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飯桌以後，陳年就很少說話了。

    低著頭吃飯，偶爾會看一眼我或者玉清。

    我弄不清楚今天這飯到底吃的是什麽意思，但是因為他有前言在先，也不敢多問，隻能也低頭吃飯。

    一頓飯吃的百轉回腸，腦子裏像過電影一樣把與陳年認識的點滴都放了一遍，抬頭就見他已經吃好放下筷子，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見我抬頭，他說：“你多吃點，看著挺瘦的”，聲音低沉沙啞，我都懷疑在我剛才走神的空檔，他身上發生了什麽事情。

    飯後，吳媽又端出了水果。

    我看著那一桌子的菜連三分之一都沒吃掉，心裏還是很惋惜的，陳年卻已經站起來說：“你們先稍坐一下，我一會兒就來。”

    他離開以後，我覺得一下放鬆很多，長長喘了一口氣，他帶來的低氣壓幾乎讓我窒息。

    不過他真的很快就又出現，站在樓梯口說：“來，我帶你去上麵看看。”

    我猶豫著要不要上去，因為真心不想再參觀這樣的地方，也很迷惑陳年到底要幹什麽？

    他耐心地站著，似乎知道我最終還是會過去一樣，眼睛仍然看著我。

    抱著玉清跟他一起往樓梯上走，他卻說：“來吧，我幫你抱著。”

    玉清卻不願意，雙手又纏上了我的脖子，我隻能說：“沒事的，我抱的了，已經習慣了。”

    我們來到天台的時候，我才看到上麵一個大大的遊泳池，上麵設備齊全，似乎經常有人上來遊泳。

    陳年很快給了我解釋，他指著泳池跟我說：“遊泳是我的愛好，不分四季的。”

    我敬佩地說：“很好的習慣呢。”

    他扯了扯嘴角，在一張椅子上坐下來後，又是話鋒一轉，直直地問我：“你知道上次打你的那些人是誰，為什麽不追究了？”

    我再一次怔到當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話。

    玉清看到了水，掙紮著從我身上下來要扒在池邊往下看，追趕他緩解了我一時的尷尬。

    陳年卻安然地坐著，一直等不到我的回來才又問：“你跟沈何到底是什麽關係？”

    我已緩過來神，回問他：“你為什麽要知道這個？”

    陳年眼睛仍然看著我，眼神堅硬，過了很久才說：“我要確認跟我合作的人是一個正經生意人。”

    我馬上放鬆地說：“那你可以放心了，他隻是我老板。”

    陳年倒是一點沒放鬆，緊追著問：“那為什麽會有人為了他去打你，還下那麽重的手？”

    我想快些結束這樣的問答，草草地說：“有人要打一個人總是有他的理由，我管不著那麽多。”

    陳年似乎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還要繼續問，但是我已經趕在他之前說：“陳總，今天時間不早了，我孩子要睡午覺，晚點我也要去加工點，所以咱們以後再聊吧。”

    他有些生氣地站起來說：“你這麽不重視自己的嗎？”

    我也有些生氣，看著他問：“我重視自己應該怎麽做？”

    陳年繃著臉說：“讓壞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苦笑著問他：“然後呢？”

    他皺著眉頭，似乎在琢磨我話裏的意思，但又像是找什麽話要把我說服，臉色不定。

    我放軟了聲音說：“陳總，我隻是一個從小地方來這裏討生活的人，不想過多的惹是生非，也不想與任何人為敵。大概你也早知道了，我還有老公，又帶著兩個孩子，我不想讓別人一看到我就可憐，但是也不想到處去惹事，我要的不過是平安過活。”

    陳年仍然皺著眉頭，但是眼神顯然有些改變，說不上來是怎麽回事，複雜的我已經無心再去猜測了，抱起玉清往天台出口處走。

    他沒有追過來，我也沒有回頭看，直到鑽進車裏，才覺得臉上涼涼了，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下了眼淚。

    出了靜川公館後，我心裏暗罵，這哪裏是單純吃飯，分明是想虐我。

    玉清一坐進車裏就睡著了，這個午覺已經拖了時間，他困的不行。

    我也沒回家，看看時間離劉希林買菜的點差不太遠，就去了加工點。

    到門口給他電話，他大概是剛起來，聲音還帶著點困意問：“怎麽了欣姐？”

    我簡短地說：“我在門口。”

    他“哦”了一聲說：“您稍等。”

    卷閘門很快就打開了，他有些驚訝地問我：“今天有什麽特別的事嗎？”

    我回他：“沒有，就是過來看看。”

    他“嗯”了一聲，又不確定地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想起問他：“你過年要回家嗎？”

    他想都沒想說：“咱們這兒放假我就回，不放我就不回。”

    我有些被他感動了，輕輕說：“倒真是比我親弟弟都好。”

    劉希林尷尬地笑笑說：“要不是地位不同，我都想跟你結拜姐弟呢。”

    我認真地看著他說：“我跟你是一樣的，都是出來打工，沒有什麽地位不同，咱們現在就可以結拜。”

    劉希林臉上露出天真的開心，追著我問：“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欣姐。”

    我也很開心，看著他說：“當然是真的，你現在不是已經叫我姐了嗎，不嫌棄以後就當我是親姐吧。”

    劉希林笑開了，嚷著說：“這倒好，我媽還整天愁著沒女兒呢，這不平白撿了一個。”

    心裏一掃從陳年那兒得到的不愉快，還是跟簡單的人相處最快樂，陳年太沉穩，而且讓人感覺到害怕，我以後得離他遠點才好。

    想到這些，忍不住問劉希林：“向飛在嗎？”

    劉希林說：“出去了，現在可勤快了，每天早早就出門，到晚上才回來。”

    我答應著說：“好，你收拾著出門吧，我一會兒給他打個電話。”

    劉希林又去了一趟樓上，下來就跟我揮手說：“那我先去市場了啊欣姐，有什麽事你就給我打電話。”

    我也向他揮手。

    他走以後，我給向飛打了個電話，問清楚他在哪裏，就讓他在那兒別動，我自己過去找他。

    約他在附近的一個茶餐廳裏坐上，簡單明了地說：“我想再多招些做業務，你們到時候可以分區，要盡快把單跑下來，年前所有的潛在客戶要如何維係你都可以跟我說，咱們盡可能的達到，年後要有一個新局麵才行。”

    向飛點頭說：“我知道，咱們前幾天才談過這事。不過關於廠房的事，咱們要什麽時候解決？”

    我回他：“已經跟老板說了，這兩天就會有結果，這裏的地方因為是租的一年，暫時先不動，不過咱們可以先租下新廠房，到時候兩麵一起開也沒問題。”

    向飛看著我說：“欣姐，你做事跟男人一樣，還是很有決斷和迫力的。”

    我被他說的有些臉紅，撐著場麵說：“多虧你們幫我，到底也是女人。”

    跟向飛這邊說定以後，不得不又給沈何打電話，報告新的情況，同時也說出了自己的隱憂：“靜川那邊的單我不知道能做到什麽時候，所以想盡快跑新的單出來。”

    沈何在那邊停頓有半分鍾才說：“怎麽了？那邊出了問題？”

    我回他說：“暫時沒有，我隻是想著能擴開咱們的路。”

    沈何說：“可以啊，你這個想法我很讚同，老早跟你說那個什麽年的不是什麽好人。”

    我跳過這段問他：“那上次跟你說的新廠房的事怎麽解決？”

    他又停頓了，過很久才說：“我年前事也忙，你自己有空去看看嗎？隻要看中，跟我說就行。”

    我隻能答應說：“好吧。”

    要掛電話的時候，沈何換了語氣說：“來個電話吻怎麽樣？”

    我沒有猶豫，直接按了掛斷。

    卻感覺自己一陣臉熱，用手輕輕拍了拍，眼前又冒出邯青的樣子，這個世界上的事總是這樣，亂七八糟的纏在一起，沒有一個安分的人，如果每個人都老實地守著自己的田地好好過活，是不是就少生出許多麻煩了？

    正自感多愁卻又響了，竟然是玉涵老師的電話，我剛按了接聽，那邊就問：“是涵涵媽媽嗎？”

    我忙答應說：“是是，您好，劉老師。”

    劉老師在那邊說：“到了接孩子的時間了，別的小朋友都接走了，玉涵等的著急，所以我給您打個電話。”

    我一下子跳了起來，這才想起來竟然又是一個周五。

    一邊答應著劉老師，一邊把外套和包都夾在起來，然後蹲下來用胳膊拐著玉清就出門。

    又趕到了高峰期，車堵的我恨不能長出翅膀飛，兩眼看著長龍似的車流，卻除了歎氣再無它法。

    趕到幼兒園時，又看到玉涵一個人可憐地坐在教室裏看電視，劉老師也陪著她坐，但卻在玩。

    看到我，玉涵一躍而起，奔進我的懷裏，連帶著把玉清和我都摟的死緊。

    劉老師笑著說：“這孩子全都在這兒的時候還沒事，就怕有家長先來接了，後麵的小朋友就會越來越受不了。”

    我一邊跟她道歉，一邊把早已經準備好的包在紙張裏的一張購貨卡給她說：“每次都麻煩您，也沒別的感激的，這個您拿著。”

    劉老師沒有推讓，把紙張接了過去。也沒有打開看，就放在門口的窗台上。

    送我們出來的時候臉色明顯好了很多，連連跟玉涵擺手。

    玉涵問我：“媽媽，你給劉老師的是什麽？”

    我笑著說：“沒什麽，就是一張紙，是媽媽寫的讓她什麽時候打電話給媽媽比較方便的紙。”

    她點點頭，表示明白，就去跟玉清逗著玩。

    ,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