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目光與她對上的那一刻，喬禕在那雙溫柔的瞳孔裏看到的是寒意和恨意，她的身子先是篩糠一般顫抖著，之後突然激動起來。

    “你都知道了？你爸害死了我媽，他是殺人凶手，他該死！”

    “他無心的，他不知道你媽會跳車，那隻是個意外。”

    “你還替他狡辯……”辛安狂吼，“就是他害死我媽，還害我爸中風！”

    “是他的錯，可是這些年他已經盡力在彌補你了……他對你有多好，你是知道的……”

    “彌補？嗬嗬……那不叫彌補，那隻是他陰謀的一部分，他害怕我想起失憶前的事情，他是在監視我！他的演技可真是好，我曾經以為他是真心對我好，可那不過是他的陰謀！他竟然瞞了我這麽多年，實在是太歹毒了！不過，這一次，他休想再逃脫！”

    “你見過他了對不對？他在哪？”辛安抓著喬禕，眼睛都被恨意熏紅了，咬牙切齒地就像個瘋子。“你告訴我，他在哪？你說啊——他在哪？”

    “對不起，我不能告訴你！”

    “你明知道他做的那些事情你還護著他？”

    “我也沒有辦法。”喬禕痛苦地喊道。“就算他殺人放火，他也是我爸，除了幫他我還能怎麽樣？我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嗎？”

    “那我就能眼睜睜看著我媽慘死？你知不知道，我親眼看著她跳車，被一輛大卡車撞飛出去，腿瘸了，腦子也爛了一個大洞，就那麽血肉模糊地死在我麵前！”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喬禕，但凡你還有點人性，就不該護著他，告訴我！告訴我啊！”

    “對不起，我做不到！那個是我爸……我……對不起，辛安，真的對不起！”

    知道他是不會說的了，辛安眼裏的火光暗下去。“你也和他一樣，你們都不是好人！不過，殺人償命，他休想躲過去，阿行一定會把他找出來的，他一定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一定要這樣嗎？辛安，你一定要趕盡殺絕？”

    “我趕盡殺絕？是他自己該死！我恨我沒有早一點識破他的真麵目，否則我媽也不慘死！”

    “求你放他一馬，好嗎？他已經得了胃癌，他活不了多久了，他隻是不想去坐牢而已。他求的，不過是離開這個地方，一個人安安靜靜，有尊嚴地死去。辛安，你放過他吧！”

    “真是荒唐，他害我家破人亡，你居然還求我放過他？喬禕，你把我當什麽了？你認為我會放過一個凶手？”

    “我知道那樣做很難，可是就算他坐牢又能怎麽樣？”喬禕痛苦得整張臉都發青，都抽筋了。“他坐牢，也換不回你媽的命！反正他馬上就會死，我求的不過是你給他一個體麵點的死法，死前不用遭受太多折磨而已，難道這樣也不行？”

    “不行！”辛安斬釘截鐵地說。

    “我知道你恨他，如果非要有一個人償命，那拿我的命去償還。隻要你放了他，我立刻死在你麵前都行。”

    “人不是你殺的，我要你的命幹什麽？你說什麽都沒用，你告訴他，他是躲不了的，阿行一定會抓到他，將他繩之以法。”

    喬禕握了握拳頭，也是被逼到絕境了，痛苦地皺著眉心問她。“你一定要這樣做？”

    “是！”

    “辛安，我不想的，那是我爸，我不能讓他坐牢……我隻能對不起你了……”

    由他痛苦糾結的眼神，辛安嗅出了危險，下意識往後縮去。“你……你想怎麽樣？”

    “現在隻有你才能救他，我也沒辦法，請你不要怪我！”喬禕拿出了一塊手帕，一股怪異的味道立即在整間病房內彌漫開。“對不起！”

    辛安想逃，但是已經來不及了，還沒叫救命，就被喬禕一把捂住了嘴巴。“唔唔……”

    濃濃的乙醚味，一個勁往她鼻子裏鑽。

    她胡亂地手腳掙紮著。

    喬禕於心不忍，死死閉著眼睛，不斷用力。“對不起……辛安，對不起……”

    ……

    不知昏迷了多久，辛安慢慢睜開了眼睛，視線一開始很模糊，後來才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她看見了一張無數次在噩夢中出現的臉，明明那麽熟悉，卻又那麽陌生而猙獰，就像個恐怖的魔鬼。

    “唔唔……唔唔……”她用力掙紮起來，可是身子被綁在了椅子上，動彈不得。“唔唔……”

    喬肅然扯掉了她嘴上的布條，她立即破口大罵起來。

    “喬肅然，你這個殺人凶手……我要殺了你……你還我媽命來……喬肅然……畜生……”

    “罵吧罵吧，隻要你心裏能舒坦一點，隨便你怎麽罵。”

    “罵你遠遠不夠，你這種人，就該死！”

    喬肅然苦笑了一下。“我本來也活不了多久了……”

    辛安掙脫不開，都要氣瘋了，恨恨地瞪了眼一旁的喬禕。他低著頭坐在那裏抽煙，不敢看她，很頹然的樣子。

    “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人……虧我這麽信任你……我恨你……喬禕……我恨你……你也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要恨就恨我一個人好了，是我的錯，喬禕是念在父子情分上才這麽做的。我讓他向你求過情，是你不肯放過我，他才不得不這麽做。我想，你應該能夠理解，如果今天是你的親人犯了罪，你也不會眼睜睜看他去死，對嗎？”

    “我沒有像你這樣無恥的親人。”

    “嗬嗬……”喬肅然涼涼地笑了笑，“你以為辛傲峰又好得到哪裏去？當年，明明是我先喜歡上你媽，卻被他搶走了。我甚至可以為了她離婚，連喬氏都不要，沒錯，我就是愛她愛到那樣程度。那時候我把你爸當成兄弟，介紹給他認識，可結果他呢？他居然和她通奸！他隱瞞了結婚的真相，欺騙你媽的感情。他根本就不愛她，他隻是在玩弄她，而你，不過是一個意外的產物。”

    “你說，一個真正的男人，怎麽可以對兄弟做出那樣的事情？他明知道你媽對我意味著什麽，居然還搶我的女人，他該死！他玩弄了你媽的感情，又不肯離婚，害她一個人流落到b市，不顧她的死活。要不是我暗中接濟，你們母女早就餓死了。就連把你接回辛家，也是我讓他那麽做的。不然，你以為他會認你？”

    “我說的這些，如果有一句假話，我天打雷劈。現在，你知道辛傲峰是一個什麽樣的人了？”

    “是我媽選擇了他，就算他欺騙了她的感情，也比跟著你這種人好。”

    喬肅然眼裏掠過一抹寒意，好像很失望似的，搖了搖頭。“你和你媽一樣，看男人的眼光實在是太差了。一個連感情都負責不了的男人，有哪裏值得她愛？更何況，他還是個孬種。”

    “我不計前嫌，帶他一起賺錢，可他倒好，要告發我洗黑錢。說什麽害怕被查出來，連累他。嗬嗬，現在幾個人來路是幹淨的？喬氏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就他那點膽子，難怪辛氏也隻能那樣，一落千丈。”

    “是你知法犯法……”

    “那又怎麽樣？至少成就了今天的喬氏！這個世界是很殘酷的，我不管什麽手段幹不幹淨，我隻知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男人，就得有那樣的氣魄！我當然不會讓他拖累我，所以，我在他的茶裏下了藥，沒想到沒把他毒死，隻是中風而已。而你，被嚇得滾下樓梯，失憶了。”

    “我要對付的隻有他一個人，你是姍姍的女兒，我當然不會害你。相反，我為了彌補你，讓你嫁給了喬禕。”

    辛安覺得諷刺。“什麽彌補，你隻是為了監視我，怕我想起當年的事。”

    “那隻是一部分，更多的，是因為你是姍姍的女兒。在我眼裏，你也算我半個女兒。可是我沒想到，你居然也會出軌……”喬肅然搖搖頭，“你可真讓我失望！”

    “如果你愛我媽，為什麽要害她？”

    “我不想的！”喬肅然像被刺了一針死穴，情緒有些激動起來，“是她聽到了我對辛傲峰說的那些話，說要揭發我，我才……我不想她死，我隻是想暫時把她關起來，勸服她！誰知道她會跳車……”

    “她是我最愛的女人，我的痛苦，絲毫不亞於你！這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最後悔的一件事……我甚至想過以死謝罪……可是，我死了又能怎麽樣？她不可能複活！”

    “我不能坐牢，死都不能……既然你不可能放過我，我隻好把你當我的護身符。”

    “你抓我也沒用，就算讓你離開了，你也不可能躲一輩子。”

    “我隻想先離開這裏，為了救回你，傅厲行一定會放我走……”

    喬肅然說完這句話，一些警察突然從門口衝了進來，他大驚失色，驚慌失措地想要抓住辛安，但喬禕先一步把她救走了。

    警察衝過來將喬肅然扣了起來，傅厲行走了進來，冷肅威嚴如帝王一般。“今天，你休想再逃掉！”

    喬肅然整個驚呆了，不敢相信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直到喬禕給辛安鬆綁，他才意識到，自己是給兒子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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