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互探虛實,潤芝悔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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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時候來京城,到底是為何事?而以她目前的處境,卻是絲毫都幫不了他的。

    她很清楚自己這一世的為人,與其兩敗俱傷,她寧願自己安然的活著。

    赫驚鴻,你不該在這個時候來京城。

    “是……”蕭一剛一領命,耳邊卻傳來疾速的風聲,緊接著,他身形一翻,兩隻頎長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的接過一支飛來的遠鏢。

    趙楠嚇了一跳,趕緊擋在了冷懷瑾的麵前,正四處查看到底是誰在背後使暗劍,卻聞蕭一沉聲道:“小姐,有信!”

    隻見那遠鏢尖頭上刺著一張白紙,打開一瞧,赫然寫著兩行小字:“邀月樓,趙城!”

    “是趙爺!”來人居然是趙城,蕭一震驚的抬起頭來,看向冷懷瑾,他雖沒探聽到是誰來了京城,卻也明白,赫驚鴻不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畢竟眼下離太後的壽宴還遠著。

    他作為一個被遠遣邊垂的世子,冒然出現在京城,皇帝老兒隨時都能治他一個圖謀造反的罪。

    皇帝原本就想除去懷南王,真抓住機會,又豈能放過。

    見到字條上的字際,冷懷瑾亦鬆了一口氣,呯呯直跳的心髒,也漸漸平息了下來。

    將紙條看過之後,便撕成了碎片拋進了池塘裏,回頭吩咐趙楠:“替我準備兩輛馬車,告訴老爺夫人,我今兒個去一趟冷記!”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冷懷瑾並沒有坐上任何一輛馬車,往冷記的那一輛車上坐著的是趙楠,另一輛車在城郊便將她放了下來,以她對商州邀月樓地形的了解,自己翻牆進去。

    自然,有了趙城在,外人定不會輕易傷到她。

    果然如她所料,進到邀月樓的後院,十分的容易,月光下,趙城正手握折扇等候多時了,見她出現,不禁上前一步,笑道:“冷小姐的出現方式還是如此獨特,趙某等候多時了,還請小姐後院說話!”

    說罷,做了個‘請’的手勢,便帶頭先行入內。

    冷懷瑾不禁四下張望了一番,似乎想看看周潤芝到底被安插在了哪裏,卻是,並沒有發現半個熟悉的人影在。

    心下一緊,耳邊卻又傳來趙城的聲音:“冷小姐不必緊張,周小姐安然無恙,隻是受了些肌膚之苦罷了,估摸著這兩日便要喊著出去了!”

    原來那個放周潤芝進來的人是趙城。

    不知為何,冷懷瑾竟有些失落了起來,麵上卻並無絲的顯漏,微微一笑,點頭道:“有勞趙爺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繞過了奇門八卦陣,進到了後院中的小花廳中,案幾上有剛剛沏好的香茶,幾碟精致小點心還冒著熱氣,隻怕是剛剛做出來的。

    一切,就好似那一日她冒然闖入邀月樓尋赫驚鴻,要與他談條件時一樣。

    隻不過那一日,她被困在了八卦陣法中,而惹得赫驚鴻吃了她一鞋底。

    想到這裏,她不禁發現,這裏的陣設居然是與商州的邀月樓一模一樣。

    “在下這次請冷小姐過來,是想提醒冷小姐,周潤芝必須進宮,這一步棋,不僅對世子,對你也是十分要緊的!”趙城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知道她這一回幫周潤芝,並不單單是把戲,似乎有假戲真做的嫌疑,若是周潤芝真的可以忍受外頭的艱辛而堅持不回周家,想必冷懷瑾會毫不猶豫的助她逃離京城。

    因此,趙城才會冒然約她前來。

    冷懷瑾本能的提高了警惕,斂下雙眼,漫不經心的抿了一口香茶,不禁問道:“於我有什麽要緊?”

    她做事一向滴水不漏,身邊的人,卻是無人能看出她對赫連城和董家的仇恨。

    她自問與赫驚鴻接觸不深,即使曾經心動過,但放在利益和前景麵前,她一樣能舍棄後者。

    聽了她的含糊其詞,趙城卻是不住的搖頭,這個女孩,比赫驚鴻嘴裏說的那般,還要讓人難以捉摸呢。

    明明心裏擔憂著赫驚鴻,如若不然,她也不至於冒險來一趟邀月樓,嘴上卻是死鴨子嘴硬,硬是要將與赫驚鴻的關係撇得一幹二淨。

    “冷小姐,明人麵前不說暗話,你來京城做的這些事,世子都是知道的,因此,在下斷定你定是與董家和三皇子之間,有著什麽恩怨!”雖然這事趙城也想了好久。

    一個遠在商州的小農戶家的女兒,卻與京城中名門千金以及皇子之間有著牽扯。

    這話,如何解釋起來,似乎都讓人難以相信。

    若不是赫驚鴻密切關注著冷懷瑾的一舉一動,任誰都不會相信。

    她拉擾周家,鬥敗李家,使得李家與李賢妃之間產生隔亥,這其中受損最大的就是赫連城,而李賢妃若是倒台,赫連城的這支後援隊也會垮去一半。

    再言董家,原本因為董婉玉的緣固,董家亦是騰雲直上,這些年來,更是在背後尋覓女兒的金玉良緣,眼看著赫連城正得聖寵,近來也頗有直飛上天的趨勢,不料,在這個時候,董婉玉名譽受損,而赫連城卻態度不明起來……

    曲曲折折中,董婉玉與赫連城幾乎是兩敗俱傷。

    啪啪啪,巴掌聲響起,冷懷瑾不禁失笑,一雙靈動的雙眼望向趙城,明明裏頭水波暗動,他卻覺得渾身起刺,冰冷不堪。

    “趙爺不愧是世子身邊的謀士,真真讓人佩服得很,被你這麽提點,我倒是覺得世子也不是可以依靠的靠山啊!”

    說了這麽多,趙城無非是想提醒冷懷瑾,如今,她必須找一處靠山才能和赫連城以及董家對抗。

    如若不然,等同於雞蛋撞石頭,玉石俱焚呢。

    趙城似乎是沒想到,自己隻粗淺的說了一句,冷懷瑾就完全通透了,他驚訝的看著麵前的女孩,心中卻是五味陳雜起來,自己自詡才智過人,卻不想,繞來繞過,連個八歲的小女孩都不知。

    不禁麵上無光,微微發熱起來。

    “冷小姐今後可有什麽打算?”既然在言語上鬥不過她,趙城隻得轉移話題,順便套套冷懷瑾的話,也好回去跟他家的主子交差呢。

    說到打算,她倒想起了今兒個來這裏的目的,指了指花廳外頭,笑道:“過幾日,我要看到一個毫發無傷的人,這就是我的打算!”

    說罷,不再多作停留,沿著來時的路快速的出了邀月樓,利索的翻牆出去之後,在偏僻的小道上迎上等候她多時的張全,迅速的鑽了進去,馬車已經嗒嗒的跑了起來,待趙城追出去之際,便隻看到馬車的影子。

    不禁搖了搖頭,真是個鬼機靈的女孩呢。

    赫驚鴻這般精明的人都會栽在她的手裏,可見這個女孩是有多厲害。

    這一頭冷懷瑾剛走,那一頭,周潤芝便被邀月樓的掌櫃子罵了個狗血淋頭。

    掌櫃的原本就不讚同趙城將這姑娘留下來,又不好拂了趙城的臉麵去,隻得想盡了法子好早些將周潤芝給趕出去。

    “廖掌櫃,這裏已經很幹淨了,我方才擦過了!”擦桌子抹板凳的活兒,她周潤芝是何時做過,眼下真的動起手來,卻還被人嫌三嫌四,這使得周潤芝胸腔裏的火氣騰的一下,便竄得老高,瞪著一雙杏眼,毫不示弱的瞧著廖掌櫃。

    她實在是沒有想到,所謂的打掃居然會這麽累,不僅要將桌椅板凳都擦上一遍,還要將門窗角落也清掃的一塵不染,地麵也要用幹淨的抹布一點一點的擦拭,從下午一直忙到夜晚,她連口水都沒喝過。

    “丫頭,在我們這裏討生活,可不是這麽容易的事,你若是做不好,今兒個晚上這頓飯就別想吃了!”廖掌櫃眉心一擰,枯稿的麵容居然隱隱透出幾分銳利之色,卻不是井市小民那般的凶神惡煞,這是一種從骨子裏透出來的強勢。

    想來,這邀月樓裏的每一個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周潤芝一邊在心中腹誹著,一邊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腰肢,委屈的眼中都噙了些淚珠,卻又不願意就此服輸。

    一咬牙,便順著廖掌櫃方才指的地方,又給重新擦了一遍。

    原本以為自己服了小,他便就有了台階下,這一天的工作也該做完了,誰不知,那廖掌櫃的居然用手一抹,再將手指湊到眼前定神一瞧,居然有一小層的灰塵,因此,當下臉色又不好了:“這窗台怎的沒擦,趕緊擦了!”

    周潤芝氣得一張臉都紅了,不服氣的跑到窗台前,用手一抹,卻也不得不服輸,真的還有一層灰在。

    到總算這裏的一切都打掃得幹幹淨淨時,已是夜半時分,她筋疲力盡的走到廚房,原本總該有些美味的飯菜在等著她,卻不想,隻剩幾道殘羹剩飯,還是被人挑得已經無處下筷的那種,桌麵上一片狼藉,一張小字條上寫道:收拾碗筷。

    她這是連飯都沒吃上,還得幫著收拾呢。

    看著滿桌子的淩亂和髒肮,周潤芝忍了一天的眼淚卻是再也忍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趴下便是一陣哀嚎。

    在外麵討生活怎的是這樣的艱難?

    早在商州的時候,她便見著冷懷瑾將酒樓和果園打理得井井有條,怎麽到了她這裏,就難如登天呢?

    哭過之後,她的肚子卻是不爭氣的唱起了空城計,看著那些惡心的飯菜,她勉強扒了幾口之後,回到臨時安排的住所。

    好在住的地方還算幹淨,也不用和別人擠在一間屋子,因此,她擦了擦身子,忍著一身發臭的惡心,便倒頭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她正睡得美滋滋的,卻被人當頭波了一盆子冷水,直將她澆得從床上跳了起來:“怎麽回事?下雨了麽?”手忙腳亂的想要找地方避一避,竟看見麵前站著一個凶神惡煞的中年婦女。

    健壯的身軀,冷冰冰的麵孔,鼻孔朝上,正不屑的打量著她。

    “你怎麽潑我一身冷水?你太過份了!”周潤芝看著全身濕溚溚的模樣,這可是她唯一的一身衣裳,從家裏帶出來的包袱在住客棧被老板趕出來的時候,沒來得及去拿,因此,這幾日都不曾換過。

    雖聞著有一股臭氣了,但總算還能穿。

    原本想著,有了工錢,就可以再去置一身了,卻不想,眼下被人一潑,她哪裏還有衣裳換?

    因此,也是氣得頭頂冒煙,恨不得跟那婆子打上一架,怎賴,看人家的身段,她就知道自己是打不過的,因此,鼻子一酸,又忍不住掉了眼淚。

    “要哭回家哭去,你以為你是千金小姐麽?也不看看現在什麽時候了,不起床幹活就趁早走人!”婆子卻是沒有一點兒憐香惜玉的心思,雙眼一瞪,兩手叉腰,指著周潤芝便大罵了起來。

    要說從小到大,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別說是被人罵了,府裏誰不是將她捧上天的?

    這樣想著,周潤芝掩著臉,拔腿便跑出了邀月樓。

    她前腳剛走,那婆子便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衝著在暗中看戲的廖掌櫃的笑了笑:“我演的還好麽?”

    那廖掌櫃的豎了個大姆指出來。

    周潤芝頂著一頭一身的濕,在街道上跑了好一會兒,此時的日頭正火辣辣的旺,眼看著,竟過了午時,她身上的衣裳也曬幹了,一些攤點的小販也陸陸續續的開始叫喝起來。

    “包子哎……熱騰騰的包子哎……”看著小販們一個叫得比一個歡,周潤芝不禁斜著雙眼去看,嘴裏饞得直流口水。

    又是一天未進過食了。

    可她才剛走近那包子攤擋,小販便嫌棄的衝她揮了揮手:“走開走開,我這裏不施舍乞丐……”

    周潤芝被那小販的話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往自己的身上看去,方才被那水一潑,加上好幾日沒換過衣裳,也沒洗過澡了,因此,聞上去,渾身都有一股子餿臭味,許是方才跑得太快了,衣裳竟被刮破了好幾處,臉上也髒兮兮的,說她是乞丐,也確實沒有說錯。

    眼中的淚又一次流了出來,吞了吞唾沫,她思量著還是得找份事做。

    到了夜裏,瞧見酒樓生意好的,她便主動上前詢問請不請人洗碗,在問過好幾家被人趕出來之後,不知不覺中,她竟走到了煙花之地,抬頭一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正排著隊招攬客人,賣唱賣笑的聲音不絕於耳。

    來來往往的男子皆是不懷好意。

    她嫌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正想轉身離開這裏,卻不想,手臂被人緊緊的拽了一下,緊接著一股濃烈的酒氣撲入鼻間。

    “美人兒,來陪大爺喝一杯!”說罷,一張帶著酒氣的臭嘴便湊到了周潤芝的臉頰邊上。

    她嚇得尖叫了起來,一把推開那男人,沒了命似的在街道上跑……

    眼淚嘩嘩的止也止不住了。

    啪啪啪……

    “懷瑾,快開門,快開門,救命啊,救命啊……”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總算跑到了冷記酒樓的門前,此時街道上已經熄燈滅火,一片黑暗了,周潤芝也顧不得這麽多,使勁的拍著冷記的大門。

    帶著哭腔的聲音中是濃濃的驚恐,渾身瑟瑟發抖。

    說來也湊巧,今兒個冷懷瑾還真的就在冷記裏與墨殤喝著果酒聊著一些經營上的問題,這段時間,墨殤不斷的在擴張冷記的規模,眼下冷記酒莊已經和京城中的一些大酒樓接洽上了生意。

    再加上邀月樓也正式和冷記合作。

    所以,皇商的事,已經有了些眉目了。

    卻在這個時候,一陣劇烈的敲門聲響起,兩人同時警覺的抬起頭來,互望了一眼之後,仔細一聽之下,那聲音卻極為熟悉的。

    冷懷瑾的眉心微微一蹙之後,便快速下了樓,心裏卻想著,莫不是周潤芝出了什麽事了?蕭一不是一直在保護她的安危的麽?

    打開門還未瞧見人的模樣,懷裏便撲進一個黑影,抓著她的前襟哽咽道:“懷瑾,救命,救命……”。(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