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風瑟瑟，站在醫院門口，我仰眸，看見門旁大樹上幾片枯幹楓葉在做最後的垂死掙紮，每一根細如絲線的脈絡仿佛都在燃燒著生命的力量，緊抓著枝梢不放，一股微弱的冷風吹來，卻讓它的一切努力都比同螻蟻更加卑微，它斷了根，輕飄飄落下來，滑下每一寸，都環繞著樹幹，寒風好似它對樹莫名淒冷的絕唱。

    我抬起手，下意識將它托在掌心，看著遍體鱗傷的樹葉，我腦海浮起剛才顧南軒那冷漠的眼，薄涼的話，我低低一笑。

    清風不似明月恒，明月與風不相行。

    梅花是主月是客，奈何...

    奈何？

    笑意浸骨冰冷，我斜眸掃了眼手中的紙張，心如刀絞，但在某時，我還是將它撕得四分五裂，丟進垃圾桶，仰臉閉眸，陽光將臉色照的更加慘白。

    的確，不該讓你知道。

    顧南軒，你一輩子也不用知道！

    我折身去了紫曦的家裏，鄒鵬是本地人，紫曦的房租在北上藝苑附近，她還是一個人住的。在門內貓眼看到我的時候，我站在門外都聽見她倏然急促的呼吸。拉開門還不等看清她便緊緊將我擁在懷裏，捂著我耳朵將頭部左左右右看個遍，哭的稀裏嘩啦。

    我安慰了好久，終歸不忍把痛苦分擔給她，告訴她我一點事都沒有。為了化解沉重的氛圍，索性硬拽著她出門逛街購物。她總是來的快去的也快的隨性，沒買幾件洋裝，便樂不思蜀。倒是我，一路走著，一直心事重重。

    我生怕她提起逛累了要休息，更怕我躺下去，就莫名其妙的醒不來。

    一直逛到傍晚，我與紫曦分別，獨自去醫院按照裴醫生開的藥單買了幾個療程的藥品，才疲累的回到家中。打開電視機，讓那聲兒響著，心裏在想什麽，自己卻也不知道。

    “咚咚~“

    我聽到了敲門的聲音，皺皺眉，拿起果籃裏的刀具躡手躡腳走過去。

    透過貓眼，我看見顧南軒那張在昏暗光線下熟悉的輪廓，沒怎麽想，轉身就回去了。

    但很快，敲門聲伴著門鈴一起響徹起來，大有我不開就不走的勢頭。我沒辦法，撇撇嘴，潛意識將擺在桌上的藥物塞進櫃子，才起身去將門拉開。隔著門縫幽怨的看著他。

    “不早了，顧總有事嗎？“

    他透過門縫低低笑著：“讓我進去。“

    我皺起眉，想起白天的冷漠，當即要推。他力氣卻那樣大，欣長的手穿過門縫抓住我的手腕，膝蓋一頂，便將門頂開。進來後用腳彎一勾，便關上了。

    “這麽不歡迎我？怎麽，還沒消氣？“

    我使勁掙開他的手，冷麵轉身：“顧總懂得尊重，不直接撬鎖開始敲門了，我哪兒敢生您的氣呢？“

    他嘴角淺揚，他很自然就將西服脫下掛在衣鉤上，坐在沙發。看見桌上的半杯水，他並未在意是我喝過，舉起來就抵在嘴邊。我卻在此之前便搶過來，抱在懷裏。

    他征了下，沒有惱火，反而從懷裏掏出小包東西擱在桌上：“這是我托人找藏民收購的冬蟲夏草，現在這種大小的蟲草已經很難挖到，是比較補。但不可以多喝，不然會流鼻血。“

    我心裏一堵，是種想宣泄偏偏無從可宣的感覺，隻能抱著水杯站著。他抬眸瞥我一眼，從口袋抽出根煙點燃，笑道：“你不回去，要住在這裏，我可以縱容。但需要配把鑰匙給我，否則我不介意親自換一把鎖。“

    我氣的跺了跺腳，知道趕也沒用，轉身走向臥室。他不知何時起身，突然從背後將我環抱在懷裏，欣長指梢一根根掰開我的手指，拿過水杯：“太涼。“

    我不語，看著他將水杯擱在電視櫃上。他也不動，靜靜抱著我。良久濡濕的唇在我耳根吻了下，輕聲道：“去拿診斷書？“

    我心裏一緊，有點酸澀道：“這種事，顧總還記得麽。“

    “當然。“他淺笑著，單手從口袋掏出什麽東西，置在我懷裏“有關於你，不曾忘記過。”

    我戚戚眉，也沒猶豫，接在手裏：“這是什麽？“

    這樣問著，我已經抖開了那密封的黑色口袋，將裏麵的布料展開來，頓時有種驚豔的感覺。

    那是件黑色的抹胸禮服，款式與他送我的那件十分相似，細節卻有很多不同。左胸側有金色絲線勾勒成的花樣，看線條構成，應該是我最喜歡的曇花。

    “樣品。“他這樣說道，鬆開我，轉身回到沙發，凝視我笑道：”還記得d**e嗎？“

    d***e？

    我思緒驟然飄回大半年前，想起那個在興商走秀的夜晚，幫我挽回顏麵，狠狠奚落了aaron的混血設計師。

    “是他做的？“

    顧南軒點點頭，低聲道：“我不常涉足服裝時尚的領域，相比對外相敏銳的感知力，我更習慣商界中深諳的爾虞我詐。但為了你，薇兒，我可以嚐試這個領域，為你聘請最高層次的設計師披荊斬棘。“

    我怔了數秒，便已聽清他到底在說什麽。我為此感到欣喜難耐，鄭君怡陰暗的臉龐，卻在內心一閃而過。縱然喜歡得不得了，我戚戚眉，卻還是把那禮服原分不動裝了回去。

    顧南軒盡收眼底，笑臉便有許凝固，他深吸口煙，隨著煙霧溢出陰冷的笑：“我還不知道你不要的原來不止是我的錢，而是經過我手的一切事物，戈薇，你在挑釁我？我可以慣著你，但我不會說第三遍同樣的話。我不準許你接受古向佐的公司，你應該明白，若不是顧及你的自尊心，那樣一家未經周密準備的公司，我完全通過一個漏洞就讓它凍結數年，而不是現在，隻停業整頓。“

    “我慣著你了，我不該給你多餘的希望，是嗎？“

    聽著這些話我很難受，我扭頭盯著他，直言道：“顧南軒，你是我父母還是我依舊不得不攀附你為生，你沒一步將我逼死，便算給了我希望？既然你一直都是這樣狂妄自大的認為，那好，我問你顧南軒。你就幫我開了這家公司，鄭君怡若聞訊來刁難我，甚至跟上次一樣陷害我，站在丈夫的立場上，你是否還會跟上次一樣對我冷眼旁觀？你說古向佐把我往火坑裏推，但我敢肯定在鄭君怡為難我時，他不會有什麽立場問題，他會來幫助我與她博弈，而你呢？是你一直因為自私將我拉進火海，還是真不想讓我離開你體會沒有你的舉步維艱？“

    他臉色低沉不少，盯著燃燒煙頭很久，抬眸深沉的看著我：“國外。“

    “我的想法，是將你送到國外，為你開家公司，不限於服飾，我給你考慮時間與選擇權利。最好是此之前在你選擇的領域深造數年，這樣才維穩。“

    “所以，還是躲著她？所以你的答案，還是跟上次一般模樣。“我苦澀笑笑，將口袋丟在桌上：“顧南軒，你真的讓我好失望...”

    他的神情驟然一怔，興許從沒有人對他說過失望這兩個字。沉寂數秒，他突然攆滅煙頭，起身將我拉進懷裏，眉頭微戚：“戈薇，你總是讓我左右兩難，是從未有過的。既不想讓你風吹雨打，你不成長，有些事，又太固執，心智不成熟，易被人誤導。我很早告訴你，有些事不講，是對你好。你可以不懂，但不能輕易說出失望這種話。”

    “你不知道我為你，打破多少年的執念，而這是十分困難。”

    我眉宇一鬆，看著他真摯的眼，心裏軟綿綿的。卻又很苦澀的笑道：“也許是我一直不懂，但顧南軒，如果我離開你，是否這些你不希望我懂的事，根本就不存在了？”

    他的臉龐驟然寒冽，抓著我手腕的指梢無意識用力。某時，他冷冷笑了聲：“那你大可以把一切理解為自私，沒錯戈薇，就算你恨我，我也會將你死死囚禁在我身邊，對你我有足夠的耐心，如果你能隱忍短暫煎熬，我同樣有足夠能力打垮一切阻撓我們的對手。”

    “你呢？”他突然盯向我：“對於動了心念的女人，我顧南軒不會巧取豪奪。戈薇，我要你現在告訴我，你是否愛我？”

    我心緊縮，是種窒息的感覺。我下意識移開眼，顫抖著嗓音：“不愛...”

    “看著我的眼！”

    驟然加大的聲音，駭的我猛地一顫，，我好不容易才對上他深邃的眼，他卻狠狠的吻下，封住我一切聲線。吻到我快要窒息，他才分開，眼眸深邃似滄桑的青峰。

    “不必說，你愛我，這也是我對你無底線縱容的原因。戈薇，也許你以為我不夠理解，但你的隱忍，痛苦，改變，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從來不是對自己的自信，而是對你的信任。“

    “我說過會給你一生的愛情，並非戲言。你有不想要的權利，這點是唯一不能隨你，我不會將你讓給任何人，就當我自私吧，你的選擇，一輩子也隻能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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