食物,回去吃點心好了。”
風一山叫道:“天呐,我吃了整整一天啊!”
“一整天你都在吃,還不夠?!”
……
兩天下來,車裏的人也習慣了顛簸,風一山單手枕著腦袋倚著窗子熟睡著,岑灝放下書,眯了會眼睛,睜開後見他還沒醒來,不由端詳了一番。
寬大的衣服穿得並不合身,雙手大半時候老藏在袖子裏,瘦小的身子,瘦小的臉龐,眉毛卻粗地毀了所有靈氣,唯獨那雙不是特別好看的眼睛,還算顯得聰慧,睫毛垂下的影子安靜地覆在黑黑的臉上。平日裏總是奔噠著,難得見其安靜地待在一處,岑灝竟不自覺地彎起了嘴角,又捧起了書來。
這次馬車是穩穩地停住了,車外硬邦邦的聲音傳來:“快下車。”
岑灝整理了一下衣服,拍了拍風一山的肩,不見反應,想來是兩日勞累,睡得死了,又用力推了推,風一山才不耐地甩開他的手,坐了起來,眼睛卻未睜開,岑灝也不去理睬,先下了車子。
車子就停在客棧門前,小二見到有客人來了,趕忙上前招呼,隻是岑灝大白天的不下雨又撐著一把銀傘,讓人看了後不免感到奇怪,便多打量了幾眼。岑灝熟視無睹,等著灰袍人跟小二招呼了幾聲,一道進了客棧。
三人在二樓一角落的臨窗位置落座後,點了些吃的,灰袍人問道:“小二,你們掌櫃的在哪兒?”
小二一直是笑眯眯地躬著身子,並不知做錯了什麽,忙回道:“要小的去請掌櫃的上來嗎?是不是小的伺候地不周到?”
灰袍人擺擺手道:“你帶我去見他,我跟他是熟人。”
小二這才放心,聽了這話,笑得更燦爛了:“客官跟我這邊請。”
灰袍人還不忘跟岑灝囑咐了兩句:“你看著他,別讓他亂跑。”
岑灝淺笑地點點頭,風一山叫道:“老頭你太過分了!”
灰袍人走後,風一山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岑灝卻細嚼慢咽,兩人形態相差甚遠,坐在一起倒顯得有趣。
吃飽之後風一山很滿足地拍拍自己的肚子,倒了一盞茶,清了清肺。透過窗戶看去,恰是正午時分,陽光溫暖,讓人懶洋洋的。岑灝的銀傘安靜地擱在其左手側,卻顯得格格不入。街上行人不多,多半是在家裏吃飯,或者午時休息去了,隻有鋪子都還開著,客棧的人會多些。
風一山隨著長街望向那拐角處,一大隊披麻戴孝的人哭喪著臉湧了過來,那個架勢,估摸著有六七十人。為首一個是二十歲左右的姑娘,雖然不施粉黛,容顏卻是秀美,雙目炯炯,蘊含悲憤。
風一山探出頭去,才看到另一麵相對著走來一群人,皆身著是石青色長衣,個個手持大刀,氣勢洶洶。為首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健壯男子,大刀抗在肩上,走得沉穩有力,左額一道不長的傷疤卻是極深,看得人觸目驚心。
“看來,這雙方人馬是要動手的意思了。”風一山道,不料左手卻被岑灝按住,不禁叫道:“你幹什麽?”
岑灝眼角一瞥,道:“怕你坐不住。”
風一山收回目光,笑嘻嘻道:“我不會亂動的,你一直這樣不是很累嘛!”他試著抽回自己的手,岑灝卻越抓得緊了。
風一山隻得任他抓著,隻是袖子下的手不由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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