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惠王動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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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望西邊,已剩些橙灰色的殘雲,用不了多久,黑暗就會籠罩大地。顧雨濃並不著急,她自腰間的荷包中掏出一顆藥丸吞下。這是林逸送給她的“護心”,可抵擋一般毒藥,也可治療內傷。
服藥後,顧雨濃向正房走去,她一手橫握匕首,刀刃向外。行至門邊伸出另一手緩緩推開房門,屋內寂靜無聲,漆黑一片。顧雨濃側耳傾聽片刻,踏入一腳,誰知腳下一空,竟有個深坑。她心中一緊,危急時刻手臂一揮,那匕首便穩穩地插入門檻橫木中,這才沒有掉下去。
顧雨濃不禁要稱讚這個陷阱了,看來想要擒她之人也是極陰險的,究竟是誰竟費如此苦心?她苦笑一下,不再多想,深吸口氣一躍而起。再次站在門外,待適應光線後才隱約看到這深坑竟有兩米見方那麽大。
她毫不猶豫一躍而過,落在了地上。然而一切並沒有結束,她隻覺如芒在背,直覺是那麽的強烈,電光火石之間也不容得細看,隻聽屋頂上方有異響,她就地打了個滾回頭一看,一隻大鐵籠“哐”地一聲砸下來死死扣在地上。顧雨濃站起身來,拍拍衣裙上的塵土,嘴角微微翹起,這種小兒科也拿出來炫耀嗎?未免也太小瞧她了。
剛準備向後屋探去,隱約聽到一陣女子的哭泣聲,隻聽她哭得肝腸寸斷,期期艾艾,好不嚇人。顧雨濃最恨這些裝神弄鬼的肖小人物,她走了幾步,聲音越發的恐怖淒慘。可她一點都不放在心上,這世上哪有鬼怪,那些神鬼之說不過是用來嚇唬無知之人的把戲而已。她腳步輕盈的進入內堂後,眼珠一轉,便自個兒在那哭了起來:“唔……這是哪兒啊?我好害怕啊……唔……”如此一來,那個聲音果然停了。
顧雨濃忙在屋子裏尋了個視覺盲區隱藏起來,默不出聲,不出半盞茶時間,便有腳步聲傳來。
“怎麽沒人?”一個穿著短打的矮個男子舉著油燈四處張望,他雖然個頭不高,不過模樣倒是生得不錯。身後跟著一名年輕女子,那女子十分高挑,穿一件俗裏俗氣的綠衣,倒比身旁的男子高出半個頭來。隻聽她疑惑道:“怎麽可能?剛才的聲音明明從這裏傳出去,這麽會兒的功夫怎麽不見人了?”
“快仔細找找,出了漏子你我可擔待不起。”那男子的聲音透出焦躁。他一手舉著油燈,另一手不得閑的四處找著。
顧雨濃不禁有些著急,這屋子就這麽大點,他們很快會發現自己的,這可怎麽辦?
女子跟在他身後一邊尋找一邊安慰道:“沒事兒的,醉美人是最強的"mi yao",她一定是暈倒了。咱們且仔細找找。”
話音剛落,隻聽身後“撲通”一聲響,兩人嚇得同時轉身,果見顧雨濃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這兩人高興的對望一眼,一人拉一隻手臂,將顧雨濃拖走。
話說那冷竹雲下得山來,心情不太好,自然不想說話。回程的路上侍衛們啞雀無聲。不錯,每年的今天都是如此,隻因惠王爺的生母葬在山上皇陵中,今天是四王妃的忌日。最糟的是四王爺沒去祭拜四王妃,這也是冷竹雲心情不好的一大原因。
回到王府後,冷竹雲繃著俊臉一腳踢開房門,進去後便再沒出來。下人們自然不敢打擾,蘇末守在外麵,讓丫頭們將晚飯溫了一遍又一遍同,以防冷竹雲想吃的時候能很快端來。苦了那抱著髒衣服的暗衛在門外久久徘徊,又與蘇末細細商量,幾番深思熟慮之後終於朗聲稟告。隔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裏麵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進來。”
那暗衛推門而入,將顧雨濃送衣服之事細細地說了。冷竹雲轉過身來道:“放下。”暗衛將手中的包袱往冷竹雲的書桌上一放,頓時他的鼻息間飄蕩著陣陣異味。
冷竹雲皺著眉頭,用手指挑開包袱的活結,刹時他捂上自己的鼻子,怒道:“竟髒成這樣,也不知道洗洗再送來。”他也沒想,自己又不是沒衣服,又不是一定要穿這一件,洗不洗又有什麽關係?隻是想著:哪朝自己便是窮死也得死得幹淨點。
“是,是……”那暗衛見冷竹雲似乎很生氣,一個勁的點頭稱是。他還沒忘那個被打的侍衛,躺了好多天呢。
“你是個什麽勁!她說了什麽?”
“回王爺,顧姑娘什麽都沒說,將衣服扔進牆內,然後向著城南去了。”
“城南?”冷竹雲沉思著,顧雨濃根本不會隻為自己送件衣服而專程跑一趟,她對自己哪會那般長情!說明她隻是順路而已,可她去城南幹什麽呢?
“她穿著如何?有龍虎衛跟著嗎?”
“穿著利落,絕不像逛街的樣子,也沒有人跟著。”
冷竹雲的心提了起來,印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冷剛遠赴西疆,若大的冷府,這女人難保不會被人利用,他望著外麵漸黑的天,心中一陣不安道:“出事了,快!出動所有侍衛去城南挨家挨戶的找。”
再說這顧雨濃,她被那一男一女拖入一間密室。當時聽那女子說什麽醉美人"mi yao",她便將計就計的暈倒,看看這些人葫蘆裏到底賣得什麽藥。這密室倒也不大,靠牆邊有張豪華床榻,廳中有張八仙桌,桌上點一盞如豆的小油燈,僅此而已。
他二人將顧雨濃抱到床上,隻聽那女子道:“你去回稟大人,我來準備。”
“好,準備好後記得快快出來,免得遇到大人。”男子走到門口又折回來囑咐。
待女子應承後又道:“西妹,這次的事兒辦成了,等咱們拿到錢,我就娶你。”而那女子卻沒說話,兩人粘乎了一會兒才響起那男子離去的腳步聲。
大人?究竟是哪個大人?顧雨濃雖然閉著眼睛,但她的大腦卻在極速運轉。當日琉璃大殿之上那些大臣們的臉孔一一浮現,但到底是誰呢?難道此人布局已久?她正在思索,忽然感覺到那女子在解她的衣衫。乘此機會顧雨濃一躍而起,揮臂劈向那女子後頸。那名為西妹的女子全當顧雨濃已經昏倒,所以未生防備之心,被擊後連反抗都沒有就失去了知覺。
然而顧雨濃並沒有離去,她已經被算計了兩次,怎會甘心就此放過這些惡人?於是她麻利的將西妹脫了個精光,又拆散她的長發,在臉上遮了些。而自己翻身下床,哪都沒去,就藏在了床帳後。
那床帳是雙層滾紋絲紗,較一般的紗厚些,上麵又刺繡有很多花紋,有個人藏在後麵是絕對看不出來的。況且那油燈又極為昏暗,而顧雨濃這邊就不同了,她又站在暗處,襯著燈光房間裏的一切自然是看得到的,尤其床上較之門口則更真切一些。
她站好後沒多久,便聽那門吱吱作響。顧雨濃屏住呼吸,她擔心來人身懷武功,繼而發現她。這是一名身穿褐色衣服的男子,此人中等個頭,步履急促,臉上蒙著黑巾。隻見他焦急得行至床邊,三下五除二的脫光自己,急切的爬上床摸索著。
顧雨濃恨得牙癢癢,卻無計可施,隻得等著,看他是否會將黑巾解下,讓她一覽廬山真麵目。當日應該就是此人命黑衣人給自己下藥吧,若不是她機警跳入他人院內,估計早著了道。
這男人看著眼前的美景,雙目泛著令人作嘔的光,道:“終於是如願以償了,美人,本大人今晚將你寵愛一番,明日你還不服服貼貼?”
聽到這話顧雨濃差點吐出來,如果自己真被他寵愛一番估計自己會馬上拉根繩子上吊!她真想將這無恥之徒的頭給擰下來,還有這西妹與那年輕男子不做點正經營生,竟做這些喪盡天良之事。若不是自己事先服下“護心”,那此刻躺在床上的就是自己了!她就讓他們嚐嚐自食惡果的滋味。
但見這蒙麵男子也沒驗明正身,伏下身去便胡天胡地起來。可那黑巾卻並未摘下,顧雨濃無奈的搖搖頭,閉上雙目,養著精神。隻是那床不住的吱吱作響,吵得她煩不勝煩。
這時,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外麵急急叫道:“大人,來人了。”床上之人聞言停下動作咒罵起來,隻見他一咕嚕翻身下床,尋了褲子兩腳一蹬,提著鞋子掛上外衣就跑出去了。那床上的女子依然毫無知覺,狼狽萬分的躺在床上。
顧雨濃正猶豫著要不要離開,又聽到外麵響起淩亂的腳步聲,似乎有很多人,但推門而入的卻隻有兩個,不是那冷竹雲與林逸又是誰?原來冷竹雲與出來尋顧雨濃的林逸正巧遇上,他們到處尋問,最後有個老太太說是有個特征相同的美貌姑娘問過胭脂胡同,他們這才找到這裏。
他二人疾步上前,在見到床上的女子遭到侵犯後都痛不欲生。林逸欲上前,冷竹雲卻快他一步,出招擋開他手臂。林逸感到意外,見冷竹雲坐於床畔,輕柔的將床上的女子納入懷中。
這時的冷竹雲真想殺人,入目的都是女子身上各處的青青紫紫,他的痛苦與憤怒讓林逸吃驚,也讓顧雨濃震驚,他……為何如此?
床上並無錦被,冷竹雲右臂一揮,床帳應聲而落。他以此將懷中的女子遮嚴,而後死死的抱住她。
當床帳落下的那一刹那,林逸便發現了顧雨濃,他心中一陣驚喜,正要出聲,卻見她向自己伸出一指,林逸當然樂得看一場惠王的戲,當下也不作聲。隻是惠王似乎對姑娘用情頗深,他也是男人,如果不是那麽在乎,又怎麽會如此慌亂?如此傷心?大活人近在咫尺,以他的武功竟然沒發現!
冷竹雲低著頭,痛苦的低喃:“對不起……對不起……”他以手指拔著那女子臉上的亂發,而所見之下,卻讓他怔住。而後差點跳起來,懷中的女子根本就不是顧雨濃!冷竹雲的臉上真是五彩紛呈,反應過來之後,他即刻拋下懷中女子跳離床邊,低咒了聲:“媽的!”
“嗬!”顧雨濃忍不住笑出了聲,冷竹雲驚詫的抬頭看去,床後站著的果然是那個謫仙般的妙人!她俏臉映著油燈暗淡的光,如夢如幻,笑意盈盈。這是她對自己的第一個笑,不是嘲笑,不是冷笑,隻是純粹的高興。
然而冷竹雲卻笑不出來,他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隻要不是她……還好不是她……如果真是她,他……冷竹雲不知自己會怎麽樣,隻知道那樣他會很可怕。他壓下心中的牽掛與糾心,二話不說轉身離去。
顧雨濃目送他的背影離去後,由床後走出來問道:“林大哥,你怎麽會與惠王在一起?抓到壞人沒有?”
“姑娘,以後還是不要單獨行動的好,也不要試圖甩掉我,若真出了事就來不及了。”說完林逸留下一個責備的眼神也疾步離去。顧雨濃暗道:“這兩人什麽時候唱在一個調上了?”
這件事最終有頭無尾,林逸一直在查,但線索十分有限。那白家大院的主人早已不姓白,查來查去總在京裏幾戶還算富裕一些的人家之間打轉。這宅子的上一任主人姓崔,因兒子不成器,好賭成癮,將這宅子輸給了鴻運賭場。再去查那賭場的老板,也隻能查到幾個明麵兒上的。再說這宅子,林逸與楊楓仔細查探了一番,發現一條密道。這密道隻通到兩條街之外,想那惡人當時逃離,定有馬車在密道外接應。所以任他們將白家大院圍個水泄不通,也無法捕捉那遁地之人,一切還需慢慢再查。
這年就這麽悄無聲息的來了,冷府因為冷剛的離去,這年三十遠不如往年熱鬧。下人們都在自己屋中吃些平時吃不到了,顧雨濃一個人呆在書房看書。
冷竹雲一貫不在意年成節令,他有時連自己的生辰也是記不得的,每年都是蘇末為他張羅。所以這一年他隻給下人發了新衣,每人又賞了一吊錢,大家倒也高興。
冷禦風也沒什麽心思,一打早大臣們都來恭賀新春,忙完朝中之事,他又去錦華宮給太後請了安,緊跟著就回到禦書房批折子。段塵守在門外,趕走了一個又一個前來謹見皇上的美人。崔總管被冷禦風派出去給各王府送些賞賜,其中當屬冷府豐厚,多是玉器綢帛,那檔次不低於宮裏的妃子的檔次。
顧雨濃不懂其中關竅,權當這些賞賜都是一樣的,也便傻乎乎的收下了。當崔總管向冷禦風回稟後,冷禦風露出得逞的一笑,這年終於過得有些意思了。崔總管陪著笑笑,心想若是被宮裏的妃子美人們知道了,那後宮豈不是要亂了?
這邊平靜無波,可東魯國的皇宮那邊卻是烏雲密布。
“打……給我狠狠的打!打死這個賤人!”樂正清燕扭曲著自己嬌豔的臉龐,長袖遮住那禿禿的手臂,可她仍是不住的在空中胡亂揮舞著。
兩名太監手持木杖,在樂正清燕憤怒的呼喝下,那木杖一下又一下的落在那小宮女的身上。那小宮女也不過十二三歲,隻因給樂正清燕喂飯時稍有點燙,這便被打得渾身浴血,不一會兒就沒了聲息。
站在旁邊的小宮女一個個嚇得臉色蒼白。自打大啟國回來後,樂正清燕一直在養傷,斷腕之傷不足致命,然而林逸那一掌掌力十足,卻是讓她差點性命不保。樂正熾深為她尋訪諸多良醫,配以稀有名貴藥材,調養良久,近日這胸口才不那麽疼痛。
她氣極恨極,纏著樂正熾深不是要殺這個就是要殺那個。然而樂正熾深並不想對顧雨濃下手,他甚至在想,他日若有機會定要將顧雨濃再次接入秀京皇宮。
樂正清燕眼見著皇兄對她不理不睬,便將那怒氣統統發泄在宮女太監身上,如今已經有五個小宮女被打得斷了氣。
喊叫累了她一個人躲在黑暗中哭泣,哭自己一個廢人不能跳舞,不能彈琴,誰還記得她是清燕公主?她現在隻不過是一個沒用的殘廢!連個宮女都不如,至少她們是健全的。可自己呢?這一切都是拜顧雨濃所賜。她好不容易才將那賤人趕出皇宮,可那顧雨濃仍舊是自己的夢魘,那就是個魔鬼!
當一個人非常痛恨另外一個人,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而那個人又適時的出現在自己眼前,你說這人是高興多一些呢?還是痛恨多一些呢?樂正清燕就有這樣的運氣。
正月初八,冷剛寄回了第一封家書,他筆墨飛揚,字裏行間飽寄相思。顧雨濃得知邊疆戰事吃緊,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誰知道呢?他許是在安慰自己。俗話說赤腳的不怕穿鞋的,西寧國凍死數百人,自然會拚命的打,看來短時間內冷剛是回不來的。
初十,顧雨濃又收到一封信,她感到十分意外,難道又是什麽人誘自己上鉤?打開一瞧,那字瀟灑不羈,透著一份傲氣,信很短,寫著:吾妹藍兒,速歸,救大夫人,落款為南宮少陽。
看完後,顧雨濃緩緩將信折起來,坐在那裏思索良久,她不知該不該相信南宮少陽,但直覺的認為他與南宮家的人有所不同。記得大婚當日,他就提醒自己大夫人生了病,可是這個大夫人她該如何去麵對呢?她不是南宮瑩藍,自然是沒什麽親情的,但這身體好歹現在歸她顧雨濃,她能見死不救?麵且據說南宮瑩藍在魯國還有五條人命,若她去了魯國,這冤枉債可都是要算到自己頭上的。還有那樂正熾深,會乘機扣押自己還是索性殺掉自己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