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唐朝走的太快了，並沒有看到傳話小丫頭的欲言又止。

    唐婆子隻是情緒過於激動，起身時又太猛了。這才導致雙眼發黑，暈厥過去。都沒有等到大夫來人就醒了。不過小丫頭喘過氣看著唐朝遠去的背影，想了想並沒有追上去。反正一會兒李嬤嬤就能看見了，現在說不說有什麽打緊的。

    而且她現在說什麽，嬤嬤也是要回去了。不親眼看見，如何能放心呢。

    唐朝接到了消息，一路飛奔回家。回去的路上，還差點因著裙子過長而被絆倒。若不是晴雯眼急手快，還真的不知道要摔成什麽樣呢。

    別問姑娘是不是原裝的，但在心裏，那就是她親媽。娘兩個這麽多年的感情不是摻假的。還有一點，人暈過去了。一定是出了什麽大事兒。能讓他媽這麽著急是的，唐朝都不敢想象出事兒的是誰了？

    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到了家。下了馬車，唐朝更是三步並兩步的衝進了屋子。“媽，媽。你怎麽樣了？雲姬，我媽怎麽樣了？”

    剛挎過門坎，唐朝就急吼吼的喊了出來。可等真的轉到西屋時，她老娘正叉著腰高聲大喊呢。

    “冷子興，你個王八蛋，一家子壞了心腸，爛了根的畜生。不得好死的玩意。......我可憐的周丫頭呀，你咋就想不開了呢。......”

    “...這是咋了？”聽到老娘中氣十足的咒罵聲，唐朝竟然神奇的緩過了神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老娘沒事，她家裏人也沒事。

    “閨女呀，你可算是回來了。你周姨家，出大事了。”唐婆子一看到唐朝進了屋，連忙走過去，拉著閨女就開始哭訴。

    原來上個月她們一家去莊子上避暑後，嫁給冷子興的周家姑娘就出了事。周家姑娘幾胎生產都是女兒，好不容易親生爹娘買通了產婆，給她抱養了妾生子。這些年，日子才算好過了些。

    隻是好景不長，幾個閨女陸續出嫁後，娘倆抱團過日子，還沒等到盼頭呢。冷子興就又娶了二房，青春亮麗的美嬌娘，獨寵數月後，成功做了胎。不但如此，還生了個兒子。這冷子興那是真的高興呀。

    不過伴隨著冷子興的高興，二房母子在這冷家便開始坐大了。不但有冷子興的喜愛，還有冷家老太太的偏心。一來二去娘倆個的日子就過得很是艱難。

    不過唐朝一家有心，經常會下帖子或是送些吃食玩物去冷家。冷家人忌憚唐朝和榮國府的關係，再加上李家也是有官職的人家。一直對周家姑娘還算過得去。

    隻可惜，事情總是不如人意。二房這些年的心越養越大。竟然在上個月，長子病重的時候，故意做手腳拖延請醫問藥的時間。

    冷子興的長子沒有活下來，就那麽去了。整個家裏，最傷心的莫不過周家姑娘了。可惜，這些人卻並不這麽想，美豔二房煽風點火，裏挑外撅。冷家老太太帶頭咒罵周氏不盡心，掃把星，冷子興更是橫眉冷對，揚言要休妻。

    周氏這些年被壓迫的很了，再加上親生的女兒都嫁了，做為下輩子依靠的養子也沒了。為了不脫累女兒的名聲，毅然決然的一根腰帶吊死在了房梁上。

    冷家發喪，周瑞兩口子便得了消息。周瑞兩口子一輩子就得了這麽一個閨女。出嫁前，如珠似寶的養著。出嫁後算是操碎了心。哪裏想到還有白發人送黑發人的這麽一天。到了冷家，知道了自家女兒並非是暴斃而亡後，周瑞的便鬧了起來。

    周瑞的揚言要報官，要冷子興償命。言語激動，手腳無心，便在冷家動起了手。

    周瑞畢竟是上了年紀，又加上多年失勢。此次也不過隻帶了一個車夫，一個小丫頭過來。車夫在宅外等候，進了冷家的就隻有他們夫妻外加一個小丫頭。

    冷家也在這幾年起來，不是什麽富戶，也是有些資本的。冷子興狂的很，竟然叫上幾個家丁，竟然就在自家的院子裏，將周瑞的暴打了一頓。

    傷心過度，再加上急怒攻心。外力傷害，被打倒在地的周瑞，竟然再也沒有起來。而目睹了這一切的周瑞家的，也徹底的瘋了。

    還是小丫頭知機，出府叫了車夫來李家求救。而恰好也是唐婆子正好這幾天從莊子上回來了。

    剛聽到來人報說周家姑娘死了，周瑞被人打死了，周瑞家的瘋了的時候，唐婆子刷的站了起來，然後眼前一黑，竟是生生沒緩過氣來，暈了過去。

    所幸時辰近午，張雲姬帶著兒子就在這邊等著午膳，直接拉著李凝將事情操持了起來。

    先是將暈過去的唐婆子弄回床上，然後派人去叫大夫來家裏。最後，一邊打發人去報官，畢竟是出了人命。一邊打發人去將當場便失心瘋的周瑞家的接回來照顧。

    這些都忙完了，這才想起來，周瑞還是奴籍呢，可不是平民百姓。這奴籍可還掛靠在榮國府裏呢。於是又打發人去請唐朝回來。

    想了想，又看了看天氣，就又派人將李決自外城的那個新園子裏叫了回來。

    左一杆子，右一杆子。張雲姬就特別慶幸開春時各家又買了兩戶下人。不然哪裏有人讓她這麽排開陣式的。

    “啪”，唐朝聽了前因後果後，一巴掌拍在了桌麵上。腕上的鐲子被磕碰的叮當做響。

    “這個該瘟的混帳。怎麽不替好人去死呢。”唐朝幾次深呼吸，才算壓下自己暴怒的情緒。

    這個冷子興真以為他自己了不起嗎？就他那個小破店子，後麵兒若不是拉大旗，扯虎皮背靠榮國府，也不可能安安穩穩的，在京城立足這麽多年。

    這會兒就幹出背信棄義，忘恩負義的事情來，簡直豬狗不如。冷子心能有今天，周瑞兩口子付出了多少心力人力和物力，為的不就是為著唯一的閨女過得好一些嗎。那畜生直接把人逼死了。

    是，人是自己上吊死的。你他媽的都說出要休他了，他苦不是現在就自己上吊死了，難道要所有的親生閨女都有個被休的母親，一輩子抬不起頭，讓人作賤嗎？

    既然做了初一，就不要怪別人做十五了。唐朝眯著眼睛恨恨的想著。

    “媽，您別著急。這事沒完。欺負人到這份上，他也不看看他是不是那塊當頂的料。”安慰了唐婆子一句，唐朝就轉頭對著剛要抬腳往屋裏邁的李決，“你回來的正好，拿著你二叔和咱們家的帖子，算了。咱們兩家的放在一起，也沒有多大的說服力。我這就進府去。這事，還得請大太太幫忙。珠大奶奶估計也能抻把手。這一次，不把冷家打到塵埃裏，我就跟他姓。”

    當初元春走的時候，可是反這些人都交到自己手裏的。自已自然要護著。可現在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那麽大個活人竟然被生生打死了。

    這些且不提，隻說周瑞兩口子，也許對別人不好。但對她們娘倆卻是有著恩情的。當初若不是周瑞家的，時常照顧和提攜，她們娘倆的日子也不會挺到她過來的那一天。

    還有周家的周姐姐，多和氣的一個人呀。當初自己成親的時候，知道自己喜歡小而精致的東西，給了自己多少她嫁妝裏的東西。還有就是知道自己饞嘴，小的時候總給自己買零嘴吃。

    成親前兩年日子過得還不錯的時候，也是時常過來找自己聊天說話。自己生李決那會，還特意過來道過喜。那樣一個人，竟然被人逼到了這個份上。便是佛祖也要怒目了。何況人呼。

    於情於理，這件事情唐朝都是非管不可的了。

    世家大族最要麵子，周瑞兩口子的戶籍還是榮國府的家生子。家裏的下人被人打殺了，榮國府裏不可能當成不知道。這件事要是一床被子掩下來，榮國府的麵子，就算丟盡了。所以這件事，榮國府會比他更生氣。

    “媽，事情怎麽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隻是因為周姨生的都是女孩兒嗎？”唐朝一路回來的有些匆忙，這會頭發已經散掉了。剛回到房間，準備重新打理一下自己，就看到李凝靜悄悄的走進來，小聲的問自己。

    這個孩子今天被嚇到了。唐朝轉過身輕輕的將李凝抱到懷裏，好好的人說沒就沒了。同樣是好好的人，說瘋就瘋了。這對於李凝來說，過於殘酷。

    將晴雯打發出去，唐朝在慢慢的一一道來，“並非是這樣的，如果真的簡單的如此，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榮國府的二太太，不曾生下一兒半女，為人處事也不盡如人意。不照樣活的有滋有味兒的。關鍵還是要看家教人品。還有新人本身的利用價值。”

    “價值？”這一點，李凝有些不懂。“二太太也有價值嗎？”

    唐朝點頭，“是的，有時候沒有價值，也是一種價值。二老爺那個性子，若是找個有價值的二太太，先太太的三個孩子可還有活路？”

    李凝搖頭，嗯，這一個就夠能折騰的了。再來一個更厲害的，他都不敢想象了。可是，“這跟今天的事有什麽關係呢？”

    “當初冷子心迎娶你周姨，看中了其實就是周家的人脈和榮國府的勢力。後來二太太去了，周家的人也到了莊子上，沒有了利用價值這才會拿孩子當借口的。反之，你看一看會不會把你周姨當祖宗一般的供著。”其實唐朝沒有說的是，這樣的現象，自從賈家大房二房分家以後，就已經出現了矛頭。

    “榮國府是大戶人家，教養是數一數二的。大太太自小看你長大，你對他們也是知根知底兒的，家裏父兄，叔叔都爭氣，你的日子不會過差的”，有張氏在，唐朝很放心。至於賈琮，那是一個厚道的孩子，就算是將來變了心，他閨女不用擔心別的，周家被人逼到這個份兒上，還不是因為沒有在榮國府的差事，沒有了利用價值，以及沒有兒子給閨女撐腰嗎？他姑娘大小還有三個親兄弟給他撐腰呢。:怕啥？

    安慰完了閨女，唐朝匆匆梳洗了一番，看過了老娘和周瑞家的，便帶著晴雯，回了榮國府。

    唐朝急衝衝的回家，然後又急衝衝的進府。沒有半刻鍾，整個榮國府便都知道了。雖然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想來是不會小了的。家下人等，都伸長了脖子向老太太的院子裏看去。

    唐朝回了院子，先回房換了身衣服。換好衣服，晴雯也打聽到了府中的太太奶奶現在都在什麽地方。

    “給老太太請安，給太太奶奶們請安。”進了屋，唐朝臉色還有些不好。但卻並未先發出言。

    大太太張氏眯了眯眼看了一下唐朝，便以一個不被人注意的角度，給迎春使了個眼色。迎春知機，笑著說自己新得了一份棋譜，邀姐妹們過去玩耍。

    黛玉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唐朝，抿了抿嘴，便拉著惜春出去了。惜春看了一眼茶幾上沒吃兩塊的點心，又看了一眼迎春，然後又看了一眼點心，再看一眼迎春，最後不死心地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嬰兒肥。咬了咬牙，一扭頭著黛玉出去了。

    為什麽大家都說她胖呢？為什麽大家都不能胖起來，偏偏要讓她去瘦下來呢？這太不公平了！小時候奶奶還說她胖嘟嘟的是福氣呢。

    唉！長大了，好煩惱。大人的世界，她真的好不懂哦。三姐姐總說再胖下去，就嫁不出去了。難道就沒有人是因為她胖，就來娶她的嗎？

    話說她為什麽要嫁人呢？嫁人前都不能吃飽飯，嫁了人不就要餓死了嗎？

    五六歲的惜春，第一次對出嫁這件事情產生了逆反心理。

    惜春的小動作，估計除了背對著惜春而坐的邢氏，屋裏的人都注意到了。本來還有些微妙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個好笑。

    “讓人多上一些瓜果給姑娘們送去。”張氏笑著搖了搖頭，對這個自小養在身邊的小丫頭，張氏也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賈家的女兒，加上林丫頭，也就隻有惜春是個天真活潑的。那種一看便是小孩子的樣子，是元春和迎春身上沒有的。

    她們背負著家族的希望，所以自小便是被嬤嬤嚴加教導長大的。可惜春不同，她是真的過著無憂無慮的童年。

    自小被寵愛養大的孩子，天生就有一種樂觀，容易滿足的心態。雖然黛玉自小也沒有虧到了她，可也許是當初的渴飲灌愁水的緣故。身上總有一種憂鬱的氣質。兩相對比，惜春身上的陽光特質，就更難能可貴了。

    也許，就是這一份帶著陽光的特質，最讓探春嫉妒吧。

    探春非常想要留下來，看一看那唐朝到底要說些什麽。可是姐妹們都走了，她就更沒有辦法留下來了。看了一眼坐在那一側的嫡母，探春隻得鬱悶的跟了上去。

    不過剛走到門口，便看見林家表姐在吩咐自己的貼身丫頭，讓她留下來盯著事情的發展，探春呲笑了一下，同樣給侍書使了個眼色。

    林家姐弟進京後，林如海安排了很多下人在京城裏，專門伺候黛玉姐弟的。不但如此，林如海早就有進京為官的想法，所以大部分的家產和家私都已經陸陸續續的運到了京城林府。

    黛玉如此做，是真的擔心李嬤嬤家裏出了什麽大事，她想著，若是在力所能及的地方，也好搭一把手。在黛玉看來要錢有錢，要人有人。出了事情若不搭把手，就太對不起往日的情份了。

    可探春，卻是在心裏已經暗搓搓地做好了看好戲的準備了。

    這個李嬤嬤可是二哥哥身邊的第一人，她倒黴了，她們娘仨個也高興。誰讓他有著她們沒有的東西呢。

    探春也知道自己的心態不對，可是他們姐弟有什麽錯，為什麽大家對寶玉的比對他們更好。為什麽他們歡迎寶玉卻不喜歡賈環。為什麽同是二房的孩子，寶玉就可以住在老太太的院子裏。環兒出院的都非常困難，憑什麽寶玉可以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同是府裏的姑娘，為什麽他比不上二姐姐和四妹妹。

    別人他沒有辦法，但是對付寶玉，其實簡單的很。現在看到總是護著寶玉的李嬤嬤出了事兒，如何能讓她不興奮呢。

    此時此刻，別說兩個小丫頭了，估計整個榮國府大半的人都在想著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人們喜歡看熱鬧的心態，無論到什麽時候都不會改變的。更何況榮國府的下人，本來就比別處更喜歡熱鬧。

    被平日交好的幾個小姐妹圍住的晴雯，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說出來呢？在心中想了想了她家主子的意思，挑挑揀揀，半遮半掩的說了。

    不過片刻間，府中上下便知道家生子被人打死了。這一下，府中一幹人等都對府裏的決定關注了起來。

    總會有人聯想到——唇亡齒寒。

    當然，這件事情也讓一部分人對於嫁出府去有了抵觸。年輕姑娘們的目光，又都聚集在了府中的哥兒身上。這一點確實始料未及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