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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頭上有點綠!
裴聞靳鮮少笑的那麽純粹明朗, 桌上幾個熟人不免有些吃驚, 扯閑篇的心思就多了起來。
“是不讓抽, 還是不讓戒啊?”
“當然是不讓抽了。”
“小孩不能寵, 得抽,抽一抽就服帖了。”
“裴秘書, 你還是聽王總的吧, 他身邊的小孩多了去了,養出了經驗,錯不了的。”
“王總,上回你帶過來那小孩長得可真水靈, 小臉看著跟豆腐一樣嫩。”
“才十八,能不嫩嗎?”
話題拐開了,一陣粗俗的玩笑話之後,又拐了回來。
“裴秘書,論戒煙這事兒,我是過來人,戒不了,還是怎麽舒服怎麽來吧, 人生苦短,沒必要難為自己。”
“要我說,煙還好戒一點, 酒跟女人是真不可能。”
“劉總很有心得啊。”
“……”
另外幾人開起了|黃||腔,在場的小姑娘們都是老手了,聽的也有些膩, 卻都做出一副害羞的樣子,像一朵朵羞答答的玫瑰,知道男人喜歡哪一口。
裴聞靳從始至終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說兩句,看似已經身在||欲||望||的泥塘裏麵,和其他人沒什麽兩樣,又像是一直站在岸上,未曾濕過腳,他掃了眼腕表,該回去了。
於是便把杯子裏的酒倒滿,敬了在座的幾位老總,客客氣氣的打過招呼離開,並說吃的喝的玩的都記在他的賬上。
這裏頭都是有錢的主,還就吃這一套。
裴聞靳往電梯方向走,迎麵過來一人,是龍騰的老總,龍耀華,倆人打了個照麵,腳步都停下來了。
龍耀華有別的飯局,恰巧碰著了舊情人,出來聚了會兒剛結束,身上還有一股子渾濁的氣味,眉目也懶懶的,舒坦過,整個人沒什麽威嚴,像個普通的中年人。
他遞過去一根煙,“老劉他們幾個擺的桌?”
裴聞靳把煙夾在指間,“嗯。”
“一個個的平時人模狗樣,老唐還沒怎麽著,就開始撤了,真他奶奶不是個東西!”龍耀華罵了幾句,凝重著臉說,“裴秘書,老唐沒回來前,你多幫著點他兒子。”
裴聞靳道,“我會的。”
龍耀華說,“有什麽要幫忙的盡管提。”
“小遠沒吃過苦,這一樁樁的事砸下來,他肯定慌了,明兒我差人給他買點好吃的好玩的送過去,你讓他放寬心,天塌不下來。”
裴聞靳欲要說話,背後傳來一道清脆透亮的聲音,喊的龍騰老總。
過來的是個男孩子,十八九歲的年紀,身段纖細修長,穿的白襯衫搭一件暖黃色毛衣,頭發沒刻意打理過,軟|趴|趴|的貼著脖頸,整個人顯得幹淨乖巧,還有些許那個年紀獨有的純真美好。
龍耀華拍拍男孩的腦袋,“出來幹什麽?”
男孩挽上他的胳膊,孩子氣的撇嘴,“龍爺沒回來,我一個人害怕。”
“都是些朋友,害怕什麽,”龍耀華捏了下男孩的耳垂,當著裴聞靳的麵|調||情,“你是我的人,難不成他們還能吃了你?”
男孩在他懷裏|軟|的跟沒骨頭似的,撒嬌的說,“他們看我的眼神很怪。”
“那是因為你可愛。”龍耀華把男孩的臉板向裴聞靳,“這是裴秘書。”
男孩張大了嘴巴,呆呆的看著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
龍耀華笑出聲,帶著玉扳指的拇指一用力,在男孩臉上掐出了紅印子,“犯花癡了?”
男孩慌忙垂下腦袋,紅著臉小聲喊,“裴秘書好。”
裴聞靳的視線掃過男孩的眼角眉梢,思索著什麽,略微皺了下眉頭。
龍耀華摟著男孩回他們的包廂。
裴聞靳立在原地,夾在指間的煙已經不知何時有些變形。
快十一點的時候,龍耀華陪完了男孩,給他一張卡,讓他明天給自己買幾身衣服。
男孩寶貝的接過卡,用力攥緊。
龍耀華看他那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直接就是一巴掌扇過去。
男孩被打懵了,嘴角流出血絲,半邊臉腫了起來,他隻是哭,發不出聲音。
龍耀華捏住男孩的下巴逼迫他抬頭,贗品就是贗品,跟真的到底還是不一樣,差遠了,沒有一點少爺的嬌氣。
原來有老的護著,不好弄,現在老的不在了,弄到手裏不是難事。
龍耀華的眼裏閃爍著一抹興味,喉頭急不可耐的滾了滾,弄到手以後就打個籠子關起來,當小金絲雀養著。
男孩怯生生的喊,“龍爺……”
“叫伯伯。”
“伯伯……”
龍耀華眉間的戾氣消失不見,很慈祥的揉揉男孩的頭發,指名讓他明天去什麽店,買什麽牌子,什麽款式,包括顏色。
男孩乖乖的記下來,不敢說一個“不”字。
龍耀華開車回家了,家裏有老婆,跟他是青梅竹馬。
幾十年的夫妻了,倆人也曾有過歲月靜好,奈何經不住時間的折磨跟摧殘,感情成了親情,親情成了習慣,習慣成了可有可無。
家庭還算美滿,老大念大學,老二在高中,老三年後出生,四十多歲的高齡產婦生孩子很危險。
為什麽還要生呢,因為老大老二都是女兒,他老婆想給他生個兒子,栓一栓他的心。
這些年一直就沒如願,今年終於懷上了。
有兒子了,誰不高興啊,龍龍耀華也高興,但那種心情沒撐過一個禮拜。
龍耀華哼著小曲子下了車,後麵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捂住他的口鼻,他掙紮了兩下很快就陷入昏迷。
等他醒來時,自己人已經不在地下車庫裏了,而是在一個髒破的小房子裏麵,四周沒有人煙,萬籟俱寂。
手腳被綁著,龍耀華心裏轉了很多道彎,尋思綁|匪是誰指使的,要錢還是要別的,他手上有幾個不錯的項目。
甭管要什麽,隻要對方開口,他就會答應,之後再查出來是誰幹的,以牙還牙。
龍耀華剛冷靜下來沒一分鍾,就有兩個壯漢蒙著麵推開門走了進來,其中一個人還架著一台攝像機。
一看這情形,龍耀華如被人當頭敲了一錘子,他的嘴巴被膠布封著,喊不出來,隻能發出唔唔的聲音,哪裏還有威風八麵的老總樣。
兩個壯漢沒理睬,該幹嘛幹嘛。
沒一會,殺豬般的聲音就在這一片響了起來,持續了很長時間。
過了零點,裴聞靳才回到公司。
唐遠聞到了他身上的煙味,“不是在戒煙嗎?”
“抽了一根,”裴聞靳脫了大衣掛起來,“一時沒克製住。”
唐遠靠在床頭,借著床頭的燈光打量男人,眼睛眯了眯,“出什麽事了?”
裴聞靳說沒事。
唐遠招招手讓他過來。
裴聞靳便朝床邊走過去,腰背彎了下來。
唐遠小狗似地在男人的脖頸裏嗅嗅,“火||藥|味兒。”
裴聞靳看著少年,沒有說話。
男人的目光滾燙,能把人灼傷,唐遠隻撐了一分鍾就渾身不自在起來,“別光看我不出聲,我受不了。”
裴聞靳眉心微蹙,“你爸還沒有消息。”
唐遠嗯了聲,情緒低落。
裴聞靳|摩||挲|著少年微紅的眼角,薄唇輕抿,“你身上的傷沒好。”
唐遠發覺男人的鼻息有些重,他抬起頭。
裴聞靳歎息,“可是我想要你。”
唐遠愣愣的看著他,一時忘了思考。
裴聞靳目光深沉的凝視著少年,“可以嗎?”
唐遠倒抽一口氣,“一定要今晚?”
裴聞靳沒有給出回答,而是扣住少年的後腦勺,將他帶近些,抵著他的額頭,近距離讓他看清自己眼裏翻騰著什麽東西。
唐遠的呼吸亂了,心跳也亂了,他下意識抓住男人精實的麥色手臂,這幾天沒修過的指甲長了些,還被他啃過,層次不齊的,一下子就紮了進去。
半響他聽到自己跟平時不一樣的聲音,“那你輕點。”
裴聞靳說,“輕不了。”
唐遠的瞳孔微縮,臥槽,用這麽嚴肅正經的口吻說你輕不了,你來真的?
裴聞靳親著少年的眉眼,反複的蓋上屬於自己的氣息。
唐遠偏過頭把臉扭到一邊,輕輕呼了幾口氣,“那你別讓我明天走路像小鴨子行不?”
裴聞靳沉吟幾瞬,“我盡量。”
“……”
唐遠忐忑的躺在被窩裏,時間對他沒什麽概念,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到裴聞靳帶著一身水汽上床,就立刻把床頭燈給關掉了。
光亮下一刻又重新回到房裏。
“我都關了你還打開幹什麽?關掉關掉。”
“我想看著你。”
“有什麽好看的。”
“哪裏都好看。”
這話唐遠聽的多了,不新鮮,但從裴聞靳嘴裏聽出來,他就覺得新鮮,帶勁,刺激的他腳趾頭都蜷縮了起來。
於是房間裏的燈一直亮著,亮了整個後半夜,直到天邊翻出魚肚白才關掉。
唐遠還是成了小鴨子。
辦公椅上多了塊大墊子,天藍色的,很軟很寬,手按下去就出個坑,他盯了墊子好一會兒,臉上的表情五彩紛呈。
何助理抱著文件,遲疑的開口,“少爺?”
唐遠回神,“你把文件都放下吧,給我倒杯水。”
何助理端著水進來,正好看到少年手扶著桌子慢吞吞坐到墊子上麵,剛坐下去,那挺漂亮的臉就白了,她麵色怪異,“少爺,你沒事吧?”
“沒事,隻是得了痔瘡。”
唐遠的肚子裏飆髒話,媽的!操!王八蛋!老混蛋!把那個不懂節製的男人罵了一遍,他麵上保持微笑,“何助理,還有事嗎?”
何助理說,“那午飯我給少爺把飯菜換的清淡些吧。”
唐遠擺了擺手,姐姐,你趕緊出去吧,再不出去我就要哭了。
大概是唐遠那催促的樣子太明顯了,何助理簡單的匯報了一下工作就踩著高跟鞋往外麵走,到門口時她頓住,回頭說,“裴秘書去了龍騰那邊,可能是去談債轉股的問題。”
唐遠噢了聲,那男人出發前在他耳邊|磨||蹭|了好一會,整個就是一開葷的小夥子,嚐到肉了就使勁兒扒著不放,嘴裏還不停的跟他上午要去龍騰的事情,他又困又累,隻聽了個模糊的輪廓。
龍伯伯跟他爸是發小,一塊兒長大的,在那群老|太|子|黨裏麵來往算是最多的了。
早年龍騰遭逢困境,他爸出手幫了龍伯伯一把,劃過去一大筆錢,解決了對方資金周轉上的困難。
債務就是那時候產生的。
當初還是龍伯伯挺有骨氣,執意要親兄弟明算賬,說等資金到位了就還給他爸。
後來資金又出現問題,龍伯伯不得不再次找他爸求助,麵子上掛不住,就提議債轉股,協議也擬出來了。
再後來,龍騰度過了危機,越做越大,債轉股的協議就沒提過,他爸也沒當回事兒。
唐遠看過龍騰的資料,規模已經今非昔比,要是真的讓那份協議奏效,在龍騰拿到股權,不論多少,對公司現在的形勢來說,都是雪中丟炭。
不過,他爸不在,隻由裴聞靳去,龍伯伯恐怕不會認賬,也不太會賣這個人情。
不知道裴聞靳要怎麽談下來。
但唐遠就覺得他一定能談成,帶著好消息回來。
唐遠身上疼了,換了幾個姿勢都不行,小腿的|肌||肉|酸痛難忍,他幹脆把身體重心往後挪,兩條腿架在辦公桌上拉筋,文件就搭在腿上麵。
這樣稍微舒服了些。
漫畫不是騙人的,腿合不攏腿這種劇情也不是純屬虛構,而是來源於生活。
唐遠轉著鋼筆,思緒從文件轉到他爸身上,又轉回文件上麵,他心生感慨,喝著果汁看漫畫,每天起早練功的日子可能一去不複返了。
或許幾個發小一起吃喝玩樂的日子也不會再有了。
唐遠有種直覺,他爸沒事,好好的,就是不能跟他聯係,不能回來。
沒過一會,有主管來匯報工作,唐遠抹把臉,收了文件跟腿讓人進來,開始了全新又陌生的一天。
唐遠努力適應眼下的生活,忙的忽略了身上的不適跟疼痛,甚至一邊輸液一邊翻文件,認認真真向部門高層請教。
沒一點不好意思,不懂就是不懂。
張家在|操||辦|喪禮,宋家跟陳家都沒動靜,不知道是念及舊情跟名譽,不打算摻合進來,還是在等一個時機。
外界的輿論不斷攀高,暫時都沒有下降的跡象,等著看商場上的交情究竟能值幾個錢。
除了那三家,明宇集團也是被議論的其中之一。
明宇集團是蔣家的,靠販||賣||軍||火起家,開地|下|賭||場,各種會所,什麽都賣,涉||黑|涉的多。
錢賺夠了,就覺得白比黑好,看著光鮮。
蔣家成功洗白以後開始經商,第一莊生意就是跟唐氏合作的,雙方的感覺都還不錯,所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有段時間兩家沒少一起吃飯,還串過門。
當唐寅無意間發現明宇集團內裏還是黑的,洗||錢|的產業就有好幾個,果斷將它從唐氏的合作對象裏剔除,斷了來往。
唐氏什麽生意都涉足,唯獨不碰|毒||品|跟|軍||火|。
那是唐寅的底線。
唐氏出事,蔣家開過幾次會,討論的內容已經延續了幾天,無非就是在想怎麽吃上唐氏那塊巨大的肥||肉。
沒想過獨吞,怕消化不良,拿個大頭就行了。
會開著呢,蔣父就抄起手邊的文件往沙發上扔,蔣惡繼續刷他的手機,皮||糙|肉|厚的,不痛不癢。
蔣父的高血壓有犯上來的跡象,兩個兒子,老大不惜跟蔣家斷絕關係跑去當導演,還讓他混出了個什麽票房保證,金牌導演的頭銜。
老二呢,厲害了,一回國就專門跟在老大後麵收送到他床上的人,收女的就算了,偶爾還收男的,說換換口味,有益身心健康。
狗||屁|的玩意兒。
蔣父喝兩口濃茶緩了緩,聽底下幾個兄弟七嘴八舌,搖頭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唐氏還不是駱駝,哪那麽容易垮掉。”
蔣老三說,“架不住想要唐氏垮的人多。”
“唐氏現在的內憂才是最嚴重的,唐宏明不安分,背地裏一直在想法子增股跟唐寅抗衡,給他使招的是他|情||婦|,他是個豬腦子,枕邊風都扛不住,很容易利用。”
蔣父放下茶杯,“裴聞靳那邊是什麽情況?”
“還在唐氏待著,我找過他,”蔣老三攤手,“沒談成。”
蔣老四說自己也找過,“那裴聞靳油鹽不進,按理說他是農村的,用|鈔||票應該好解決。”
“再試試,鈔票就不行就換別的,要投其所好,”蔣父思索著說,“如果實在拉不過來就算了,管他投奔哪兒,隻要他離開唐氏就好。”
蔣惡從沙發上起來,魁梧健壯的身子展開,他把手機塞|屁||股|後麵的口袋裏,大搖大擺的朝外麵走。
蔣父把兒子叫住,“你去唐氏一趟。”
蔣惡回頭,手指指自己,“我?”
“不是你是誰?”蔣父拿嫌棄挑剔的目光看著兒子,“你跟唐遠年少相識,回國以後怎麽也該去拜訪拜訪。”
蔣惡那張黝黑的臉上寫滿了不屑,“你也說是年少相識了,現在算個屁。”
蔣父早準備了後招,“就你身邊那小東西,他跟唐遠是一個班的。”
蔣惡目瞪口呆,“唐遠學的舞蹈?不可能吧?”
蔣父劈裏啪啦在電腦鍵盤上敲了會,就將屏幕對著兒子,讓他自己看。
蔣惡不稀得看,他什麽樣的沒見過,還能驚著不成?
蔣父衝三弟看了眼。
蔣老三心領神會,晃了下手中|裝||逼|用的紙扇,張口就來,“毛毛,你還是看看吧,唐家那小少爺生的是真好,以前就已經很好了,現在更好。”
蔣惡已經不記得唐遠長什麽樣了,猴年馬月的事,印象裏他身體很有韌度,抱住柱子一躍而起,腿抬過頭頂當空一劈,他腦門就開瓢了,跟拍電影似的。
等蔣惡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從門口折回去,停在辦公桌前,低頭看電腦屏幕上的照片。
生活照,裏頭是個穿一身白色舞蹈服的少年,不知道誰偷拍的,他不知道,眼睛望著遠處,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讓人見了,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逗他開心。
蔣惡抓住鼠標點下一張,點了十幾張照片,唐遠的身影變得清晰了起來,是個驕傲囂張,高高在上的德性。
蔣父說,“不管是哪一方麵,唐遠都勝你那個小東西一籌。”
蔣惡把電腦一推,“那又怎麽樣,我那小東西很會伺候人,把我伺候的爽翻天,唐遠會嗎?就他這樣,弄回來還不是得供著,誰稀罕。”
蔣父火了,“弄回來?你他媽想什麽呢?我就是讓你去跟他見個麵!”
“沒什麽好見的,”蔣惡一邊的嘴角扯了起來,“爸,三叔四叔,你們要搞唐氏,隨便怎麽搞,我可不參與。”
話是這麽說的,蔣惡卻去了唐氏。
不為別的,就是好奇。
當年挨揍,現在他可以揍人了,想怎麽揍就怎麽揍。
蔣惡是懷揣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亢奮心態進的唐氏大樓,打算今天一雪前恥。
唐遠沒料到蔣惡會來公司。
那晚他撞車,對方跟張揚在路邊的對話還讓他記憶猶新,是個不講道義的家夥,鐵石心腸,有人死在自己麵前都不會看一眼。
三個願望什麽的,誰提誰是傻逼。
所以他不會提。
唐遠趁著何助理送咖啡的功夫打量蔣惡,有錢,有身材,長得……
不俊也不美,眉骨那裏還有一道疤,就是年紀不大,男人味較重,陽剛硬氣。
那些喜歡保養小||情||人的老總們上了年紀,多的是肥頭大耳,一身橫肉,別說英俊了,看都看不下去,他爸那樣的屬於鳳毛麟角,蔣惡這樣的也很少見。
張楊是個聰明人,除非遇到比蔣惡更好的金主,否則不會主動舍棄。
何助理送完咖啡就走,關了門她給裴聞靳打電話,說明宇集團的少東家來了,人已經被請到了辦公室,在跟少爺喝咖啡。
裴聞靳剛出龍騰,聞言麵色一沉,“沒預約。”
“是沒預約,”何助理一板一眼,“可人是明宇的少……”
話沒說完,那頭就掛了,她一頭霧水,覺得裴聞越來越像個人了,情緒變化隔著電話都能察覺得到。
辦公室裏的氣氛挺和諧的,有那麽點兒老相識重逢的意思。
蔣惡脫了皮夾克,裏麵就穿著件黑色上衣,貼身的,腱|子|肉|的形狀鼓了出來,看著就充滿可怕的爆發力。
唐遠麵不改色。
蔣惡心裏冷哼,定力不錯,他往椅子上一坐,端著咖啡就喝,頗為感慨的來一句,“真是沒想到,好幾年沒見了,你竟然還能認出我來。”
“不能,”唐遠說,“何助理通報了我才知道是你。”
蔣惡喝咖啡喝嗆到了,胸腔裏的那股子怒火正要竄出來,就聽到坐在皮椅上的少年說,“怪不了我,是你的變化太大了,原來你沒我高,現在比我高很多。”
這像是解釋,蔣惡的怒火慢慢減弱,他把杯子扣桌上,“聽說你爸出事了。”
唐遠臉上一點兒表情都沒有。
“就你現在這處境來看,”蔣惡刻意停頓,搖著頭拉長聲音說,“不怎麽好啊。”
唐遠不想跟他廢話,“你來找我是為的什麽事?打嘴炮?”
蔣惡口中吐出兩字,“敘舊。”
唐遠擰了擰眉毛,“我倆沒什麽舊好敘。”
“唐少這話說的可就有點無情了。”蔣惡一臉受傷的表情,“我倆年少時候怎麽也算是有過一段吧?”
唐遠聽的牙疼。
蔣惡說的牙也疼,本來想故意惡心唐遠,一不留神把自己給惡心到了,他抬抬下巴,“到吃飯的點了,唐少,請我吃頓飯?”
唐遠沒反應。
蔣惡一副好脾氣的樣子,“那我請你吃。”
唐遠還是沒反應。
蔣惡剛站起來,準備到沙發那裏坐去,唐遠就有反應了,“要走了是嗎?那我就不留你了,改天再會啊。”
“……”
蔣惡突然就覺得有點意思了,他的眼珠子轉了轉,邁著結實有力的兩條大長腿走到桌前,盯小動物一樣盯著麵前的少年,齜出一口白牙說,“我想起來個事,以前你揍過我。”
唐遠不慌不忙,“我怎麽記得是你讓我揍的?”
蔣惡的臉色陰晴不定,他忽地玩味一笑,“我讓你|吃||屎|你就|吃||屎|?”
唐遠沒生氣,一點都沒,他起得來,但是走路會暴露自己的身體情況,於是他就對蔣惡勾了勾手指頭。
蔣惡鬼使神差的單手撐著桌麵,身體前傾,迎接他的是個不大不小的煙灰缸。
金屬砸到皮||肉||骨骼的悶響從額頭發出,那處皮膚頓時紅了起來。
唐遠的力道控製的很好,就到此為止,沒有讓蔣惡頭破血流。
蔣惡上一次被揍,就是好幾年前,這小子揍的,時隔幾年被揍,還是同一個人,他臉上的表情堪稱恐怖,眼裏湧現出野獸的嗜血光芒。
下一刻就直接隔著桌子將唐遠從皮椅裏拽了起來,一把抓到桌上,摁好,中氣十足的罵了一聲,“shit!”
唐遠既沒還擊,也沒發脾氣,他扣住蔣惡的手腕,特平靜的說,“剛才我有留一手。”
蔣惡知道,要是這小子沒收力道,這會兒他已經倒下了,他陰森森的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所以我還得感激涕零?”
“那不需要。”
唐遠忽然抓住蔣惡的手,無意識一模,發現他的虎口有一塊很厚的繭子,拿||槍||的,太陽穴不由得突突亂跳。
蔣惡古怪的盯著抓著自己的那隻手,“唐少,你這是幹什麽?”
唐遠順勢哥倆好的跟他握了握手,“你要敘舊,那就敘,至於吃飯,改天吧,你也說了我現在的處境不好,敵人一堆,我哪兒有心思吃飯。”
蔣惡用見鬼的眼神看著唐遠,竟然跟他服軟了,看來唐家的形勢比外界想象的還不樂觀。
不然這家夥不會低頭。
唐遠沒管蔣惡怎麽想,他希望對方盡快走,趕緊走,因為自己站不下去了,腿肚子發抖,氣得他又在心裏把那個男人罵了一遍。
蔣惡如他所願的走了,本來就是莫名其妙過來的,再待下去,隻會更加莫名其妙。
坐進車裏,蔣惡撥了個號碼,“去我那兒等我。”
那頭的張楊一會有個發布會,他為難的說,“現在?”
“就現在,”蔣惡不容拒絕的說,“記得把自己洗幹淨。”
張楊不能跟蔣惡發火,就把火撒到公司給他請的小助理身上。
小助理戰戰兢兢,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
張楊腳上穿的低幫皮靴,襯的他腿很修長,蔣惡卻不喜歡,說他穿皮靴沒有運動鞋好看,他就記下來了,每次過去前都特地換上運動鞋。
這會兒張楊把運動鞋丟到腳邊。
小助理會意的蹲下來給他把皮靴拉鏈拉下來,脫了皮靴放到一邊,換上運動鞋。
張楊給經紀人打電話請假,經紀人知道他身後的金主是明宇的少東家,對他很客氣,沒少給他灌輸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還舉了娛樂圈裏的不少例子。
有的成功了,飛黃騰達,做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或者是拿錢去搞投資,日子過的風風火火。
有的很淒慘,什麽都沒撈到,還惹了一身病。
聽著經紀人的說教,張楊心煩氣躁,他隨意的一瞥,視線落在給他穿鞋的小助理身上,心裏忽然就舒坦了。
付出再多代價,忍受再多惡心的事情,為的還不就是成為人上人。
離開化妝間的時候,張楊把身板挺的筆直,又冷又傲,一成不變的老樣子,像是永遠都不會變。
一番溫存過後,蔣惡讓張楊給他點煙,“你進娛樂圈了,跳舞的時間就不多了吧?”
張楊看得很開,他淡淡的說,“有得必有失。”
“你不是從小就學跳舞嗎?”蔣惡伸過去一條腿,從腳勾起張楊的下巴,“現在跳不了了,不難過?”
張楊說還好,“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蔣惡不知道想什麽呢,他把煙塞張楊嘴裏。
張楊的眉心一蹙。
蔣惡笑的很惡意,“嫌我惡心?剛才吃我口水不是吃的挺開心嗎?”
張楊的臉部|肌||肉|動了動,把煙|咬||住|了,閉著眼睛抽了一口,再緩緩的從口鼻裏噴出一團煙霧。
盡管如此,還是能看出他的不甘,以及遭到羞辱的憤怒。
卻不知自己身上就那根傲骨最迷人,越是傲,別人就越想搓兩下,啃兩口。
蔣惡踢踢他說,“跳個舞給我看看。”
張楊看了自己的金主一眼,眼神挺冷的,語氣也有點像是裹了層冰,“蔣少,我全身頭疼,跳不了,下次吧。”
蔣惡看他那樣兒呼吸就重了,罵了聲操以後把人往懷裏一摟,將那個字變成了動詞。
跳舞的腿都劈的很開,張楊基本功紮實,怎麽劈都很輕鬆,蔣惡讓他劈了好幾個鍾頭。
張楊臨走前說,“昌源路有家店的牛排不錯。”
蔣惡說,“帶你吃去。”
張楊清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那家店唐遠常去,等唐氏一倒,就別想再去了。
吃著午飯的唐遠打了個噴嚏,還好他及時把頭偏開了,不然麵前的幾個菜都要遭殃,他吸吸鼻子,問吃著白蘿卜的男人,“你剛才說到哪兒了?”
裴聞靳重複下午的行程安排。
唐遠把勺子丟碗裏,“我知道我爸忙,不知道這麽忙,半天時間我總共都沒喝完一杯水,就那麽幾口,大多還都是冷的。”
他抿了抿沾了點菜油的嘴唇,“你給我弄個行程單吧,一條一條列好打印出來貼辦公桌上,不然我會忘記。”
裴聞靳給他夾了兩塊西蘭花,“吃飯。”
唐遠撥了撥西蘭花,沒敢吃,“西蘭花好消化嗎?”
裴聞靳撩起眼皮。
唐遠屏住呼吸,男人的眼睛本來就極黑,一眼不眨的看過來,充滿了難以形容的威力,他感覺自己就是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羔羊。
“幹嘛啊?”唐遠受不了的拍他一下,“你沒上網做功課?”
裴聞靳的瞳仁裏有異樣的光亮,“做了。”
唐遠繃著臉,“那西蘭花我能吃嗎?”
裴聞靳說,“能吃。”
唐遠這才把西蘭花夾到嘴裏,聲音模糊的說,“我還沒問你呢,昨晚你從哪兒變出來的那一盒東西啊?”
沒等到回應,他抬頭一看,對上了男人狹長的眼睛,心髒猛地一下狂跳起來。
裴聞靳撫了撫少年起伏不止的後背,“路上買的。”
唐遠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這男人昨晚在外頭受了刺激,回來就發瘋了,他咽下嘴裏的食物,“你下午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心髒?”
一粒藥沒吃,還超長待機,把他給嚇的不輕,生怕中途突然倒下來。
裴聞靳說不需要,他幾口就吃完了,模小貓一樣一下一下摸著少年的頭發。
唐遠把西蘭花吃掉,扒拉了一點飯就擱下了碗筷,冷不丁的聽到耳邊響起聲音,“明宇的少東家來找你這件事,你什麽時候跟我提?”
他瞅男人一眼,“沒什麽好提的。”
裴聞靳說,“他喜歡男的。”
“你少說了一個字,不是喜歡,是睡。”唐遠聞到了老男人身上的醋味,“女的他也睡。”
裴聞靳捏著少年後頸一塊皮膚,漫不經心的|摩||挲|,“不要再單獨跟他見麵,你打不過他。”
唐遠沒反駁,也沒多問,“噢。”
裴聞靳親著少年白皙的耳廓,薄唇細細的|磨||蹭|。
唐遠有點癢的躲開,耳朵上一痛,他嘶了聲,“我跟何助理說我得了痔瘡,耳朵上多了個印子,她問我了,我怎麽說?”
裴聞靳沉沉的吐息,“就說是我|咬|的。”
唐遠抽了抽嘴,一晚上過去,這男人黏上他了,確切來說,看他的時候眼裏都有火苗在跳。
裴聞靳把臉埋在少年的脖子裏,深深的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眼底盡是一片深沉到可怕的占有欲。
唐遠望著落地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零星有雪花飄落,他抬起兩條手臂環住男人寬厚的肩背,仿佛為了找到安全感似的收緊了力道。
下午唐遠忙裏偷閑的給林蕭她大哥打電話,完了又給杞縣那邊的派出所打,給他派過去的那批搜索隊的頭兒打,其實他知道打不打都一樣,要是有進展,他們都會第一時間通知他。
沒通知就是沒進展。
杞縣是重災區,傷亡人數還在統計。
不知道怎麽了,唐遠就是感覺他爸現在人不在杞縣。
快四點的時候,唐遠看完手邊的一摞文件,打算伸個懶腰就接到了張舒然的電話,說話時的聲音嘶啞難辨,他說,小遠,我爸走了。
唐遠說,“我看了報道。”
“家裏幾個老人跟我交代事情,太多了,也太煩了。”張舒然道著歉,喉頭哽咽,“對不起,我晚了。”
唐遠不知道說什麽好。
兩頭都靜了下來,誰也沒說話,但誰也沒掛機。
過了好一會兒,唐遠拿著手機的手都出汗了,才聽到張舒然的聲音,“小遠,我爸的葬禮,你來吧,你一個人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