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九十七大婚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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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酉時四刻,天色橙黃,霞光萬丈。鼓擊三巡,奏樂,青銅號角長鳴,渾厚而粗獷的聲音在遼曠的場地上層層蕩開,將氣氛渲染得莊嚴隆重。

    賓客們停下笑談,也自覺地退開對兩位新人的包圍,回到各自席上。司儀將兩人手中的綢帶接連到一起,中間結上大紅花團。

    紫衣女官執燭前引,樊禪和勾月則各拿著紅綢一端,並肩走上石階。而她們身後,跟著斜托花枝的兩位少女,分別是妘黎和司徒虞家的大女兒瀾衣。

    兩個身高差不多的女孩子都穿著粉色衣裙,眉目俏麗清雅,在花枝映襯下更俏生生地討喜,格外惹眼。

    勾月對雲蹤來的那位樊禪的小表妹很是好奇,便悄悄回頭瞥去一眼想看清模樣,卻不料剛好與對方視線相撞,被抓了個正著。然後都沒來得及微笑示意呢,就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記眼刀。小家夥拿杏目瞪了她,竟還立即轉開了臉,擺出一副不想搭理的傲嬌模樣來!

    她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滿滿的敵意是怎麽回事?她是被小姑子討厭了嗎?說好的乖巧善良可愛呢……勾月直在心裏飆淚,卻也不敢再偷瞄了,往身旁愛人那兒靠近一些以求安慰,完全沒意識到這個動作惹得後邊某孩子更加想炸毛了。

    這時又一陣號角聲悠悠蕩開,天邊霞光退散,終於拉開了幽邃的夜幕。她們在長長的石階路上行進,偶爾有花瓣隨風而來,和著仙樂浮沉旋轉,最後飄落到肩頭上。

    空場外的金甲魔兵列隊成陣,半空中整齊排布雲席,雲蹤和天界來的賓客們從座上站起,數千人都眉眼帶笑地凝望著兩位新人踩過雕花白玉石板,一層一層拾級而上。兩側浮燈隨著她們的腳步順次點亮。

    “緊張麽?”手裏綢緞輕輕一扯,樊禪低聲問身旁的人。

    勾月搖搖頭,又忍不住挨近了些,隱在寬袖下的手纏上她的,小拇指勾連在一起。膩歪了片刻,才低下頭小聲道:“隻是覺得像做夢一樣。”

    這句話裏含著明顯的欣喜和滿足,那半是嬌羞的模樣卻叫人莞爾。樊禪勾起嘴角,心頭也跟著漾起絲絲甜意。抬首望向前方,高處已經雲煙彌漫,雲中九重隱隱,八麵挑簷,琉璃鴟吻皆是口銜鈴鐺。

    “真的似做夢呢。”她低聲歎息,在袖裏親昵地回應一下,指尖輕劃過對方掌心,用心語傳達:“因為這樣的場景,近來時常會出現在我的夢裏。”

    聞言,勾月倏爾抬眸,長長的睫毛顫動,似驚喜也似羞惱。時常夢見……是不是代表著這人在那三個月裏也同樣思念煎熬,同樣盼望著能早日成親?

    臉頰邊暈開淡淡粉紅,貝齒輕咬丹唇。她沒想到樊禪會說出這樣撩撥人的情話來,倒是比以前長進了不少。暗自歡喜了一陣,最後卻佯凶道:“哼,說好聽的也沒用,你今天真真實實娶到我了,就得好好珍惜啊知道沒有?若是以後敢花心做出對不起我的事情,我就把你綁來這裏,然後從高台上踹下去。”

    “從前可沒發現你這麽刁蠻啊。”好笑地挑眉。

    “那你現在知道了,但是不許反悔啊。”某貓揚起下巴。

    樊禪不說話了,柔柔看她,琥珀色的眸子裏倒映兩側浮燈的點點光暈,仿佛凝成一簇火芯跳動,忽明忽滅。勾月最是抗拒不了她這般專注的凝視,一下子被勾得出神,等意識過來了急忙放開她的手轉開了臉去。

    耳根發燙,心跳不受控製。

    她們身後的瀾衣若有所思地看著這番親密的小互動,最後彎唇笑了。隻有妘黎還悶悶地擺著傲嬌臉,但一路上見著樊禪臉上的明媚之色,漸漸地也跟著舒展了眉宇,露出了一絲喜悅。

    這會兒一行人已經走到了第五道石門前。祭司開始高聲唱詞祈求神靈祝願,侍女將紅綃簾子向兩邊緩緩揭開,掛上銅鉤。

    重煙雪站在一處露台上,遠遠望著那頭的兩人雙雙走過一道又一道石門,然後登上九尊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漫天煙花瞬間炸開,遠近宮閣殿房中燈火全部點亮,夜如白晝,五彩絢爛。底下成片的歡呼聲都淹沒在爆竹焰火的轟鳴聲響裏。

    這一刻耳中盡被喧囂填滿,思緒卻慢慢放空,許多遺落在記憶裏的畫麵又重新被勾起,一點點浮現了出來。她忽然就壓抑不住心底的感傷了。

    真的……挺羨慕呢。撩起被夜風吹亂的發絲,滿心蕭瑟。

    悵然轉身,對麵人群裏也有人剛好轉了過來,熟悉的臉龐就這麽猝不及防地撞進了視線裏。四目相對時,彼此都似愣住,恍惚間還回不過神來。然而等反應過來,她還未及邁步前往,那頭的女子已經轉身離去了,背影顯得如此倉惶急促,就好像怕極了她的靠近一樣。

    還是在逃避。這人好不容易從南海回來了,卻還是在躲著她!

    才剛生出的欣喜猝然化作濃重的失望,一顆心仿佛從高處狠狠摔落下來,變得支離破碎了。重煙雪慢慢握緊了雙手,嘴角邊揚起冷峭的弧度。

    “嗬……”

    新人拜了天地,進堂明大殿裏祭告了先祖,便禮成了。婚禮上原本的莊重變作一片喧囂喜慶。樊禪和勾月剛下了九尊台,就被眾人簇擁著去那幾排主席列上敬酒。仙家妖族裏的年輕後輩們紛紛嬉鬧開了,對於他們而言,這已經是許久不曾有過的歡暢熱鬧。

    到司徒虞這裏的時候,樊禪已經被尹泊燕那夥人鬧著灌了不少酒,臉頰邊都泛起了一絲淡淡紅暈,但還是意識清明,舉止從容不顯醉態。反倒是這桌上的幾位,早就喝得沒有來時的得體儀態了。

    司徒虞戒了許久的酒,今天是大喜之日慕容離夙給她破了例,便完全收不住了,拉著魔尊神帝幾個開懷暢飲,這會兒看見樊禪來了,又跟她們豪飲了幾杯,隨後醉醺醺地一拍桌子就大笑道:“額哈哈三兒啊,我本來還想給你送些孕母石的,看來不需要了啊!你們,你們雲蹤那顆寶珠真是神奇!”

    樊禪不明所以:“什麽寶珠?”

    司徒虞巴眨著眼睛胡亂比劃:“就是,就是小月月吃下去的那顆呃,你們樊家的家傳之寶,靈什麽……靈綺珠啊!聽說吃了那顆寶珠,不僅神髓再造,而且以後,還很容易就能懷上小寶貝呢!”

    勾月聽得臉一紅。樊禪挑眉:“誰告訴你的?”

    “我!”向來斯文優雅的樊禪爹突然挺直了腰杆,粗聲粗氣地嚷嚷:“我說的啊!”他醺紅著臉,口齒不清:“我告訴你們啊,吃了靈綺神珠,再用上秘傳的雙修之法,保準她們十年就抱倆,不出五十年就能生出一群小龍獒來啊哈哈哈……”

    同樣喝醉了的魔尊怒了:“為什麽不是小貓?!”

    樊禪爹嘟著嘴認真想了想,搖搖頭:“小貓孫的話不夠威武,將來怎麽繼承我雲蹤國主之位啊。還是先生幾隻小龍獒再說吧……”

    “胡說!貓怎麽就不行了!”魔尊拍桌:“我堂堂魔尊就是隻貓!貓不僅器宇軒昂威武不凡,還,還很討喜啊喵!看,我的耳朵!”言罷一甩手,豪氣地露出一對毛絨貓耳朵。

    “噗!!”難得還保持著清醒的神帝噴出了一口茶水。魔界長老們都不忍直視了,默默上前利索地把魔尊扛走。而一旁的樊禪娘和離夙也幹脆不管她們家那位了,起身拉著樊禪倆人說話,但也隻是一小會兒便放了行,笑吟吟地道是“*苦短”。

    “的確是*苦短呢嗬嗬嗬~”神帝笑著撫上自己新蓄的美須,也體恤地催促她們回新房去。樊禪爹跟著擺手起哄:“對啊你們快走快走,有我們給你們擋著呢哈哈。”

    勾月臉紅紅地瞥了眼身旁愛人,低頭扯扯對方的衣袖。這時有一人尋到了這邊來,她抬頭見到居然是晉姨,立即就提著裙擺迎了上去。

    “晉姨,你終於回來了啊!”一把抱住對方手臂,撒嬌又埋怨的語氣:“居然現在才來,遲到了呀!”

    “下午時候就回來了,不過有些事要處理。”晉紜抱歉地摸摸勾月的腦袋。

    “怪不得之前去敬酒時沒見到你跟我姐坐一塊兒呢。”

    話音落下,麵前人的神色就不易察覺地變了變。而後又舒眉笑了,看著她們兩個,滿是欣慰:“雖然經曆了許多波折,但如今總算也美滿順利地成了親了,晉姨我替你們高興。以後要好好過日子啊,路還長著呢。”

    “嗯,知道啦。”勾月與樊禪對視一眼,笑容裏滿滿都是甜蜜。

    “真膩歪。”晉紜忍不住打趣。

    “晉,晉紜呐,怎麽才來啊!”司徒虞在她們後麵大著舌頭喊:“都多久沒見麵了,快過來喝幾杯呀~哎呀別管她們小兩口了,快過來陪我們嘛~”

    “嗯好,馬上過來。”晉紜笑著應聲,隨後想到了什麽,卻又猶豫了,看了眼勾月,欲言又止。勾月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神色,急忙問道:“怎麽了?晉姨你有心事啊?”

    “沒什麽。”她沉吟片刻,彎唇笑笑,裝作不甚在意地問道:“對了月兒啊,你姐她……”

    本來想問一下重煙雪這段時間的情況,麵前人卻很快接了口:“哦,我姐她現在大概還跟那些青年才俊們在一起呢。”

    勾月笑眯眯道:“她今天興致挺好的,剛才又帶著一幫妖族的公子小姐們去瓊雪宮裏繼續擺酒宴樂了。”

    瓊雪宮?晉紜微微皺眉。那孩子很少會讓外人去自己行宮裏的,更別說在那兒擺宴了……聯想到之前她轉身一瞬對方臉上的受傷神色,忽然心生不安。

    既是愧疚,也有心疼和其他一些酸澀的情緒在裏麵。她不明白這究竟是種什麽樣的感覺,但其中意味卻也不敢深究。

    而勾月好似沒覺察出她的異樣一般,還在那兒添油加醋,越說越起勁:“今天來了不少俊美的妖族王子呢,都是對我姐有意思的。剛才我們去敬酒時,還見到他們盯著我姐流口水呢噗哈哈。誒晉姨,那孔雀一族的公子明玉你知道的吧,就是那位一直愛慕我姐的美男子,他剛才也去我姐那兒了……”

    “我去看看。”還沒說完,麵前人已經匆匆朝著瓊雪宮方向行去了。

    “誒晉紜……”司徒虞愣了愣,想去叫住人。身旁離夙輕握住她的手,對她搖了搖頭,溫聲道:“便讓她去吧。你也喝了不少酒了,不許再喝了,等會兒還要到泠兒那裏接尹兒回來呢。”

    “哦……”仙君大人一下子乖了,眉眼彎彎地窩進自家夫人懷裏,像隻溫順的大狼犬,隻是嘴裏還不知在呢喃著些什麽。勾月與樊禪相視一笑,在侍女們帶引下往她們的新房走去。

    “剛才,我是故意那樣說給晉姨聽的。”路上,勾月挽著樊禪手臂,語氣輕快,帶著幾分惡作劇的俏皮:“就是想看看她會不會緊張。”

    “嗯,我看出來了。”樊禪溫聲應道。自家貓咪的那點心思她豈會不明白,隻是有人關心則亂,沒發現自己中計了。

    “也不算騙她啊,我姐的確是回去喝酒了嘛。”勾月靠在她肩上蹭了蹭,露出了些許狡黠:“其實晉姨她心裏有我姐,就是嘴硬不肯承認。”

    她早先就已經覺察到自家姐姐跟晉姨之間不對勁了,也猜到這段時間她們必定發生了什麽。聯想之前種種,一個大膽的念頭便在心裏頭滋生,愈發強烈。

    “她也有自己的顧慮吧。心裏那道坎不是輕易能過去的。”樊禪道。

    勾月沒好氣地睨她:“要是像你那樣多顧慮,我姐豈不要被折磨得很苦。”頓了頓,又道:“反正不管怎樣,我希望她們到最後都能得到幸福。”雖然感覺很是微妙,但若事情真如她所想,她一定會支持這兩人的,隻願這份感情不要像當初她和樊禪那般艱難才好。

    輕歎了口氣,卻還是有些擔憂了。低聲道:“今晚她們……”

    “別擔心。”樊禪輕擁住她,抬眸看著遠處方向,輕輕一笑,溫緩的聲音仿佛能撫平所有不安的情緒:“總會好起來的,就像我們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