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鷸蚌相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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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策暗叫一聲不妙,身體返身撲向那隻淩空襲來的黑貓。就在他身體做出反映的時候,黑貓忽然偏離了原來的行進軌道,躲開了方策的回擊,巧妙的借助蹬在他身上的作用力,準確的衝著陸雅軒剛剛脫離身體的魂魄衝了過去。方策隻覺得腦袋裏“嗡”的一聲,似乎要炸開了。如果那個魂魄被黑貓吞噬,那麽就會造成他工作上的第一個失誤,而且是永遠不能挽回的失誤!

    容不得他繼續想下去,方策腰上用力,騰空將身體翻轉過來,長長的伸出手去想要拽住黑貓的尾巴。可就在一瞬間,黑貓竟然像背後長了眼似的將尾巴卷起,讓方策抓了個空,順利的逃脫了!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三個人幾乎同時在心裏這麽問著自己,方策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了絕望到底是什麽滋味兒,可是他不是個輕易認輸的人。轉瞬間,他已經作出決定,抬起頭喊著,“小丫頭,快,把他按回去!”

    花靈蕊立刻反應過來方策嘴裏的“他”指的是陸雅軒,也馬上理解了他的用意,迅速做出反映。隻見一道嬌小的身影毫不猶豫的衝了出去,但她的目標並不是那隻黑貓,而是陸雅軒身體上方淡青色的魂魄。何紫萱幾乎為這對搭檔叫好,電光火石間方策奮力抓住作惡的黑貓,而花靈蕊則死死的將陸雅軒的靈魂按回了身體裏!

    “喵!!”一聲淒厲的貓叫帶著不甘和怨毒回蕩在臥室裏,已經沒了呼吸的陸雅軒忽然猛的坐了起來,驚恐的瞪大眼睛,然後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咣當”一聲倒了下去。

    臥室裏頓時又恢複了平靜,死一般的平靜。三個人屏住呼吸,帶著不同的情緒望著死而複生的陸雅軒,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兒。此時的方策看了看時間,已經過了時辰,但陸雅軒還活生生的在自己麵前。

    他有些懊惱,自從到仁傑客棧之後,大大小小的事情也做了幾十件,這還是第一次失手,而且是在小陰溝裏翻的船。其實隻要再多一分防備,就不會被黑貓趁虛而入,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而花靈蕊則有些生何紫萱的氣,自己這個“見習鬼差”幫不上忙也就算了,她堂堂一個天人竟然也這麽窩囊,實在沒用。

    “那個,那個,”何紫萱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紅著臉問,“方哥,現在咱們該怎麽辦啊?”方策看了看拎在手裏的黑貓,對她說,“先把它帶回客棧,至於要怎麽發落,還要看老何的意思。不過,恐怕咱們三個也要受罰了!”花靈蕊白了何紫萱一眼,酸溜溜的說,“方哥哥,你這話說錯了吧,受罰的隻有我們兩個,她可是老何的親生女兒,怎麽會被罰呢?”

    本以為何紫萱會表示一下願意和兩人一起受罰之類的意思,可花靈蕊沒有想到,她竟然低著頭一言不發,似乎是默認了這個說法。於是小丫頭拉起方策,氣哼哼的就朝外走。方策無奈的搖搖頭,有女人的地方就有麻煩,何況還是兩個不讓人省心的女人。他一隻手鉗住黑貓的四條腿,另一隻手準備虛空畫符,將黑貓牢牢的禁錮住,免得它會半路逃走。也就在這時,黑貓緊閉的眼睛忽然睜開,露出綠幽幽的滲人的光芒。

    方策心裏一動,他仿佛從那對貓眼裏看出了不屑、鄙夷和輕視的情緒,不禁暗想,“這隻黑貓真是成了精,竟然會如此看著我,難道它還有辦法能逃脫嗎?”他一邊想著,一邊加快了畫符的速度,生怕再出現任何的意外。可就在此時,黑貓忽然奮力的掙紮起來,在方策的手裏連蹬帶踹,尖利的爪子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一道道血色的痕跡。好在符咒已經完成,方策倒提著黑貓貼到發著紅光的符文上,立刻有數十道光帶緊緊的束縛在黑貓的身體上,同時一道白光從貓頭裏衝了出來,在光帶完成包圍之前鑽了出去。

    黑貓掙紮的更加厲害,甚至發出淒厲的慘叫。方策幾乎有些抓不住它,可也就是在這時候,花靈蕊發現了黑貓身上不一樣的表現,她指著黑貓說,“方哥哥你看,它眼睛的顏色不對了!”方策連忙去看,果然看到黑貓原本幽綠色的眼睛慢慢的褪去那層陰霾,露出了本身褐色的眼球。與此同時,他們發現黑貓的全身都在不停的顫抖著,喉嚨裏發出的叫聲也毫不掩飾的表達著它的驚恐不安。

    “跑的那個是什麽?”何紫萱看到了那股白煙,立刻發問。方策皺著眉頭說,“看來現在留下來的才是本主,剛剛金蟬脫殼的就是元凶!”他仔細的檢查了黑貓的氣場,並且輕易的探知到了它的思維,那裏麵除了對主人的眷戀和同伴的喜歡之外,竟然還有對老鼠的厭惡。方策覺得好笑,看來這還真是一隻特別的貓。他順勢將貓摟在懷裏,輕柔的撫摸著它的腦袋和脖頸,調整呼吸和心跳讓貓安靜下來,然後打開通往樓道的門拍拍貓的後背說,“走吧,回家去!”

    “就這麽放它走了,那我們回去要怎麽交代?”花靈蕊急促的問,方策說,“這隻貓隻是一個傀儡而已,帶回去也沒有用,不過我們的確該走了,不然會驚動裏麵的人的。”花靈蕊側耳傾聽,果然聽到從臥室裏傳來陸雅軒急促的咳嗽聲,她不敢再耽擱,和方策、何紫萱一起,並肩走了出去。

    夜半醒來的第一個念頭除了冷還是冷,陸雅軒覺得,他從來都沒有這麽冷過,不是寒的刺骨也不是凍的僵硬,但他就是覺得冷,很冷。陸雅軒緩緩的睜開眼,月光從窗子照了進來,如雪片般落在地板上。他試著動了動手腳,一股冷的發麻的感覺立刻傳達到腦神經,讓他不自覺的拉了拉被子。

    他恍惚記得,自己醒來前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什麽已經很模糊了,可他清楚的記得,自己聽到了貓叫,一共三次,每次都是那麽的清晰。陸雅軒不喜歡貓,甚至可以說是討厭,那種毛茸茸的動物總是優雅而倨傲的看著人們,卻永遠不會被看破它們究竟在想什麽。

    陸雅軒知道,每次在夜半醒來之後,就再也睡不著了。他掀開被子翻身下床,到廚房裏打開一個櫃子,裏麵散亂的堆著一些東西,除了各種口味的泡麵火腿腸之外,還有幾罐啤酒。陸雅軒不善飲酒,卻喜歡喝上一些。他每每沉醉於那種亦真亦幻的狀態當中,徹底的將複雜煩亂的世事忘掉,更可以和那個身影靠的更近一些。

    可是喝酒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壞處,每次依靠酒精的作用睡去之後,陸雅軒都會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忘掉了一些事情。他違心的解釋為酒精破壞了腦神經,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但時間久了,陸雅軒開始健忘,他有時會忘記前一天吃過什麽,有時會忘記明天要做什麽。久而久之,他的記憶開始斷裂消失,以至於他完全想不起上小學之前的那幾年到底發生過什麽。

    他也會在酒精作用消退後,用力拍打著腦袋提醒自己不要再喝酒了,可每到夜晚來臨,他瞪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不能入睡的時候,又開始懷念微醺的感覺。就像今天,陸雅軒覺得喝點兒酒是最好不過了,既能讓自己安然睡去,又能驅趕身上的寒意。

    “嘭!”的一聲,陸雅軒打開了啤酒罐的拉環,仰脖喝下一大口,那種充斥著氣泡的液體順著他的喉嚨滑了下去,他皺了一下眉頭,然後就感覺到胸腔傳來的暢快。隻用了幾分鍾的時間,他的臉就開始微微發熱,眼前的景物開始搖晃,四肢也不怎麽聽使喚了,陸雅軒“咕咚咕咚”又灌了幾口,趔趄著朝臥室走去,他已經看到了微笑著張開雙臂的父母,巨大的幸福感洶湧著向他襲來。

    而此時的仁傑客棧裏,氣氛異常沉悶,何不丘和何不同兄弟兩個一動不動的盯著麵前剩下的殘局,誰也沒有說話。方策帶著花靈蕊和何紫萱灰溜溜的從外麵走了進來,一起看了看這老哥倆,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回來啦?”何不丘落下一枚黑子,不帶任何情緒的開口了。方策臉上一紅,斟酌著要怎麽把這件事說出來,不料何紫萱卻往前一步站了出來,揚著頭大聲說,“這事兒跟方哥沒關係,是我弄砸的!”

    話音未落,花靈蕊也冒了出來幫腔,“對,方哥哥已經盡力了,都怪那隻該死的黑貓!”兩個人想說的完全不是一個意思,何紫萱是想自己把事情抗下來,要罰就罰她一個,可花靈蕊卻想著,方策並沒有做錯什麽,要不是半路殺出個黑貓來,事情也不會弄砸。何不同、何不丘一塊兒抬起頭,饒有興趣的望著三個人,笑而不語。

    “呦呦呦,這是怎麽了,你們倆竟然也能站到一起去?”曉悟笑眯眯的從櫃台後麵繞了出來,嘴巴一開一合的大嚼著,手上還端了一盤韓淼淼親手做的點心。“吃!你就知道吃!這都火燒眉毛了,你別在那兒說風涼話行不行?”花靈蕊送上一個大大的白眼兒,曉悟全當沒看見,走到方策麵前說,“小方,沒我幫忙就是不行吧?我早就說不讓你帶這個小丫頭去,太不靠譜兒!”

    方策訕笑著沒有開口,韓淼淼聽到幾個人的談話聲,也走了出來問,“小方,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你說出來大家也能幫你想想辦法!”方策聽出她話語中的關切,感激的衝她點點頭,然後說,“老何讓我去將陸雅軒的魂魄帶回來,我到了那裏之後一切都很順利。但忽然出現了一隻黑貓,將我困在了它的思維當中。花丫頭發現後向小何求救,我這才得以脫身。但就在我已經將陸雅軒的魂魄引導出來後,黑貓猛的突破了我設下的結界,想要吞噬他的魂魄,無奈之下我隻能讓小丫頭把陸雅軒的靈魂強行按回了肉身當中,錯過了時辰。”

    四下裏一陣安靜,好半晌何不丘才倒抽一口涼氣,轉向方策問,“你都發現了什麽?”方策思考後說,“首先,那隻黑貓隻是對方的寄生體,這在它逃走的時候已經得到了證實。其次,它從一開始就知道我們的目的,在進入陸雅軒家之前,我們就已經和它有了一次正麵交鋒。而且,”說道這裏,方策頓了頓,但他還是承認,“對方的靈力在我之上,如果不是有人幫忙,我可能都無法全身而退。”

    說完這些,方策的臉色有些難看,吃苦受罪哪怕全身傷痕累累,他從來都沒有皺過一下眉,可讓他親口承認自己不如一隻“貓”,方策覺得真不如讓他找個地縫鑽進去,永遠都不要出來。曉悟收斂了笑容,上前拍了拍方策的肩膀,好幾次張開嘴,又都閉上了。韓淼淼心有不忍,才想為他辯白幾句,就聽何不同“嘿嘿”笑了起來,花靈蕊瞪了他一眼,不滿的說,“你笑什麽,有什麽可笑的?”

    何不同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越笑越大聲,越笑越開心,最後幾乎有些收不住了。方策的一張臉幾乎漲成了豬肝色,一股激蕩的怒意讓他雙拳緊握,幾乎就要出手。就在這時,何不丘“哼”了一聲,忽然轉頭盯住方策厲聲問,“你懂了嗎?”方策一楞,神情更加激動。何不同捂著胸口漸漸止住笑聲,上氣不接下氣的指著方策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就是太嫩了。總以為自己完美無缺,任何人都不能相提並論。一旦遇到小小的挫敗,就覺得不能容忍,不能接受,更甚者惱羞成怒。小方啊,我說的對是不對?”

    方策沒有說話,卻在心底認同了他說的話,緊握的拳頭也漸漸鬆開了。何不丘咳嗽兩聲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是我們老哥倆也不過是小心翼翼的做著分內的事,不敢說從未遇上過對手。小方啊,其實我倒覺得這是劍好事,年輕人不能隻有銳氣,如果有一天你天下無敵了,那才是徹骨的孤獨。好啦,現在讓我們來說說正事兒吧,小方,你對那隻早就有所謀劃的黑貓有什麽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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