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8 二十五年,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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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關略便叫人把唐驚程的東西從她公寓裏搬了一些過去,其實也就搬了些她當季需要穿的衣服和必要的生活用品,其餘反正宅子那邊都不缺。

    到關宅後關略哄著唐驚程去樓上睡午覺,醫生說她身子弱,需要多休息。

    她最近也確實是懶怠了,可能是因為懷孕的原因,換了件舒適的衣服倒頭就能睡著。

    關略坐在床邊看著她的睡顏,卷曲的頭發,小而白皙的臉,因為酣睡的呼吸唇角有些微翹。

    他都有些納悶了,這姑娘都已經快是三十歲的人,怎麽有時候看著還像個孩子?

    脾氣又臭又硬,還總讓他操心的孩子!

    關略從樓上下去後又找寧伯交代了一些事,寧伯心裏清明,知道唐驚程在關略心裏的地位不同,如今她又懷孕,早晚就是這宅子的女主人。

    “九少爺,您放心吧,隻要沈小姐在宅子裏一日,這邊肯定會伺候好。您上午交代我的事我也都已經安排下去了,以後沈小姐的吃穿用度我都會格外注意。”

    寧伯在關宅當了這麽多年差,關略對他自然放心。

    “謝謝,勞煩多費心。”

    “九少爺您這是哪裏話,我以後就當沈小姐是宅子裏的人。”寧伯也算心思縝密,說話滴水不漏。

    關略抿唇笑了笑。

    “以後別喊沈小姐了,她不信沈。”

    “……”寧伯表情一頓。

    其實之前寧伯就已經猜出了大概,若非是當年那個姑娘關略不會對她這麽上心,隻是畢竟是他私事,寧伯也一直沒問。

    如今關略這麽說,寧伯已經能夠確認。他稍稍頷首,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

    “九少爺,我明白。”

    “……”

    明白什麽?關略一笑:“我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應該會回來吃晚飯。”說完又抬頭看了看樓上,“一會兒等她醒了你讓…”

    “我知道,九少爺剛才已經都交代過了,放心。”寧伯一臉平穩的嚴肅。

    關略隻能用手指撈了撈鼻端,好吧,現在倒顯得他囉嗦婆媽起來。

    蘇閎治終於願意見蘇決。

    按規定也隻能隔著一層玻璃用電話說上幾句話,蘇決托人走了路子才能爭取到在探視間裏見一麵。

    收押蘇閎治的監獄離市裏有些遠。蘇決推掉下午所有工作和應酬,直接從公司過去,自己開車,沒有帶司機。

    到那已經差不多兩點,有人把蘇決帶進一間不大的探視間,裏麵視線很暗,一張長桌,兩把椅子,四麵白牆,一麵白牆在靠近頂端的地方開了一扇很小的窗,窗上裝著鐵欄。

    外麵的光線便以投射狀從那扇小窗裏照進來,一方光影剛好就投在長桌上。

    “蘇總,您在這先等一下,人一會兒就給您帶來。”帶蘇決進來的人關上門很快就出去了,逼仄的探視間裏隻剩下蘇決一人。

    他環顧一下四周,身子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麵前便是那束光影,金黃色,像是劈入黑暗的一把刀。

    大概等了二十分鍾,很痛苦的一段煎熬,門口終於響起腳步聲,混著鐵鏈在水泥地上拖動的聲音,聲音很慢,發沉,可見腳步也是一樣的頻率,似乎在狹窄幽長的走廊裏還有回音。

    蘇決閉了閉眼睛,撐著膝蓋從桌子前麵站起來。

    門開了,最先走進來的是一名獄警,在前麵替人撐著門。

    “進來吧。”

    走廊裏的光線隨著門影照進來,蘇閎治被另外一名獄警領著進門。蘇決將視線艱難地移過去,閉上眼,身子不覺晃了晃……

    這一晃便是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前蘇決十三歲,也是這麽被人領著進了蘇宅的門。

    他還記得當年見到蘇閎治的情景,那時他母親剛剛去世,在雲淩也沒其他親人,喪禮是舞廳裏跟他媽一起“工作”的小姐妹湊錢辦的,也就買了口劣質的棺材和骨灰盒,辦得及其簡陋。

    蘇閎治在喪禮快結束的時候到了,後來蘇決才知道是母親臨走之前把蘇閎治的電話號碼給了一個好姐妹,囑咐她走了之後就跟他聯係。

    當時蘇閎治的車子直接開到了出租屋門口,記得應該是輛黑色奔馳。

    八九十年代內陸城市誰家能有輛桑塔納就已經很牛逼,奔馳更是少有人見,車子是從廣州口岸那邊進來的走私品,往那一停立馬就引來了左鄰右舍探究的目光。

    所謂左鄰右舍其實也都是些舞廳桑拿房裏的姑娘,這世界很早就開始實行三六九等,什麽地方就住什麽樣的人。

    蘇決的母親來自這一階層,周圍交往的也都是這一階層的人,隻是蘇閎治的到來引起不小的轟動。

    當時蘇閎治也就三十多歲,正當男人最好的年紀,西裝革履,器宇軒昂,站在一群庸脂俗粉裏麵一看便知是人上人。

    那次蘇閎治還帶了兩名助手過去,一男一女,進去之後屋裏那些女人的眼睛都像會發光,有殷勤的已經端茶遞水找凳子,更有活絡的直接遞了自己的“名片”過去,隻是蘇閎治看都沒看一眼,不接水不坐凳子,淩冽目光在擁擠的堂屋裏掃了一圈,看到角落裏跪著一個瘦瘦的身影。

    那會兒蘇決身上還穿著大大的孝衣,十三歲的孩子獨自跪在棺木前燒紙,瘦削的身形被火盆裏的光攏著。

    他似乎有自己的世界,屋裏來了誰走了誰他一概不問。

    蘇閎治在他身旁足足站了兩三分鍾,蘇決臉上一直毫無表情,隻是機械性地將紙錢扔進火盆,再用木棍進去攪一下,看不出悲傷,當然更沒有哭。

    挺奇怪的孩子,這是蘇閎治對他的第一印象。

    “你就是阿決?”蘇閎治先開口問,聲音不高,音色涼涼的也聽不出任何親昵。

    如果撇開這點血緣關係而言,他們原本就是兩個毫無幹係的陌生人。

    蘇決聽到聲音也沒立即抬頭,隻是用手裏的木棍壓住要飛起來的紙,有火星冒出來,熏紅了他的眼睛。

    “阿決,快叫人啊,叫爸爸!”旁邊有女人尖囂地提醒。

    蘇決這才動了動,將被燒紅的木棍從火盆裏拿出來,有幾縷煙灰剛好落到麵前那雙擦得噌亮的皮鞋上。

    或許隻是條件反射,蘇閎治立即將腳往後縮了縮,臉上有明顯的不悅。

    正是這個細微的反應讓蘇決抬頭,看到蘇閎治已經退到離他大概兩三米遠,他便用木棍撐著站起來,當時個頭還沒到蘇閎治肩膀,可他硬是抬著脖子。

    一屋子人看著這對父子。

    “喊人啊!”旁邊又有人提醒,大概誰都沒想到舞女養的阿決會有個這麽體麵的父親。

    “快喊爸爸!”一旁不斷有人催,仿佛全世界都在等著他們父子相認。

    蘇決一直沉默的目光也隨之動了動,與蘇閎治對視兩眼,正準備開口。可“爸爸”兩字還沒來得及從聲帶裏發出來,蘇閎治卻抬起一隻手:“不必了。”隨後又甩了甩鞋子,連續甩了好幾下,可鞋麵上落的煙灰卻還是甩不幹淨。

    “媽的真髒…”

    蘇決分明聽到蘇閎治暗罵了一句,旁邊兩個助手大概也聽見了,其中那名男助手立即從包裏抽了幹淨的方巾出來,蘇閎治一把搶過彎腰下去把自己的鞋麵擦幹淨,隨手卻把那塊方巾扔到了一旁的火盆裏。

    所有動作迅速準確又一氣嗬成,仿佛出於本能。

    屋裏站的女人也不知誰“嗤-”了一聲。

    蘇決表情微動,安安靜靜地看著那塊挺漂亮的方巾在火盆裏轉眼化為灰燼。而幾乎快到嘴邊的那聲“爸爸”還是沒能喊出口。

    當時沒喊出口,此後二十五年也再沒喊出口。

    蘇決一直隻喊蘇閎治父親,在萬不得已的時候,畢恭畢敬的兩個字,卻透著鮮明的疏離。

    “我今天來是想問問你的意見,那女人……”蘇閎治說一半,目光睨了睨旁邊的棺木,又改口:“你媽,你媽走了,你今後打算怎麽辦?”

    “他還能怎麽辦?才十幾歲的小孩懂個屁!”

    搶話的就是蘇決母親生前的好姐妹。蘇閎治的電話就是她打的。

    她原本以為這男人願意來多少還有點良心,可現在看來大概也不像那麽回事。

    那女人見蘇閎治不吱聲,幹脆插著腰走到他麵前:“怎麽說吧?阿決長這麽大一隻跟著她媽,她媽也沒去煩過你,你也沒給過他們母子一分錢,現在阿決都上初中了,聽話懂事,你白撈了一個兒子,這筆賬怎麽算應該都是你沾光…”

    聲色場合出來的女人架勢挺逼人,旁邊其餘姐妹也都隨聲附和,蘇閎治被她們圍在中間,臉色很難看。

    旁邊男助理見狀擋到他麵前,撐著手臂:“幹什麽幹什麽,想造反?”

    “造反倒不用,隻是提醒這位蘇老板該履行一下當爹的義務!”人群裏有人又插了一句,隨後哄堂大笑。

    蘇閎治臉色鐵青,就納悶自己好端端怎麽會跑這種地方來被一群不幹不淨的娘兒們奚落。

    他不該是會出現在這裏的人,在他眼裏這滿屋子的女人,甚至包括站在麵前的這個孩子都不應該是他光輝生命中會出現的東西!

    敗筆,簡直就是敗筆!

    “蘇總。那種地方出來的女人都沒什麽素質,您別跟她們一般見識!”旁邊女助理拍馬屁,蘇閎治朝她瞪了一眼,“你來處理,我懶得跟她們講!”

    是真的懶得跟她們講,連多看一眼都嫌惡心。

    那些女人聽了這話鬧得更凶。

    “喲~您懶得跟我們講啊?是是是,您高貴,您有錢,您是大老板,我們都是屁股夾著兩條腿到處賣的髒貨。既然嫌棄當初幹嘛來呢?自己管不好自己的下半身,還整了個兒子出來,這會兒再嫌棄還來得及嗎?”

    “就是,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真以為誰都稀罕呢?”

    “…反正今天阿決也在這,他娘死了以後就得跟著你,你要不管我們就聯名去法院告你,看你這大老板丟不丟得起這人!”

    “那肯定是丟不起了,想想蘇老板也算是有身份的人,居然跟舞廳裏的女人生了個兒子出來。這事真要鬧開估計臉上也掛不住,而且聽說蘇老板已經結婚了,孩子也不比阿決小幾歲吧?”

    一幫女人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對蘇閎治發起圍攻,蘇閎治被弄得當場飆怒,轉身一把扯過蘇決的手臂。

    蘇決當時還小,又瘦,加上連日沒有睡覺,被他這麽一扯整個人都往一邊歪著,頭上戴的孝帽掉了下來,衣衫不整。

    而蘇閎治卻穿著體麵的西裝,黑著一張臉,咄咄逼人。

    “我就問你,你是打算以後一個人單過還是跟我回去?如果單過我安排你出國,國外一切費用都由我開銷,我這邊也會派個牢靠的人過去照顧你的起居飲食。”

    這條件聽得很誘人,正常人都會答應。

    屋裏一下子安靜了,蘇閎治問完停下來,等蘇決的答案。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蘇決臉上,蘇決依舊沒什麽表情。抿著唇,漆黑的眼珠子繞著蘇閎治臉上轉了轉。

    蘇閎治被他這目光看得心裏發虛,也不過就十三歲的孩子。

    十三歲的孩子怎麽就能有這麽剮人的眼神?

    “別光杵著,倒是說話啊!要行的話我還得給你辦簽證,找學校,對了你是不是連護照都沒有?後麵一大堆事要做呢,趕緊給個說法!”

    蘇閎治當時是急迫想要把蘇決送出去的,眼不見為淨,也自認為蘇決肯定會選擇出國,畢竟這麽好的待遇,可誰想這孩子隻是擋開蘇閎治的手,正了正被他扯崴的衣領,站直,盡量抬頭與他目光相視。

    “那如果我要跟你回去呢?”

    這是蘇決對蘇閎治說的第一句話,提的第一個要求,簡直出人意料,他居然選了一條旁人覺得最難的路。蘇閎治一時都愣了,這孩子傻的不成?跟他回去能討到什麽?

    除了無休止的冷眼,謾罵,委屈。什麽都沒有。

    更何況蘇閎治當時已經娶了太太,那時蘇霑也已經快上初中,那棟富麗堂皇的蘇宅對於十三歲的孩子來說就像冰冷的牢籠,他清楚,可他還是選擇要跟蘇閎治回去。

    蘇閎治一時也沒接話,旁邊有女人勸他:“阿決別傻,出國多好啊,有吃有住還有好的學校讀書,將來回來就是人上人。”

    這是一般人的思維,可蘇決不願意。

    “如果你能帶我回去。那最好!如果你不能帶我回去,那你走吧,我一個人也能過得下去!”蘇決態度堅決,說完又蹲下去用木棍戳著火盆裏快要燒完的紙。

    旁邊幾個女人嘰嘰喳喳議論,蘇閎治心裏萬千不願意,可抹不開麵子,再說他也沒法真丟下十三歲的孩子不管,以後這事要傳出去他也沒法混。

    “行,既然你想跟我回去那一會兒就走,不過我有言在先,平時我工作很忙,在家時間不多,你自己管好自己,那邊你還有個弟弟,我也有太太,你要願意就叫她一聲媽,要不願意…”

    蘇閎治盯著蘇決那張始終清冷的臉:“算了算了,這事以後再說吧,你去收拾一下東西,我晚上派人來接你。”

    蘇閎治說完就要走。兩助理一左一右跟著他出去。

    快走到門口,一直站在火盆前沒挪動的蘇決突然跑了過去。

    “等等!”

    蘇閎治回頭,筆挺的西裝,森然的麵孔,兩邊助理也與他差不多表情。

    “還有什麽事?”口氣裏明顯透著不耐煩。

    蘇決當時悶了一口氣,十三歲的孩子緊緊捏著手裏的木棍走到他麵前,抬頭,聲音裏帶著些許不容人察覺的懇求:“既然都來了,你要不要看看我媽媽?”

    “你媽?”蘇閎治又一愣,目光飄過去掃了眼棺木。咳一聲:“不用了,沒什麽可看的,我還有事要忙,先這樣!”

    語罷他就走了,兩助理趕緊跟上。

    蘇閎治走在最前麵,蕭冷的背影高出身後助理一個頭。

    當時蘇決就站在光線暗沉的堂口,身後是母親的棺木,前麵是漸行漸遠的蘇閎治。

    一直到晚上蘇閎治的人才回來,就是白天去的那個男助理,見到蘇決隻拎了他手裏的書包,其餘收拾的行李一概沒有拿。

    “這些破爛東西都扔了吧,帶去那邊也沒地方擱。”話雖說得輕巧,可聽在當時僅僅十三歲的蘇決耳朵裏便全是傷害,最後蘇決還是搶著帶了幾套換洗的衣服過去,還包括他母親臨終前留下來的一隻小盒子。

    盒子裏裝了一張金額不算大的存折,一本相冊,還有一隻bb機。

    那時候bb機也算貴重物品,不過蘇決母親留著是因為那隻bb機是蘇閎治留給她的東西。

    司機將車子一直開到蘇宅門口,很漂亮的一棟歐式別墅,裏麵亮著暖洋洋的燈光。

    蘇決當時不覺心口也一亮。

    晚上蘇閎治一般都在樓上書房,男助理直接帶他上去,厚重的大門被推開,裏麵成套紫檀木家具,蘇閎治就站在一排多寶閣前麵,手裏正拿著一隻玉器在看。

    “來啦?”

    聽到動靜蘇閎治沒抬頭,拿著放大鏡在玉器上麵正看得細致。

    蘇決也沒啃聲,還是男助理答了一句:“來了,蘇總您看…?”

    蘇閎治這才勉強掃過來一眼,看到站在男助理旁邊的男孩子,穿著學校裏半舊的校服。背上背著書包,手裏抱著一直鐵盒子。

    身形看著挺瘦,卻不單薄。

    “來了就先領他出去吧,他房間在一樓,下午已經讓保姆收拾了一間不用的客房出來,以後他就住那裏。”這些話他都是對著助理講的,好像在安排一件讓他很心煩的事,也不願跟蘇決直接交樓,交代完又開始拿著放大鏡看玉。

    助理見他態度不熱絡,也沒再說什麽。扯了蘇決一把就要出去,卻又聽到身後蘇閎治又喊了一聲:“等一下!”

    多寶閣前麵的男人終於走了過來,蘇決看到他手裏拿的那塊玉,雕工精細,玉質細膩,而拿玉的人也是一身剪裁合體的襯衣,在整套紫檀木的家具前麵顯得更加有氣勢。

    “蘇總,您還有什麽吩咐?”

    蘇閎治沒說話,踱步到蘇決麵前。

    蘇決抬頭與他目光相撞,當時竟生出些許期待,以為他要跟自己說什麽,可蘇閎治隻是抬手猛地一把扯掉他袖子上別的黑章。

    “這髒玩意兒不準帶進門,晦氣!”

    一句“晦氣”讓蘇決心口一震,咬緊牙關,再度睜開眼,二十五年的疏寒和屈辱,物換星移,再也不是那間冰冷的書房。

    發亮的紫檀木家具沒有了,多寶閣沒有了,那個站在架子前麵態度森然的男人也沒有了。

    眼前是探視間的桌子,鐵窗照進來的光線鋪在斑駁的桌麵上。

    “進去吧,你兒子來看你!”

    獄警推了蘇閎治一把,他佝僂著身子往前嗆了幾步,腳上的鐵鏈便隨之發出叮叮的摩擦聲。

    蘇決往桌子旁邊走了兩步,想去扶,但最終還是沒能伸出手。

    蘇閎治自己站穩了,走到桌子前麵,蘇決站在那與他對視一眼。

    二十五年。

    二十五年前兩人也是如此對望。

    隻是當年蘇閎治還是叱吒一方的蘇總,站在多寶閣前麵手握價值連城的玉器,而如今他卻已經淪為階下囚。手上腳上都拷著鐵鏈。

    命運花了二十五年時間,讓這對父子站的位置終於調了一個個兒。

    真諷刺!

    “坐吧,時間有限!”開門的那名獄警推了蘇閎治一把,將他摁到對麵的椅子上,轉而抬頭又看向蘇決。

    “蘇總,上頭交代最多隻能聊十分鍾,多了我們也為難,您自己把握好!”態度是一百八十度轉變。

    蘇決皺了下眉,十分鍾有些短,況且蘇閎治這樣子……他又看了對麵椅子上的人一眼:“能否通融一下把他手上和腳上的東西解了?”

    “這恐怕不大符合規矩!”兩名獄警互相看了看,訕然笑著,“本來安排你們這麽見麵就已經壞了章程,希望蘇總能夠理解,別讓我們下麵人難做。”

    話說到這份上蘇決也不能勉強。

    算了。

    “那我們出去,你們聊!”兩名獄警出了探視間,關門的時候其中一名又湊過頭來,提醒:“蘇總,抓緊時間,十分鍾!”

    二十五年,十分鍾。

    蘇決冷笑一聲,坐到桌子對麵的椅子上。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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