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鏟除異已,表哥心意
字數:19383 加入書籤
張全已經走了過來,看了看周遭的地勢,卻也覺得掉下去的可能性極大,當下想也未想,便衝冷懷瑾抱拳道:“小姐別急,待我下去找找!”
說罷,便尋了一處有山石路的地方,抓著樹幹便準備滑下去。
這山道極為陡峭,張全身手雖不錯,但在沒有阻力的情況下這麽滑下去,卻也是極為危險之事。
可是,眼下的情況,已經不容得他們再作他想。
冷昌修一刻沒找著,冷懷瑾的心裏便撲騰的厲害,若不是趙楠攔著,她便要自己下去找人了。
“張全,你小心一些,注意自己的安全”冷懷瑾咬了咬牙,衝張全點了點頭,自己搬來幾塊小碎石,往張全要走的那個方向滾了下去,在道路上造成一些小小的阻力,眼看著天色就要黑透,而這道原本就沒有人家的山道上,更是漆黑的沒有一絲光亮。
連今夜的星辰似乎都與幾人作對,隱去了烏雲中,不見了蹤影。
頂著寒風刺骨,湖水滲寒入魂的折磨,張全一頭紮下水去。
那湖並不大,要找一件小東西不容易,但要找一個倘大的人,還是顯而易見的。
在水裏摸索了好一會兒,除了一些水草和碎石之外,卻是什麽也沒有摸到,眼看著整個人便要凍成冰棍了,冷懷瑾縱使再擔心爹爹,卻也不忍再搭了張全的命去,便扯開嗓子喊了起來:“張全,你先上來,爹爹許不在這裏,咱們到前頭找找!”
其實,那隨從能回去報,冷懷瑾的心裏已是篤定冷昌修凶多吉少了。
她一直以為,隻要她不去刻意破壞,這一世,便也會沿著上一世,那般走下去,因此,她才大意了,沒讓張全陪著冷昌修一塊上路。
想到這裏,她無比的自責起來,卻又拚命的壓製著內心的痛楚,繼續往前再度將那碎石堆翻了一遍。
張全已經爬了上來,因在湖裏轉了一圈,整個人已經冷得瑟瑟發抖,臉色青白,連站都站不穩了。
趙楠一看這樣,也顧不得其他了,將他往馬車上推去。
“車裏有些備用的衣裳,你先換上,若是你也有個三長兩短,誰來找老爺?”趙楠知道他鐵定不肯,因此,語氣十分的強硬,將冷昌修搬了出來,這才將他說服了。
張全隻得將濕漉漉的衣裳抱了下來,隨手翻了幾件舊衣裳穿在身上,便立即跳下了馬車。
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的暗了下來,冷懷瑾手中握著火折裏,嘴裏仍舊不放棄的喊道:“爹爹,您快出來,我是懷瑾啊,您別嚇我……”
便在這時,頭頂上方一陣響動,張全仰頭一瞧,隻見十多米高的地方隱隱有巨石鬆動的跡像,他急忙躍下馬車,以極快的速度拉了越楠一把,又將冷懷瑾夾在腋下,身子往前一撲,三人同時趴在了碎石堆裏。
便在他們撲出去的同時,身後一陣轟隆巨響,一塊一米來寬的巨石從高處殞落,砸在道路上,之後便滾進了道下的湖裏頭。
“小姐……小姐,快來看,這裏什麽?”幾人這麽一趴,趙楠反倒發現了什麽,便在一塊碎石下,竟壓了一個刻有‘同’字的木條。
這木條其實一早便在此處,早前沒仔細瞧,便以為是殘樹枝。
冷懷瑾很快就爬了起來,將那木條揀起來一瞧,果真如趙楠所說,上頭刻著一個歪歪斜斜的‘周’字,看得出來,這字寫的十分的蒼促。
難道是周世華?早前,她曾囑托過周世華保護爹爹的安全,卻沒想到,他倒是真的這麽做了。
一路尋過去,道路上果真每隔一個地方,便出現了一塊刻有周字的木條。
直到繞下了這條環山道,走入一個偏僻的樹林中。
隱隱見到有一間閃著燈火的小竹屋坐落在樹林之中,那木片便也消失了。
由張全打頭,一路探了過去,便在不遠處,聽到竹屋裏有人正在談話。
“周公子,或許這事與這位小姐無關呢?你還是將人放了吧?”這聲音低沉中帶著幾分焦急,聲線渾厚滄桑,是父親冷昌修的聲音。
冷懷瑾不禁喜出望外,原本懸著的一顆心也總算放了下來,正想上前與父親相認,卻不想,屋子裏又傳來周世華的聲音:“冷伯父,怒難從命,我亦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是冷小姐趕到,我怕無法向她交待!”
他既已答應了冷懷瑾要保護好冷昌修,便要有始有終。
若是天災,他或許便這麽算了,但偏偏讓他在此地抓到了可疑之人……
說罷,眼角的餘光冷冷的掃了一眼角落裏被綁得嚴實的年秀芝和薑婆子,這對主仆如今裝扮得如同乞丐,若不是他眼尖,許還真的認不出來。
也難怪父親派了不少人,卻也沒能尋到他們的下落,著實是狡猾的緊。
今兒個落在他的手上,即使冷懷瑾不處置她們,周世華,也是要將人押到周青江麵前,由父親做決斷的。
冷昌修一聽說,冷懷瑾會來,心裏越加的急了,見眼前的人說不通,便也不再與他商量,一轉身,便要替年秀芝解下綁住手的繩子。
“冷伯父,你這是要做什麽?這個女人不是好人,方才的事,說不定便是她要害你的!”周世華縱然不同意他放人,卻也不敢對他出手,隻得急躁的勸說。
冷昌修似是吃了稱砣鐵了心一般,手上的動作一刻也沒停下,嘴裏說道:“不管她是不是要害我,我都認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當年我上山采野菜,若不是她救我一命,哪裏有今日的我?”
他倒是一直記著年秀芝對他的恩,這話,卻也正中了年秀芝的下懷。
一雙楚楚可憐的含著淚的雙眼便這麽淒苦的望著冷昌修,待手上的繩子一解開,她已是毫無預兆般的撲進了冷昌修的懷裏,哭喊道:“昌修,我該怎麽辦才好?我該怎麽辦才好?”
她哭得淒勵,淚水跟斷了線的珠了似的,連帶著冷昌修的前襟都給打濕了。
周世華已經別開了眼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如何再勸說冷昌修才好。
“秀芝……你別這樣,若是你遇到什麽困難,我能幫你,便會幫!”冷昌修試圖將她拉開,可年秀芝便像是貼在了他的身上一般,雙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腰。
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隻要今晚她能將冷昌修留住,她以後便有人依靠了。
想到這裏,年秀芝的決心又堅定了幾分,哭得死去活來,泣不成聲:“當年,我被哥哥賣到妓院去,好在被生父接回了周家,如若不然,我當時就死了,這些年來,你可知我心裏有多苦,我知道你定是恨我辜負了你,但我也是身不由已啊……”
這些話,她在心裏已經反複的練習過不知多少回了,隻不過,一直沒找著機會向冷昌修訴說。
今兒個周世華的出現,反倒給了她一個機會了,也算是因禍得福。
想到這裏,年秀芝不禁有些得意,戲碼也演得更足了,見冷昌修抿著唇不說話,知道他心裏定是有些動容了,便繼續說道:“我雖被周家接了回去,但總歸是不被待見的外妾女,一直都被養在外院,那一回,好不容易回了趟周家,又被人推下水去,險些喪了命了……如今,又被爹爹趕了出來,我真的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你若不收留我,我便去死……”
那日的事,冷昌修自然也是親眼瞧見的,他心裏隱隱記得,周青江是將她許給了那名救她的男子,後來,又傳出年秀芝自盡的消息。
當時,他的心裏也不好受,總覺得自己未能報下她當年的救命之恩。
但當時在周家,他出來說什麽都顯得明不正言不順,便沒出去管那檔子事。
可今日不同,這是在外頭,他完全有能力幫年秀芝一把,再說如今的冷家,可不比早前那窮得響當當的時候,莫說養個女人,就算是再養一院子人,也應該不成問題。
“你別這樣……”雖說心裏已經有所動搖了,但總歸這件事對他來說太過為難,肖梅姑不會答應,冷懷瑾就更不會答應,依懷瑾那性子,隻怕連他這個做父親的都該要不認了。
因此,他猶豫了又猶豫,吱唔了半天,卻還是沒能給年秀芝一個確切的答複。
便在這時,周世華喊了聲“誰”,但見冷懷瑾三人推門而入,她麵色清冷的瞧著父親和年秀芝抱在一塊的場麵,眼中好似利箭一般,直插兩人的心門。
嘴角揚起一絲嘲諷的笑意:“爹,我可找了你半天了,卻不想,您是一點兒也不擔心我這個女兒的死活!”
為了找冷昌修,張全還探到那冰冷的湖水裏去撈人,險些被活活的凍死。
他倒好,軟玉在懷,舊情難卻啊。
“懷瑾,你聽我說……”冷昌修見到女兒進來了,卻也知道他和年秀芝抱在一塊不妥,急急忙忙的想要掙紮年秀芝,卻不想,對方竟是死死的扯著他的袖口,使得他如何也脫不開身。
“說吧”冷懷瑾此時倒不急了,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蹺起二郎腿,單手撐著下巴,清澈的眼眸便這麽定定的瞧著冷昌修,好似在等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又好似與年秀芝一樣,在等著冷昌修給出他的最終選擇。
事情總歸有這一天,冷懷瑾知道,避免了一回、二回,但終究解不開父親的心結。
她這一回,便要他完完全全的對年秀芝斷了情,斷了心。
“懷瑾,她之前確實做過些對不起咱們家的事,但那已經是過去了,你看她如今無依無靠,衣不遮體,食不裹腹的……也怪可憐的,要不,咱們便將她接回來,在果園裏給她找份事做,也總好過在外頭流浪,你說是不是?”
這些話,確實是冷昌修的真實想法,他不過是希望她能活得好一些,卻是沒想過再要和年秀芝有何瓜葛的。
即使前一刻,他動了要將她接回家的念頭,那也是如他給冷懷瑾的承諾一般,希望給她一個安身之所,僅此而已。
隻可惜,年秀芝要的,卻不僅僅是安心之所啊。
“爹,您可有想過,她是周家的棄女,若是您將她接回去,周家老爺如何看待咱們冷家?朝廷如何看待您的品性?若你真要毀了自己的名聲,毀了咱們家,你便將她接了回去!”冷懷瑾先是點了點頭,同意了父親的說法,而後,話鋒一轉,雙眼冷冷的刮在年秀芝的身上。
即使如此,她的嘴角仍舊掛著清清淺淺的笑意,可那笑意,已經滲得人渾身發寒了起來。
冷懷瑾的話,是冷昌修從未想過的,如今一聽,卻也是愣住了。
是啊,接了年秀芝,便等同於與周家為敵,眼下他又處在鄉縣在即的檔口,名聲一旦出了差錯,便是萬劫不複之時啊。
再者,若是年秀芝都能被饒恕,那麽,曾經被年秀芝利用過的李氏呢?大房一家和沈氏呢?
這層層包袱便要再次擺在他的麵前了。
他亦向眾人承諾過,這冷家果園是懷瑾的,他絕不會動用一個子,而眼下,他不正是在用冷懷瑾的錢財,養自己的恩人麽?
不……這萬萬不行!
冷昌修眼中的猶豫很快便被清明所代替,他用力的掙開了年秀芝的拉扯,往後退了二大步,直到與她產生了一段不小的距離,才停了下來。
“昌修……”年秀芝含著淚,無助的看著冷昌修驟然變得冷漠的臉,企圖再用眼淚喚醒他的同情。
但她的心裏,卻已是恨得在滴血,若不是周世華一直拖著時辰,此時,又怎會將冷懷瑾等過來。
這丫頭也不知道從哪裏學的,一張嘴利得跟刀子似的,是非黑白全憑她一人說了算。
在冷懷瑾的麵前,誰也討不到好處,因此,這一回,她學乖了,也不和他們爭辨,隻是一味的流著淚,做出肝腸寸斷的模樣。
“這……這可怎麽辦才好?”如今,人是不能帶回冷家了,但讓他眼睜睜的看著年秀芝流落街頭,或是自殘而亡,他亦是做不到的。
便在這時,薑婆子也喊了起來:“冷秀才,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啊,小姐做了這麽多,全是因為舍不下你啊,她對你的一片情,你到現在還看不出來麽?”
隻不過,她的話,還未說完,冷懷瑾已經一口唾沫啐在了她的臉上:“心狠手辣的狗東西,就憑你也配說這種話?你小姐如何害我家人的話,你如何不抖出來?你小姐聯合周世英陷害周世華,害得周老夫人病危的話,你如何不抖出來?”
一字一句,句句誅心,直將薑婆子嗆得險些翻了白眼,背了過去。
雖說是個做下人的,卻還真沒遇見過如此得理不饒人的主。
因此,一時之間也著實找不到話來反擊冷懷瑾。
說到栽贓嫁禍,周世華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他原本就渾身戾氣,臉色一黑,便越加的顯得凶惡可怕,冷銳的眸子猛的望向年秀芝,手中的長劍嗖的一聲,便拔了出來直指她的喉頭:“說,周世英背後的主子是誰?”
他們若真的有所勾結,那麽,年秀芝定是知道這個假的周世英的底細。
他隱藏在周家數十年,到底是為了什麽?
年秀芝身子一顫,本能的望向冷昌修求助,柔弱道:“我不知道,我根本與大少爺未說過話,如何知道他的事?”
確實,將年秀芝推上風口浪尖的是周世英,整件事,單憑他一張口來說,壓根便沒有年秀芝參與的證據可言。
此時,年秀芝死不承認,卻也理所當然。
聰明的人,都知道何命要緊,並不會傻到,在這個時候,將所有的秘密供出來。
但若是,一個人逼到絕路上,她便終究會做出反擊……冷懷瑾輕輕的推開周世華手中的劍,嘴角的笑意越加的深了,靈動而清澈的眸眸中倒映出年秀芝顫抖的身子,她微微向前彎下腰,以居高臨下之姿態,親切的問道:“既然你什麽都不知道,我想我的父親也幫不上你什麽忙了!”
說罷,手一揚,張全已經抱拳上前領命:“通知周家,將人接走!”
張全了然,道了聲:“是”便欲轉身離去。
果然,年秀芝和薑婆子一聽到周家,便渾身顫抖得厲害,尖叫著不要,便欲去扯冷懷瑾的裙擺,張全的步子頓了頓,與冷懷瑾交換了個眼神。
周家,於此時的年秀芝來說,便是個噩夢,為了保全周世英的名聲,周青江一旦找到她,必死無疑。
縱使她真的是周青江的女兒,卻如何比得上他視為周家繼承人的周世英?
若是兩者要犧牲其一,周青江的選擇可想而知……
冷懷瑾做了個請便的動作,腳尖故意向年秀芝的方向靠近了幾分,便在這時,年秀芝突然一把抽出冷懷瑾別在腳踝上的小匕,‘騰’的一下,便跳了起來,惡狠狠道:“既然你們不給我活路,卻也別怪我心狠手辣,尤其是你這個小賤蹄子!”說罷,眼神狠狠的在冷懷瑾的麵上刮了一通。
薑婆子也適時的站了起來,借周世華的刀割斷了繩子,便一路跟著年秀芝出了這個竹屋子。
冷昌修卻是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懷瑾明明要放了她,而年秀芝卻非要置懷瑾於死地。
這一刻,他親眼看到了年秀芝醜惡的一麵,心裏僅存的一絲僥幸,在這個時候終究蕩然無存。
比起他的女兒來說,過去的恩情又算得了什麽,他欠年秀芝的那一份救命之恩,算起來,早已經還清了。
既已想清楚了這個事實,冷昌修已經快步追了出去,指著她便喝道:“快放了我女兒了,如若不然,我定不會饒你!”
此時的年秀芝的眼中,哪裏還有半絲的柔弱,她冷冷的掃了冷昌修一眼,嘲諷道:“姓冷的,你還真以為我對你難以忘懷麽?若不是受人指使,我才不屑嫁給你這種窩囊廢,在家怕妻子,在外怕女兒,你說……做男人,做成你這樣,是個什麽滋味?”
說罷,她已經移開了目光,轉而看向周世華,喝道:“將馬車拉過來,把你們身上的錢袋子都給我,如若不然,我殺了她!”
人被逼到絕境,什麽事都能做得出來,這一點,在場的眾人,都心知肚明,因此,人人都十分警惕的將東西交給了薑婆子。
那薑婆子的臉上此時,也得意的很,看著這些人,嘴角撇了撇,示意年秀芝將冷懷瑾押上馬車,她也順勢跳到了前頭,一揚馬鞭,那馬車,便咕碌碌的向前衝了去。
冷昌修一行人急忙追了上去,卻是單憑他們一雙腳,如何能趕得上那馬車,追了好一會兒,力氣耗盡了,那馬車,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冷昌修氣得狠刮了自己幾個耳光:“都怪我,若不是我婦人之仁,懷瑾如何會落難?”
張全拉住他,勸道:“老爺也是心地善良之人,情有可原,當前,咱們還是想想法子救小姐才是!”
趙楠已經急得哭了起來,想到那周秀芝的手中拿著刀子,又原本與冷懷瑾有過節,如此一來,定不會讓冷懷瑾好過。
馬車在薑婆子的狠抽猛打之下,已經快速的穿過了小樹林,隱隱往通往京城的官道上行去。
冷懷瑾的耳邊已經聽不到後頭的呼喊聲,想必,已經行至好一段距離了吧。
年秀芝一手抓著那刀子,一邊不住的往後眺望,確定他們已經將人甩出好一段距離之後,這才收了心,渾身都冷靜了下來,看著冷懷瑾那張略顯稚嫩,卻已是清秀可人的臉,握著刀子的手便緊了緊。
她恨透了這個女孩,若不是她屢次出手阻止,她也不至於到現在還沒有完成任務。
“冷懷瑾,你想不到吧?你也有落在我手裏的一天”她冷冷的笑著,恨意將她原本姣好的麵容扭曲得醜陋不堪,此時比起殺冷懷瑾,她更想好好的羞辱折磨她。
“確實沒想到,年秀芝,你也算是好本事,能聯手周世英,將周家攪個天翻地覆,但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為何執意要和我爹爹在一塊?這於你又有什麽好處?”她皺了皺眉,卻並不懼怕那刀子,隻是輕言細語的將心中的疑惑說出來。
她是重生而來,自然知道冷昌修將來能飛黃騰達,但年秀芝不是啊,以年秀芝如今的年份地位,做個富貴人家的妾氏,還是能輕而易舉找著的,為什麽執意要找她爹爹?
黑暗中,年秀芝看不清冷懷瑾的麵色變化,卻是聽到她的聲音細若蚊蟲,心裏便以為,她總歸有害怕的時候,心裏卻又思量著,她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便也無所顧忌起來,冷笑道:“既然你死到臨頭,我也不怕告訴你,三皇子想拉攏肖家,而你的父親恰巧便是肖睿唯一的妹夫,就算你娘死了,肖睿同你爹的關係,也依舊牽連,若是想控製肖睿,首先,便要控製你爹!”
“那你為何不幹脆去找我大舅?”若是要通過冷昌修再攀上肖睿,這豈不是繞了一個大圈子?
聽了她的問話,年秀芝突的冷笑了起來,眼中滿是嘲諷道:“我倒還以為你多聰明,也不過如此,肖睿一介莽夫,為人憨厚,家中兒女亦已長成,若是我在肖家有何動靜,總歸是討不到好處的,更何況,你爹爹原本才高八鬥,早前不過是顧忌家中條件,而一直未去趕考,他若能好好念書,考個功名,也不是什麽難事,若是再加上肖家的提攜,和三皇子的力薦,隻怕騰雲直上的機會近在眼前了!”
是啊,肖睿貴在有一對已成人的兒子,他們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主張,如此一來年秀芝要在肖家立穩腳跟,便不是易事。
而冷家卻大不同,冷昌修一雙兒女還未長成,再加上冷昌修原本就與年秀芝有一段情,因此,卻也不會舍得讓她受屈,更何況肖梅姑還是個軟柿子,以年秀芝的手段,隻需對付一個心慈手軟的婦人,那舉直就是氈板上取肉,輕而易舉了。
但最令冷懷瑾吃驚的是,年秀芝居然和赫連城牽連在了一塊……
如此說來,周家已經有人與赫連城連成了一器了。
難怪上一世冷家被指謀反,卻是因為冷家為赫連城所用,知道太多關於他的秘密,原來這一切,都是年秀芝和赫連城聯合起來的把戲。
“周家和赫連城勾結的人,隻怕是周世英吧?”黑暗中,冷懷瑾的嘴角勾起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她眸光清亮,發出灼灼的晶光。
若是周世華與她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那麽……周世英很可能是赫連城安插在周家的一個棋子。
周世英控製周家為赫連城所用,如此,赫連城的身邊,已經織就了一道密不透風的巨網。
將這些對他有用的人都網羅起來。
“你倒是開竅了,但可惜的是,太晚了……”年秀芝冷笑,對冷懷瑾的話不置可否,眼看著馬車已經上了官道,隻要一路往前奔,便能出濟寧府了,她中殺機一現,握在手中的刀子緊了緊,似乎是不甘心讓冷懷瑾這般輕易的死去,手指向上一提,正欲劃破冷懷瑾的麵頰。
卻在這時,黑暗中突然伸出一隻大手,將年秀芝細嫩的手腕勞固的鉗製住了,脖子上一緊,一股窒息和麻痛之感湧遍她的全身。
黑暗中,有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慢慢的擠滿了整個車廂。
“殺了!”冷冷的兩個字,自冷懷瑾嬌豔的唇瓣中逸出,不帶一絲起伏,這種寒涼就像是從靈魂深處透出來的殘酷,讓人不由自主的渾身發顫。
前頭的薑婆子似乎亦感受到了車裏頭的異像,故揚聲問道:“小姐,裏頭還好麽?”
卻是還沒來得及傾聽裏頭的回答,馬車突然像是受了驚一般,揚蹄狂奔,衝出了官道,撞進了一旁的叢林中。
薑婆子驚得大叫,卻又不敢放開手中的韁繩,生怕被這馬車給甩了出去。
而此時的車中,年秀芝已是雙眼圓瞪的倒在了軟榻上。
不出多時,這馬車便直直的往山道下衝了過去,數百米的徒峭直坡,馬車縱身躍下……
冷懷瑾背手而立,看著眼前這一幕,衝身後的蕭一道:“周家那邊盯著一些,周世英這個人不能留!”
說罷,她已是邁了步子,往回走。
沒過多時,冷昌修一行人便追了上來。
遠遠的,便聽到冷昌修沮喪懊悔的嗓音:“懷瑾,你在哪裏?懷瑾……是爹爹錯了!”
看來,今日的一切,都是沒有白費的,總算將年秀芝這隻害群之馬,徹底的鏟除了,往後,再有誰想要利用什麽舊情來牽製爹爹,便不可能了。
想到這裏,冷懷瑾故意撕破了幾處衣裳,眼神往身後的蕭一一望,蕭一立即會意的一閃身,便不見了蹤影。
因此,一行人找到冷懷瑾的時候,她正趴倒在山岥上頭,渾身上下狼狽得很。
“懷瑾,你可有受傷,快讓爹爹瞧瞧!”冷昌修已是悔得淌了一臉的淚珠,手腳顫抖的將女兒扶了起來。
張全原本也急著上前,卻是接觸到冷懷瑾一記飽含深意的眼神,便立馬明白過來,她眼下不過是做戲罷了。
卻是,單憑一個小小的年秀芝,哪裏是冷懷瑾的對手。
這丫頭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了些花拳繡腿不說,單憑她的機智,便不可能被年秀芝抓了去,想來,這一出苦肉計,是她故意要演給冷昌修看的。
趙楠與張全對望了一眼,兩者皆掩了嘴退到了一邊去。
“冷小姐,前頭有一處村落,若是你的身子無大礙的話,我們不防到那邊借住一宿!”周世華相比眾人倒是冷靜了許多,銳利的雙眼第一時間便發現了山岥上頭的馬車殘駭,想必,那年秀芝已是屍骨未存了。
這丫頭,既然有本事全身而退,便證明,她毫發無傷。
看那衣裳隻怕是她自己故意撕破了來掩人耳目的吧?
冷昌修急忙點頭,正想讓張全在周圍找找有沒有大夫出診,便見不過處一輛馬車駛來,定睛一瞧,竟是肖子鬆兩兄弟。
“你們上哪裏去了?”肖子鬆滿頭大汗的跳下馬車,他原本是和冷昌修一塊上路的,行程較他要慢一些,在半道上聽到這條路出事了,便與弟弟肖子俊在那山體滑坡之地,找了大半個晚上,卻是沒找到半個人影,於是,一路追來。
“好在人都沒事,還是趕緊上車吧,先到肖家暫住一晚,明兒個再同哥哥一路上路,姑丈,你看如何?”肖子俊暗暗鬆了一口氣,想到方才一路走來,眾人都在討論,趕考的冷秀才至今未找到人影,他們便急瘋了。
眼下,瞧見眾人都安好如初,便也放下心來。
說罷,肖子俊又上前一步,很自然的拉起冷懷瑾的手,輕道:“表妹,你可有受傷?”
冷懷瑾搖了搖頭,不著痕跡的將手收了回來:“好在大家都沒事,便按表哥說的,先去肖家暫住一晚吧!”
說罷,冷懷瑾已經邁了步子,先行上了馬車。
冷昌修跟在她的身後,也相繼上去了,周世華向眾人道了別,便徑自離開了。
到了肖家,已是大半夜的時間,劉氏已經將肖梅姑也接了過來,早已焦急的等在了大門口。
見一行人安好如初的回來,眾人皆是喜極而泣。
上前,將人迎進了家裏,又讓下人準備了壓驚茶,喝過之後,這才放他們一行人睡覺去了。
因著肖睿不在家,夜裏,肖梅姑便帶著冷懷瑾,與劉氏住在了同一間屋子。
冷懷瑾原本是困極,卻又見他們兩個大人似乎有話要說,便裝著睡著了,暗中又豎了耳朵想聽聽他們到底有什麽話不能讓人知道的。
“嫂子,瑾兒的事,我不好說,你也知道昌修他舍不得!”肖梅姑給冷懷瑾掖好被角,確定她是睡熟了,這才坐了起來,與劉氏圍著桌子喝起茶來。
冷懷瑾的心裏一提,這事,竟是與她有關?
看母親和舅母都神神秘秘的,她心裏是越加的好奇起來。
劉氏掩了嘴輕笑了起來,抓住肖梅姑的手,低聲道:“梅姑,我原本想著,我們兩家以後也不要分開,逸琛和三容,能結成姻緣固然是好事,但若是瑾兒和子鬆也能成好事的話……豈不是更好!”
聽到這裏,冷懷瑾差一點就從被子裏跳了出來。
肖梅姑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床榻上了冷懷瑾,確定她沒有任何動靜,這才繼續說道:“嫂子,子鬆原本不是和大將軍家的庶女定了親的麽?”
這事早在一年前,她便聽了肖家二老說過,眼下又向冷家提親,這是何意?
說到這裏,劉氏有些無奈起來,她又何嚐想拂了征北大將軍的顏麵,但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前些日子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麽魔道,早前說的好好的親事,這會兒竟是死活不答應,又揣了些冷懷瑾的字跡回來,說是除了這個表妹,他誰也看不上。
劉氏心裏清楚,冷懷瑾確實是聰明過人,但凡是個男子,便都會喜歡,可惜,兩人的年紀相差有些遠,更何況,肖三容與冷逸琛,也算是立下了婚約了。
兩家原本就屬親家,這若是再結親的話,在稱呼與身份上,便有些理不清了。
“這孩子,自打從果園回來之後,就死活不同意與將軍庶女的親事了,怕是喜歡上瑾兒了,說來咱瑾兒確實是招人喜歡,不僅人長得漂亮,還機靈得很,字又寫得好,確也是,有哪家的姑娘能和咱們瑾兒比……”
劉氏說起冷懷瑾,也是滿臉的喜悅,就好似在說自己的女兒一般。
雖說她的女兒沒教養成這般出色,但總歸有個這般出色的侄女,心裏也是驕傲的。
肖梅姑咬了咬下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她雖也希望肖冷兩家親上加上,但她心裏卻是了解冷懷瑾的,這孩子,絕非池中之物,她的野心,絕不是肖子鬆能控製住的。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她這種品性和心機,就算配個人之龍,也不為過。
想到這裏,劉氏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裏一沉,隻覺得這門親事,估摸著是說不上了,但又拗不過兒子的苦苦請求,隻得再厚著臉皮,磨了磨嘴皮子道:“梅姑,這事,你別考慮考慮,待昌修考試回來再議也不遲,這些日子,你果園裏若是沒事的話,便同懷瑾住在肖家,也算是陪陪我和爹娘,如何?”
肖梅姑隻得勉強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又瞧了瞧冷懷瑾已然熟睡的身影。
這孩子的將來……不可限量,冷昌修曾與她說過,這孩子的將來,並不是他們可以控製的,便由著她自己拿主意。
肖梅姑與劉氏說完體己話時,天色已經微微泛白了,冷懷瑾心煩意亂了一個晚上,總歸是沒有睡好,醒來的時候,兩個大人都已經不在了。
趙楠一聽見裏頭有動靜,便端著洗漱用品進來了,嘴上掛著甜甜的笑意:“小姐,這肖府就是好,主子和諧可親,下人也極有禮貌,您看,這一大早的,肖夫人房裏的丫頭便爭著要同我一塊來伺候您呢!”
說到這裏,趙楠已經將漱口水遞到冷懷瑾的麵前,擰了毛由,正準備替她擦把臉。
卻是見到冷懷瑾麵色微有些木納,又問道:“小姐昨兒個晚上可是沒睡好?”
她這才緩過神來,眨了眨還泛著迷茫的雙眼,笑道:“隻是認床罷了,睡多幾日,總會習慣的!”說完這話,她已經接過趙楠手中的毛由,仔細的淨了麵。
進了小膳廳,兩家人正圍著桌子用早點。
冷昌修和肖子鬆用完早點,便要趕路了,因此,今兒個大家都起得特別早。
肖家二老這幾日還沒從老肖家回來,因此,飯桌上也不見他們的身影。
眾人見冷懷瑾進來了,故笑著招呼道:“懷瑾昨兒個晚上可睡好了?”說罷,肖三容已經起身,將她拉到了自己的座位旁邊坐下。
連帶著眼角眉梢,似乎都染上了喜色似的,一雙雙眼睛卻也是落在她的身上。
冷懷瑾隻覺得頭皮發麻,難不成……昨兒個夜裏,自己睡著後,母親竟是答應了肖家的婚事?
如此想來,她刻意望了一眼肖子鬆,卻見他手裏捏著個白麵饅頭,正含著笑意回望著冷懷瑾,那雙眼睛裏充斥著柔柔溫情,嘴角掛著寵溺的笑意。
早前,肖子鬆也是這樣瞧著她,卻是,她一直沒往別處想,因此,昨兒個晚上聽著舅母說那些話,她才會嚇了一大跳,到至今也沒有回過神來。
“喲,咱們家的千金還沒睡醒呢?”劉氏見她一直呆呆傻傻的模樣,便以為是難得起這麽早的緣固,故尖著嗓子調侃道。
冷昌修也笑了起來,夾了些醬菜到冷懷瑾的碗裏,道:“懷瑾,這幾日你便先同你娘住在肖家,估摸著半個月,爹爹也就回來了,到時候,咱們一塊回家,如何?”
這是昨兒個晚上劉氏和肖梅姑說的話,想來,肖梅姑已經和冷昌修達成了共識。
既然這話都已經說了,卻不知,肖子鬆的那樁事,娘到底有沒有與爹爹說,爹爹的心裏又是如何想的呢?
肖子鬆縱然好,但卻不是能助冷懷瑾報仇雪恨之人。
再說了,她對肖子鬆一直以來,隻拘於兄妹之情,壓根沒往那處想。
“好,懷瑾聽爹爹的!”接過肖三容遞過來的白麵饅頭,冷懷瑾揚唇衝冷昌修微微一笑,低頭開始認真的吃起早點來。
原本以為,自己當作沒事,眾人也就扯開了話題,誰不知,肖子俊竟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待眾人看過去之際,肖子俊卻又忙著撇開,解釋道:“別看我,別看我,大家都看看懷瑾表妹,你們說,她像不像是大家閨秀,那握勺子的手,坐得筆直的脊背,低頭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著粥水,模樣說有多端莊便有多端莊!”
被肖子俊這麽一說,卻也真有這麽回事。
鄉下的孩子,人人都挺隨意的,就連冷逸琛吃起東西來,也沒什麽講究,冷昌修夫婦自然也不識得去教這套門麵上的功夫,怎的冷懷瑾便與其他人不同呢?
“二表哥,你盡會笑話我,不過是早晨沒睡醒罷了”似乎被人竊中了心事般,冷懷瑾停下手中的筷子,揚唇,嗔怪的瞪了肖子俊一眼。
是啊,這禮節是她嫁入陳王府之後,被陳王的乳娘教導出來的,在之前,她還是隨性的野丫頭性子,想來,那時候的陳王,看見她也是倒足了胃口,同一桌子吃飯之際,總能聽到她嘴裏咀嚼的聲音。
“好了好了,別鬧了,妹夫、子鬆,你們倒是看看,還缺了什麽東西,我好讓人準備準備去!”劉氏見肖子俊這一說,便停不下嘴了,再瞧了瞧時辰也不早了,便製止了他,放下筷子,起身,將肖子鬆所帶的東西又查看了一番。
眾人都鬧著開始離席,紛紛送上祝福的話時,便在這時,肖子俊卻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冷懷瑾的麵前。
此時的她,一手拿著白麵饅頭,一手拿著筷子,仍舊在慢條廝禮的用餐,抬頭,見麵前站了個人,故揚唇笑了笑,便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問道:“表哥有事麽?”
肖子鬆低下頭,看著冷懷瑾笑得一臉純真,清澈的雙眼中泛著淡淡的漣漪,紅撲撲的小臉蛋,像是能擠出水來,眼下,雖仍舊一臉的稚氣,但卻又透著一股子讓人無法忽略的吸引力,使得他的臉,‘騰’的一下,就緋紅一片了。
“再過三日便是表妹八歲的生辰了,這是我親手做的木人兒,也不知道表妹喜不喜歡!”
說罷,他像是變戲法似的,從袖口裏掏出一個已經雕刻好的木人兒,見眾人不注意,便一手塞到了冷懷瑾的手裏。
看得出來,這木人兒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對於一個不懂得木匠之術的人來說,要雕得如此精致,確實是不容易。
眉眼雖說不像,但卻帶有幾分她本身的神韻在,發髻亦是她慣梳的牛角辮,長長的裙子遮住了腳尖,模樣看起來歡快極了。
冷懷瑾的心裏卻是五味陳雜,若說昨兒個夜裏,她還沒有十分相信舅母的話,那麽……眼下,她已是相信了。
這事,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
她卻是沒有半絲留意過……揚了揚唇,含著笑意望向肖子鬆,道:“我很喜歡,謝謝表哥!”
肖子鬆聽她這麽說,臉上不禁泛起了欣喜之色,道了聲:“喜歡就好”,便轉身去拿自己的行李,準備與冷昌修一同上路了。
------題外話------
十分感謝在月底給太後砸票子的親們,麽麽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