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 離別之情,爹爹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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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的天色,泛著幹淨的色彩,白雲朵朵,在眼前流動,耳邊響起的是潺潺溪流的聲音,伴隨著大自然的風吹枯樹枝的響動。
鼻翼間聞到帶著冬季特有的幹淨氣息。
這是冷懷瑾睜開雙眼後,全身心的感受。
“懷瑾,你沒事吧!”很快,熟悉的聲音已經傳入耳中,抬頭,看向麵前的赫驚鴻,隻見他劍眉倒豎,雙眼中泛著焦慮之色,似乎受到驚嚇一般,將她小小的身子摟得十分的嚴實。
不遠處,張全、蕭一、孫漓漠和趙城都在,皆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我們如何會在這裏?”緩了緩心神後,她試著動了動身子,發覺並沒有大礙。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方才他們一行人可是下墜了好久,才落地的,怎的一個個都完好無損?
眾人見她醒了過來,皆鬆了一口氣,趙城嗬嗬一笑,上前道:“方才咱們都掉進了河裏,小姐估計是嚇昏了,是被咱們爺抱上岸來的!”
說到這裏,張全幾人都悶著聲別過臉去,憋笑憋得臉都紅了。
被赫驚鴻抱上岸來的?
她怎麽不記得?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她似乎撞到了什麽東西,才暈過去的。
但瞧瞧眾人那一副憋得內傷的模樣,再瞧瞧赫驚鴻不太自然的臉色,心裏已經猜到,絕不是什麽好事,便也不再多問。
“趙城,回去爺跟你算帳!”赫驚鴻終是惱羞成怒,回頭狠狠的瞪了趙城一眼,對他的不請自答,十分的不滿,說話間,雙眼已經危險的眯成了一條縫,可想而知,趙城將來的下場會是如何……
莫名其妙的被主子訓斥,趙城心裏也很無奈,這話方才明明是冷懷瑾問出來的,他不過是搶先答了去,怎的就被主子記恨住了呢?
孫漓漠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人家兩口子的事,你插什麽嘴?
冷懷瑾上回是用鞋底拍了爺的嘴,今兒個卻又上演了一出騎在主子脖子上的戲碼,下一回還要演什麽,他們哪裏管得著?
趙城十分無辜的聳了聳肩,用眼神向孫漓漠詢求同情,話說,那騎在主子頭上的人又不是他?為毛受傷的卻是他?
“現在什麽時辰?”一看這天色,便像是剛剛亮,冷懷瑾猛的從赫驚鴻懷裏坐了起來,原本還迷茫著的雙眼,立即就恢複了清明,十分利落的問道。
張全似乎也想到了什麽,上前道:“主子,已是次日清晨,咱們在隱陵裏已經過了一夜了,想必老爺和夫人這時候也該回家了,主子還是趕快梳洗一番回去吧,如若不然,怕是老爺夫人要著急了!”
是啊,隻要冷昌修夫婦一回去,隨便問一個人,便知道她昨兒個晚上沒回家。
雖說冷昌修沒明麵上管教她,但作為一個未出閣的女孩,這種行為,算是極為嚴重之事,因此,她必須在冷昌修夫婦回來之前,趕回果園,並且製造剛睡醒的假像。
起身,在他們掉下來的小河邊隨意的梳洗了一番,冷懷瑾便揮手示意張全和蕭一跟上,一邊走,一邊吩咐張全:“去給壯子報個信,讓他先去一趟村子裏,將趙楠接上!”
赫驚鴻十分無奈的看著那抹壓根沒將他放在眼裏的小女孩,隻得悻悻的跟了上去。
回到冷家果園,好在冷昌修夫婦不在,趁著這個檔口,她先在果園裏尋視了一遍,將過年前的工作都給安排好了。
墨殤如今重新回到冷記酒樓,這對於冷家來說,也算是樁好事,最起碼,酒樓裏的生意便不必愁了。
便在這時,壯子已經將趙楠接了回來。
“小姐,老爺和夫人說,這幾日就呆在冷家,待過了年初一再回來,說是讓小姐年三十過去守歲!”
趙楠頗有些不甘,畢竟,冷家於三房來說,根本就是災難,早前冷昌盛和冷昌達做的事,以及沈氏那樁告子官司,都是鬧得整個商州縣沸沸揚揚的。
如今,家裏的媳婦和孫子都不在了,便巴望著三房憐憫她?
這世上哪裏有這樣的好事?
“也好,便趁著這段時間,讓爹娘好好休息些日子,待開了春,爹爹便要去參考了!”冷懷瑾點了點頭,對於冷昌修夫婦的打算,卻也不覺得奇怪。
爹爹始終是個孝子,無論奶如何對待他,這骨肉間的親情,卻還是在的。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也開闊了一些,似乎早前對沈氏的厭惡,都慢慢的消散了開來,既然爹娘都可以平心靜氣的對待沈氏,將過去的事一筆勾消,她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說罷,冷懷瑾又想起了什麽,挑眉看向趙楠,吩咐道:“讓壯子送些日常用品過去,我看冷家的東西都被大伯娘和二伯娘賣得差不多了!”
如今的冷家,哪裏像是個人住的地方,別說是能吃能喝的東西,就算是像樣的家俱,都搬得無影無蹤了。
趙楠點了點頭,道了聲:“是”,便退了出去,回頭與壯子一塊準備了些東西,給冷家送了過。
卻在趙楠離開之後,赫驚鴻便從裏間裏走了出來,看著已發疲憊不堪的冷懷瑾,心裏湧起一絲心疼之色,如今的她,還隻是個七歲的小女孩,身上卻似乎背負了太多的東西,況且,昨兒個經曆的一切,似乎讓他看懂了什麽東西……
“懷瑾,我和赫連城之間,你不覺得他更加的勝算麽?”他緊緊的盯著她,劍眉微微倒豎。
既使冷懷瑾沒有親口說過什麽,便他也已經看出來了,她和赫連城之間,似乎存在著什麽過節。
如若不然,冷懷瑾也不至於一路幫他,而設下一個又一個套,等著赫連城去跳。
她大可以將那錄製影像的事告知赫連城,卻是沒有,而是撒了個‘意念’的謊來嚇唬他們。
冷懷瑾微微一愣之後,便明白過來赫驚鴻的意思,故揚了揚唇,輕笑道:“比起順利得到的東西,我更喜歡挑戰極限!”
既然她不願意說,那麽,他再問下去,也是徒勞無功。
幹脆閉了嘴,往她身邊一靠,一宿未眠的疲憊便湧上心頭,語氣也漸漸變得緩慢而憂傷:“我要離開了,估計很長一段時間你都見不到我了!”
他知道,這次不僅是他要離開,她亦要離開。
如今,隱陵被破壞,赫連城定不會善罷甘休,商州這塊地,亦不能久留;同樣,開了春之後,冷昌修參加鄉試高中之後,冷家亦會搬離商州。
冷懷瑾已經在京城中做好了十全的準備,不是嗎?
她絕非池中之物,總有一日,會飛離這個地方,去到更加遼闊的天地。
“我有這個!”冷懷瑾的手指輕輕的撩開赫驚鴻額前的幾縷亂發,一夜未眠後,眼底的青黑便顯露了出來,她俏皮的從袖口掏出一塊琥珀色的玉,遞到赫驚鴻的麵前。
這上頭刻有赫驚鴻的字和令。
她一直知道,這塊玉絕不是尋常用來佩戴之物,思來想去,似乎覺得還是交還給他,比較妥當。
出了商州,便意味,一切要重頭開始,而他和她,這輩子是否還會有交集,便要看上天的指示了。
“收著,若是想見我,便把它交給蕭一,他有法子通知我!”赫驚鴻想也未想,抓著玉再次卷入冷懷瑾的手裏,深深有吸了一口氣,卻是抬起眸子好好的看著麵前的這張臉。
在商州等待了這麽多年,他一直希望,那隱陵地圖盡早現世,一直希望,能快一些完成這個任務,回到嶺南向父王複命。
如今,真從隱陵裏出來,他卻又覺得,這幾年……似乎過得太快了。
這張臉,不知何時,已經深深的刻進了他的心裏,他便恨不得將她緊緊的拴在身上,不許她離開半步。
但是,如今的局勢下,他不舍得她跟他回去冒險;而她亦不會放任家人不管。
兩兩為難之下,兩人在這離別前夕,反倒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了。
“好!”
良久,冷懷瑾點了點頭,心頭竟有些酸澀。
這一別……此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她不是傻子,心裏亦清楚,赫驚鴻去一趟京城,是有多麽困難,他如今的麵目已經在赫連城麵前暴露了,赫連城會緊盯著他,再者,隱陵被人進去之後,元慶帝很快就會收到消息,卻也會將對他擁有最大威脅的懷南王的一舉一動,更加緊密的監視起來。
“懷瑾,等我!”他歎了一口氣,坐直身子,雙手卻突的捧起她白嫩的小姐,這一眼,似乎要將她看進心裏,看進靈魂深處。
若是有一天,他還有命回來,懷瑾……記得等我!
她除卻點頭,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兩年了,似乎一眨眼便過去了,初初回到這裏,初初與赫驚鴻的相識,對於此時的她來說,卻更像是做了一個美好的夢,如今,夢要醒來,這個人要在她麵前消失了……
突然,她身子向前一傾,雙手便緊緊的揪住了他的前襟,嬌嫩的唇瓣猶無預知的貼上了他的唇……
“赫驚鴻,你若是敢死,我絕不等你!”隻有活著,她才能等他,不是嗎?
……
這日夜裏,雪剛融化,天空卻又飄起了細雨,空氣驟冷,屋簷下的水滴聚成了透明晶亮的冰柱子,一條條的掛在屋簷下。
冷懷瑾醒來的時候,小閣樓裏燃起了火爐子,趙楠麵色憂愁的坐在床邊,靜靜的守著她。
外頭傳來張全的問候:“小姐好些了麽?”
趙楠起身,在碳爐子裏添了些碳後,這才壓低了聲音回道:“還是滾燙得厲害!”
自打好爺走後,冷懷瑾的精神便一直不好,不知是那裏進隱陵受了寒,還是因為好爺的離去,而傷了心了。
“煎好的藥,再拿去熱一熱,萬一小姐醒了,也好及時給小姐喝下!”張全停頓了一會之後,又提醒趙楠道。
這幾日裏,他也是沒睡過一日好覺的,冷懷瑾夜裏做噩夢,雖說已經吩咐了不必他們操心,便張全還是會自發的守在小閣樓的周圍,隻要屋子裏一旦有些風吹草動的聲音,他便立馬將趙楠喚了過來。
眼下,冷昌修夫婦都不在果園裏,便隻有趙楠這一個女子了,因此,張全是如何也不放心。
“咦,小姐,你醒了?”趙楠聽了張全的話,原本是要將那藥汁再熱上一熱的,一起身,便瞧見冷懷瑾正瞪著一對杏眼定定的瞧著她,不禁鬆了一口氣,欣喜的說道。
外頭的張全,聽到裏頭的話,卻也總算放下心來,道了聲:“小姐可好些了?”
睡了一天了,這燒若是再不退下去,他都要急得去商州縣裏求醫了。
冷懷瑾勉強勾唇笑了笑,搖頭:“還好!”說罷,揚手示意趙楠將藥汁端過來,摸了摸,還有些熱氣滲出來,便一口氣喝了下去。
趙楠最近做事是越來越體貼了,竟也知道熬藥放些蜜棗下去,因此,卻也不覺得有多苦。
喝了藥,在趙楠的伺候下,穿好衣裳,又披上了一件大氅,這才走出門去。
外頭的雨水,下得正歡,整個果園裏滴滴答答的,泥水濺得到處都是。
張全忙跟了上來,道:“小姐,外頭涼,您還是在裏頭休息吧,表少爺來過好幾回了,說是想向您討教幾個問題!”
冷懷瑾挑眉:“哦”了一聲,伸出示意張全將他請過來,卻也適時的收回了要走出去的腳步,而是轉身回了小閣樓裏。
趙楠已經沏好了熱茶,準備了幾樣小點心和白粥上來。
將碗筷擺好後,便瞧見小閣樓的簾子被撩了起來,肖子鬆腳步輕快,麵上掛著幾絲愉悅的笑意,一進來,便關懷道:“表妹,聽說你生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早前,他是來過好幾回了,卻聽趙楠說,冷懷瑾不太舒服,已以歇下了,因此,又折了回去。
冷懷瑾小口小口的吃著溫熱的白粥,嘴裏卻是索然無味的,臉上也因為這次的感冒而顯得有些憔悴起來,側頭,卻是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望向肖子鬆:“好多了,方才聽說表哥有問題要問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樣的難題,竟能將表哥難倒?”
她半開玩笑的打趣道。
自打那一回肖子鬆看過她的字後,便隔三差的與她討論起學問來了,冷懷瑾上一世確實讀不過少書,但卻是不敢表露分毫的,因此,每一回,她都是敷衍而過,卻是,這樣還是未能消除肖子鬆的熱忱,反倒更加勤快起來。
“也不是什麽難題,不過是上回,我將你寫的那些字,拿給三容看過了,三容直誇你寫的好,這不……讓我這個做哥哥的上你這裏再求一些,好帶給她拿回去臨摹!”
他這話,便是太抬舉冷懷瑾了,即使她的字寫得再好,卻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再說了,如今的肖家,可今非夕比,又怎麽會連個像樣的字畫先生都請不起,要舍下身段來她這裏求字?
如此一想,冷懷瑾不禁多了一個心眼,挑眉望著肖子鬆,心裏疑惑起來,麵上卻不露聲色道:“大表哥嚴重了,便是你的字就比我寫得好上許多,三容表姐應當跟你學才是!”
她說的卻也沒錯,肖家有肖子鬆和肖子俊,兩人都是出類拔萃的人才,近日裏,在商州也算是小有名氣,再說了,兩人都頂著童生的頭銜,肖三容若是真要學,又怎會跑來跟她要字?
“表妹,你就別推辭了,改明兒寫一些讓我帶回去,可好?”肖子鬆已經被她問到無言以對了,越說下去,臉上便越加的顯現出幾分尷尬來,起了身,又交待了幾句,讓冷懷瑾好生休息的話語,便轉身離開了。
冷懷瑾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腦海中似乎有什麽不好的預感湧現。
說起來,肖子鬆今年也十六了,按理說,依上一世的走向,他此時已經與征北大將軍家的庶女成了親了,這一世,卻又是為何,令到這門親事竟推遲了呢?
思來想去,也理不出個頭緒來,隻得作罷,匆匆用了些東西,便去處理果園這些日子的帳目單。
再過些時日,這些帳目,她便會交給壯子打理,因此,這幾日處理帳目的時候,她也刻意將壯子叫到了跟前來。
……
劉家酒莊的生意已大不如前,原本每一年的年關,都是交易最好的時刻。
一些大戶人家,也是早早便向劉家訂好了過年的酒水,卻是,今年都將目標轉到了冷記酒樓。
因著周家的大力宣揚,刻意從平定跑到商州來買冷記的酒水,因此,連帶著附近的官員,都跟了風,紛紛跑到冷記來一嚐新鮮。
這一年的冷記,倒成了整個商州最熱門的酒莊。
酒水賣到已經缺了貨不說,連來年的酒,也一塊給訂下了,而冷記酒樓的生意,卻也因為墨殤的回歸,而重新熱鬧了起來,一些吃叼了嘴的老顧客,一聽說大廚回來了,二話不說,便成群結隊的光顧冷記。
“墨管事,平定陳家今兒個派人來訂酒了,說是要十大壇子,來年出貨也不著急!”一些跑了幾趟的人家,都知道冷記的酒水已經洗劫一空了,若是眼下不訂,來年的酒水,隻怕也買不到了。
因此,單單是接這些大戶人家的訂單,便讓錢掌櫃的應接不暇了。
他擦了一把額頭上忙出來的熱汗,左右為難的跑到廚房口衝裏頭的墨殤喊了一聲。
這酒水到底出多少,要賣給哪一家,到底來說,還是主家說了算,因此,小訂單,他可以拿主意,但大訂單,他還是習慣性的來請教墨殤。
“來年的貨隻怕已經訂完了,你去回一聲,若是陳家能等的話,來年在京城城北的冷記再訂!”墨殤將剛剛出鍋的菜裝上碟,讓小二端上桌去,嘴裏卻也不閑著,衝著門口的錢掌櫃的喊話道。
錢掌櫃的‘哎……’了一聲,便要轉身回話去,卻不想,一個回頭,便撞上了身後的一個少年。
那少年怕是已經立在此地,好一會兒了,不聲不響的。
“喲,劉大少爺,什麽風將您給吹來了!”錢掌櫃的看清來人之後,臉上不禁堆起了假笑。
話說,早前的劉家,可是整個商州的驕傲,但近兩年來卻已是在走下坡路。
自打冷記開起來,商州的酒樓和酒莊的生意,便被其獨占了三分之一了,因此,不少同行的商家都曾上門來找過渣,錢掌櫃的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你們東家要上京城去?”劉坤顯得有些吃驚,這事冷懷瑾卻是從未與他提起過。
他隻道冷昌修要考鄉試,若是中舉了,有機會候補官員,但是否上京,或是舉家上遷,還是個未知數,怎的冷家卻像是勝券在握一般呢?
“這可說不準,咱們冷記的生意可火著呢,做到京城去有何不可?”錢掌櫃自豪的豎了個大姆指起來。
話說,他活了半輩子,還從未將一間酒樓經營的如此熱火朝天過,因此,錢掌櫃的是打心底裏佩服冷懷瑾這個小丫頭片子。
劉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轉身便衝出了冷記酒樓。
跳上來時的馬,就直奔冷家果園去了。
冷懷瑾正從果園裏出來,這幾日身子骨好些了,便準備與張全一道去一趟商州,交待一番過年的事宜,以及查看店裏酒水的買賣情況。
“冷懷瑾……”劉坤遠遠便衝她喊了起來,一臉俊臉或是因為來得太過急促,而微微有些漲紅,使得他身上原本斯文的氣息被生生的破壞掉了。
冷懷瑾抬頭一瞧,竟是好些日子不曾見麵的劉坤,唇角勾了勾,衝對方揚起一個禮貌的笑意。
“你要食言了麽?當初明明是說好了,你替我奪回劉家的大權,而我為你打探消息!”
一種無邊的恐懼感侵噬著劉坤,當初他能忍氣吞聲的等待著翻身的機會,便是因為有了冷懷瑾的計策,冷記籠斷了整個酒業市場,才使得劉景在接手時一敗塗地,如此,烏氏才會提出讓他重新接掌劉家的大權。
但若是冷記不在商州了,那麽……便意味著劉家沒有了強敵。
劉家的酒水便也會恢複如初,一切便會成為一場泡影。
想到這裏,劉坤似乎預計到了自己的將來,冷家一走,烏氏沒有了強敵,便會迫不及待的從他的手裏收回大權,他在劉家,便會回到之前那一無是否的境地。
“所以呢?”冷懷瑾挑眉,不禁對劉坤有些失望了起來。
烏氏縱然可怕,卻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怎的令到他連邁出第二步的勇氣也沒有了?
“所以,你便不許我離開商州,要一直在這裏,為你打開劉家的大門,牽著你的手,一點一點的接管劉家?”停頓了片刻之後,她繼續說下去,清澈的雙眼微微仰起看向劉坤,與外頭蔚藍的天空形成了一種純淨的顏色。
這樣的一個女孩,一旦依賴上她,就像是吸食罌粟般,讓人越陷越深。
被說中心事的劉坤,生生的後退了兩步,眼神中充斥著恐懼和慚愧之色,是啊……他怎麽能有這種想法?
冷懷瑾如今還不過是個七歲的小女孩,但她卻能為他出謀劃策,將烏氏鬥得寸步難行。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想,但我真的鬥不過烏氏,她太可怕了!”終究,劉坤還是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心魔,身子緩緩的蹲了下去,滿臉的灰敗和落沒。
他知道,這個女孩絕不是自己可以控製的,眼下,他能做的隻是讓她在走之前,替他指一條明路,至少,不至於流落街頭。
“劉坤,我給你二條路走,第一,將烏氏殺了,真正攬起劉家的大權;第二,將劉家的百年基業毀了,到我這裏來,我許你一世的榮華富貴!”
探下身子,她仍舊是神色清淡,便像是在訴說一件稀疏平常之事,甚至嘴角還帶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劉坤的身子抖了抖,待緩過神來,卻也漸漸明白了冷懷瑾的意思。
劉景的背後始終有劉賢妃在撐著,他即使現在掌了劉家的大權,總有一日,還是要歸還給劉景的,因此,就算他殺了烏氏,將來劉家的基業,也一定會落到他的手裏。
然而,讓他毀了劉家,卻又似乎太過殘忍。
想到這裏,他愣愣的看著冷懷瑾,頹廢的眸子裏漸漸猶豫了起來,慢慢的起身,向他的馬走去,嘴裏喃喃道:“讓我再想想……”
其實,不管劉坤最後的決定如何,劉家的結局,已成定局,然而,她念劉坤還頗有些商業才能,因此,想留在冷家酒莊管理,若他想不通,她亦不會強求。
“小姐,劉家的事,又與我們何幹?”跟在她身後的張全,似乎有些不明白。
為何冷懷瑾總要牽製著劉家。
若是他們遷往京城,劉家的死活,又與他們有何幹係呢?
冷懷瑾的眸子微微含笑,緩緩坐上馬車,低聲向張全解釋道:“張全,我不是要對付劉家,我要對付的是劉賢妃,隻要劉賢妃失寵了,赫連城,才能向太子宣戰,如此一來,咱們才能坐收漁翁之利啊!”
劉賢妃膝下無子,私底下是和皇後串通一氣,力保太子,這枕邊風,也吹了好些年了,若是讓她一直吹下去,赫連城豈不是沒有機會反擊了麽?
上一世,她幫了赫連城,而這一世,她同樣要幫他,隻不過……這一世,她要的是,他們鬥得你死我活罷了。
“小姐說的是……難怪小姐上一回給周家送酒……”張全恍然大悟,腦子裏也通透了起來。
是啊,周青江即日便要入選幾閣八大閣老之一,這果酒的秘密,一旦由周青江傳出去,便有了十成的信譽度,再加之,周青江與劉家屬親戚關係,如此一來,便算是和劉賢妃反目。
與劉賢妃反目,等同於反了太子,此時的赫連城便會死死抓住周家這條命脈。
令到赫連城萬萬想不到的是,周家已經與冷家連成一器,周青江年事已高,即使入主內閣,也坐不了幾年,反倒一切的希望都會落在周世華的身上。
到他一身戰功歸來之際,便是赫連城機關算盡,算盤打歪之時。
冷懷瑾未再答話,而是抓了個迎喜抱枕往旁邊一放,身子便這麽軟綿綿的躺了上去,雙眼輕輕的瞌起,麵容平靜而淡漠。
……
冬去春來,除夕過去之後,父親便開始上路參加鄉試,肖子鬆也一道離開了冷家果園,他參加的是縣試,考個秀才,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因此,兩人皆是信心滿滿的上路了。
臨去前,肖子鬆執意問冷懷瑾要了些臨摹的字貼。
而就在冷昌修上路的同一日,周家已經收到確切的消息,年後入主內閣,任右相一職,許是早已做好了遷往京城的打算,周家低調慶祝了一番,便舉家北上。
一切都按照上一世的軌道,並沒有多少偏差。
周世華親自上門辭了行,並向冷懷瑾保證周家一定會力舉冷昌修候補官員,並帶來了周潤芝寫給冷懷瑾的信。
她笑著將信讀完後,找了個太陽能照到的地方,讓張全搬了張貴妃椅出來,躺著曬太陽,模樣閑愜舒適。
村民們在果園裏忙進忙出,眼看著果樹開始發芽,為避免被害蟲侵噬,一些防蟲工作也是必然要做的。
張全守在院子前的榕樹下,寸步不離的看著她。
這一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在冷懷瑾的身邊,腦子裏所求的便是這個女孩的安好。
外人道她心狠手辣,卻隻有他們這些跟在身邊的人方才懂,冷懷瑾不過是隻紙老虎,對待親人是一忍再忍,如若不然,以她的本事,冷家的老老小小,也不至於還能活到今天。
趙楠笑著將茶點端了上來,打趣道:“小姐今兒個怎的不練字、算帳了呢?”
冷懷瑾半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便是看看這裏的天空,或許以後就沒有機會再看了!”
噗……趙楠頗有些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心想著,就算是去了京城,但這商州總歸是冷家的根,哪裏不回來的道理?
張全似乎比趙楠要懂得冷懷瑾的心思,提醒道:“趙楠,壯子這段時日是不會跟著去京城的,你可想好了是去是留才是!”
果園裏總該有個信得過的人在這裏管著,經過了這一年,村民們都熟悉了果園的勞作,也都十分配合她的工作,再說了,有幾個張全的哥們兒在幫看著,也出不了大亂子。
壯子在此守著,不過是守著冷家的一個念想罷了。
或許不久的將來,她放開了心思,便將這果園給賣了出去。
“你問我做什麽?我鐵定要跟著小姐的,小姐上哪兒,我便上哪兒!”趙楠一跺腳,一張臉已經羞成了豬肝色。
跟在冷懷瑾的身邊時間長了,她漸漸懂得了很多以前從未想過的道理。
就比如,一個女子也能單憑自己的雙手撐起一片天,再就是……與其靠別人,倒不如靠自己。
這世間的事,有多少能得到一生一世的保障?
“好了!”冷懷瑾嗬嗬的笑著,嗔怪的瞪了張全一眼,怎的和一個姑娘家說這種事,私下裏說說倒也罷了,卻是在這個人來人往的時候。
張全平日裏也不是沒有分寸的人!
想到這裏,冷懷瑾又多看了張全一眼,是啊……張全是早些年死了妻子的,自己孤身一人,年紀不大,卻也不少了,今年該有二十二了吧?
他說這話,難不成是對趙楠有意?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便在這時,外頭有一人衝衝撞撞的便跑了過來,滿臉的灰頭土臉,卻是果園裏的一個勞工,走的時候,冷懷瑾怕冷昌修沒人照應,便派了個人幫著他提提東西什麽的。
此時,見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她立即從貴妃椅上跳了起來,上前便喝道:“出什麽事了?”
趙楠和張全的臉色也不太好,急忙追了上去。
隻見那人哭喪著臉,‘撲通’一聲,便跪在了冷懷瑾的麵前,泣不成聲道:“小姐,老爺在途經斷崖山下,不想正遇上山體滑坡,老爺被埋在了碎石堆裏……”
前幾日下過雨,因此,那條路格外的險峻,冷懷瑾早前原本是安排了馬車給冷昌修上路的,卻被父親斷然拒絕了,堅持要步行去考點。
“備馬車!”張全眼疾手快,立即便吆喝了人去將馬車拉出來。
一行人立即跳上馬車,一路往著那人所說的方向狂趕了過去。
步行一日的行程,趕馬車,約摸二個時辰便到了,因此,冷懷瑾到達出事地點之際,那地方已是圍滿了人,除了周圍的村民,便是那些因為趕考而撞上天災的可憐考生。
“爹……”一路拔開人群,冷懷瑾便衝了上去。
張全和趙楠在後頭護著,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頭,隻見到處是鮮血淋淋,一個個如人形大小的石塊砸下來,莫說是人了,連頭牛隻怕也難逃劫逃。
一時之間哀叫聲不斷,砸中手腳的男子也大有人在。
這便意味著,這些人的前程便斷送了,朝廷是不收身懷殘疾之人……
“小姐,別慌,咱們細細找,老爺一定吉人自有天相,別慌……”張全見她急得像是瘋了一般,上前拉了冷懷瑾一把,方才沒有被那壓在磚底下的男子給擱倒。
她這才冷靜了下來,開始細細的在碎石堆裏穿棱,一邊喊著:“爹爹,你在哪時,我是懷瑾啊,若是您聽見了,就告訴我一聲!”
卻是,尋了半天,直到周圍的碎石都搬開了,壓在磚下的人基本上都被救了出來,可冷昌修卻還是不見蹤影……
眼看著,天色漸晚,整條山道上已模糊不清,原本圍在這裏或看熱鬧或救人的人,也都相繼撤走了,一時之間,整個山道上便隻剩下冷懷瑾主仆三人。
“小姐,老爺指不定沒事,已經自己走出去了呢?”張全亦是奇怪,這條道上裏裏外外,他已經翻過三遍了,別說冷昌修這麽大個人,就是連他的衣物鞋子也不曾見到。
難不成,他根本不在這裏?抑或是那個前去報信的人撒謊騙了他們?
“張全,你看看這下麵,你說爹爹會不會掉下去?”山道下頭是徒峭的的山坡路,其間雜草叢生,枯木成片,不少山石便順著這裏一路滾落下去,掉入山道下的一個天然湖裏。
冷懷瑾掩著嘴,雙眼定定的瞧著此時已經黑漆漆的湖麵,眼淚不由自主的奪眶而出……
不……爹爹不會死,爹爹明明考中了舉人,然後再金榜題外了……
“小姐,你怎的盡胡思亂想,老爺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趙楠跑過來緊緊的將冷懷瑾抱住了,嘴上雖是喝斥她,但心裏卻也如冷懷瑾想的無異。
人若是不在上頭,便肯定是掉下去了,若真是落到那湖裏,老爺又不識得水性,必是無生還的可能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