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征霖轉身一看，原來問話之人正是右軍統領袁崇梁，他並沒有回答問話，而是斷然下令道：“袁崇梁！本帥命你即刻集結兩營兵馬，去馮家莊圍剿流寇！”

    袁崇梁隨即愣住了，馮家莊就位於右軍大營正北麵，兩者相距不過一二十裏地，沒聽說有什麽流寇啊，他正在遲疑之時，忽聽汪征霖在他耳邊大聲怒斥道：“什麽傻？還不快去！”

    袁崇梁被吼得心頭火起，他隨即用手一指被綁的廖章閬，大聲問道：“戎帥，廖章閬聚眾敲詐勒索，影響極其惡劣，此人該當如何處置？”

    汪征霖聞聽此言，突然上前一步，像不認識他似的，瞪著眼睛看了老半天，最終壓低聲音說道：“實話告訴你，淮西大將嶽鍾麟已經領著一群人混入咱們金州地界，此刻就潛藏在馮家莊裏，他們很可能是奉旨前來平叛的。袁崇梁，本帥可是一直視你為心腹愛將，在這個節骨眼上，難道非要逼著本帥現在處置這個混帳東西嗎？”

    袁崇梁聽了這話，突然虎軀一震，慢慢穩定住心神之後，這才低頭拱手道：“戎帥息怒！末將這就集結隊伍！”說完急忙朝點將台下麵跑去。

    汪征霖望著袁崇梁急匆匆的背影，左手輕輕捋了一下頜巴上的一撮花白胡須，滿意的點了點頭。兩營人馬共計千人左右，圍剿區區三百人應該綽綽有餘了。除了嶽鍾麟之外，今晚如果能逮到軒轅昭這條大魚，豈不是等於中了頭彩？

    此時軒轅昭正在馮宅外麵一個人四處閑逛，他已經隱隱約約預感到今晚可能有點不妙，最大的疑點來自於馮家老長工坤叔，到這個時候還沒回來，如果他不是去馮窈娘姑母家報信，而是跑到州衙報官，那就糟糕了。

    他一邊暗自琢磨，一邊往馮宅大門口溜達，就在這時，一個嬌俏的黑影急向他靠近，借助外麵殘留的幾堆篝火，他才看清楚來人正是墨元瑛，還沒等問話，墨元瑛便悄聲嗔道：“師兄，你怎麽在外麵瞎逛？害得我到處找你！老坤叔回來了知不知道！”

    軒轅昭不禁一愣，這怎麽可能？他一直在外麵四處閑逛，其實就在等這位姍姍遲歸的老坤叔。

    墨元瑛貼著耳朵繼續說道：“他是從左側一個小偏門偷偷摸進來的，我去廁所正好碰上，見他鬼鬼祟祟的，就在後邊跟著他，這家夥非常小心，在府裏繞來繞去，結果就把我繞丟了。師兄，馮家人肯定有問題，不如抓住老坤叔審一審？”

    這種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畢竟是三百人孤軍深入，一旦中了他們的圈套，恐怕會全軍覆沒。軒轅昭點了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兩人快步回到府裏，前院的六十名隨行將佐都已經喝得東倒西歪，馮家仆人正挨個將他們送到東西廂房裏就寢。軒轅昭皺了一下眉頭，如果今晚真的有事，這些人醉成這樣，恐怕都使上力了，他悄聲問墨元瑛道：“蘭香，元傑他們哥幾個喝的咋樣？不會也這樣爛醉如泥吧？”

    墨元瑛正一腳跨進往中院的圓月門裏，聽到這話，回頭嫣然一笑道：“放心吧師兄，不光是元傑師哥他們幾個，外麵的墨家子弟一個都沒喝多。我們靖衛營是來執行特殊任務的，可不是為了吃喝玩樂，哪敢跟您軒轅大帥麾下的這些驕兵悍將比啊。”

    軒轅昭平白無故被她奚落一通，不光不尷尬，反而笑得十分舒心，能擁有蘭香這樣一個賢內助，可真是他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他倆來到中院一看，果不其然，墨家八雄正在喝著茶水聊著閑話，銘山四虎早就喝得不醒人事，幾個馮家仆人正在抬著他們往屋裏送。軒轅昭一招手，墨元傑一閃身躍至跟前，拱手問道：“巨子何事？”

    軒轅昭壓低聲音道：“你們哥幾個去通知外麵的墨家子弟，今晚不要睡得太死，可能會有事。”

    墨元傑微微一愣，隨即答應一聲，領著哥幾個便出去了。

    軒轅昭不用去正堂瞅一眼，就知道嶽鍾麟、唐崇?、6廷弼等人都喝多了，這會兒肯定都被送到各自房間裏睡下，他沒敢耽擱，與墨元瑛一道徑直朝後院內宅而去，本以為內宅會有院門封閉，沒想到輕輕一推就開了。

    正在這時，一個丫鬟急匆匆的往外走，她一手提溜著燈籠，一手抱著一個頗重的實木匣子，冷不丁與軒轅昭和墨元瑛撞上，她嚇得啊呀一聲，實木匣子咣當一聲掉在地上，裏麵的東西瞬間傾灑一地，借助昏黃的燈光一看，全是亮光閃閃的金銀玉器。

    那名丫鬟可能本來就做賊心虛，一下子被人撞見，當場癱軟在地。墨元瑛將她扶起來柔聲問道：“這位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軒轅昭輕聲笑道：“還能怎麽，偷東西唄！”

    墨元瑛彎腰把地上散落的翡翠玉鐲項鏈等金銀玉器撿起來，重新裝進實木匣子裏，然後塞到她手裏溫言道：“姑娘，你別怕，我們是過路的客人，不關心你們的家事，隻要告訴我們，你家馮員外和那個叫坤叔的長工在哪兒，我們就不告你。”

    那名丫鬟驚甫未定，傻傻的看著墨元瑛，認出她確是今日來的客人，見她長得像個女子，說起話來更像，這才大著膽子說道：“這些東西都是馮瘸子巧取豪奪得來的不義之財，我們家就是被他榨幹的，現如今他們全家都跑了，不拿白不拿！”

    軒轅昭眉毛一挑，忙問道：“深更半夜的他為什麽跑？老長工坤叔呢？”

    那名丫鬟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跑，反正他們全家早就已經不在府裏了。一柱香之前，他們從後門著急忙慌的往外跑，二姨太光著一隻腳，三姨太衣衫不整，披頭散，好像大難臨頭的樣子，我給老爺送醒酒湯，這幕剛巧被我看到…”

    墨元瑛突然打斷她的話道：“老坤叔呢，看到老坤叔了嗎？”

    那名丫鬟點了點頭道：“馮瘸子走得慢，老坤叔背著他跑的。”

    軒轅昭聽了這話，一把拉起墨元瑛，兩人淩空飛身，瞬間消失在黑暗之中，那名丫鬟見此情景，一下子嚇傻了，不知道剛才碰到的是人還是鬼。

    他們從馮宅後門跑出去之後，就見前麵五百米左右的地方，有燭光一閃一閃，隱隱約約好像還有女人的哭泣之聲，他們跑過去仔細一看，嘴巴差點沒笑歪。

    原來眼前這個地方是個四四方方的大坑，裏麵湯湯水水，臭不可聞，全村所有的糞便全在此處集中，以待春耕秋種的時候給地裏施肥，穿過這個大糞池就是一望無際的玉米地。

    兩個時辰前，汪征霖讓老坤叔回去告訴馮瘸子，穩住嶽鍾麟等人之後趕緊想辦法撤離，不然圍剿的大軍一到，他就露陷了，如果他和家人被嶽鍾麟拿作人質，圍剿大軍以國事為重，可沒辦法保證他們的安全，是以馮子羌一聽就急眼了，立即叫醒姨太太們趕緊躲出去。

    錢財丟了可以想辦法弄回來，小命丟了可就玩完了，是以連貴重物品都沒來得及收拾，他們便著急忙慌的跑了出去，馮子羌計劃的好好的，黑燈瞎火的，隻要鑽進玉米地裏一躲，就算被嶽鍾麟等人現也隻能幹瞪眼。

    可惜馮子羌千算萬算，沒有算到人有失手馬有亂蹄。老坤叔背著他走到大糞池旁邊，可能是心裏實在太著急了，一不小心腳底打滑，老坤叔順勢打了個大大的趔趄，背上的馮子羌一下子被甩到大糞池裏了，他張著大嘴灌了一肚子屎尿湯便徹底哏屁了。

    軒轅昭和墨元瑛趕到的時候，馮子羌的兩個姨太太，還有始作俑者老坤叔，三個人正癱坐在地上哭天抹淚，由於害怕被人聽見，連哭聲都在竭力壓抑著。

    軒轅昭將呆頭呆腦的老坤叔提溜回馮宅，準備用墨元瑛的法子審一審他，沒想到這家夥是個軟骨頭，墨元瑛隻用玄鐵重劍劃拉了一下他的護胸毛，他就一五一十便都交待了。

    馮家老長工交代完之後，軒轅昭立即瞪起眼睛喝問道：“老坤叔，想清楚了再說，你確定汪征霖今晚會親自來嗎？”

    老坤叔垂頭喪氣道：“他說嶽鍾麟是個大官，別人來剿殺不放心，讓我先回來稟告老爺做好準備，他後半夜就親自帶人過來圍剿。”

    墨元瑛用玄鐵重劍拍了拍他的痦子臉道：“這麽說你沒有親眼見他出城了？”

    老坤叔渾身一抖顫聲道：“金州右軍大營就在馮家莊南麵，相距不過二十來裏路，他一定是去袁崇梁那裏調兵了。”

    袁崇梁？是不是韓擒虎說的那個將級良家子？軒轅昭立馬喝問道：“袁崇梁是什麽人？是不是良家子出身？”

    老坤叔傻傻的抬頭望著軒轅昭，半晌才回道：“袁崇梁是汪征霖的老部下，在興州的時候就在汪征霖手下做副將，汪征霖待他像自己的幹兒子，每次來馮家莊必帶著袁崇梁一起來，是以小人跟他很熟，至於他是不是良家子，小人就不知道了。”

    軒轅昭暗自思忖，如此說來，袁崇梁倒很可能像汪征霖一樣是吳賊的死黨了。墨元瑛聽了老坤的話，卻有不同意見，她輕輕一搖軒轅昭的肩膀，悄聲道：“師兄，嶽大哥不是有個小也姓袁嗎？現在知道對方的名字了，問問他不就什麽都清楚了嗎？”

    一語提醒夢中人，軒轅昭一拍大腿，怎麽把這位馮家莊的準姑爺給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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