鑽進車裏，馮東這個怪物，居然沒有開暖氣，比外麵還要冷！凍得我直打哆嗦。

    顧南軒沒有坐副駕駛，他緊跟著坐在我旁邊，好像根本看不見薛筠和顧升正在注視，他麵色很淡漠。

    “回公司。”

    馮東打開暖氣，將車子行駛，看著一顆顆閃過的楓樹，看著凋零的枯紅楓葉，我才想起已經是十一月的尾巴，天氣慢慢的寒冽起來。

    粗糲溫暖的觸感倏然烙印在我手背上，我詫異的轉頭，原來是顧南軒將我的手放在他膝蓋上，再用大手覆蓋住，他好像並沒有覺得不妥。

    我心裏微暖，臉頰也有點發紅不知是凍得還是為什麽。我沉默了會兒，問道：“顧總，薛氏真的有意和顧升先生合作嗎？“

    顧南軒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思慮過後，才輕輕的笑了聲：“不會。“

    “顧升的野心太大，不屑競爭，喜歡吞並，他最聞名擅用的手段就是反客為主，和他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這點，當然也包括薛正庸。所以除非出現巨大的劫難不得不引用外部力量，不然他絕不會跟顧升這樣既危險又厲害的人合作，他害怕雀占鳩巢。“

    我點了點頭：“明白了。“

    他突然側首看向我，饒有興致：“你明白什麽了？“

    被他直視著總能令我心裏有些慌亂，我匆忙低下頭，在思慮中組織好了言辭：“薛老板不會和顧升合作，所以他帶著薛筠來茶莊，就是做給我們看的。傳達給我們薛氏與昌鼎似乎有意合作的錯誤訊息，挑撥我們昌盛和薛氏的關係，而且是雙麵的。“

    “薛筠回去也有可能告訴薛正庸先生你和他碰麵了，雖然我不了解你和顧升先生到底有什麽隔閡，但畢竟有血緣關係，這樣，薛老板就很難不滋生出一些曲解了。”

    “不錯。”顧南軒點點頭，看著我眼裏讚賞不加掩飾：“單獨察言觀色，分析能力這點，你就比蔡芬強很多。所以...”

    “還有。”我生怕他再提起讓我替換掉蔡秘書，緊忙打斷道。

    “您就算明白這點，也故意跟薛小姐說出那一番誤解，其實跟顧升先生的做法相同，也是讓薛小姐傳達給顧升錯誤的訊息，讓他誤以為您真的對薛氏產生了懷疑。這樣一來，他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對昌盛輕舉妄動了，以免讓薛先生單方麵消除你和他可能聯合的懷疑。也正因如此...這算緩兵之計吧？”

    “哼，高中沒畢業，隻有初中畢業證吧？初中學曆，還知道什麽叫緩兵之計，嘖。”我這輩子第一憎惡的男人是當初騙我來北京的那個懦夫，第二自然是裴勇，那麽第三除了馮東就沒誰了。但他在後視鏡看見顧南軒稍顯冷冽的眼神，沒懼，卻也是嘴角微微上勾。

    “不過，我們顧先生教的好，你學的也不算太慢。”

    不太慢？這聽起來怎麽更像罵人呢。

    我眉頭微戚，剛想酸他兩句，顧南軒略顯低沉的聲音卻傳入耳朵。“還記得麽，戈薇？“

    “嗯？“

    “我說過，你是置身風塵，但你並不是風塵女子。“

    我沉默了，點點頭。他靠在背墊上直視著前方，麵無表情，所以那話也顯得很肅穆。

    “我不會再讓你回到那裏，我會給你你本該有的生活，我答應你。“

    車內氣氛突然變得很沉重。我沒說話，我側頭看向窗外楓葉飄零，還是很美麗。但是這次我看見的似乎並非凋謝，而是它埋葬後的新生。正如這一次我又把酸楚掩藏，卻並沒感到黯然神傷。

    顧南軒...

    謝謝你。

    回到公司，顧南軒很快又走了，聽說是與當天簽署了合同的德盛地產總裁去洽談具體的合作流程。所以還沒來及讓我拒絕，他已經讓馮東候在樓下接我回家。

    他還是那樣，一直就是張市值五毛的炸魷魚黑砧板，一路上那臉色和抱怨顧南軒為什麽拉我進公司的怨言，壓抑的我都喘不過氣來。

    不過，倒也沒跟以前一樣，很直白，很生硬的威脅我離開顧南軒的身邊。

    紫曦早早就在家裏堆了一桌子甜點在等我，甚至搬來了行李說要我和一起住，怕我被裴勇暗算的時候沒照應。我本來想搬走的，這裏離朝陽區太遠，但是看著她純粹的笑顏，我什麽話都沒說，隻是乘她出去買紙巾時，把閑置了很久的低架床鋪的舒舒坦坦。

    渣男，菲兒，形形色色的人，還有最後的青姐...除了紫曦，顧南軒強迫般讓我認清了這一張張臉，這種感覺就像北漂五年原不過做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境。我再也不要因為任何東西變成徹徹底底的孤獨，再也不要了。

    我半夜發短信告訴顧南軒別讓馮東白天開車來接我，以免某些好事兒的街坊領居吃飽了撐的指指點點，也讓公司那些人看見了嚼他舌頭根，馮東便沒有過來。搭在1路公交車上，我突然覺得隻要不被人異樣盯著，就算站著、擠著也是種幸福。他說的沒錯，我從來都不該屬於紙醉金迷的風塵。

    來到公司，顧南軒還沒回來。人事部王經理笑著指定了我的工作台，蔡芬的桌子離總裁辦公室十步不足，我便就在她邊兒上。

    王經理已經很細心的幫我整理好一切辦公用具，他遞上一杯咖啡後便笑著讓我去換好正式的助理工裝。我看著他溫爾的笑臉，並不止看到笑，也看到了尊重，那讓我突然感覺沒有過的輕鬆與愜意。

    如果沒靠近換衣間，才聽見裏麵一些白領低聲悄語的話。

    “你聽說了嗎？昨天顧總去跟昌鼎的老總談判，沒帶蔡芬，帶了那個新來的戈薇。“

    “嗯，昨天她剛來，我還聽見顧總親口說要她替換掉蔡芬呢，氣得蔡芬又把小關給訓了一頓。哈哈哈，小關真是慘爆了！“

    “不能吧？蔡芬雖然總喜歡壓我們這些小職員，但也是顧總回來以後第一批親自錄用的老員工，這都跟了顧總半年了沒出過什麽錯誤，顧總的為人，不能一聲不吭就踢掉老員工啊？“

    “咯咯咯，你這麽傻，怪不得現在還給人端茶遞水打複印件兒呢。顧總哪兒是想踢走蔡芬啊，他隻是想讓那個戈薇和她形影不分，蔡芬可不就成踏板兒了？“

    “啊？“

    “啊什麽啊？真是傻到不想跟你說話，顧總跟那戈薇有曖昧看不出來嗎？也對，昨天人事處那幾個屌絲扒在窗戶口看著她跟顧總出去，口水都流出來了。這麽漂亮的女人，就算沒本事也比我們強啊？嘖嘖，戈薇這種女人啊，床上功夫肯定不得了，顧總就沒讓女人上過他的專座，你們說說，顧總昨兒傍晚回公司看起來很累，他們昨天出去談生意的時候，是不是在車上做過？“

    “反正我覺得怪惡心，就讓戈薇這樣沒什麽本事的女人踩著我們實幹派上位，這公司，遲早得變成跟他沒就任之前一樣，昏天黑地的。“

    “吱呀~“

    我推開了門，麵無表情的走進去。三個女人立馬收了聲，臉色都很尷尬，但她們換好衣服與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還是看見她們臉上那抹諷刺的笑。

    我抱著衣服走進去，麵無表情。看著塑膠袋裏的工裝，十指悄無聲息攥成一團。

    “委屈麽？“

    我詫然回頭，看見顧南軒好像剛回公司，還沒有脫下灰色的厚重西裝。他單手插兜，握著咖啡杯的肩膀斜倚在門框，嘴角微勾，卻看不出笑的味道。

    我有點緊張，咬著下唇：“你聽見了？“

    “沒有。“他淡淡一笑：”但有些事情的發生，並沒有或然率。“

    我沉默了，他總是這樣不動聲色就對一切了如指掌。他看著樓道轉角拿著張被揉爛的文案，不知在哭什麽的員工，微微戚眉。

    “沒有戰爭，沒有種族分歧，職場就是在和平年代最殘酷的戰場。戈薇，你適應不了這裏，我不會強迫你成長，我給你的生活，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我看著他，在他泰然自若的眼眸中，看見我鮮明的怯懦脆弱。那些刺耳的話，都在刹那間化作煙雲飛沫無足輕重。我淺笑了聲，移開視線，平靜打量著工裝與我size的契合度。

    “我的確適應不了這裏，因為我並不認為你說的成長，就是變得跟她們一樣。但事實是我在比這裏更現實露骨的北上藝苑工作了五年，現在的戈薇卻依舊是戈薇。”

    “所以，我會讓它適應我，我會在這裏證明不是北上藝苑養了我，而是我戈薇在哪裏都能生存下去！不用您給，我的生活，我自己選擇。”

    顧南軒神情和動作都怔了下，他似乎沒想到我的答案會是這個。我看見他看著我的眼底裏好像更加的光亮，他低頭望著咖啡杯裏蕩漾的波紋，低低一笑。

    “秘書助理需要做的事很多，但並不算複雜，王經理在辦公室等你，他會跟你交代清楚。”

    “另外，以後在其他員工麵前加敬語，但隻有我們兩人的時候，把您字下麵的心去掉。我從不說相同的話，對你算破例，但這也是最後一次。”

    “嗬...”

    “你的生活，你自己選擇麽...”他抬頭看著漆白色的牆，眼神有些不屑，也似乎存在期待“那就證明給我看，你到底能堅持多久。”

    話落，他突然就靠近過來，速度很快，我往後退的腳還未落地他已經單臂死死箍住了我的腰身，幾乎讓我吊在他的臂上。他玩味的看著我，眼眸裏跳曳的是似乎壓抑很久的欲.望。他猛然吻了過來，口腔中便全是他的氣息，咖啡微苦夾雜著甘甜的味道。我睜圓眼看他，他也在玩味的盯著我，我潛意識便想跟以前一般咬下去，卻發現無論如何也不忍心用力，反像是勾著他舌頭不準出來似得。

    “你的嘴，可比咖啡甜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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