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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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要聽!”

    軒轅蟬眼中染淚,像是當年那個任性不肯吃藥的丫頭,搖著頭,不肯聽進去半句話。

    “來人,把小小姐看守起來,閑雜人等不準看她!”軒轅墨歎息一聲,看了一眼軒轅蟬,“敬王府寵你在掌心,含在嘴裏怕化了。為何現在要你為敬王府付出一點,你都不應?難道真的是女大外向麽?”

    “這付出的是一點嗎!”

    軒轅蟬嘶聲吼回去,“我付出的是自已的一生!我要找如意郎君,要過自已想過的一生!而你——你的決定會毀了我的一生!”

    “嗬。”軒轅墨苦澀而笑,精致的眉宇輕輕壓下來,伸手輕拭軒轅蟬眼角的淚滴,“蟬兒。你以為哥哥願意麽?莫說你的婚姻不由自已。我呢?我想娶誰,是我能做得了主的麽?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生在農家,每日男耕女織,春種秋收。你隻想到自已,可有想過我?你的一生毀了,我的呢,莫非是完美的麽?”

    軒轅墨的手腕突地被鉗住,軒轅蟬緊緊握著,神色冷厲,“那身為兄長,你就讓著妹妹,至少讓我自已爭取一回!”

    “爭取?如何爭取?”軒轅墨挑眉,眼底澀意更深,他的妹妹依然沒有想通。

    “桃花宴為止。若是我能成功嫁出,你與爹爹,便不能再阻攔我!”

    “哼,你以為蘇禦當真會娶你?!”軒轅墨冷哼,甩開手,“就算皇上賜婚,蘇禦也會抗旨!”他露出一抹了然之色來,“你不了解蘇禦。不了玄曜國人。他們的皇帝一生僅娶一個,後宮無妃。蘇禦與那皇帝是同一個性子,認定了一個人,十頭牛都拽不回來。何況他身居高位……一個人高高在上位極人臣之頂峰,尤其在感情上,他不可能容忍半點挫折。對於容勉,就算我不再暗中施手段,他也會誓在必得!你以為、憑你自已,就能使蘇禦回心轉意?除非你為他用迷昏湯!”

    軒轅蟬咬著唇,一抹眼淚,改換強硬態度,柔柔怯怯地捉軒轅墨衣角,“我隻要一次機會哥哥。你不是你也是身不由己麽。至少我是妹妹,哥哥應該讓著妹妹,我應該比你多一次機會,可不可以。就到桃花宴為止,好不好。”

    軒轅墨望著這樣的軒轅蟬,最終心軟下,歎息一聲,“蟬兒,現在,我真希望你能為蘇禦灌*湯。好。若是他答應娶你,我便說服父親!”

    “多謝哥哥!”

    軒轅蟬見他應,露出歡喜的表情。軒轅墨卻是滿臉輕笑,雖然答應了,但這件事、永遠不可能發生。軒轅墨篤定。

    安安靜靜的王府花園,隻留下風吹過的聲音。隻是此刻的容府,卻沉浸在一片火海水海之中。

    容勉與石頭遠遠地看到一團濃煙打著旋兒地揚出。容勉微一思量,心底慌了,衝石頭大呼,“去副院!衝破一切阻礙,去副院!”

    石頭聽後點頭,然後猶如一頭水牛般衝進容府,往副院直逼。

    容勉隨在後麵,一路上推開無數嬤嬤婢子小廝,直往副院奔去。

    煙火燒著了容府的一座房間,但副院卻完好無損,甚至那守著的丫鬟與嬤嬤身上也沒沾半點火星。

    石頭衝撞開阻攔的嬤嬤丫頭,容勉見此鬆了口氣,旋即衝進裏麵的小屋,心底爆發著歡騰的呼嘯,這一次,終於能夠看到真正的娘親了。

    “娘!”

    他撞進來,迅速朝屋內掃去,之後目光落在一處又潮又黑的小榻上,上麵凸起一處被子,容勉連忙奔過去,把被子掀開,衝裏麵的人喊,“娘,我來了!你兒子來了!”

    被子下麵是一塊枕頭,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容勉的心涼了半截,之後在屋內刮地般地尋找起來,可是連隻活的螞蟻都沒有。

    “我娘呢!”

    容勉衝出屋,那個十指撕打的嬤嬤,把石頭臉上貓抓似的劃傷流血。容勉過去,一腳踹到她柔軟的小腹,將人踢在地上,“我娘親呢!”

    那凶悍的嬤嬤倒地臉白了一陣,依然張牙舞爪地朝容勉撕叫。

    容勉又急又氣,隨手拾起一旁的鋤頭,對著這嬤嬤的後頸劈去。

    “啊嗚!!”

    手上的手鋤臂被人猛地抓住,緊跟著一道舊粉色的衣裙在眼前一閃,容勉就覺得自已手上一陣粘濕,卻看到不知哪裏來的瘋婦,正抱著自已手臂,舔拭自已的手背。

    她頭發梳得整整齊齊,身上的粉色衣裙破舊卻整潔,看起來好像十分幹淨。但是她拿來舔自已手背的舌頭,卻有兩個黑乎乎的洞,從裏麵鑽出兩條雪白色的蠕蟲……

    容勉本能的一顫,再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禁惡寒,手上的鋤頭一鬆!腿上發軟,整個倒栽於地。他驚撼地望著麵前這瘋婦,怔在原地。

    “呀!柔夫人出來了!快把她送回去呀!”

    “快快。快把柔夫人送回去!”

    與石頭打成一團的嬤嬤與丫鬟,見到這瘋婦後,也不再叫嚷著打了,一個個架著那瘋婦,嘴裏麵嚷著,就往小屋內抓搔而去。

    容勉癱在地上,望著瘋婦被“簇擁”而去的背影,隻覺得剛才被她舔過的地方癢到鑽心。

    “那個、就是我的生身母親嗎?”

    “少爺……”吳馳趕來,把容勉扶起來。

    容勉心裏亂極了,呆呆地望著那個被人鉗押下去的瘋婦,感覺到吳馳正扶住自己,心頭冷不丁竄出一抹寒色。他反抓住吳馳的手臂,猛一用力,將他拽到跟前,目眥欲裂,“吳師父,你照我說的去做!快!”

    石頭被嬤嬤守著,沒動作;容勉被兩個丫鬟看著,也沒動。兩個眼睜睜看著那瘋婦被再度塞進小屋,屋門咣的聲被光上。

    外院濃煙滾滾,叫喊聲不斷,潑水救火亂成一團。

    即使如此,容益道已經帶著人迫在眉捷趕來。

    “是誰敢鬧騰副院,給老夫滾出來!”人未到聲先至。

    眨眼間副院被擠滿,容益道望過來,“勉兒,是你帶著人闖進這裏的?”

    “院內失火,兒子想到娘親,所以進來救娘親。”容勉低下頭,剛剛被舔過的那隻手,由癢變疼,鑽心的疼。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那樣令人莫名光火!

    容益道對容勉絕對喜歡不起來!

    什麽院內失火,想到娘親,來救娘親;容勉怎麽沒想到父親,跑去救父親呢!

    容益道一張老臉沉寒如水,轉眼朝院內一掃,“救娘親?!我偌大的容府,莫非還能讓一小妾死於非命?!愚蠢!好了,既然連氏無事,就這樣,咱們走!”

    他要走,卻是讓人連帶著容勉一齊走。

    “爹,娘親有事。”容勉仵在原地不動,朝容益道看去,“娘親病得很重,求爹看她一眼,行麽。”

    “連氏究竟有沒有事?”

    容益道皺皺眉,撇開容勉,轉而朝管院子的嬤嬤再度複問,“究竟有沒有事?!”

    那中年嬤嬤侯嬤嬤形貌粗壯,兼雪白的皮膚,描眉畫眼,臉上塗著脂腮,身上抹著一股少女般的清香氣息。見老爺來問,忙盈盈上前施禮,“老爺,奴婢保證。柔夫人她一點事都沒有。要不您聽聽,現在還能聽到她的聲音呢,那聲音有力而穿透力,誰能說那是生病的人呢……”

    “爹!”

    容勉一撩前襟跪倒在地上,“爹,請讓我見娘親一麵罷!十多年,未曾有過一麵相見,求您成全!”

    “混賬!”

    容益道一甩袖口,氣咻咻地揚眉,“何止一麵?!”

    “上次隻二哥與周凝兒見了娘親,我卻是未曾見過。”容勉實話實說。

    “是嗎?”容益道回頭看孫伯,恰巧這時容紹祺居然來了。

    容勉抬頭發現容紹祺陰沉著臉,俊目一片深寒,旁觀這一切,冷俊非常。

    “紹祺,是這樣嗎?”容益道再問。

    容紹祺點頭,目不斜視地盯著容勉,點頭回道,“他說得對。爹,讓他去見那個小妾吧。”

    話一落,容益道與容勉皆古怪地望著容紹祺,突然覺得有什麽變了。

    容勉站起身,在容益道允許之下,往小屋內走去。

    “老爺,奴婢在旁邊侍候著吧!”

    侯嬤嬤趕忙說道,遮遮掩掩的,一邊說著就追上前擋在容勉前麵,把門給打開。

    容勉如願進了小屋內,他回頭朝容益道他們看去一眼,尤其視線在容紹祺那落了落,心裏麵疑惑,剛剛挨了自己打的容紹祺為什麽能沉住氣,他怎麽不報複了?越是這樣,容勉越覺得心裏麵不踏實,反而希望容紹祺大鬧一場才好。

    現在也沒時間去想這些,容勉收回目光,望著前麵帶路的侯嬤嬤,並兩個丫鬟在一塊,將此刻正躲在破舊嘎吱作響榻上的連氏鉗住,像是押犯人一般,摁倒在榻上。

    容勉緩緩走近,這時候才看清楚了,他的娘親。

    連氏與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被摁倒在榻上的這瘋婦有著一張嬌美的瓜子臉,雪似的皮膚,一雙大大的眼睛清澈見底。但因為老了,她的眼睛混濁而無視,皮膚雖白卻粗糙長斑,那臉蛋也瘦弱下去僅僅露出顴骨。此時的連氏,哪怕是與徐氏那個老婦相比,也沒有半點優勢。

    容勉皺皺眉頭,伸手往她臉上觸動,卻見她哇嗚一聲,把他的指頭直接當成了食物,又咬又啃又嚼,直到冒出鮮血。

    “三少爺您看完了吧。柔夫人她很好……”

    “額!”

    侯嬤嬤的話沒有說完,隻見連氏動作一頓,嘴角溢血。

    “呀,這是怎麽了?!”侯嬤嬤大驚小怪地讓人按住連氏,自己則將容勉手抽回來,護著往外走,“三少爺您先撐著點,奴婢這便傳大夫……”

    “啪——”

    “是誰這樣對待我娘親,是誰!”

    屋子內傳來容勉的爆吼聲,容益道等人沉著臉進去,看到容勉手指染血上麵一隻蠕蟲,正在挪動著它那笨重的身體。

    侯嬤嬤被煽了一巴掌,捂著臉指來,“三少爺的手被柔夫人給咬壞了啊!”

    容勉厭惡朝她柔軟的小腹望去,侯嬤嬤慘叫一聲,被踹中小腹跌在地上,再也沒能發出聲息。

    容益道震訝在當場,無可救藥地盯著容勉,“你,你居然敢當著我的麵動手?”

    容勉冷誚瞥了他一眼,二話不說走上前,把按住連氏的兩個婢女推開,一臂夾著連氏來到跟前,伸手掐開連氏的嘴,露出她那有著黑洞的舌頭,隻是剛才被連氏咬住手指時,容勉早先一步把那舌頭裏麵的蠕蟲給揪了出來,“爹,這些賤奴,居然敢如此對待我娘。您看,這些是什麽。這些人把我娘親照應得這麽好,兒子是在感激她們!”

    容益道看著連氏嘴裏的黑洞變血洞,惡心地別開臉去,“這是她有病,已經找大夫看過了。不過沒辦法而已。你不要隨便怪我,此事我也知道。”

    “那就找大夫再看!”容勉放開連氏嚴肅道,“隻要把我娘看好為止。”

    “三弟。”始終沒表態的容紹祺此刻開口,陰惻惻地盯過來,“連氏僅僅是個小妾,不過是府內的一個奴婢罷了。生死無虞,你不必如此在意。”

    “沒錯!若非因為她有功勞生下了你,老夫也不會讓她活這麽久!”容益道聽到這句提醒,立即有了底氣。

    容勉點頭,深為理解,“爹爹說得也不錯。那就按您說的辦吧。”

    他說完後轉身就朝外走,直接把屋內的人全部都晾在了這。

    容紹祺陰沉著臉目色不定。容益道莫名地愣在原地,看向離去的容勉,按以往的想法,容勉一定會大鬧一場的,他今天怎麽會這麽痛快就走了?

    走到院子內的容勉頓了頓,停住了步伐。

    容益道心下略頓了頓,暗暗點頭:是了,他現在要找茬了。

    哪知正在這時,由外麵進來四名宮婢,連同那睦嬤嬤也跟著而來。

    睦嬤嬤及四名宮婢,列隊於副院內,整齊劃一的宮裝,鮮豔卻也沉冷,異樣地裝點在這座小院,非常紮眼。

    容益道眼皮直跳,見睦嬤嬤根本不看自己這個當家主人,卻一直望著容勉。

    他麵色變了變,接著強撐出笑意,再也站不定,直接往外來,人還未至,便笑著拱手,“睦嬤嬤來了,還請去正廳歇息罷。”

    睦嬤嬤點頭示意,但卻沒回答,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容勉。

    容勉沒看容益道,也無視睦嬤嬤,隻是揚手拍拍大腿,朝兩邊的人哼道。

    “你家少爺累了,抬我回去!”

    石頭認命地上前來抱大腿,吳馳也跟來抱著另一把大腿。兩人一起,各抱一條大腿,就這樣抬著容勉朝外走。

    “勉兒,失火之事還沒查清楚,你莫急著回去!”容益道想起這件事,立時說道。

    石頭與吳馳停下,容勉懶散地回過頭來朝容益道望了眼,突然裂開嘴,露出燦爛的牙齒,“睦嬤嬤,去看看咱們的衣裙還有沒,不要讓某些心懷叵測的人偷拿了去!”

    睦嬤嬤應了一聲,隨即跟著容勉離開,這副院之內一下子空曠了。瘋婦連氏與眾下人滾打在一起,回蕩在院內。

    這時被放開的連氏嗷的一聲嚎叫,頓時對著身邊的丫鬟撕打起來。

    侯嬤嬤抱著肚子站起來,一張臉猙獰到扭曲,指著連氏大吼,“把她捉住,捆住!”

    “慢著!”

    容益道轉回身來,目光猙獰而壓抑,牽怒地斥道,“誰讓你們這樣對待柔夫人的?侯嬤嬤,老夫怎麽教你的?對待柔夫人要溫柔,還要耐心。不準讓她受半點傷。可現在、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來呀。把侯嬤嬤押下去,再調配新的嬤嬤前來侍候夫人。”

    “啊老爺!不要這樣啊!您剛開始可不是那麽說的,奴婢是按您說的做了呀……”侯嬤嬤跪在地上,頭上的鮮花都掉了下來。

    容益道聞言,眼中不耐更甚,對孫伯吩咐一聲,“聽到了麽。侯嬤嬤已經顛狂到無法理清是非曲直了。這樣的人已經不適合再留在府裏,處理了她。”

    “是。”

    容益道隨即離開,容紹祺緊跟在其後,副院內傳來一陣高似一陣的慘叫哭泣聲。那粗壯娘娘和打扮皎好的丫頭,慢慢消失在這裏。

    一路回到書房,容益道怪異地望著緊隨在身邊的容紹祺,“紹祺,你跟著我做甚?”

    容紹祺陰冷的臉刮滿寒風,蠕動了下唇,盯著容益道,“爹,我認為您沒必要怕容勉。侯嬤嬤她們很忠誠,您不應該處置她們,換取容勉的好感。”

    容益道聞言,神色一僵。心中明白容紹祺已經瞧出來了。可他並沒有生氣,反而十分欣賞地點頭,“我的二兒子終於懂得人情冷暖了。隻是,爹也是沒辦法呀。如今康家虎視眈眈,咱們若是不一鼓作氣,便會被人迎頭趕上,到時候偌大的家業會全部縮水,我們自己也變得一文不值。如今容勉還有用處,便先忍忍,好歹他也是你的三弟……”

    容紹祺陰沉地撇下嘴,冷聲擲地,寒酷無比,“爹沒必要遷就那庶子。”扔下一句話,容紹祺轉身而去。

    容益道迷惑地望著他,低聲喃喃,“紹祺好像變了,跟從前大不一樣了呢!”

    回頭容益道讓要到容勉院內傳一聲,已經換了嬤嬤侍候連氏,要他不必擔心。

    容勉淡漠地掃了眼那傳話之人,冷冷地一勾唇,“何必來跟我說?以為說了就能管用麽?嗬嗬,傷害了人,以為彌補就能抹掉那些傷害了?絕不可能!”

    把那傳話之人給訓斥走了,吳馳歎息一聲說道,“少爺,你未免也太——”

    “太幼稚了?”容勉冷哼一聲,爾後笑了,“這不叫幼稚,這叫狐假虎威!”

    說著他朝吳馳送去一瞥,“你放得火?”

    吳馳點頭,“大少爺派人往副院去,還鬼鬼祟祟的。我覺得這事有可能會不太好,就放了把火。”

    “行,讓你的人繼續盯著副院,一有事情就來報我。”歇息足了,容勉起身來又道,“康家的人一直沒來?”

    “嗯。連鬼影都沒見著。”石頭點頭。

    “我那兩間鋪子呢,還開著呢?”容勉問道。

    石頭答,“關門歇業了。已經冷得連百姓都不在那裏走動了。”

    “上次周凝兒不是說要幫我一起開業嗎,你暗中去趟周世族,把睦嬤嬤在荷院的事情透露給他們,看他們的打算。”

    石頭應了一聲,轉而退下去。

    “少爺,讓周家小姐也來店鋪嗎,奴婢擔心少爺會吃虧。”盼香倒了杯水捧上前。

    容勉看了一眼,發現根本不是水,而是百合茶,“這個是安神的,能讓少爺睡得好好的。”盼香連忙解釋道。

    喝了一口,感覺味道還可以。容勉笑笑,“時間不多,再有兩日就要交工了。趁這個時候要大賺一筆。康家倒在其次,尤其是周凝兒他們,一定要好好地對待。”

    說話的功夫,容勉一扔手裏麵的茶杯,猛然起身,直朝屋外走。

    “少爺,您做甚?”盼香在後麵叫了句。

    吳馳隨即跟在容勉身後,淡淡說道,“少爺你這是幹甚去,那衣裙的草圖還沒畫完,現在最好不要外出吧,何況睦嬤嬤還在等著呢。”

    剛才被容勉一吩咐,吳馳把睦嬤嬤騙去了副院“狐假虎威”,現在少爺又要出門,被睦嬤嬤看到,不太好吧。

    誰知容勉越跑越快,吳馳見他一個字都不說,十分怪異。當即追上前,竟發現他麵頰通紅,呼吸粗重,雙眼直勾勾的,“莫非是舊疾發作?這麽厲害?”

    把腰帶一扯,直接將容勉給捆了住,打包又送回了屋內。院子內的宮婢瞧到這兒,連忙去回報睦嬤嬤。

    石頭回來時,容勉還被綁著放在榻上,神誌剛剛清醒,“少爺,這病得治。”石頭把周家人的反應一說,轉而便勸道。

    容勉閉了閉眼,“就等著你回來呢!”

    “等我?”石頭怔住,“少爺等我做甚?”

    “扮成我的樣子,咱們去禦塵王處。”

    “快把我的繩子鬆開!”

    故計重施,石頭隻好幫少爺解開,不解說道,“少爺讓我扮成您去看禦塵王?少爺呢,您做什麽?”

    “做你的隨從。”

    容勉挑了件新衣給石頭穿上,自己又撿了件小廝衣裳,回頭往腰間一別。

    “少爺,周家馬上就來人了。您不等他們來?”石頭猶豫著不想出門,之前在酒樓見夏侯郡王和禦塵王的情景,曆曆在目。

    “周家的人無非是來送銀子,讓吳馳收著便是。我留在這裏沒意義。”

    想罷,容勉把吳馳叫到跟前來,把提前擬定的兩份文書交給他:“一份給周家。一份給康家。各收二千兩金,少一文都不行。”

    吳馳瞠目結舌地看著那兩份文書,上麵有容勉的簽名,而卻是出售的商鋪,正是那兩家冷到不能再冷的古玩鋪。

    “少爺,您沒瘋吧?”吳馳吃了一驚,就算給自己二文錢,也不一定買下那兩家古玩鋪,誰要啊,做生意冷清,居住的話也不是個地方。周家和康家那等人家,會要這個?

    容勉笑了笑,“最好是以為我瘋了,這樣咱們會賣出更高的價格去。等到融雪娘娘滿意了衣裙,桃花宴成功……你以為那時候咱們還剩什麽?告訴你,什麽都不剩!所以要趁還有兩日的時間,能撈銀子就盡管撈。待過了這個村以後就沒這個店了!”

    “可是少爺,您這麽肯定融雪娘娘會喜歡你的衣裙。你畫的那圖,還沒完成啊!”

    吳馳不苟同道,就算少爺把衣裳鋪子挪移到那兩間古玩鋪處去,就算桃花宴成功,能賣上價去麽?何況康家會要,周世族會要麽?再者那兩間鋪子,可是容開霽手裏麵出來的,大少爺會同意。

    “所以說,當眼前擺著大把金山時,再去搶,就已經晚了。那金山早被人給占了。而現在,我隻是給他們個機會,提前搶這座金山。你放心,隻要周世族的人前來,康家的人會不甘示弱,他們必定也會跑來。到時候把我這兩張合同簽出去,以後咱們就吃香喝辣的!”

    容勉信心十足地拍拍老師父的肩膀,然後帶著石頭出門了。

    吳馳摸著那兩張文書,總有一種空手套白狼的錯覺。

    容勉帶著石頭乘馬車出府,繞了大半個城,在一處僻靜停下來,回頭與石頭步行而去。尋了處賣小轎的地方,把石頭給放上去,再請了兩個小廝抬轎,這便往禦塵王處而來。

    府外是玄曜國護衛,容勉瞧了一眼,心裏鼓燥著激浪,恨不得現在就跑進去,把蘇禦給做了!

    隻是回想起雷震的話來,容勉滿臉的羞憤。

    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還不全都拜蘇禦所賜,天天吐血沒關係,重要的是不能隨時隨地發-情,那跟畜生何異!

    深吸口氣,竭力控製住自己,容勉蹲在原地守了一陣,看到護衛的守備與平時一樣,這說明蘇禦還在府內。如果護衛鬆散,說明蘇禦出了府。

    他朝後麵一揮手,那載著石頭的兩名小轎夫便抬著小轎過了來,一前一後朝著府門口而去,“喂做甚!快走開!”玄曜國的護衛見小破轎子在府門口停下來,立即跑上來驅趕。

    一身小廝打扮的容勉,由腰內掏出那塊玉佩遞上去,點頭哈腰,“要見禦塵王。裏麵的是容府的容三公子啊!”

    “容三公子?”護衛一聽,再看是王爺的玉佩,兩人頓時互視一眼,一個進去報信,另一個則是露出笑容來,請三公子下轎。

    容勉摸摸搭在臉頰上的一縷頭發,抖抖灰布小廝服,支吾道,“三公子暫時不能下轎,你不知道他得了一種病,這種病隻有你們王爺能解。……哎呀,還是去回稟王爺吧,他一定知道!”

    自從提劍從酒樓歸來,王爺都悶著,連小門都不出。聽寶義說,王爺脾氣越發暴躁。再深問,卻是為了容三公子,還專門囑咐容三公子若來了,必須請入內,不必問情由。

    護衛是想立即請進去,可是這轎子裏麵的,究竟是不是容三公子啊。別是冒充的。

    現在聽了這話,一時猶豫了起來,不知道這人究竟要不要放進去。

    “容三公子來了?!”寶義像看到救星一般,不由分說衝了出來。目光掠到小轎旁邊的那瘦躬著腰的小廝,覺得有點眼熟,“你是何是?”

    容勉捉捉自己臉頰上的頭發,摸摸嘴上的黑胡,粗著嗓子道,“三公子的侍從。”

    “是麽?”寶義疑惑地打量他,隨後掀開轎簾要看裏麵的人。

    “三公子快不行了……還是別看了。”容勉小小地捉寶義的衣袍乞求道。

    寶義一聽,眉頭皺得更緊,像是知道因由,他猶豫了下一咬牙,“好吧,隨本護衛前來!”

    沒想到這麽容易就進來了!

    容勉一路蹦跳著隨著小轎進了宅院,直往內宅而去。

    “我去請王爺。”

    寶義讓轎夫落下,便朝著前麵一所寬敞的正屋而去。不一會兒,隻看到由裏麵走出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歪在轎子後麵的容勉露著腦袋,被粘起一半的眼睛微微眯起來,朝那人看去,蘇禦棱角分明的臉,蜜色的皮膚,強壯的身軀,還是一點沒變。

    容勉摸了摸腰間的家夥,隻覺得胸口咚咚狂跳,蘇禦每朝轎子走近一步,他的心就跳得越發厲害,感覺自己像是鐵石一樣,被蘇禦這塊磁石給狠狠地吸引著煎熬著,腦裏麵混亂著,口幹舌燥,還是想衝上去,與他融為一體……

    嘩。

    轎簾被掀起來,寶義瞧著轎子內背對著他們的容三公子,而蘇禦則是居高臨下地扭過頭,朝轎子後麵那露出一撮黑頭發的小廝盯去,“出來!”

    小廝躬著身子,仰起臉,那粘住的眼皮,兩撇黑胡,還有微黑的皮膚,看起來更像是一隻地痞無賴,“嘿嘿嘿,王、王爺。”

    蘇禦打量著麵前的小廝,皺皺濃眉,正要說話,轎子內的身子動了,顧不得這個醜陋的小廝,蘇禦心頭一顫,連忙伸手朝轎內而去,想把那轎子裏麵的人接進懷裏。

    哪料變故迭出——

    眼前白光一閃,一抹疼痛在脖頸間綻開,等蘇禦意識到時,一把匕首已經抵在了自己的頸上。

    蘇禦訝異住,目光沒去看威脅自己的小廝,卻是朝轎內的容三公子看去,“他沒事吧,保護他!”

    主人被威脅,誰有空去保護一個庶子?

    寶義回頭長劍落在小廝的脖子上,聲聲威脅,“放了我家爺!”

    “不要殺人,不要!”

    急緊對峙之際,那轎內的容三公子突然回過身,隻看到卻是一張四方臉,黝黑的肌膚,健康的麵頰,居然是容勉院子裏麵的小廝石頭。

    看到這兒,寶義手僵了住,眨眼間傳來爺的喝止聲,“拿開你的劍!”

    “爺,屬下這是為了你……”

    “帶著石頭和所有護衛,都給本王滾出這所院子!滾!”

    蘇禦微微喘息,淩厲命令道,他的臉上沒有被匕首逼迫的恐慌,卻有一種古怪的期待感!

    寶義朝著那拿著匕首威脅王爺的小廝看去,他不再躬著身子,站立筆直,身形背影酷似容勉,他……應該是容勉了。“爺,多加保重。”

    下一刻寶義帶著人迅速消失在這所院內,去外麵守著。

    見所有人都走光了,容勉噙著笑,握著匕首的手卻在顫抖,他的臉頰血紅,連唇瓣都是紫,呼出的氣息灼燙。好像已經到瀕臨盡頭——

    “知道我做人的第一原則是什麽?”

    容勉握了握手中的匕首,在蘇禦脖頸上劃出道血痕,看著那血劃下來,他逼著自己的手往下摁再往下摁,使對方流出更多的血。

    “是什麽?”蘇禦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坦坦蕩蕩地問。

    “我的身體,誰都不能傷害!”容勉嘶吼,不自覺地匕首又深了幾分。羞辱他,可以不要緊。但是“癌症”危機,他幾乎以為自己死定了!

    活著,本來已經很不容易,還要被如此對待。容勉眼珠血紅!

    蘇禦笑,轉過臉來,不介意自己的頸間流更多的血,“勉兒,你知道本王的原則是什麽?”

    “什麽?”容勉揚起臉,牙齒咬得嘴唇溢血,雙眼血紅猙獰。

    “我想要的東西,施盡手段也要弄到手。”

    “勉兒。”蘇禦的手伸過去,攬住了容勉的腰,頸間的匕首被對方深深摁下,他卻沒感覺,還是我行我素。

    “再敢碰我半下,小心你的脖子!”容勉舔著嘴唇上的血,竭力維持將要崩潰的自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