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城

字數:15019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鳳凰詔 !

    大魏皇家有冬狩的習俗,每年伴駕的官員還可攜子女去獵場行宮,也能成就幾樁姻緣,運氣好的話還能得到禦賜的姻緣,也算是一種榮耀。

    閆皇後遲疑了:“他去做什麽?不能張弓不能搭箭,估計也隻能在行宮裏窩著烤火。陛下有多想不開才要帶周王去行獵?”這時候她便高興起來了:“到時候昊兒伴駕在側,陛下也能知道昊兒與周王的區別,這麽說還是應該帶上周王。”讓魏帝清楚他這嫡長子的能力。

    兄妹倆正在猜測的時候,周王府接到了伴駕冬狩的旨意,還有不少賞賜,禦寒的冬衣大氅,以及藥材吃食,全是冬狩用得上的東西。傳旨太監宣完了旨意,還特意捎了魏帝一句叮囑:“陛下說,冬狩之時有不少官員會攜家眷前往,到時會有不少貴女也在行宮。”

    對於魏帝的殷殷期盼崔晉十分的無語:“……”

    作為一個大齡未婚男青年,周王越來越感受到了來自長輩以及社會的壓力,至少次日周王府亂成一團,都在收拾冬狩要帶的東西之時,蔣墨又遞了帖子來,周王就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婚姻受到朝中上下關注。

    蔣墨來之前,謝羽又應薑無印邀請出府去了,蔣祝隨行。

    崔晉懷著想要弄清楚蔣墨來意的想法,再次見了他。

    周王府長久拒客,但是蔣墨遞了兩次帖子都能得周王接見,這使得蔣墨信心大增,對於自己的來意更是有了五六分的把握。

    這次他也不再繞彎子:“自王爺回來之後,禦醫隨侍左右,就連陛下也為王爺的身子骨操心不已。微臣想著,王爺身邊還是要個貼心的自家人照顧,才能夠讓娘娘與陛下放心。娘娘生前對王爺掛心不已,微臣家中有個女兒,年方十五,也有幾分伶俐……”

    崔晉對他的來意恍然大悟,又猜測他是否在朝中不得重用,之前怕受他牽累,現在見他得了陛下歡心,又想走這條捷徑?

    “本王身邊的人,可都是父皇在做主。本王身子不中用,也就不管這些瑣事了,父皇怎麽安排就怎麽來吧。”

    蔣墨還不死心:“陛下要操心的事情太多,王爺還是要為自個兒打算,身邊有個自家人,總也有個鬆快的地兒。”

    崔晉露出幾分厭世自棄之意:“就本王這樣的身子,也沒必要為自己打算什麽,活到哪天還不一定呢。”

    蔣墨見他情緒頹唐,到嘴邊再多的話都咽了下去,倒是寬慰了他許久,見周王露出倦怠的神色,這才告辭。

    直等他出了大廳,崔晉唇邊才浮上一絲冷笑,轉瞬即逝。

    ******************************

    薑無印似乎當真打算與謝羽重修舊好,這次約了她出來,還帶她瞧了幾處自己看中的鋪麵:“不知道阿羽有無興趣一起合作?”

    稱呼倒怪親切的。

    謝羽心裏暗笑,薑無印到底是生意人,對於怎麽套近乎駕輕就熟。

    她來長安,誌不在賺錢,笑道:“我是偷偷溜到長安來玩的,上次薑少東不是還拿此事威脅過我嘛,怎的展眼就望了。說不定過些日子我便回去了,省得被家母念叨。”

    薑無印滿眼失望:“本來我還打算與阿羽通力合作一番呢。”

    “我倒是想與薑少東合作,可無奈兜裏無銀,連個本錢都沒呢。”

    她對薑無印不放心,薑無印又何嚐對她放心。

    薑無印試探道:“阿羽不是在周王府做管事嗎?要不跟周王借借?”

    謝羽驚詫:“周王才開府多久?別聽著王爺的名號好聽,他可是窮的叮當響。”暗道:我又不傻,自己都不想跟你攙和進來,難道還會把周王也牽扯進來?

    謝薑兩家可是死對頭.

    謝家在北海的生意與薑家競爭十分激烈,除了收珍珠,謝家每年夏秋之季還做各種味道的魚幹,由謝弦身邊的秋霜負責,放在謝家各地的雙陸客棧賣買,銷路很是不錯。

    秋霜是個嚴謹的性子,將食品質量交給她負責,謝弦一直很放心。

    說起來,在自家客棧銷售魚幹還是謝羽的主意,雖瞧著利微,但卻解決了北海郡不少傷殘軍屬的就業問題,堪稱是一頂福利。

    謝羽過去對謝弦的前半生並不了解,隻是覺得無論是謝家客棧還是別的生意之上,謝弦總是偏向於聘傷殘軍士,亦或者軍屬,軍烈之後。

    她也是來到長安之後才明白這些年謝弦默默做著的一切。

    薑家世代行商,秉承著枯骨裏都要榨出二兩油的做法,與謝家經商的理念截然不同。

    與薑無印分開之後,一直默默跟在謝羽身後的蔣祝才道:“阿羽姑娘,王爺不窮。”很久之後,當蔣祝認識到了謝家的家底子有多厚的時候,終於為自己當初的這句話羞愧了一下。

    比起謝家來說,周王府……其實真的很窮。

    可惜彼時蔣祝對此還沒有清醒的認識,回去照例向周王稟報自己所見:“……那小白臉提出讓阿羽跟王爺借些錢,兩人合夥做生意,被阿羽姑娘拒絕了。”

    他對周王向來無隱瞞,還將謝羽嫌棄周王太窮的話轉述一遍,崔晉愣了一下:“她真如此說?”

    蔣祝猜測:“難道阿羽家很富裕?富裕還跑來周王府當管事,她圖什麽呀?”

    被人嫌棄太窮的周王大概不太能接受這消息,沉吟一時才終於換了個話題:“姓薑到底是自己的意思呢,還是東宮的意思?”

    阿羽算是他門下的人,而薑無印投了東宮,卻來向阿羽示好要一起合作,這行為就耐人尋味了。

    蔣祝對此也很是不解。他走之前知道今日蔣墨要來,便問起蔣墨來意,崔晉似笑非笑:“蔣墨說他膝下有一女兒適齡,想要來照顧我呢。也不知道他謀的是正妃之位還是側妃之位。”

    蔣祝嗤笑:“他倒是能夠拉下臉來。”到底是在官場中混了幾十年的,能屈能伸。

    他們這裏嘲笑蔣墨異想天開,蔣墨自己卻覺得此法可行。

    他回府之後,二弟蔣淳就在書房侯著:“怎麽樣?王爺答應了嗎?”

    各家女眷私下宴請往來,蔣大夫人便打聽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據蔣家得來的消息,魏帝為周王妃的人選正在頭疼,閆國熹那邊也有些動作,聽說這次冬狩帶的女孩兒都是有意於周王妃的。他這才急急往周王府去,生怕魏帝在冬狩之時為周王賜婚。

    “周王不肯吐口,對我也有所防備。小時候他也瞧著天真可愛,見到我還喊一聲舅舅,沒想到現在倒是不肯顧念舊情了。就是瞧在先皇後娘娘的份兒上,他也理應覺得蔣家可靠才對。”

    蔣淳道:“可是周王覺得他才回京之時,咱們沒有湊上去,所以心裏有些不舒服,這才不肯吐口的?”

    蔣墨自先皇後過世,閆家上位之後,沒少四處鑽營。剛開始倒是想過投靠閆氏門下,隻是閆國熹瞧不上他,這些年他在官場之中也不甚如意。

    周王回來之後,他不曾第一時間湊上去,確也是擔心自己與周王太過親近,萬一周王不得魏帝寵愛,又怪罪他私自回京,帶累了蔣氏一門。

    況且周王進太極殿之時,他也在殿中,當時可是擔心周王命不久長,貿然湊上去,不但無利反而有害。

    上次他去了之後,特意觀察過周王的氣色,發現他病情好轉,這才下定決心將女兒舍出去。

    “單憑他誰都不見,隻每次我去遞貼子都能踏進周王府的正廳,這事就還有希望。這次冬狩帶著瑩兒,讓你大嫂給好生打扮打扮。說不定周王隻是心裏不痛快,拿喬呢,隻要我再多跑幾趟,讓他這口氣順了,說不定這事兒也就成了呢。”

    “大哥言之有理。”

    第二十六章

    正當謝弦帶著人頂風冒雪往長安趕的時候,謝羽舒舒服服的坐在崔晉寬敞的親王車駕裏,抱著點心盤子填肚子。

    謝弦離開洛陽城的時候,鵝毛般的大雪兜頭而下,穆小六的騎馬的技術不太好,很快就被甩在了後麵,他扯著嗓子喊:“春和姑姑——等等我——”嗓音一波三折,還帶了點安和鎮草台班子唱曲的腔調。

    謝弦心焦如焚,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這熊孩子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她當然知道母女倆有多像,而謝羽頂著一張酷似她的臉去長安,這不是給程彰機會認閨女嗎?!

    她放慢了馬速,身後跟著的春和夏陽緊隨她的馬速,等穆小六趕上來之後,謝弦揮出手中的馬鞭,鞭子似蛇一般卷住了穆小六的腰,在這小子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整個身子已經朝後飛了起來,雙腳離蹬,人在半空中張嘴驚呼,猛吸了一口含著冷空氣的雪片“啊——救命啊————”。

    春和與夏陽大笑,這小子膽子比針尖大不了多少。

    謝弦鞭子上的功夫一流,穆小六在半空中第二聲救命還未叫出來,已經被她揪住了腰帶按在了自己身後:“小子,閉嘴!”馬兒已經離箭一般射了出去。

    穆小六驚魂未定,猛的抓住了謝弦的後襟衣服,好險才沒被丟下馬去,瞥見風雪中謝弦一張麵無表情的臉,隻覺得方才灌進去的一口雪都在肚子裏結成了冰,冷的直哆嗦。他暗自嘀咕:乖乖!虧得這不是我娘!不然隻看到這個表情都要嚇哭了。

    不過想到他爹其實與謝羽的娘也沒什麽區別,甚至下死手打起來更狠,就心有戚戚焉,對謝羽油然生出一股同情之意。

    他離家出走與謝羽不告而別的性質其實是一樣的。

    而傳聞之中,謝大掌櫃的嚴苛與獎懲分明是出了名的,寨子裏跟著她做事的年輕人回家之後不知道議論過多少次,穆小六聽的耳朵都快起繭子了,隻不過一直沒有機會領教而已。

    謝羽當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滄落為穆小六的同情對象了。

    他們出發去冬狩的這天是個晴天,欽天監正還是有幾分能耐的,天氣預報做的不錯。前幾日下的積雪已經融盡,出發的時候天還未亮,謝羽半閉著眼睛艱難的完成了洗漱等準備工作,爬上了崔晉的馬車補眠,全然不顧周王與拱圍在馬車四周的護衛們的神色。

    蔣祝原本是騎馬的,可是謝羽招呼都不打就爬上了周王的馬車。坐在馬車裏的周王也不知道是考慮到孤男寡女獨處的不便,還是有別的顧慮,掀起車簾道:“蔣祝,你上車來。”

    蔣祝上了馬車之後,才發現謝羽已經扯了一床被子,將自己從頭到腳包的嚴嚴實實的,裹成了一隻蠶蛹,已經睡覺了,而周王殿下目光複雜的在那條蠶蛹上掃過,朝馬車外麵吩咐了一句:“把另外一輛馬車裏的東西搬過來,出發吧。”說完了這句他便拿過一旁的書看了起來。

    阿羽不會騎馬,這是周王以及周王府的護衛們早就知道的事情。

    自周王決定要帶著阿羽去參加冬獵,下令為阿羽準備車駕之後,吳意為了巴結阿羽,親自帶著人買的馬車,雖比不上親王車駕寬敞舒適,但在民間卻也是最好的馬車了,裏麵又備了許多吃食玩意兒,以備她路上之需。

    吳意原本準備了一肚皮的奉承話,他現在對著周王那張冷臉心裏犯怵,不敢湊上前去,便隻能使勁在謝羽這裏找機會鑽營了。

    結果等在馬車旁灌了一肚子清早的冷風,看到謝羽爬上了周王的馬車,驚的差點將眼珠子掉下來,暗自慶幸果然他所料不差,阿羽跟周王之間不清不楚。

    周王還未娶妃,魏帝賜下來的宮人都近不了周王的身,吳意心道:等到正妃進了門,總有你哭的時候。

    天亮之後,冬狩的隊伍已經出了長安城,蜿蜒在官道之上。周王車駕內,裹的嚴嚴實實的被子動了,先是從裏麵冒出了個腦袋,然後是阿羽一張睡意朦朧的臉,看到馬車裏的周王與蔣祝,還朝他們打招呼:“早!”

    蔣祝想起來,似乎在遙遠的過去,周王別說是跟女子同車了,連跟女子說話都極少的。

    自從遇到阿羽姑娘,周王的許多慣性才被打破。比如眼下,阿羽從被子裏爬了出來,隨意拿手耙了耙頭發,這才爬起來覓食,全然不在意周王如何看待。

    親王的車駕與當初崔晉私逃回長安的馬車不可同日而語,無論是舒適度還是減震性都大幅提高。謝羽抱著點心盤子填飽了肚子,滿足的歎了口氣,接過周王遞過來的熱茶,灌下去之後才覺得終於清醒了。

    她是被周王緊急通知要帶走的隨行人員,不過相較於周王對她最近與薑無印頻繁見麵的暗暗不滿,她跟著周王去行宮隻有一個疑問:“程彰去不去?”

    崔晉還真特意去打聽過這消息,回答的很幹脆:“去!”

    謝羽二話不說便回房去打包行李。

    ************************

    謝羽哪裏知道程彰的苦啊!

    程彰平生最擅長的是製敵,戰場之上的風雲變幻到了這位大將軍麵前,都不是什麽為難之事。唯獨兒子的婚事對他來說成了難題。

    程卓七八年前早已成親,娶的便是幽州軍手下將士殷馳的女兒,這還是謝弦在時自小訂下的親事,等到年紀夠了,便順理成章的將殷氏娶進了門。

    大兒子無論在親事還是功業上,都不消程彰費心。但是輪到次子程旭,到了成親的年紀,每次程彰一提親事,他便撒歡一般跑到外麵去花天酒地,很快就將自己的名聲糟蹋的不忍耳聞。

    長安城裏誰人不知,程二公子風流倜儻,三不五時與別家豪門子弟爭風吃醋,為某個花魁詩妓大打出手的豐功偉績。

    無論是關起來暴揍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說,統統都不管用。

    次子對成親的事情排斥就算了,三兒子死不回頭的走上了書生的行列,眼瞧著也到了成親的年紀,提起他的親事程智是這麽回答他親爹的:“功名未成,誰家好姑娘願意嫁給兒子?等兒子高中進士,娶個翰林家的閨女回來!”

    程彰在朝堂之上最煩那些嘰嘰歪歪的酸腐拽書袋,整天隻知道打嘴仗。這些人裏尤以國舅閆國熹為領頭羊,一張鐵嘴的攻擊力都快趕上他的馬槊了。

    三兒子不但對未來的規劃大違程門子弟要走的路,就連結親的人家也不在程彰的考慮範圍之內。

    兩個兒子沒少為此事挨揍,好容易幼子找回來了,還沒高興幾天,程大將軍又高興不起來了。

    得!家裏又添個小光棍!

    大魏冬狩對於許多貴族人家來說,就是在休閑娛樂的同時,把自家適齡的兒女拉出來溜溜,順便結門親事,解決了兒女們的終身大事,也為自己尋找合適的政治外援。

    程大將軍今年對冬狩的事情格外的期盼,恨不得一次性解決三個兒子的終身大事,就連孫雲來求他,想要跟著去冬狩,他都沒有拒絕。

    “到時候你就跟著他們三兄弟,要麻煩你照顧好他們的起居了。若是……若是有適齡的姑娘,也替我多多留心。”

    孫雲關切道:“程大哥,他們三兄弟未必需要我照顧,我隻是擔心你的身子。行宮不比家裏,你身子也不是特別好,萬一舊疾犯了呢?還是讓我跟在你身邊照顧你吧。”

    程彰道:“阿原今年第一次參加冬狩,我不放心。我身邊有親兵照顧,倒不必了。”

    程大將軍安排妥當了家中諸人冬狩之事,帶著一家大小到達行宮,還未到達魏帝賜住的院子,便在沿途遇上了周王帶著親衛出來散步,三個兒子頓時將他這做父親的拋在了腦後,紛紛湧到了周王麵前。

    程彰的臉都要黑了。

    他一再耳提麵命,不許家中諸子與周王府過從甚密,哪知道收效甚微。下一刻,他才發現比起與周王來往頻密之事更了不得的是,三個兒子同時圍著一個小姑娘轉。

    “阿羽你也來了?!”

    程家三兄弟幾乎是異口同聲對著扮作周王貼身護衛的謝羽上前打招呼。

    次子與幼子就罷了,前者本來就是個看到漂亮小姑娘走不動道兒的,後者與阿羽一同長大,也算青梅竹馬,但是……向來理智冷靜對女子從來都敬而遠之的程智居然也圍了上去,聲音裏透著說不出的欣喜。

    這就讓人頭疼了!

    程彰一張老臉都快被兒子們丟盡了,他尷尬的上前去向崔晉行禮:“微臣見過周王殿下!”

    “老將軍免禮!”被程家三子忽略的很徹底的周王目光掃過阿羽,見這小丫頭笑的真心實意,忽然想起來程家三個兒子皆未成親。

    他以挑剔的目光將程家三個兒子打量了一番,眉頭都皺了起來。

    程旭的風流之名哪怕隔著周王府的幾重院落,他也有所耳聞。周王回來之後,自己是在王府窩著沒錯,可他身邊的人卻全部撒了出去,往茶樓酒肆等熱鬧處流連,回來將自己聽到的當故事講給周王聽,其中就有程府二公子的緋聞一籮筐。

    程智倒是名聲不錯,但聽說不走武途非要讀書出仕,程家一門武將,文官之上半點助力沒有,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出頭之日。

    至於程原……那就是個二愣子。

    更何況還有程家掌舵人,程彰這個冷血怪物。

    周王懷著隱秘的自己也說不清楚的心情,暗暗否定了程家三子的可能性,目光與程彰相接,意外的竟然瞧出了程彰緊皺眉頭的含意,那是對阿羽的否定。

    “阿羽,我們回去吧。”

    謝羽許久未穆原,又有程旭程智熱情的湊了過來,聽到周王的提議,想也不想的否定了:“我還要跟阿原玩會兒,王爺先回去吧。”

    程彰當初讓這小丫頭二選一,後來她離開程府之後,他便未曾再想過打聽她的下落,沒想到今日一見,她已經與周王混的極熟,那就更不能跟程家有所牽扯了。

    “你們三個過來,別攪了周王的雅興。”

    謝羽與程家三兄弟這才明白,感情是這兩位不對付,見不得他們見麵的喜悅,非要出聲打岔。

    第二十七章

    大魏冬狩,乃皇室多年傳承,逢豐年平順,四方無災,當朝主君便會帶領朝臣前來驪山打獵洗沐。驪山曆代以來皆是皇家園林,雖朝代更迭,但山上鬆柏長青,山林蔥鬱,壯麗翠秀,又有溫泉佳湯,離宮群殿,山川支脈東西綿延,峰巒疊嶂,景色優美。

    周王住在長陽殿,正是之前冬狩時先皇後的居處,閆後對先皇後早逝很是忌諱,因此從不住長陽殿,而魏帝自有去處,多年來長陽殿便一直空置。

    崔晉住進來之後,謝羽便被分配到了東側殿。蔣祝住在西側殿,其餘一幹護衛住在配殿。

    謝羽有感於崔晉對程彰的反感,連同他的兒子都不待見的態度,初來驪山行宮之時,已經深有體會。當時場麵十分尷尬,若非蔣墨帶著一家妻女前來,上前與周王以及程大將軍打了個招呼,緩解了緊張的氣氛,謝羽都要懷疑當時會否發生點什麽。

    蔣墨此次隻帶了妻子與女兒蔣瑩。蔣瑩二八年華,容色照人,之前未曾許親,倒有幾分奇貨可居的意思。

    他上前與周王見禮,又介紹女兒與周王相識,蔣瑩含羞露怯的目光在周王麵上打了個轉,上前來行禮,聲音嬌滴滴的:“阿瑩見過表哥。”

    謝羽自己毫無女子的自覺,但見到美人還是很懂得欣賞:“王爺的表妹好漂亮。”至於周王的臉色……方才就很不好看呢。被她選擇性無視了。

    蔣瑩見周王身側居然立著個護衛服色的女子,且毫無規矩的插話,心下猜測謝羽的身份來曆,麵上卻隻是矜持的一笑。

    後來到底教蔣墨派出去的人打聽出了謝羽在周王府的身份,他輕籲了一口氣:“對方不過是個管事,就算是得了周王的寵愛,那也是身份低微,上不了台麵。若是上得了台麵,何至於還是個管事呢,周王恐怕早為她請封側王妃了。”

    陛下為周王的婚事可是操碎了心。

    蔣家出過一個皇後,蔣瑩倒是誌存高遠,隻可惜她入不了東宮,便隻能退而求其次,住進行宮的第一日,便帶著丫環親自往長陽殿送吃的,美其名曰:關愛兄長。

    謝羽站在長陽殿門口,親自將人送進了殿裏,站在殿門口與蔣祝小聲議論:“這位表妹倒是熱情大膽的很呐。”也不顧蔣瑩的丫環就站在門口。

    蔣祝在行宮門口與蔣墨打了個照麵,他居然沒認出自己,又見他竟然慫恿女兒往周王麵前湊,肚裏早就拱了火:“阿羽不進去瞧瞧?”這丫頭該大膽的時候往後縮,不該大膽的時候偏往前湊,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不會察顏觀色。

    謝羽十分詫異:“我進去瞧什麽?蔣姑娘又不會吃了王爺。”悄悄探頭往殿內掃了一眼,笑嘻嘻道:“不過也說不準。”

    長陽殿內,周王目中含冰壓雪,似根本沒瞧見蔣瑩一般,目光隻粘在手上的書頁上麵,半天都不見翻頁。殿內鴉雀無聲,蔣瑩咬咬唇,終於鼓足勇氣將自己手中的食屜打開:“表哥,天氣寒冷,阿瑩知道表哥身子不好,特意做了薑汁奶卷,驅寒補身,表哥嚐嚐可好?”

    周王眼都不抬,揚聲叫道:“阿羽——”

    謝羽縮在殿門口裝死,蔣祝提醒:“阿羽姑娘,王爺叫你呢。”

    “沒聽到。”

    崔王又提高了音量:“阿羽——”

    謝羽捂著耳朵念叨:“打擾別人的好事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不防後背上一股大力襲來,卻是蔣祝猛推了她一把,她毫無防備之下竄了進去,自己都嚇了一跳。

    她扭頭狠狠瞪了蔣祝一眼,見他做了此等無恥之事,居然依舊沉默無辜的模樣,頂著蔣瑩不甘的目光站在殿內,離著周王遠遠道:“王爺有何吩咐?”

    崔晉朝她招手,親昵道:“你過來。”

    謝羽肚裏翻了個白眼:這是拿我當擋箭牌了吧?!心裏對著周王直哼哼,非常不滿他拿自己擋桃花,還是磨蹭著走了過去,站定在他三步開外。

    周王還不滿意:“到本王身邊來。”

    謝羽又往前蹭了蹭,不明白這位爺到底要做什麽。結果等她走近之後,周王放下書,一把拉住了她的手:“瞧瞧你一直站在殿外做什麽?手都凍的冰涼。蔣姑娘做了薑汁奶卷,你去吃點兒暖暖身子。”

    謝羽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王爺您做人有點無恥!難道我看起來很隨便?

    她暗中使勁,想要掙脫自己被周王握著的手,隻覺得他大掌骨骼堅硬,緊握著自己的手倒好似鐵鉗一般不肯鬆開,力氣大的與周王向來病歪歪的形象十分不符,怎麽都掙不開,又不想當著蔣瑩的麵對周王動手,省得場麵更難看,隻能以口型威脅崔晉:放開!

    崔晉對她的威脅全然不放在心上,麵上竟然還帶了笑意出來,若非謝羽知道他對自己並無男女之意,都懷疑他這眼神簡直可以稱得上含情脈脈了:“瞧瞧你在外麵貪玩,就是不肯進殿裏來,手涼的跟冰塊似的,可別凍出病來,回頭喝藥又怕苦,非要本王哄著喝。”

    胡扯!

    自相識以來,她半次病都沒得過,更何況當著周王的麵兒喝藥!

    還怕苦?

    嗬嗬,你才怕苦呢!

    謝羽麵對著說謊都不打草稿的周王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胡說八道向來是她的長項,等到別人拿這招來對付她的時候,她光顧著吃驚,都忘了反駁了。

    周王似乎還怕驚嚇的不夠似的,換了副冷淡疏離的表情對蔣瑩道:“蔣姑娘,將你做的薑汁奶卷拿過來。”

    蔣瑩沒想到周王會當著她的麵兒將自己做的點心送給了這身份不明的丫頭,還要她送到這丫頭麵前去,心裏不知道有多窩火,但麵上仍舊一派溫柔和氣:“瑩兒做的不少呢,表哥也吃不完,姑娘也可以吃點。”

    若是稍微有點骨氣的人,一聽這話就知道什麽意思了,麵皮薄些的大約也就吃不下去了。不過蔣瑩遇上的可不是個臉皮薄的,謝羽此刻還被周王爺拉著手,她急欲掙脫崔晉握著自己的手,立刻道:“那就多謝蔣姑娘了。”

    蔣瑩不甘不願將點心端了過去,周王果然放開了謝羽的手,謝羽從不知客氣為何物,直接從蔣瑩手裏搶過了點心碟子,往嘴裏塞了一個,往殿門外走去:“多謝蔣姑娘的點心了,我回房去吃,就不打攪你跟王爺說話了。”心裏狠狠為周王記了一筆。

    瞧著是個病秧子,原來蔫壞!

    周王輕笑,聲音裏似乎含著蜜糖一般,甜的瘮人:“你慢點吃,你既愛吃,本王又不跟你搶,還連碟子都搶走了。”謝羽後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含著一口點心恨不得噴周王一臉點心渣子:我有那麽貪吃嗎?

    周王殿下還笑歎:“真是淘氣!”

    謝羽成功被驚到了,剛要張口反駁,吸氣之下點心渣子嗆到了氣管裏,頓時抱著點心盤子咳的驚天動地,成功的在蔣瑩麵前塑造了個貪吃的形象。

    崔晉猛的起身,端著自己的茶杯就衝了過來,一邊輕拍她的背一邊將自己的杯子遞了過去,謝羽咳的昏頭漲腦,哪管是誰的杯子,接過救命的茶水猛灌了一口,才將這陣巨咳給壓了下去。

    蔣瑩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方才她進來之時,可是瞧見了周王正喝著熱茶看書,兩個人連杯子都可以共用,親密程度不言而喻。

    她將食屜蓋好,柔聲道:“山上夜間寒涼,表哥身子不好,一定要注意保暖。等阿瑩得空了再來瞧表哥。父親母親很是掛念表哥的身子,表哥閑時也出來走動走動,阿瑩這就回去了。”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長陽殿,謝羽拍開周王的爪子,指責他:“王爺今兒可不厚道啊!”

    周王倒好似完全沒聽出來她話裏的指責之意:“本王連點心都全給你吃了,哪裏不厚道了?”

    謝羽自己裝傻的時候尚不覺得有多氣人,但是輪到周王對她裝傻,氣的頭頂都快冒煙了,將點心盤子塞進周王手裏,嗬嗬冷笑:“王爺可記好了,最難消受美人恩。”

    美人滿腹綺思前來送點心,帶著一肚子氣回去了,見到蔣墨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蔣墨對這個女兒也算得寵愛,平日能滿足的便滿足她,隻因這女兒自小生的美貌嘴甜,他心裏也存著心事,巴不得蔣瑩能有大出息,隻可惜東宮選妃嬪之時,蔣瑩年紀尚小白白錯失了良機。

    他早已預計到了蔣瑩此行不會很順利,見她的臉色便知端倪:“可是周王給你氣受了?”

    蔣瑩將手中食屜扔到了地上,眼淚都掉了下來:“周王對女兒冷淡不說,還當著女兒的麵對那個叫阿羽的丫頭噓寒問暖,這是在折辱女兒呢。”

    蔣墨在官場之中打滾多年,對此事自有見解:“乖孩子,你這是替父受過呢。周王心裏惱了咱們家,認為他回來之後咱們家對他不聞不問,這會子咱們家示好,等他心裏那點怨氣散了,還有什麽不成呢。你瞧瞧自己的模樣性情,再瞧瞧那個阿羽姑娘毫無規矩的樣子,她能比得了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