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一枝春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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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以來,能讓雲初鳶在雲初淺麵前有優越感的隻有兩件事。一是她所謂的才華,二就是她那張傾倒眾生的臉。

    可……

    當雲初淺揭下臉上戴著的麵紗,露出她光滑無瑕的臉龐後……

    雲初鳶美麗大眼睛裏的瞳孔劇烈一猝。又一擴脹,一張絕色傾城的臉龐“唰”的下就白了。期待中的醜陋麵孔沒有了,有的隻是一張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的麵靨。木女圍亡。

    她不敢相信她眼前看到的,亦或者說她根本不願意相信她看到的。

    雲初淺怎麽可能變的這麽漂亮了?

    她想她應該是眼花看錯了……她睜大眼睛,目光又一瞬不瞬的看著麵前那張讓她驚恐的麵龐……

    視線裏的人沒有變,還是微揚起一張光滑無瑕的臉龐勾著嘴角看她。

    “不可能的。”她在心裏默喃著,腳下的抗拒的步子往後輕退了退。想要和雲初淺拉開一些距離。雲初淺卻是已經把雲初鳶臉上神情的變化都收入眼底了。看到雲初鳶寡白的臉龐,她倒是樂了。

    懷著慪死她不償命的惡趣味,她邁著輕盈的步子向雲初鳶走去。這一回,眾目睽睽之下換作她牽起雲初鳶的小手,表示姐妹情深了。

    “妹妹,謝謝你一直對姐姐這張臉的記掛。不過以後就不勞你繼續記掛姐姐這張臉了。”以前我毀了容,被迫成綠葉襯托你這朵嬌花,那是我倒黴。以後你識相的就乖乖離我遠點,別以為隻有你有張臉可以顯擺。

    雲初淺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的往雲初鳶的胸口紮。她用力的咬著唇瓣抬頭去看雲初淺,視線裏那張如花的笑靨在她的瞳孔裏不斷放大,最後又扭曲的在她瞳孔裏翻滾攪動著。

    她全身僵硬,想擠出一抹鎮定的笑來偽裝她自己。可唇瓣嚅動了許久,才終於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大姐姐……恭、恭喜……你啊……”

    她這聲恭喜說的僵硬而又言不由衷。

    “謝謝!”雲初淺唇角輕揚,笑容仿佛都能熠熠生輝了般。

    而她這樣的笑容落進雲初鳶的視線裏。讓雲初鳶覺得仿佛有人在她眼裏插了幾把刀,隻要她一眨眼,鋒利的刀刃就將她的眼睛割的極疼。她的視線漸漸模糊成一片了。養護得極好的指甲狠狠的、深深的嵌入手心的肉裏。一種極致的痛感在她全身蔓延。

    台上雲家兩姐妹刀光劍影。台下眾人的目光卻又都一直緊鎖在雲初淺的臉龐上。昔日汴梁城第一草包女,那個被當今聖上都嫌棄的醜女,如今往汴梁城第一美人身邊一站。

    她未施粉黛的淨白臉頰上仿佛染上了胭脂一般,使兩腮潤色得像剛開放的一朵瓊花,白中透紅。她揚唇輕輕一笑,一張驚世駭俗的容顏上就蕩漾出一種勾人的美。這種勾人的美不似尋常那般魅惑妖豔的美。而是一種……

    不嬌柔不嫵媚,可又隻要看上一眼,就移不開目光的美。

    她和雲初鳶站在一起,她們的身後是開了滿園的花。清風一拂動,滿園春色繽紛。而她成了這滿園春色裏最亮的一道風景,美的讓人根本不敢把她和一年多前那個被成獻帝譏笑的醜女畫上等號。

    璃王手上的羽扇也不搖了,他倚紅偎翠的日子多了去了,也算是在胭脂堆裏摸打滾爬過。美人見過不少。可像雲初淺這種前麵醜的慘絕人寰,現在又美的驚世駭俗的,他還是第一次見。

    他忽然想起一年多前,他的皇祖母隱隱的跟他透過消息,說他的父皇會把雲初淺賜給他為妃。他當時雖然也很想拉攏忠勇侯,對雲初淺也不討厭。不過……不討厭並不代表願意娶回家啊。他對醜女是真的沒有什麽忍耐力呀。

    以至於後來,他的小皇叔挺身而出深夜送雲初淺回府,他知道這消息後,還有小小的慶幸感。慶幸自己可以不用娶她回府了。

    回憶過去,放眼現在。璃王幽幽的歎了口氣,早知道當初就該堅持娶了她的啊……這麽個美人兒,光是娶回家放著看,就能美死他。更不用說……

    璃王的目光又向雲初淺那盈盈不堪一握的楚腰上望去,眼底有了癡迷之色。心裏開始嫉妒起他那個在廟裏念了幾年經的小皇叔了。

    難道真的是經念多了,佛祖老人家被他感化了?把最好的留給他了?

    蕭清毓一雙溫潤的黑瞳一瞬不瞬的緊盯著雲初淺,攏在寬袖裏的兩隻手不停的來回摩挲著大拇指上戴著的翠玉板子。指腹間傳來的溫潤觸感卻灼的他手有些發燙。

    她的蛻變。他並不怎麽開心。

    他擔憂的是以她現在這樣的麵貌,他的小皇叔見了恐怕會更加舍不得放手了吧。以及……

    他晦暗不明的目光迅速的在場上掃過一圈,席位上坐了許多年輕俊逸的公子,他們或用驚愕的目光望著她,或用陶醉的目光黏著她……他們和他的小皇叔一樣,以後可能會成為他的敵人。

    唇角勾出一抹清淡的弧度,他的心像是被壓上了一塊石頭,更沉了。

    在場上人都注意著雲初淺的蛻變時,隻有太子蕭清沛他清冷的目光緊張的鎖定在雲初鳶身上。雲初鳶臉上的所有表情變化,都被他絲毫不差的收入眼底。一顆冰冷的心早已經淪陷的他,眉頭緊蹙,臉上皆是對雲初鳶的擔憂。

    以前雲初淺囂張跋扈,心狠手辣,老天那時還算公平,讓雲初淺惡有惡報,毀了容。現在呢?頂著那麽一張國色天香臉龐回來的雲初淺,以後指不定會更囂張跋扈,更心狠手辣。

    以前他的鳶兒就一直被雲初淺欺壓,以後呢?

    蕭清沛再抬眸去看雲初鳶時,眼裏已經浮起對她滿滿的擔憂了。

    “雲大姑娘,孤在這裏也恭喜你。”蕭清沛從牙縫裏擠出字來,“隻是咱們東靖國重才輕貌,你雖然已經有了一張芙蓉麵,可以後也要向鳶兒那般,多學點東西。要不然就隻會成為空有容貌的草包女。無端的給人嗤笑。”

    哎呀呀。雲初淺已經無語了,這冰山太子到現在還幫著雲初鳶打壓她。還重才輕貌?嗬嗬……她雲初淺是沒才,那她雲初鳶呢?難道真的有驚才?

    恰好此時,下人把尚書府裏那個醫術很一般卻被雲初鳶稱為“神醫”的大夫請來了。這大夫一出現,場中的氣氛就更加尷尬了。

    雲初淺打量了一下那個大夫,見他相貌平平,一雙眼睛晦暗渾濁,不像是有什麽大造化的神醫。一看就是雲初鳶為了能讓她出醜,胡口謅的“神醫”.

    雲初淺目露狡黠,眨眼輕笑向那大夫說道,“神醫,你既是我二妹請來為我醫治臉上疤痕的,想來醫術必定是極為高超的。雖然現在我臉頰上的傷疤已經醫好了。可我突然想起上次我和父兄在外遊曆時,我的貼身丫鬟患了麵癱之症的事了。上次多虧一個江湖遊醫治好了她的麵癱之症,不巧的是遊醫治好了她的麵癱後就離開了。我聽說患過麵癱症的人以後還有可能複發。那神醫你能不能也教我一套治療麵癱的針法。”

    鴛鴦上次的確是患了麵癱症,不過給她醫治的是薛平。她也跟著薛平學了一套怎麽治好麵癱的針法。她現在故意拿出這件事情來說,又把薛平說成“江湖遊醫”就是想給“神醫”來個下馬威。

    江湖遊醫都能治好的麵癱,他這個神醫總不能治不了吧。

    “神醫”一聽完她問的問題,臉上神色立時就訕然了。

    他是最近才從通州到汴梁的。雖在尚書府尋了府醫這差事,可他也自知他的醫術不精,隻能治一些簡單的小毛病。若是府裏主子們遇到了什麽大病大災的,自是會進宮請禦醫來治療。

    剛才在來花園的路上,雲初鳶的丫鬟就告訴過他,進了園子後少說多聽話。雲初鳶吩咐他做什麽事情,他就得去做。其他的時刻他就要端出一副神醫的架子來。

    隻是……他到底不是真的神醫。雲初淺這麽一考,他就蒙了。他哪裏懂得治麵癱的針法啊,他要是懂了,他早就去皇宮當禦醫了。

    “神醫”有些緊張的搓了搓手,抬頭向雲初鳶投去求救的目光。雲初鳶就蓮步輕移,故意走到“神醫”麵前,攔住他和雲初鳶交匯的目光。

    見雲初淺故意這樣為難“神醫”,雲初鳶心頭的不悅漫起,寬袖裏的兩隻手握緊。張了張唇,她開口要為“神醫”解圍。雲初淺卻已經又先於她開口向“神醫”發問了,“神醫,瓊葵花混合天麻、龍參、龜苓、熟地碾成粉據說可以解被蛇毒咬過的傷口,這說法是真的嗎?”

    雲初淺不是在賣弄自己學的那點東西。隻是雲初鳶自己蠢,把這個大破綻送到她的麵前,她不利用下來揭穿雲初鳶偽善的本質,那就虧大發了。

    “神醫”額頭上已經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來了。他抿了抿發幹的嘴唇,伸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這個……瓊葵花……那個……這說法沒錯……”“神醫”吞吞吐吐的回答著。

    “神醫,不對吧。我記得有一本《千草藥方》的醫書裏寫著瓊葵花是一種有劇毒的藥物。把它混進天麻、龍參、龜苓、熟地中怎麽就又能治好被毒蛇咬過的傷口?”雲初淺語氣堅定的在誆他。

    “神醫”被她這麽一誆,臉上神色就更慌張了。東靖國的天氣四季明朗,根本不適和瓊葵花生長。他一個東靖國人也隻是聽說過瓊葵這種藥物的名字,對它到底有沒有毒,能不能治好被蛇咬過的毒傷不是很清楚的。

    所以被雲初淺這麽一誆,他心裏根本就沒有了底氣。於是又忐忑的改了口,“這個……我剛才記錯了……瓊葵花是有毒了……不能把它和別的藥物混合來治被蛇咬過的傷口……”

    場上的人再傻也看出了這個一問三不知“神醫”的問題來了。不是說特地四處尋覓才找來給雲大姑娘治臉上疤痕的嗎?可就他那吞吞吐吐什麽都說不清楚的模樣,他真的是神醫嗎?

    雲初淺嫣然一笑,像是很失望的開口又說道,“神醫,冒昧的問一句你的名諱,以前在哪裏行醫的?治好過什麽疑難雜症嗎?”

    “神醫”支支吾吾已經回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了。最後他隻能“撲通”一聲給太子蕭清沛跪下認罪。當然他也不傻,不敢把雲初鳶這個未來太子妃拉下馬,而是自己承擔了一切罪責。隻說是他以神醫身份欺騙了雲初鳶。雲初鳶是被他騙了才把他當成神醫請進府裏的。

    攪屎棍的璃王忍不住“噗嗤”一聲撫扇快樂的大笑起來,用氣死人不償命的口吻向太子蕭清沛幸災樂禍道,“連本王這個一點醫術都不知的人都已經看出雲二姑娘請的這‘神醫’很有問題。雲二姑娘竟然還能放心的將這樣的‘神醫’推薦給自己的堂姐。雲二姑娘這是要害親堂姐呢?還是要害親堂姐呢。”

    璃王這話一出,場中人紛紛用古怪的目光睨向雲初鳶。如果璃王沒有說錯,那這雲初鳶也太……

    璃王端起酒壺為自己斟了一杯酒。端起酒杯,他向蕭清沛的方向敬了敬酒,也把蕭清沛剛才譏諷雲初淺的話回敬給蕭清沛。

    “皇兄,咱們東靖國曆來是重才輕貌的。雲二姑娘雖然長了一張芙蓉麵,可也得虛心的多跟雲大姑娘學一學啊。要不然就隻會成為空有容貌的草包女。無端的給人嗤笑”

    話一扔下,他端起酒杯,仰頭喝盡杯中清酒,眉宇間湧起滿滿的喜色,又咂著唇稱讚著,“妙哉,妙哉!果然雲尚書府的酒最好喝。這是本王這一年多裏喝的最好的酒了。”

    雲初淺見璃王這攪屎棍這麽上道,她便接過他的話,也“善解人意”的說道,“璃王殿下,隔行如隔山,臣女堂妹一時間被某些宵小之輩蒙蔽了也是有可能的。所謂術業有專攻,臣女堂妹寫的詩還是很好的。”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在雲初淺揭開麵紗之前,雲初鳶是眾人眼裏最矚目的一道風景線。她的一顰一動,都會攪的無數懷春男人為她動情。

    大多數男人的生性是涼薄的。他們既然能因為美貌偏袒一個漂亮的女人,就能因為美貌偏袒一個更漂亮的美人。

    現在雲家兩姐妹站在一起。場中的官家閨秀先不提,但場中的那些世家公子官家少爺肯定是會把雲初淺雲初鳶放在一起比較的。

    他們見雲初淺站在那裏,臉如月畫煙描,俏麗的像雨後剛冒出的新筍尖兒,讓人看著由不得生出幾分的喜愛之意。

    再抬眼又去看汴梁城第一美人,她手裏緊攥著一塊帕子,低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不過很顯然,從今天以後“汴梁城第一美人”這個稱號是要易主了。

    太子蕭清沛看著雲初鳶那般“落寞無奈”的站在雲初淺麵前,接受著璃王的譏嘲,他都要心碎了。將唇瓣抿成一條筆直的線,他張口就要幫心愛的女人出頭。

    可就在此時,一直低垂著頭的雲初鳶如弱柳的身子開始抖動著肩膀“嗚咽”一聲就哭了出來。

    “嗚嗚……大姐姐,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想要幫你治好臉上的疤痕的……鳶兒也不知道鳶兒千辛萬苦為你尋覓的這個‘神醫’竟是這麽混賬……大姐姐,你別生鳶兒的氣好嗎?”

    她說話的語調淒婉低柔,像是受到了雲初淺的誤解和欺壓似的。可實際上一直都是她在欺壓雲初淺的。

    蕭清沛已經看不下去了,他“騰”的下就從座位上站起身,疾步來到雲初鳶麵前。雲初鳶黑翹的睫毛眨啊眨,睜著一雙氤氳著水霧的眼睛去看蕭清沛,“太子殿下,你也幫我向大姐姐解釋解釋吧。我這次真的是好心才辦錯了事。嗚嗚……我那麽喜歡大姐姐,又怎麽可能讓人害她呢?”

    蕭清沛一顆心已經被她哭的軟成一團了。他抬頭用冷厲的目光狠狠的剜了雲初淺一眼,心裏對雲初淺也催生了恨意。

    沒有這個可惡的女人,他的鳶兒就不會哭的這般傷心。

    “嗚嗚……”雲初鳶美麗大眼睛裏泛出點點淚花,顯得格外楚楚可憐,卻在這時她臉上神色倏然一變,“我雖無意害大姐姐,可若是真讓我尋覓的神醫給大姐姐治臉,那也會害了大姐姐……我是罪人……我該死……”

    說著話,她柔弱的身子往前一奔,就要向旁邊一棵合歡樹的樹幹撞去。

    場中眾人一駭。

    蕭清沛臉色一變,一顆心更是都跳到嗓子眼處了。他快速的催動輕功衝上前攔住要撞樹的雲初鳶。雲初鳶尋死不能,就哭的越發潸然了,“太子殿下你讓我了結自己的命吧,隻有這樣才能求得大姐姐的原諒。要不然明天後整個汴梁城的人都會認為我要害大姐姐的。”

    蕭清沛一身寒凜的氣息,回頭去瞪雲初淺,那冷厲的目光已經是恨不得要把雲初淺千刀萬剮了。

    “雲大姑娘,你已經把自己的堂妹逼的差點撞樹自盡了。你該收手放過她了。”

    聲音尖嗝陰沉,就仿佛雲初淺真對雲初鳶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

    雲初淺臉色一沉,她實在是有些佩服雲初鳶了。明明是她不占理的事情,她都能不要臉的把黑白給顛倒過來。

    劉芝見太子還是看重雲初鳶的,她也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哭的潸然的雲初鳶麵前,輕手輕腳的為她擦拭眼角的淚珠。末了,她抬頭也向雲初淺的方向看來,用責備的聲音數落著雲初淺,“雲大姑娘,你堂妹都向你道歉了,她也是被蒙蔽了才找了那麽個什麽都不懂的神醫要來給你治臉。你這個堂姐心裏不記掛她對你的好,偏偏錙銖必較,你未免也過分了吧。”

    她過分?過分個鬼啊!

    雲初淺已經被這些無恥的人氣笑了。她隻是揭穿了雲初鳶虛偽的姐妹情而已,她過分個毛啊。

    若是以前,雲初淺頂著一張醜容,遇到現在這種情況肯定是不會有人幫她說話的。現在嘛……還是很多人能看清真相的。

    璃王搖著扇子,第一個就開炮了,“皇兄,雲大姑娘從始至終好像都沒有做錯什麽事情吧,你這樣偏幫著雲二姑娘……”

    “皇上駕到!”璃王的話剛起了個頭,就聽到花園口傳來了太監尖細的通稟聲。場中眾人一看去,就看到成獻帝領著幾個大臣走進來了。

    眾人慌忙行禮,等成獻帝落座後,眾人才起身。剛才在花園門口時,雲政就已經把女兒怎麽被欺負的事情看的一清二楚。現在好不容易來到女兒身邊,他第一眼自然向最關心的女兒看去。

    卻見自己的女兒挺直了脊梁立在一株紫薇花前對著他笑,臉上沒有半點委屈的表情。雲政心口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下,更心疼這個懂事的女兒了。

    成獻帝目光幽森的也往雲初淺那張光滑無瑕的臉龐上掃去一眼,眉宇間有暗茫掠過。

    雲初鳶見了成獻帝也不敢再鬧以死謝罪的戲碼了。

    成獻帝伸手捋著下巴上的胡須,笑著道,“朕今天微服私訪,也跟你們這些年輕人一起熱鬧熱鬧。聽說朕沒來之前,你們在鬥詩啊。那要不讓朕做個裁判,你們再鬥上一回。”

    成獻帝一點都沒有提雲初鳶哭鬧的事情,他不提其他人也不敢主動提。眾人都隻紛紛附和成獻帝,準備第二輪的鬥詩會。

    就在眾人以為剛才的那場風波可以這樣揭過去時,場上又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來,“皇上,臣女想和臣女的堂妹鬥詩,還請皇上恩準。”

    成獻帝的目光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接著糊塗了。太子蕭清沛見雲初淺竟然主動提出要和雲初鳶鬥詩,他清冷的唇角勾出一抹譏誚的弧度。

    他可是記得剛才他們鬥詩時,這雲初淺什麽都沒寫直接交了一張空白紙張上來的。這樣的她竟然有膽子要和他的鳶兒鬥詩,真是不自量力。

    在心裏嘲笑雲初淺不自量力的不隻有太子蕭清沛,雲初鳶在聽到了雲初淺的請求後,哭的紅腫的眼眶裏也有得意的笑容在蔓延。

    一般來說寫詩的手法有很多,比如借物喻人,托物言誌等。不過不管寫什麽,都要有個“物”來點題。

    她爹給了她幾本詩選。上麵密密麻麻的寫了幾十首詩。這些詩都是以各種物什為題寫的。涵蓋了各種常見的花,常用的文房四寶,常吃的新鮮時令水果。她爹讓她把這些詩都給背下來。出席一些盛大聚會時,有時候需要展示才藝什麽的,她就扔上一首詩。經常都能得到別人的盛讚。

    所以,她根本不怕和雲初淺鬥詩。

    她邁著纖細小步,往前走了一步,向雲初淺柔弱的說著,“大姐姐,你生鳶兒的氣也不能這樣作踐你自己。鳶兒記得剛才那輪鬥詩會上你是什麽都沒有寫就交上去了。”她聲音說的不大不小,卻恰好能讓成獻帝知道雲初淺剛才無能到交一張白紙上去。

    成獻帝對雲初淺的感情很複雜。

    本來隻是當個羞辱對象賜給蕭雲霽的,可這小姑娘事事出人意料。他不僅沒有利用她羞辱到蕭雲霽,相反還處處被蕭雲霽打臉了。

    從這一點上看,他對雲初淺是極為不喜的,恨不得出手狠狠的打擊她。

    奈何雲初淺是雲政的女兒,看在最近邊關又有外敵入侵,還需要雲政去鎮守的麵上,他又不能輕舉妄動。

    知道了雲初淺剛才交白紙上去的事情,成獻帝一時間正猶豫該不該答應她提的請求,雲初淺自個兒又高聲向皇上說著,“皇上,請您答應臣女吧。”

    見她這麽堅持,成獻帝一時間便也由了她,讓她們這對堂姐妹鬥詩。雲初鳶又虛偽的勸了雲初淺幾句,見她一直不改口,她索性心裏得意的應下了雲初淺挑戰。

    既然要鬥詩,成獻帝就得出個題讓她們寫。想著隻是兩個官家閨秀在鬥詩,成獻帝也不好意思把題出的太深,隻說讓她們隨意,想寫什麽都可以。

    成獻帝這話一說出,正遂了雲初鳶的意,讓她們想什麽就寫什麽,那她張口就可以成詩了。

    而在雲初鳶摩拳擦掌,準備“一展所長”時,雲初淺卻開口對成獻帝道,“皇上,既然要鬥詩就要講究個公平。臣女的堂妹才華出眾,又醉心寫詩,她平日裏肯定沒少寫詩。反觀臣女,才識淺薄,剛才還一個字都沒寫就交了上去。皇上你體恤下臣女讓臣女來定個題目吧。”

    眨眨眼,她調皮的一笑,聲音都放軟了些,“不如以……園中的合歡樹為題,讓我們兩人各寫一首詩吧。”

    她長的好看,這麽調皮的一笑,眉宇間被一股靈動的氣韻所籠罩,看的格外可愛。讓人恨不得什麽都依了她。

    雲初淺又向雲政求助的眨眨眼。雲政無奈,寵溺的一笑,也出聲幫她向成獻帝說好話。成獻帝想想她提的要求並不算過分。便答應她了。

    雲初鳶腦海裏不停的回憶著那幾本詩選上的內容,結果想來想去,都沒有發現有寫合歡樹的詩。她一時有些焦急,便抬頭向雲淩看去,對他輕搖搖頭,示意他那些詩選裏並沒有描寫合歡樹的詩。

    雲淩在接收到他投來的求救目光後,眼皮一垂,往前走出一步,拱手向成獻帝道,“皇上,這合歡樹在咱們東靖國不算是常見的樹種。讓她們兩人以合歡樹為題來寫詩,恐怕有些為難她們了。不如換一個,可以以月季或者芍藥為題來寫嘛。”

    這一回,不等成獻帝開口,蕭清毓卻笑了。他用清潤的聲音道,“雲尚書,雖說這合歡樹在咱們東靖國不算常見的樹。可這樹不是長在你們府上的嗎?雲二姑娘不是每天都能見到這樹嗎?而忠勇侯府說不定都還沒種過這種樹。雲大姑娘以這個為題,其實還是雲二姑娘占了好處。”

    他這麽一說,眾人也都覺得他並沒有說錯。最疼愛雲初鳶的太子蕭清沛這時心裏是對雲初鳶滿滿信心。這一年裏他的鳶兒已經有好多首詩在汴梁城裏傳揚開來了。他覺得他的鳶兒今天既然能詠出那麽一首標新立異的蓮花詩,再讓她詠出一首有關合歡樹的詩來也不會太難。

    反觀雲初淺,哈哈,剛才她什麽都沒有寫交了上去。這次她也應該是什麽都寫不出來了吧。他就等著看雲初淺的笑話了。

    成獻帝沒有支持雲淩的提議。雲淩隻能垂著眼眸退回邊上去。

    不久後就有丫鬟為她們重新準備了文房四寶。雲初淺雲初鳶被分坐在兩張書案。隻聽太監高呼一聲“開始”,雲初淺就提筆在紙上寫了起來,一副信心滿滿,勝券在握的樣子。

    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有汴梁城第一才女之稱的雲初鳶卻蹙著娥眉,提著筆似乎陷入了沉思中一直沒有落筆寫詩。

    有些詩,比如詩選裏描寫月季的詩,雲初鳶覺得自己聰明,把詩稍微改一改用來套在芍藥之類的也勉強可以。偏偏這合歡樹,長的醜也就罷了,開的花也是不倫不類的,根本套不了。若是強行用描寫其他花的詩套上去,勉強可以,可詩的意境什麽又跟不上。

    她有些緊張的抬頭去看她對麵的雲初淺,她時而蹙眉,時而展唇一笑,時而又低頭寫詩,那模樣根本就不像是不會寫詩的。那樣從容不迫的雲初淺讓雲初鳶心一下子就更亂了,腦子也亂糟糟起來。

    蕭清毓也不由得有些好奇起來了,剛才還不會寫詩的她,怎麽一下子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下筆如有神起來了。他附在成獻帝耳畔低語了一番,得了成獻帝的允,讓他下去看看雲家兩個姑娘到底寫的如何了。

    等蕭清毓輕輕的走到雲初淺身邊時,看到宣紙上寫的東西後,他溫潤的眉眼輕怔了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雙手負後,不住的點起頭來。對麵正觀察著雲初淺動靜的雲初鳶一看到蕭清毓點頭了,她就更加緊張起來,手心都不由得出了汗。

    雲初鳶輸給雲初淺太多次了,輸到已經有了條件發射。就像現在,一覺察到她又可能輸給雲初淺,她心裏想的不是馬上奮起直追,而是要毀掉這場比試。

    她在相貌上已經沒有優勢了,若是再在才華上被雲初淺給比下去,她簡直不敢想象她爹會怎麽處置她……

    想著這些,雲初鳶就更加輸不起。為了能不輸給雲初淺,她隻能——

    下一刻,場中傳來一陣“撲通”聲,剛剛還能勇猛的要去撞樹的雲初鳶一下子“昏迷”過去,不省人事了。她這麽一昏迷,把太子以及其他人又折騰了一陣。等尚書府的下人把雲初鳶送下去休息後,璃王第一時間抓起雲初鳶桌子上的那張雪白宣紙。

    “嘖嘖,這雲二姑娘昏迷也太是時候了吧。這詩連頭都沒開呢。”

    璃王扔下雲初鳶桌子上那張空白的宣紙後,又去拿雲初淺寫的東西。這一拿起來,他不由得樂了。隻見雪白的宣紙上胡亂的畫著,根本沒有寫什麽詩。

    璃王和場上眾人疑惑的看向雲初淺,不明白她既然根本不會寫詩,剛才又為什麽要主動開口要求和雲初鳶比試。而且還一定要以合歡樹為題來寫。

    雲初淺嘴角輕撇,聲音脆亮的回答著,“太子殿下剛才不是說是臣女把堂妹逼得要撞樹的嗎,既然太子殿下都這樣說了,臣女就想稍微彌補臣女的堂妹一回,讓她在鬥詩會上贏了臣女,大展風采。隻不過沒想到,臣女這堂妹寫個蓮花詩那麽容易,換成讓她寫合歡樹的詩她就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了。唉,想不到臣女這譽滿汴梁城的堂妹寫詩的水平是這麽忽高忽低的。”

    她當然不是為了烘托雲初鳶而主動要求寫詩的。她記得前世投靠她爹的那個落第秀才家住北方,是雲祁,靠近漠北之地。那裏根本不長合歡樹。她就賭,賭那落第秀才交給雲淩的詩選上是沒有用合歡樹來起題的詩。

    跟在成獻帝身後最忠心的兩個大臣不傻,已經多少看出了些雲初鳶的名堂。心裏都準備回去後讓自家的女孩子以後少跟雲初鳶接觸。

    成獻帝也不傻。綜合雲初鳶剛才鬧自盡現在鬧昏迷的戲碼,他已經看出來這個雲初鳶根本不是個簡單安分的主兒。而他的太子……成獻帝目光覷向蕭清沛。

    耳根子軟、無主見、容易被人左右、耽於美色……

    若是讓這樣的人登基為帝,以後整個東靖國的江山可能就要栽在他手上了。

    看來他或許得考慮廢掉太子了。

    成獻帝寡情的雙眼危險的眯起……

    場上,雲淩看著雲初淺那張已經治好的臉,目光陰鬱森冷。

    他百般算計,周密布局,才有了現在的局麵。

    但小雜種這張臉生的和那個人太像了……

    萬一被越國哪個權貴看到了她的臉,後果將是可怕的!

    雲淩忽的又想起一件事來……越國新帝登基,越國內部黨閥傾軋嚴重。越國新帝擔心東靖國會趁機派人入侵越國,已經寫信來言明要和東靖國結秦晉之好了。過些日子,越國的使者們就回到汴梁。若是讓越國使者見到小雜種的臉……

    蕭雲霽到尚書府準備給他小嬌妻撐腰時,一場大戲才剛剛落下帷幕。可這並不妨礙他見他的小未婚妻。嬌花落英之中,她的小未婚妻身姿嫋娜,娉娉婷婷的跟在雲政身側,一張臉比枝頭上所有盛開的花加起來還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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