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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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六章

    謝羽跟孟少遊互相拆台打鬧都成了習慣,她對孟少遊胡說八道容忍度很高,因為知道他嘴裏沒真話,她也毫無心理負擔:“要是對著我心儀的男子,還有害羞的可能,對著你這個活土匪……”她搖搖頭。

    孟少遊被她這番話給氣的:“本少爺哪裏不好了?要財有財,要貌有貌,對你體貼如微,你這是什麽態度?”

    謝羽跟聽到什麽好笑的大笑話似的,差點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你體貼如微?孟少遊你說笑話呢吧!是誰當初跟我打架打的鼻青臉腫?你要真體貼如微,就應該打不還口,罵不還手,逆來順手,你做得到嗎?”

    隔著雅間的牆,二人的打鬧說話聲清清楚楚的傳了過來。

    魯承誌方才還見周王殿下言談自若,不過眨眼的功夫,便陰雲密布。他雖不知就裏,但在周王沉下來的臉色裏不由自主便噤了聲,於是隔壁的聲音便愈發清楚的傳了過來。

    隻聽得隔間年青男子怪叫:“你這是什麽鬼念頭?打不還口罵不還手,那是家養的奴才,可不是挑夫婿!謝伯母肯定也不是這麽教你的,你這純是拿來為難我的吧?”

    那年輕的女子語聲清脆,說的似乎頗有條理:“我娘自己都跟我爹爹分開了,她怎麽會教我這些。要是當初我爹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惟我娘之命是從,哪裏會有他們和離這一出?!”

    她這番言論可謂驚世駭俗,若是魯承誌自己的女兒有此想法,他定然會讓家中夫人嚴加管教,但這是別人家的女兒,雖不能同意這女孩兒的想法,覺得她未免口氣太過囂張,卻也不能推開門去隔間教訓對方。

    尤其是他一瞥之間,瞧見周王的臉色,隻覺得比方才還要難看三分,雖想不到是因為隔壁女子,卻道:“這是誰家的女子,竟然大放厥詞,當娘的也不知道是如何教導她的。”

    原本隻是一句緩和氣氛的話,不過緊接著整個雅間氣氛更冷了,他莫名覺得周王的眼神冷嗖嗖的朝他瞟了過來,緊跟著便聽到他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說給魯承誌聽的,還是說給他自己聽的:“……怨不得她如此作想,她爹娘的事情也著實影響到了她。”

    魯承誌不由便道:“王爺認識隔壁的女子?”

    周王幽幽瞧了他一眼,魯承誌都覺得那眼神裏的意思太過複雜,他一時咂摸不出其中的味道,緊跟著就聽到隔壁的女子又來了一句大言不慚的話:“寧可挑個奴才做丈夫,也不能選個主子讓我惟命是從!”

    “阿羽你原來這樣想啊?”孟少遊驚呆了。

    謝羽奇道:“我這麽想奇怪嗎?反正大家都喜歡做賢妻良母,我又不準備做什麽賢妻良母,為什麽不能這麽想?”

    大魏很多女子終其一生的目標就是做個賢妻良母,可是謝弦不走尋常路,無論是未嫁之時還是成親之後,都用實力為自己鋪就了許女子難以企及的另外一條路。

    在她的影響之下,謝羽也從來不認為女子嫁人是唯一的出路。甚至於謝弦始終覺得謝羽還是個未成年的小姑娘,離嫁人還遙遠的很,謝羽更是樂的自由。

    “你……”孟少遊總覺得哪裏不對,但卻又無從駁起。

    他與謝羽認識這麽多年,互相針鋒相對,原本以為兩個人也算得誌趣相投,都喜歡賺錢,又都自由散漫,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恰是天生一對,哪裏知道……卻原來她一直當他是兄弟!

    孟少遊不知道是傷心還是慶幸自己及早發現了真相。

    隔間裏,魯承誌越聽越覺得說不出的怪異,可是女子卻又理所當然,幾乎都要讓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孤陋寡聞,難道如今長安城裏的小娘子們都做如此想法。

    他一向耿直狷介,除了查案,甚少探查別人的想法,此刻卻好奇極了,隱約覺得周王似乎與隔間的女子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聯係,以至於打破了自己的慣例,再次小聲追問:“王爺認識隔間的女子?”

    周王蘸了點茶水,在桌子上寫了個“程”字,魯承誌起初沒明白,等聯係到方才隔間男子提起的“謝伯母”,總算恍然大悟。

    整個大魏,能夠養得出這麽各色的女兒,又與程謝兩家有關係的,除了程彰與謝弦,還能有誰?

    魯承誌是從酈山書院出來的,對謝弦天然帶有一股好感,一猜出來是謝弦的女兒,立刻不覺得她這話說的過頭了:“謝大將軍養出來的女兒,到底與眾不同。”連聲音都壓的極低,似乎生怕被隔壁聽到。

    長安城中老臣新貴們家中女兒大約都沒有底氣這麽養女兒,但謝弦的女兒說出這種話,卻讓他覺得信服

    ,甚至還隱隱覺得,當初若是程彰當真是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丈夫,說不定這一對兒還真散不了。

    謝弦那是能夠以普通女子相待的人物嗎?

    知道了隔間是誰家女兒,魯承誌再瞧周王的神色,心裏就更清楚明白了幾分。

    小二進了隔壁雅間,點菜倒水一時齊備,隔間的聲音到底低了下來,也不知道兩人在議論什麽,偶爾飄過來兩句,也是斷斷續續,隻能聽到隻言片語,似乎有意壓低了聲音,兩人在為著一樁什麽事兒爭執不下,最後到底是孟少遊讓步了,懊惱的嚷嚷:“……你每次都隻會欺負我!我讓著你還不行嗎?”

    謝羽得意的笑聲:“你早讓讓我不就完了嗎又何必非要跟我爭這仨瓜倆棗呢!”

    孟少遊興高采烈的聲音:“既然生意談成了,讓小二上壺酒,咱們慶祝一下,飯錢你來付。”

    “你一個大男人,出來吃飯還讓女人掏錢,你羞是不羞?”

    然後,周王就聽到了一句他做夢也想不到的極為無恥的話,仿佛隔著雅間的牆壁,他都能感受到孟少遊城牆一般厚實的臉皮。

    隔壁的孟少遊毫不在意道:“要是阿羽願意養著我,我一點都不介意吃你家飯,穿你家衣!隻要是你給我的,我都喜歡!”

    “去去去去,沒一點正形,最好讓孟伯伯狠狠揍你一頓,你就老實了。”

    魯承誌原本鬱鬱難解,約了周王出來想要排解排解,甚至他心中還有一個僥幸的念頭,以魏帝對周王的寵愛,若是周王能夠與魏帝談談苗勝的危害,對清肅大魏官場說不定會有點作用。

    沒想到卻有機會窺見了周王的隱秘。

    魯承誌一想明白此事,便不準備再逗留,以家中有事向周王告辭。周王顯然也是心不在焉,都不曾留他,便隨他去了。

    魯承誌回去之後,還在想這件事情。朝堂之上,程彰很明顯對哪位皇子都不曾表現出親近之意,更何況當初他還是主張送周王使楚為質的,未見得願意女兒嫁入周王府。

    不過,若是謝弦與程彰之女真能嫁入周王府,兒子又娶了三公主,那程府這一大家子的立場可就……發人深醒了。

    三公主可是一直養在梅妃膝下的,自然是親近安王的。

    朝堂上這些事情,誰站在那一邊,誰又親近哪位皇子,對於魯承誌來說,都不必費神思量的,但周王之事,他到底還是多關注了幾分。

    次日他在朝堂上見到周王,也並未從他那張沉默的臉上瞧出端倪,完全猜測不出自己走後,周王如何應對,亦或實在聽不入耳,直接走人。

    隻是等散朝之後,周王特意去向魏帝請假:“孫先生這幾日要回石甕寺去,兒臣除了想去送先生一趟,還想借機帶阿羽去整理酈山書院帳務,再尋幾個精於算學又人品可靠的學子,也好對書院的帳務有所熟悉。”

    魏帝大讚:“學以致用,也讓這些學子知道書院的良苦用心,將來才能為國家效力之時記得栽培之恩。”寒門學子不是沒有依附世家大族出身的官員的,但也不是全部都走這條路。真進了官場,會走哪條路,誰也說不準。

    但對於魏帝來說,挑揀人才總算是多了一種選擇,而對於寒門學子來說,不必依附於任何官員,也有個魯承誌作為榜樣激勵著後來人奮勇向前。

    “兒臣謹記。父皇是不是應該多給兒臣幾日假?”

    魏帝笑道:“你這才在朝堂上站了幾日,便不耐煩起來了?我瞧著你有時候連虛應朕都不肯?”

    周王立刻拍馬屁:“父皇,兒臣又不是老四,年紀小說什麽都沒所謂,反正總有人替他粉飾。兒子這把年紀,要是再信口胡說八道,不知所謂,還不知道要讓朝臣們在背後怎麽笑話兒子空長年紀不長腦子呢。”

    “他們敢?!”魏帝瞪眼作色,卻又繃不住笑了。

    安王到底年紀小,才上朝未免心太熱,有些提議聽著頗有道理,但真要實施起來卻著實不妥,未免有高屋建瓴之嫌,但他身後自有人捧著,適當描補,也無甚大錯。況且朝堂之事,許多事情原本就無定論,為著一件事情兩方觀點不同反複爭論數日也是有的,安王反不打眼了。

    反倒是一直沉默,極少發表見解的周王讓人有些摸不著深淺。

    “他們敢不敢沒所謂,不過兒臣卻是知道自己斤兩的,總要多讀點書,多學習,才不枉費了父皇的愛護之心。”

    “知道了,你這是找機會就往外跑,想要偷個清閑,要是能拐個媳婦兒回來,朕也能放心了!”

    “那父皇這假準是不準?”

    魏帝歎氣:“你跟著孫先生去書院不錯,可千萬別聽寺裏的和尚胡說八道,當真起了消沉之意。他們都是慣會忽悠人的,你自己身子需要好生調養,靜養是不錯,可也得有點人氣,熱鬧起來心境才開闊,身子骨也會更好些。”

    “兒臣不孝,讓父皇掛心了。等處理完了書院之事,兒臣一定回來。”

    周王向魏帝再三保證,總算準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