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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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岸青山遙遙,翠綠繁茂,林中深處,白雲飄飄,鳥語鶯嚀,碧水成帶,一張竹排順流而上,江中倒映群山,船在山頂之上,筏上之人遊江興歎:“仙境也莫過如此了!”

    鐵牛站在筏尾,撐著竹竿,輕鬆愉悅。

    岑灝左手撐著銀傘,白衣翩躚,單手負於身後,立在筏中,微風掠過,吹破俊影。人景之間相映成趣,人在畫中遊,景成眼中畫。兩人各自欣賞秀麗江山,其中百般感觸,難以言表。

    竹排隨著江水繞了一個彎,景色更勝,風擺動蘆葦,卻沒有任何飛鳥。

    岑灝緊了緊傘柄,神色一凜,側耳細聽。

    驀地,江麵躥出六個紅衣人來,他們個個身法飄忽,手持長刀,自竹排四周湧起。

    岑灝早已覺察周圍不對勁,紅衣人浮出水麵不到半身,他便迅速地收傘,往江中一拍,擊起層層高浪,此時已不同以往,岑灝封印被破,全部功力皆可施展,故而,這銀傘一拍,力量自不能小覷。

    紅衣人雖是被震得不得不向後翻去,但又極快地往中間圍攻,絲毫沒有受此一擊的影響。岑灝將鐵牛護在身後,銀傘左邊一橫,換到右邊傘尖一刺,左腳前方一踢,右手向後一甩,銀傘攤起,手腕一翻,推得紅衣人連連後退,連貫一係列動作下來叫岑灝自己也被驚了一下,行動之間,無絲毫停滯,行雲流水傾瀉而下。

    紅衣人暗自吃驚,下一動作,殺氣突起。

    六人同是一招,大刀刺向岑灝,本來這種招數出來胸口空門大現,但多人一出,若岑灝抵擋一個,便無其餘對付另外五人,況且他身邊還有一個沒有功夫的鐵牛。

    間不容發,他將鐵牛一手舉起,兩人騰空而上,六把大刀紛紛向岑灝腰間刺去,岑灝用力將鐵牛往上空一拋,銀傘開啟,整個人竟落了下來,掉入大刀之下,可他身子一斜,輕飄飄地往一側略去,六把大刀落入銀傘之中,岑灝指間一動,銀傘瞬間收起,將大刀統統裹入囊中。

    岑灝立在筏上,剛好鐵牛著地,岑灝右手一托,抵著他的後背,兩人穩穩地站在筏上,安然無恙。

    六把大刀躺在竹筏之上,紅衣人落入水中,進退不是。

    岑灝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要殺我?”

    紅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搖頭不語,身材最是高大的一個,站了出來,拱手道:“我等本不想取你的性命,隻是,今日此時,此地不允外人來往,還請閣下盡快返回。”

    岑灝不解道:“為何今日此時此地不宜?”

    另一人不耐道:“我等奉命在此守候,閑雜人等快快離去。”

    岑灝待要再問,便見前方兩個身影越來越近。

    他們所在的竹排之上無人撐杆,而竹排卻似被一股無形之力所牽引,如乘風的紙鳶,此時,正值大風。

    他們從百米之外到達眼前,不過兩句話的時間。

    岑灝見這兩人並肩而立,一人藍衣華服,墨發玉冠,手執一把紙扇,翩然自若,麵若桃花,瀟灑俊逸。另外一人叫岑灝最是注意的便是濃密的雙眉之下那一對清冷的眸子,冰如寒潭,叫人不敢直視,古銅色肌卻膚映襯著陽光般自由的性子。兩人禦筏之時仍氣定神閑,如信手拈來一般,功力不可小覷,岑灝心中暗自佩服。

    那六個紅衣人見到兩位,均拱手行禮:“二公子,四公子。”

    那藍衣公子頷首道:“怎麽回事?”

    身高體壯那個率先回答道:“回二公子,這位少爺……”他瞧著岑灝,給藍衣公子使了個眼色,藍衣公子端詳著眼前這位白衣翩躚的少爺,不禁皺了皺眉,對那人道:“你們先動的手?”

    那人支支吾吾,道:“屬下,屬下……”

    岑灝笑道:“公子莫怪,是在下先動的手。”

    “哦?”藍衣公子道:“那也是他們的不是,若不是他們沒好好說話,也不至於鬧成這般模樣。”

    岑灝道:“無礙,在下也未被傷的,故而,公子大可不必介懷。”

    藍衣公子笑道:“敢問閣下是?”

    岑灝道:“在下無名之輩,隻因無聊閑靜在家,出來散散心而已。”

    藍衣公子眉毛一挑,道:“原來如此,那真是有緣了,我與四弟也是百般寂寞無趣,才出來遊山玩水。”他指了指六位紅衣人,道:“他們是擔心我倆的安全,便躲在隱處,沒想到擾了閣下的雅興了。”

    他說得謙謙有禮,岑灝也笑著有禮回道:“無妨,無妨。”

    藍衣公子眸光一閃,道:“既然如此有緣,不如一起遊賞,如何?”

    岑灝推脫道:“在下雖是賞遊觀光來到此地,但自小一人寂寞慣了,人多反倒顯得口拙愚笨。”

    藍衣公子笑道:“原來閣下是個喜愛獨行之人,嗨,看來今日是無緣與你一遊,真是叫人失望……”

    岑灝不語,藍衣公子又道:“既然如此,在下便和舍弟先行告辭了。”

    兩人拱手告別,另外一人蹙著眉頭,一直沒有說話,岑灝也不去多想,隻是,當兩個竹筏並肩掠過之時,岑灝的耳邊傳來了一個如夢似幻的聲音:“後會有期。”

    當岑灝轉過頭去看時,那排竹筏已經行了數丈之外了,隻留下兩抹清冷的影子。

    岑灝苦笑,有期之時真能後會嗎?

    岑灝心事在懷,縱使山水之間妙如仙境,也都失了顏色,一點趣味也無。

    突然,鐵牛咿咿呀呀地叫著,指著不遠處,岑灝順其手勢望去,那兒峰叢立於水上,山壁傾斜,茂林深幽,雖是美景,卻並不比周圍景觀更甚。

    岑灝不解,而鐵牛竟將竹筏遊向了那斜壁。

    兩人在斜壁之下,岑灝抬頭隻見壁上草木叢生,並無奇特,而鐵牛卻將他麵前的樹枝扯開,樹後竟藏著狹窄的縫隙。這類窄縫在這種地方沒什麽特別的,可鐵牛一直指著窄縫,指手畫腳,讓岑灝感覺古怪。

    岑灝道:“你要讓我進去?”

    鐵牛連連點頭。

    兩人便側著身子走進縫中,行了約摸一刻鍾,岑灝笑道:“你方才究竟見到什麽了?”

    鐵牛著急地在空中比劃起來,岑灝隻得道:“再走走看看。”

    突然,窄縫驟然變大,岑灝定睛一看,裏麵是個天然的山洞,洞中鍾乳石形態各異,或從頂部垂直於地下,或懸與空中,千奇百怪,令岑灝驚歎。即便他博覽群書,所知甚廣,但頭一次見到這般自然奇象,不免大讚奇美壯麗。

    兩人越往裏麵越是昏暗,可岑灝自小受毒素所累,在夜間行動反倒自在,十八年下來,習武練功均在晚上,耳力自然比常人強些。他隱約聽到水流之聲,此聲不似從外界傳來,岑灝心中一奇,向左邊摸去,果然,在小道內轉了兩彎後視野頓時變得明亮起來,竟是洞中洞!

    這個大洞約有百米來高,頂上一口大天井,垂下幾條粗藤,落在洞中央的碧池之內,此洞的鍾乳石比起外麵的更為粗長,形態更是奇觀。洞的深處凸起一個房子高的平台,平台之上竟是一張石床。

    岑灝驚訝,此地竟然有人居住?待他看到了石壁上的刻字後,心內再是按捺不住激動了。對著牆上念道:“知死而後生。”

    那五個大字瀟灑大氣,行雲流水,矯若遊龍,入壁三分,而那洞壁凹凸不平,且刻字三丈之高,若非絕世高手,又如何淩空刻字與壁上?

    岑灝震驚之下,回想方才鐵牛的模樣,又見他興奮地指著洞壁上的刻字,不禁問道:“你方才是不是見到什麽人了?”

    鐵牛重重點頭。

    岑灝接著問道:“是熟人?”

    鐵牛“咿呀”地特別興奮。

    岑灝終於了然,道:“是先生?”

    得到了鐵牛的肯定,岑灝欣喜,可又回想起書畫店前的刻字對聯,不解道:“我看這洞壁上的字比起之前看到的更有力傳神,且字跡不同,絕非出自一人之手……”

    岑灝思忖著,隻聽有人道:“小兄弟可知洞壁之上寫的是什麽字嗎?”

    岑灝循聲望去,石床旁邊站著的竟是書畫店的先生,他一手懷抱古琴,笑容可掬地看著自己,而床上赫然坐著一位白發長須老人,這老人儼然一副書生模樣,臉上自帶笑意,容光煥發,如童顏一般。

    岑灝驚喜交加,竟跪了下來,眼中霧氣升騰,哽咽道:“老……老先生?”

    白發老人大笑著,又是問道:“小兄弟,你可知壁上寫的是何字啊?”

    岑灝又哭又笑,憋住內心的種種疑惑不解與激動,想著老先生的問題,迷茫起來,上麵的字明眼人都看得到,老先生又會識字,何故再一見麵,便問這種問題,但他還是照念不誤,道:“知死而後生。”

    老先生眼中笑意更濃:“那你可知其中的意思啊?”

    岑灝道:“我隻知道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它是說人在生死關頭隻有努力拚搏爭取才有取勝求生的機會,而壁上的字,乃平生第一次所見,不敢妄測寫字之人背後深意,可單從字麵上看,理解為知道了死亡之後才能真正懂得如何生存。”

    老先生笑道:“那你可理解死亡?”

    岑灝苦笑道:“我本是將死之人。”

    老先生回憶道:“我偶然路過,見你身中劇毒,便以內力逼出大部分毒素,封印住殘留,當時見你筋骨不錯,兩年後再見你時,越發覺得你天資聰慧,不習武學實在可惜,便與你處了兩月有餘……”

    岑灝磕頭道:“多謝老先生再造之恩。”

    老先生道:“十八年前我還是喚你叫’小孩’來著。”他說著,身邊的先生也一起笑了起來。

    老先生又道:“小兄弟,我離別時與你說這漓江之水世間難得,是望你能過來尋我,十八年過去,未見你人,還以為你年紀太小,根本不了解其中深意,也曾以為你已去了,畢竟,這毒雖被封印住了,但也難免有衝破結界的一日……”

    岑灝頷首,將此事過程做了一番簡短闡述。

    老先生扶須沉吟:“我倒是沒有料到會有這麽一翻波折……”

    岑灝不免苦笑:“所以老先生,我命不久矣了……”

    岑灝聲音漸小,鐵牛雖沒見他唇瓣蠕動,不知講的什麽話,但主人周身的悲與傷,已將鐵牛的心狠狠地重創了好幾遍。

    老先生仍是平靜,道:“造化如此,造化如此。”

    空洞之中,這四個字耳邊回響,岑灝搖搖頭,笑道:“雖是造化如此,我也覺得不枉如此造化,今日得以見到老先生,想來造化並非全然是愚弄人的。”

    這一語擲地有聲,隻聽老先生忽忽而大笑道:“造化!造化啊!哈哈哈哈!”

    隻見他身影一晃,如一縷輕煙一般,飄上了天井,人影已經消失,聲音猶如在耳邊:“小兄弟隨我來!”

    岑灝看向先生,見他頷首,便走到池邊。可這天井百來米高,若是謝前輩在此,還有上去的可能,但自己並沒習得虛徒六步,登上天井實屬困難,不過見到垂下的幾根粗大的藤條,岑灝便不再擔心,借力登上天井,還是綽綽有餘。

    可上來後,乍一看,岑灝不禁傻眼,這般景象,定當永世難忘。

    原來這裏別有洞天!四周鬱鬱蔥蔥,樹下百花成片,千姿百態,不遠處群山環繞,鬆柏挺立,水流潺潺,細水之間,怪石嶙峋,形態各異。中間空地一旁擺著一大圓石桌,幾方石椅,桌上一石棋盤,棋子均由天然石雕而成,雖不比那岑澈送的緬甸水墨翡翠棋盤,卻贏在自然大氣。

    岑灝走進一看,才發現此棋乃是一盤殘局,待一細看,不免歎道:“此局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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