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交換條件,身陷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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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冷家果園,已是天色漸暗,一抹彎彎的月牙掛在柳梢頭,一個月又過去了,眼看著秋去冬來了,冷懷瑾的心裏卻莫名的安穩了許多。

    早前因為怕進京城而心生的恐懼,似乎在這一日徹底的煙消雲散了。

    “懷瑾,你可算回來了!”剛下了馬車,父母便小跑了出來,怕是在門口左顧右盼了好些時候了。

    肖梅姑拉著冷懷瑾的手,眼眶都紅了起來,上一回冷昌修去看懷瑾的時候,她可是沒跟著去的,因此,算起來,也有足足一個月沒見著自己這個寶貝女兒了。

    這一見麵,原本不踏實的心也總算安定下來了。

    “娘,我這不是回來了麽?來來來,大家坐下來吃飯,肚子可餓壞了!”冷懷瑾噗哧一笑,心裏卻是暖暖的,這才是自己的家啊,時刻記掛疼愛自己的爹娘,熱菜熱飯的等著,幾日不見,便想念的慌。

    大家一塊圍著桌子坐了下來,今兒個的飯菜可是肖梅姑親手做的,道道都是冷懷瑾愛吃的。

    冷昌修樂嗬嗬的看著女兒,與肖梅姑爭寵似的,一人夾一道菜,直把冷懷瑾碗裏的菜堆得再也放不下了,這才收了筷子。

    “來,讓娘看看,怎的都瘦成這樣了?周家的飯食怎的也比不上自己家啊,多吃點,得養回來!”每個母親的心裏,都覺得兒女離開了自己的身邊,便會過得不好。

    冷懷瑾在周家,明明好衣好食,還長胖了不少,一回來,卻硬是被肖梅姑說成是瘦了。

    她無奈的笑了笑,開始一口一口的吃著碗裏的飯菜,還別說,久了沒吃母親做的菜,倒真是香氣撲鼻,滋味可口呢。

    冷昌修看著她吃飯時那狼吞咽的模樣,也樂了起來,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吃飽喝足了,又和父母說了一會話,冷懷瑾總算得了閑回到房裏休息去了。

    美美的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是日上三杆,卻是沒人叫她。

    洗漱好出來,卻見肖梅姑已經準備好了熱騰騰的早餐了,喚了她坐下來吃。

    “娘,你怎麽不吃?”一手抓著個包子,一手拿起筷子,夾了些肖梅姑親手做的醬菜幹到碗裏的白粥上頭和著一塊吃,隻覺得這味道比起周府的山珍海味都要香得多了。

    “我和你爹早就吃過了!”肖梅姑笑看著冷懷瑾吃東西的樣子,心裏是既欣慰又心疼的。

    她吐了吐舌頭,這才想起,自己今兒個是睡晚了。

    待吃過早飯,便與張全一塊在果園裏巡視,眼下,正是果樹的休眠期,她種的果樹大多是夏季產果,因此,秋季反倒安寧了,果農正為果園除枝、殺蟲、順便將冬季的保暖工作提前給做好了。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就好似當初她吩咐下來的一般。

    繞了個彎,來到葡萄圓中,想起自己離開時,那葡萄正是采摘的時候,眼下已是枝枯葉黃了,不禁回轉身來問張全:“那些葡萄酒可安置妥當?”

    張全點了點頭,笑道:“沒有小姐的吩咐,連老爺和夫人也不給進地窖去!”

    也不是冷懷瑾多心,近來,冷記酒樓的酒水賣的尤其好,許多酒樓都棄了劉家,紛紛向冷記購買酒水,年頭釀製的苞米酒和穀酒已經幾乎清空了,接下來,她要做的便是收稻穀和苞米,準備來年有足夠的貨物。

    “那就好,記得地窖周圍不要擺放一些易燃物,明兒個送兩壇子桃子酒到冷記酒樓,這兩天會有貴客光臨!”

    張全做事,冷懷瑾還是極為放心的,張全這人外表粗獷,但心思卻極為細密,若不是他臉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冷懷瑾倒想將他培養成經商的能人,隻是可惜了。

    這般想著,趙楠已經跑了過來。

    “怎麽了?”看她滿臉的汗珠子,冷懷瑾不禁笑道。

    一個姑娘家,做事麻利是不夠的,她還缺了一顆七巧玲瓏之心,既然趙楠有心要跟著她,進京之前,她便也有心將她栽培起來。

    “小姐,劉家二少爺今兒個一早便在酒樓裏耍起了酒瘋,說是等不到小姐,他就不走了!”果脯鋪暫時關了起來,將僅剩的一些果脯移到冷記酒樓裏賣,門口也貼了通知,因此,趙楠便不需要在那邊了,可以安安心心的跟在冷懷瑾的身邊了。

    “哦?竟有這事?”想不到貴客還沒等到,倒是先等來了劉景了。

    冷懷瑾失笑,卻是揚手示意張全準備馬車。

    橫豎都是要過去的,為免多生事端,她還是在貴客來臨之前,將劉景給打發走了。

    “可不是……小姐,這怎麽辦才好?”趙楠也拿不定主意,雖說覺得劉景來找冷懷瑾的事有不妥之處,但總歸還是同情劉景的。

    聽聞,他近來打理劉家的生意,竟賠了不少銀子,劉家酒莊的酒水如今也滯留了不少,若是再這麽下去,隻怕劉家的客都得跑了,如此一來,劉家第一酒莊的名號,終歸要保不住了。

    他心裏難過鬱悶,也是常理之中的事。

    “去看看吧!”冷懷瑾見張全已經將馬車準備妥當了,揚了揚手,示意趙楠跟過來。

    又差了人去跟冷昌修夫婦打了招呼,冷懷瑾便進了城了。

    冷記酒樓的生意仍舊不冷不熱的,但買酒的卻不少,進進出出的不曾見斷過。

    錢掌櫃的一見冷懷瑾來了,忙哭喪著臉迎了出來:“東家,您可算來了,這位少爺從今兒個一早便在這裏鬧著,將店裏的客人全都給趕走了!”

    指了指那捧著一大壇子酒,喝得已經近乎瘋顛的錦衣玉服的少年。

    青蔥般的年紀,麵容俊朗,才高八鬥,又生在富貴人家,劉景可謂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若是他能早些通透起來,卻也不至於落到今日的地步,總歸,人各有誌,這世界這麽大,總有一處歸屬的天地啊。

    冷懷瑾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先退下,一手便抓起桌麵上還殘存了半壇子酒水的酒壇子,噗……的一聲,猛的朝著劉景的頭上潑了過去。

    辛辣的酒水,帶著嗆鼻的味道,將原本滿麵灰敗的劉景嗆得怔愣著。

    一抬頭,卻看見自己麵前站了個身著粉藍色荷葉邊裙子的小姑娘,比起最初見過冷懷瑾的樣子,今日的她,更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粉雕玉琢的小臉,瑩白的好似一塊上好的羊脂玉,靈動清澈的眸子流光溢彩,好似裝著一汪碧波般水光漣漪。

    她負手而立,歪著小腦袋麵帶淺笑的望著他,這副模樣……

    劉景此時即使醉著的,卻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心髒猛的一陣跳動,許是酒精的作用,他腦子一熱,衝上前去,就一把抓住了冷懷瑾的小手。

    “懷瑾,你總算願意見我了……”少年急切的望著她,原本清澈孤傲的眸子裏,此時全是一片灰敗之色,眼色朦朧間,卻又透著一股子讓人心疼的絕望。

    這些日子,發生在劉景身上的事,隻怕是他這一世也不曾經曆過的。

    劉坤手上的權力全數轉移到了他的身上,走南闖北的與商客談生意,碰著釘子不說,更是有些人看劉景年少無知,明麵上坑他。

    生意場上的把戲多了去了,而劉景卻又是個未音世事的孩子,即使有人提點著,最後卻還是虧得一敗塗地,酒賣了,銀子拿不到的事,便有好幾樁。

    回到劉家,又不免被劉啟山和烏氏一通責罵,這使得這個孤傲的少年的自尊心哪裏經受得起呢?

    “上樓說吧!”冷懷瑾卻也不推開他,用眼神示意他往上走,腳下卻是先行了一步。

    錢掌櫃見這瘟神終於消停了,趕緊吩咐店裏的夥計將地方收拾幹淨,重新開始在外頭攬客做生意了。

    到了二樓的雅間,劉景已經安靜了下來,他愣愣的看著冷懷瑾,雙眼因為睡不好,再加上喝了酒的緣固,而顯得通紅通紅的,瞳孔中血絲遍布,原本翩翩公子的模樣已不複存在,此時的他是絕望的,迷茫的,急切的需要一個人替他指一條明路。

    “懷瑾,你是不是討厭我?我真沒用,母親說以你的自份隻能做個妾氏,我便不懂得反抗,若是我想娶你做妻,你會同意麽?”借著酒勁,劉景一股腦的將自己心中窩藏了多日的話傾瀉而出。

    他愣愣的看著冷懷瑾,隻覺得從初相識的那一日起,她便深深的刻進了他的心中,這世間,還從未有一個如此讓他牽掛的女子。

    “你喝醉了!”冷懷瑾淡淡一笑,將錢掌櫃泡上來的解酒茶倒了一杯,推到劉景的麵前,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先喝下下。

    劉景卻也極為聽話,不由自主的便將那茶水一飲而盡。

    卻是,心裏還是痛得厲害,腦袋也混亂不堪,似乎隻要她一點頭,一切都以平複如常。

    “懷瑾,我沒有醉,我知道你氣我讓你做妾,我向保證,若是你肯嫁於我,我就算是死,也要讓你做妻,好麽?”他幾近肯求,雙眼透著濃烈的希翼之光。

    讓一個如此高傲、不可一世的大少爺,這般卑微的去企求一個人,已經到了他的極限了。

    冷懷瑾知道,他此時確實真心,但她要的並不是他的真心。

    “不好,你拿什麽娶我?劉家的錢和劉家的勢麽?你以為劉家真能容得下一個鄉野丫頭做少夫人?你未免太天真了!”突的,她眼神一變,望向他時,已不再帶著笑意,而是閃爍著冷冽的凶光。

    嘴角嘲諷的笑意,無一不在笑話著劉景的異想天開。

    他的身子情不自禁的慢慢往後仰,眼中那濃烈的希翼之光慢慢的退去,最終恢複了一汪死水般的寧靜。

    是啊,他拿什麽去娶冷懷瑾,他的財是劉家的人,他如今的風光也是劉家的。

    一旦離開了劉家,他等同一個廢人。

    冷懷瑾早已看清的這一點,他卻到現在才明白過來。

    “那我要如何做?”他要如何做,才能名正言順的向她求親,才能達到她想要的那個高度,才能讓她過真正的錦衣玉食的日子?

    這些東西,都是劉景麵前的障礙,最終,在他的腦海中幻化出醜陋的圖案,直到他頭疼欲裂,痛不欲生,指尖插進發絲間,將一頭烏發拔得淩亂,卻仍舊想不出辦法。

    “明年便是鄉試,去考鄉試吧,朝著你原有的目標出發,不要再被旁人左右了!”冷懷瑾起身,眼神冷淡的看著劉景這副落敗的模樣。

    上一世,劉景不正是憑借著自己的才,一步一步的攀上了高峰麽,那時候,他是赫連城的人,隻怕為他的登基大業做了不少供獻。

    這一世,她要將赫連城身邊的這些人,一個一個的挖走,讓他亦嚐一嚐孤注無援的滋味。

    想到這裏,冷懷瑾已經大步離開了房間。

    珠簾子被撩起又放下的聲音,在劉景的耳邊叮當作響,待冷懷瑾行至老遠,他這才喃喃道:“參加鄉試,考取功名?”

    對,為何他沒有想到繼續學業?而非要被烏氏牽著鼻子去處理劉家的商務呢?

    隻要有了權勢,他還怕什麽?

    突的,劉景起身,飛快的衝出了冷記酒樓,而此時的他,卻不像進來時那般頹廢不甚了,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支撐著他似的。

    冷懷瑾望著他跑遠的身影,衝身後的趙楠道:“往後少看多聽,少說多做!”

    既然要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便要遵從這個世界弱肉強食的食物鏈,連帶著她身邊的人都必須強起來。

    趙楠有些不解,心裏卻是通透的,知道冷懷瑾這是在提點她,忙斂頭道:“是!”

    便在這時,張全和壯子已經準備妥當出來了,錢掌櫃牽過門口那兩匹健壯的馬,分別交到兩人的手中。

    “京城那邊並不著急,地方我已經看好了,張全,你心思細密,便多提點壯子幾分,將價格壓到最低,盡可能的買下那個地方!”

    既然決定要進京了,她便會做好萬全的打算,將果園和酒莊先定好,再選幾個信得過的人一塊過去,等爹爹中了舉,被周青江提名之時,她們便無須再考慮吃穿住宿的問題了。

    “小姐,你確定是那個地方麽?”張全有些疑惑,按理說,冷懷瑾是不曾去過京城的,怎的就知道那裏有一塊地要賣呢?

    他生怕冷懷瑾是道聽途說,到頭來上了當了。

    畢竟京城的地,值不少銀子,這一回,他可是揣著上萬兩銀票去的,若是真弄砸了,他可是死幾回也賠不起的啊。

    “見機行事,應該是那地方沒錯!”冷懷瑾微微一笑,卻沒有再給兩人問話的機會,一轉身,便進了酒樓了。

    這一趟,不僅要讓他們去買地,還要讓他們增長見識,張全這人雖說心思不差,但總歸還缺少幾分忍耐性。

    壯子卻是恰恰相反,許是自小受人欺負的緣固,他忍耐性極好,隻是做事不懂得變通,和張全一起,倒是互補了。

    “錢掌櫃的,今兒個不營業了,買酒的客,便在外頭的櫥窗裏買吧,把門關起來,我有貴客到了!”

    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冷懷瑾慢條廝理的吩咐了起來。

    話音剛落,一陣腳步聲傳來,便見墨殤領著赫連城和赫連戰從門外走了進來。

    那塊假皮的事,隻怕赫連城已經知道了,而墨殤這個死忠心的蠢貨也已經把她供出來了。

    嘴角的笑意慢慢加深了一些,抬起頭來,將桌麵上四個杯子裏,都倒上了昨兒個讓張全送來的新開封的桃子酒。

    桃子的香氣和酒的醇濃混在一塊,形成了一種特別的味道。

    “坐吧,嚐一嚐我新釀的桃子酒!”冷懷瑾見三人已經走了過來,故抬頭望向他們,嘴角含笑,做了個請的手勢。

    赫連城一看桌麵上這架勢,便知道,冷懷瑾早已料到他們的到來。

    墨殤麵色暗沉,上前一步想說些什麽,卻被赫連城一把拉住了。

    幾人分頭坐下,赫連戰的脾性向來不太好,‘啪’的一聲將手中的劍甩落桌麵上,震得酒杯中那上好的桃子酒都溢了幾分出來。

    便在赫連戰的手勢剛落之際,隻見暗處銀光一閃,一柄寒光四溢的鋒利劍尖已經直指赫連戰的喉頭。

    那速度之快,動作之精準,在場的幾位都算是武藝高深之人,卻無一人看得了那出手人的動作。

    “退下!”冷懷瑾一挑眉,淡淡的喝斥,隻見那一身黑衣看不清容貌的人,已經迅速一閃身,眨眼之間,便無影無蹤了。

    這一幕將赫連戰嚇得不輕。

    他是皇子,身邊自然也有無數暗衛,因此,他十分的清楚,那從暗處殺出來的人分明就是冷懷瑾的暗衛,再觀那人的武功,遠遠在他們幾人之上,便是暗衛中的佼佼者,看來……冷懷瑾敢擺他們這一道,便有足夠的把握獨善其身。

    “你到底要什麽?”赫連城的心思向來機敏,既然冷懷瑾布下這場局讓他們跳,那麽,她自己必有所圖。

    墨殤此時卻是緊張得厲害,心裏對冷懷瑾是既埋怨又擔心。

    來到這裏,她是第一個幫他的人,不管她出於什麽目的,總歸,他尋到了他要尋的人。

    “我要你身上最貴重的東西!”冷懷瑾輕輕一笑,挑眉望著麵前的赫連城,事隔一世,他們又見麵了,如今,敵在明,她在暗,整個遊戲,她早已預知結局,隻要她輕輕拉動手中的線,他便能被毀得萬劫不複。

    想到這裏,她嘴角的笑意漸漸加深,望著赫連城的目光越加的讓人看不真切。

    “身上最貴重的東西?”赫連城似乎沒料到她會這樣說,下識意的便摸到了別在腰間的皇室玉佩,這種玉佩,每個皇子在出身的時候,都會由太後或者皇上親賜,刻上皇子的排號和字,基本上都是跟其一世的。

    但也有送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便如同早前的懷南王,便是將這玉送給了自己一生的致愛。

    想到這裏,赫連城遲疑了一番,手指還是慢慢的解下了掛於腰間的皇玉,交到冷懷瑾的手裏。

    心裏卻盤算著,她是不是又在玩欲擒故縱的把戲?

    早前拒絕了他,如今又問她要這玉,看來,她對他還是有所企圖的,想到這裏,赫連城的嘴角勾起了一絲隱不可見的嘲諷的笑意,心裏不禁鄙夷道,不過如此!

    他便不相信這世間的女子能不為錢權所動。

    做一個位高權重的皇子的女人,總好過嫁一個山野村夫,勞作一世好……

    冷懷瑾握著這塊玉,隻是淡淡的掃了一眼,纖長的手指掠過玉麵上的‘城’字,他排行老三,故又刻了個‘三’字,如若沒有記錯的話,這塊玉,在上一世,是落在董婉玉的手裏。

    都說皇玉乃貼身之物,非心愛之人絕不送出,可見他對董婉玉的情到底有多麽的濃厚。

    即使到最後,他說出那樣的話來,但這些年來,他在自己麵前所做的一切,董婉玉每一次以身犯險,都能得到他第一時間的庇護,而她呢?辛苦懷胎,他卻不知她身子虛弱,隻道她外強內幹,能將自己照顧妥當,以至於到後頭滑胎而落下病根,最終抑鬱成結,落落而終。

    有誰敢說,她的死與他毫無幹係?

    又有誰敢說,董婉玉不是將她害死的那塊心病?

    想到這裏,冷懷瑾的心裏一陣的刺痛,雙眼微微一眯,臉上卻笑得如沐春風,將玉重新交到赫連城的手裏:“不是這個!”

    她要的自然不是這個。

    “你還要什麽?待本王封王之日,許你做側妃如何?”他卻會錯了她的意,以為單憑一塊玉,還不能將她收買,於時思量一番後,又加重了籌碼。

    身旁的赫連戰不禁阻止道:“三哥,萬萬不能!哪有讓一個鄉野女子做側妃的道理,這話傳出去,隻怕別人要笑話你了!”

    墨殤搖了搖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隻道赫連城根本不了解眼前的這個女子,她的野心何止是一個小小的側妃……

    “連戰,閉嘴,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赫連城卻是抬手製止了赫連戰接下來的話,他要表達的意思,已經說的很明白了。

    一個小小的鄉野女子,能被堂堂陳王許為側妃,那可是天大的殊榮啊,無論放在誰人的身上,都是欣喜若狂,定是立馬跪地謝恩。

    卻是,麵前的女孩的臉上竟沒有一點兒喜色,風淡雲清的好似沒有波瀾的湖麵,她徑自沐浴在日光中,仿若從湖裏走出來的碧波仙子,使得說出這些話的人,都會自慚形穢的後悔自己的衝動。

    “你身上的地形圖!”尊貴的玉被她隨意的拋入他的懷裏,好似一件一文不值的廢品。

    指尖輕輕的敲打在桌麵上,桃子酒香氣四溢中,她低下頭俏皮的輕抿了一口,滿懷陶醉的閉上雙眼靜靜回味。

    這話一說出來,莫說是赫連城,就是赫連戰都大吃一驚,激動的險些跳了起來。

    “你……你怎麽知道三哥身上有這東西?”那地形圖可是禁物,整個天熹朝隻此一件,是當年先皇帝陵創建者所留下來的,之後元慶帝掌朝後,一直鎖在長生殿中,從未被人親眼目睹過。

    世人亦不知,那長生殿中的地形圖早就被偷天換日了。

    赫連城的臉色十分難看,深遂的雙眼緊緊的瞪著冷懷瑾,手指已經握在了腰間的劍柄上,隨時有出鞘的可能。

    確是,這事萬一傳了出去,可是動搖國之根本的大事。

    後果將不堪設想。

    “換是不換?我這裏有你們要的東西,你們身上有我要的東西,你們倒是想清楚了,這筆交易要不要做!”冷懷瑾似是充耳未聞,繼續品著她新出爐的桃子酒,臉上神色清淡,就好似在說一件茶餘飯後的閑事似的。

    良久,赫連城的手指漸漸鬆馳了下來,他目光如炬,帶著仿若從冰天雪地裏流露出來的森冷,打在人的身上,隻覺得渾身發麻,顫顫不可直視。

    “冷懷瑾,你真的不打算做我的女人?”薄薄的唇瓣一開一合,嘴裏吐出來的話,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眼下,這個女人知道了他們所有的秘密,她的下場隻有兩種;第一,是死;第二,是成為他的人,為他所用。

    隻可惜,他換來的卻是一陣銀鈴般的輕笑:“當然,你可以選擇和我交易之後殺了我,但是我提醒你,殺了我之後,你從長生殿盜出皇陵地圖的事,將會公誅於世,你說這謠言一傳出去,將來皇上還會信任你麽?我的三皇子殿下!”

    麵前的女孩長得眉清目秀,瑩白麵孔下嵌著一對時常含笑的粉紅小嘴,大而靈動的雙眼像是清澈的小溪,不染一絲塵埃。

    她就像從仙境走出來的人兒,卻是這麽一個讓人不設防的女孩,竟能說出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來。

    赫連城幾乎不敢相信,她才七歲……

    足足小了自己一輪,他卻被她耍弄了好幾回,到如今,這場交易看上去好似架在一個公平公正的天秤上,實際上,她占了主動權,一切都由她說了算。

    “混帳東西,你竟然知道我三哥的身份,你還敢如此放肆!”赫連戰見赫連城半天不曾說話,便知他是氣得無話可說,自出世以來,誰人不是對他們俯手稱臣,巴結討好的更是數不勝數。

    京中美貌的世家千金亦不是話下,但眼下,竟被個山野小姑娘弄得進退不能,這讓赫連戰如何不氣。

    話剛說完,‘嗖’的一聲,腰間的長劍已經拔出了鞘,赫連戰想也未想,一劍便衝著冷懷瑾刺了過去,卻不想,未待蕭一出手,她身形詭異的一轉,輕而易舉便逃過了這一劍,再望她,仍舊笑靨如花,麵色從容淡定,不見一絲的慌亂。

    若不是那隨風吹起的秀發仍未歸位,隻怕眾人都以為方才看到的僅僅是錯覺。

    不得不說,冷懷瑾對赫連戰太過於了解,他與赫連城親密無間,自也與前世的自己相交不淺,因此,他出手的招數,她早已了如指掌。

    她的花拳繡腿縱然不值一提,但隻要知己知彼,總有辦法見招拆招不是?

    許是沒有想過冷懷瑾竟能逃過他這一劍,赫連戰驚愕的‘哐’的一聲,鬆開了手中的劍,像是見了鬼似的看著麵容那詭異的不像話的女孩,一張臉都驚得蒼白一片。

    “好,成交!”便在這時,赫連城一拍桌子,手指捏起身前的酒杯,一飲而盡,破釜沉舟般的說道。

    這酒水剛剛入了喉,隻覺得一陣清爽的桃子香氣充斥著整個口腔,他不禁一怔,想起前些日子在宮中喝過的梨子酒,那在天熹國可是稀奇之物,連太後都當珍寶似的藏著,但凡來了貴客才拿出來小嚐幾口。

    手中的杯子驟然捏緊了幾分,眼神慢慢的落在那酒杯之中,低頭一聞,桃子的香氣和酒的醇濃混合交錯,奇特得不可思議。

    酒烈而不傷喉,桃香而不甜膩。

    隻要懂酒的人一喝便知,這酒水比起他在宮中喝過的梨子酒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冷懷瑾微笑著點了點頭,伸出手,接過赫連城在懷中掏出的一塊十分古舊的布紙,拿在手中攤開一瞧,粗略的看了一眼,手指落在那縫補不久的邊沿細線上,心裏卻了然,這不過是個贗品。

    嘴上卻不動聲色,手指已經靈動的將其拳好,塞入袖口,卻是再次伸出手,向赫連城討要上次她給他們的皮塊圖。

    赫連城想到那圖反正是假的,卻也隨手就丟給了她。

    冷懷瑾嗬嗬一笑,指著那皮塊道:“這圖不假,隻不過是你們不懂得分辨罷了!”說罷,手指在上頭輕輕一捏,一條細如牛毛的絲線便被牽了起來。

    再觀這圖紙的方位,是完完全全的調了個位置。

    此時的赫連城和赫連戰,已是目瞪口呆的說不出話來,他們將這皮塊研究了數日,竟沒發覺,那線居然是一條發絲壓下去的……

    臨走前,赫連城回過頭來,深深的看著冷懷瑾一眼,半晌,竟冷冷一笑:“冷懷瑾,總有一日,你要來求著做我的女人!”

    說罷,一行人相繼離去。

    墨殤跟在最後,與冷懷瑾錯身而過之際,他的腳步一頓,眼神未落在她的身上,嘴裏卻是壓低了聲音提醒道:“別怪我,我亦是身不由已,若不能完成這次使命,我難以回到親人的身邊,因此……”唯有對不住她了。

    後麵的話,未說出口,已被湧上心頭的愧疚之色掩埋得不知所措。

    很快,冷記酒樓恢複了一片寧靜,趙楠這才走了過來,跺著小腳滿是心疼道:“小姐,這酒都灑了,真是浪費得很呢!”

    她著實不明白,為何冷懷瑾要拿出這上好的桃子酒去招待這些無禮的人。

    方才,她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就恨不得拿了棍子衝出去與這些人拚了命去,卻是被錢掌櫃死死的拉住了。

    “灑得值了,這酒很快就要灑向皇宮了,你說值不值?”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方才赫連城可是喝下了這桃子酒,當時他麵上的表情古怪,隻怪那梨子酒他也是喝過的,因此,為了控製冷懷瑾,他一定會向聖上舉薦冷記的酒水。

    這個一石二鳥的生意,你說值不值?

    “小姐,你莫不是瘋了不成,盡亂說話,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類,方才可有傷著您?”趙楠心疼完這些酒水之後,又開始心疼起冷懷瑾。

    方才那赫連戰身上的劍可是閃著森森寒光的,一看便是鋒利無比之物,對著冷懷瑾這一劍刺過去,若是冷懷瑾沒能躲過那一下,隻怕她現在已經是死人一個了。

    想想那場麵,趙楠都覺得驚魂未定,心裏越加的打定主意,以後要與冷懷瑾寸步不離。

    她是她的恩人,她曾為她的父親討回公道,因此,在越楠的心裏,早已將自己當成了冷懷瑾的丫頭,若不是冷懷瑾將她喚進果園裏,隻怕她眼下正被村民們指指點點,這輩子也是沒指望了。

    如今,她也不巴著嫁人,隻望日後能好好報答她。

    “放心好了,我可是沒那麽容易傷著的!”冷懷瑾點了點她的額頭,看著她氣鼓鼓的模樣,心中卻是別樣的欣慰,這酒水不僅僅她一個人寶貝著,趙楠同樣也寶貝著呢。

    是夜,冷家的馬車,一路前行,在商州的大街小巷轉了無數個彎,趕車人是個陌生的麵孔,車內坐著的卻是正磕著瓜子的趙楠。

    此時的冷懷瑾卻不知何時摸進了邀月樓。

    “爺,有人!”孫漓漠來報的時候,赫驚鴻正盤膝而坐在樹幹上,興致勃勃的看著下頭那一抹小小的身影正拐東拐西的在邀月樓的後花園裏轉悠著。

    “廢話,你當爺眼瞎了麽?”赫驚鴻沒好氣的瞪了孫漓漠一眼,手指一動,便將孫漓漠點了穴道掛在了不礙眼之處。

    免得被他擾了興致。

    今兒個難得冷懷瑾主動來尋他,他早早便吩咐了這邀月樓裏頭的暗衛,但凡見著這個女孩,都裝作看不見,因此,冷懷瑾才能有命摸到後花園來。

    這後園中可不是什麽人都能進得來的,層層陣法,稍一走錯,便能讓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孫漓漠沒料到赫驚鴻居然如此小氣,他不過是想來問問爺,冷懷瑾能破陣出來麽?若是傷著了那小姑奶奶誰賠得起,怎的就被點了穴丟在了這裏呢?

    如此想著,他更是不甘啊,後來反過來一想,反正虧也吃了,就幹脆看看這場好戲。

    他就不相信冷懷瑾能走得出他親手布下的五行八卦陣。

    如此想著,便也學著赫驚鴻那般,興致勃勃的看著底下那抹機靈的小身影。

    繞過了兩條羊腸小徑,冷懷瑾隱隱覺得好似有哪裏不對勁,抬頭一瞧,卻發現,麵前的地方仍舊是她方才進來時的桃花林,三五成群的栽種在一起,因著季節的變化,此時已是光禿禿一片了。

    難道是她眼花了?

    咬了咬粉色的下唇,不甘的又朝著另外一條未走過的小道繞了過去,這一路上,她走走停停,不住的關注著兩旁的樹木和花草,卻也沒發現任何異動,心裏正思量著,前頭應該就可以出去了,卻不想,走到那小道的盡頭,擺在麵前的仍舊是一群桃花樹。

    回頭一瞧,自己站立的位置與剛進這園子時的位置,根本就是同一處。

    這是怎麽回事?

    於是,她試著往回走,走出這後花園,回到自己來時的那個圓拱門處,剛走了幾步,卻發現,整個後花園的圓拱門好似又調了個方向,已經不在自己的東南方了……

    這下,她總算明白了,她這是入了人家的陣了。

    這種陣,要闖出去,幾近不可能,低頭思索了片刻後,她開始往前走,繞過兩條彎,又再繞了回來,再前行七步,後退三步,往左鑽進桃樹林中,前行一百米左右,又退往方才的地方……

    果然,麵前的景象,已和初進來的時候完全不同了,真的是五行陣法。

    她正鬆了一口氣,心裏似乎又想到了什麽……

    今兒個這邀月樓怎會如此安靜?

    如此想著,她的腳步卻是悄然往後退了兩步,腳下的土突的一軟,整個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後仰去,冷懷瑾驚得大叫了起來:“啊……救命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