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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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好沒好當然不是她說了算,醫生照例每天都來。岑溪養傷的日子過得極度悠閑,當然,久了也無聊。
阮少棠在家陪了她幾天後,開始上班處理工作,但是每天早上必定陪她吃了早餐再走,晚上也會準時在開飯之前回來,時不時還翹個班中午跑回來。他大約知道她在家整天無所事事會悶,找了不少樂趣給她解悶,有一天下班還抱回了一隻卷毛犬。
那玉雪可愛的小卷毛窩在他懷裏,怎麽看就怎麽好笑,岑溪在他進門時就笑出來了。阮少棠大概也是頭一回抱一隻寵物狗在懷裏,還是如此不具備“正經”氣質的呆萌小卷毛,所以姿勢也很是不自然,倒襯得一身正裝的他也呆萌了起來。
他把小卷毛送到她懷裏,岑溪福如心至,一邊嚷著:“不行不行,你再抱一會兒……”一邊飛快地拿起手機開始拍照。
阮少棠瞪大了眼睛,倒也十分配合沒有放下小卷毛。
岑溪在他的目瞪口呆裏,依然舉著手機對著他和卷毛拍個不停,實在是他這幅樣子抱著卷毛就更有呆萌相了。
拍完照,岑溪挑選了一張阮少棠沒有露臉的小卷毛在他懷裏大眼圓瞪的特寫照,細心調了暖色調,要發微博時,又改變注意發了個朋友圈,興致勃勃配文:家有二寶。
這是岑溪宅在家裏的小小樂趣之一,也就是拍拍吃的,拍拍花園裏的花草樹木,時不時發個微博和朋友圈,免得真的和這個日新月異的時代脫節了。最初是受何葉的感召,何葉的微博粉絲有幾千萬,除了活動廣告什麽的,她偶爾也像其他明星那樣發個日常。岑溪為了關注她的動態,也跟著注冊了一個微博號。何葉知道了,就關注了她,還經常在她發的無聊微博下點讚。結果岑溪發現自己的微博粉絲蹭蹭往上漲,多了不少“河粉”。她知道何葉的私人信息暴露不得,自己和何葉的關係當然也不能隨意在微博上公開,不過她的微博也從沒發什麽私人信息,於是也就繼續自己的“無聊兼文藝風”,時不時發個景物圖,嘮叨嘮叨看過的書和電影。
阮少棠見她對拍照有興趣,也曾提議過給她請個攝影老師打發時間。岑溪連連搖頭拒絕了,她拍照也就是好玩,跟大多數人一樣,手機隨手拍拍就好,如果為此去學攝影構圖什麽的那未免太“一本正經”了。而且為了給她解悶,他已經找了老師來教她插花、畫畫,都很適合她目前身體需要靜養的狀態,她也有興趣就跟著學了起來。她懷疑再繼續這樣下去,他是要把她也培養成“一本正經”的無趣淑女了。
發了朋友圈,岑溪又對著晚上的菜拍了一通,然後洗手吃飯。結果,晚飯後她再次拿起手機時,那條“二寶”的照片下有了一條來自劉秘書的神評論:“還有一寶是誰?”
岑溪回了他一串“哈哈哈”,再一抬頭發現阮少棠也在看手機。他很快也抬起頭來,看著她,無比認真地問道:“哈哈哈是什麽意思?”
原來他也在看她發的朋友圈,但是他什麽表示都沒有,連順手一個讚都沒點。提起這岑溪就很憤憤不平。她微信號是新注冊的,朋友圈裏隻有寥寥幾個人,都是車禍後重新認識的。何葉說她們兩人畢業後都沒怎麽跟同學聯係了,她這四年也沒什麽朋友,基本就是這些了。她本來也不是愛交際的人,想想大約這四年和阮少棠在一起,時間和心思都被填滿了,手又不能彈琴了,自然和同學疏遠了,所以也不奇怪自己沒什麽朋友。
但是朋友少,她的朋友圈也是很友愛很互動的。何葉拍戲那麽忙,不管她發了什麽無聊東西,都會點讚回應。盛時也是,還私信說她插的花好看。劉秘書就更不用說了,簡直就怕她朋友太少朋友圈太冷。隻有阮少棠成了她朋友圈最奇葩的一個存在,從來沒在她發的任何一條狀態下發表過回應。她一直以為他是工作忙不看朋友圈,因為他自己的朋友圈就是一片空白,可是他明明剛剛就看了,小卷毛還是他抱回來的呢,他就這樣高傲冷漠。
岑溪成心也要叫他鬱悶一下,繞著口舌說:“哈哈哈就是哈哈哈。”
結果他隻是看了她一會兒,漆黑的眼眸深沉無波,卻沒有再繼續追問。倒叫岑溪無端端有一種莫名失落,就好像期待著什麽似的。
吃了晚飯,阮少棠照例帶她出去散步。他擔心她整天悶在家裏不健康,不僅每周都會帶她出去一兩次散散心,每天晚飯後也都會帶她出去走走,雖然隻是在別墅區裏,但岑溪已經很滿足了。
她抱著小卷毛,阮少棠走在她的身旁,南國盛夏的傍晚,落日餘暉籠罩天際,滿天滿地都是暖黃的霞光。他們走在一段下坡路上,弧形長路仿佛望不到盡頭,路兩旁高大的闊葉喬木遮天蔽日,風過處綠葉潺潺作響,而私家路人聲寂寂,靜得能聽見他們的腳步聲踢踢踏踏,小卷毛大概不甘寂寞,突然“嗷嗷”叫了兩聲。
岑溪安撫似的捋了捋它的毛發,電光火石間再次福如心至:“我想到了小卷毛叫什麽了!”
阮少棠瞥了她一眼,“它不就叫小卷毛嗎?”
岑溪才不管他的無趣,歡歡喜喜道:“那算什麽名字呀,就叫糖糖吧,糖果的糖。”
阮少棠瞥了一眼她懷裏毛色雪白微卷的那一團,適時沉默。
岑溪眼巴巴望著他:“你覺得怎麽樣?我覺得這個名字特別好聽,特別適合小卷毛。”
“你喜歡?”
“當然呀!”
小卷毛像是聽懂了主人的話似的,神氣活現抖了抖滿身的玉雪晶瑩,微卷的毛發軟軟的拂在岑溪的胸前,一刹那她滿心都是柔軟的愛憐。她摸著小糖糖的頭,聲音裏都是愛憐:“糖糖啊,你以後就是我們的小糖糖了,喜不喜歡?”
小糖糖大眼圓瞪,“嗷嗷”叫了兩聲。
阮少棠沉陷在她溫柔似水的聲音裏,良久後也伸手摸了摸小糖糖的頭,把自己的手覆蓋在她的手上。岑溪抬頭對他歡喜一笑,眯起的眼睛亮亮的,滿眼都是瀲灩的霞光。
他情不自禁又伸手撫摸她的笑臉,暮色裏聲音如水蕩漾:“你喜歡,它就是我們的小糖糖。”
岑溪心裏一動,孩子氣似的說:“阮少棠,你真好。”
她很容易很容易哄,像個孩子一樣,給她一塊糖就會滿足得喜不自禁,可是這一刻,他隻想把世上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
暮色漸濃,路燈亮起來,像緩緩升起的人間煙火。從山坡上望出去,一棟一棟別墅花園漾在點點塵光裏,那暖黃的光照亮了一切,華光燦若星河,日月星辰都倒映在她一團歡喜的眼底,他曾經有的那一整個世界的繁華又回來了。
一直到這天晚上睡覺前,岑溪才知道,那個“哈哈哈”阮少棠不是不追究了,而是他已經完全有了自己毫不含蓄的解讀。他把她送回臥室,沒有像之前那樣拿了睡衣,紳士道一聲“晚安”離開,而是盤桓在臥室裏,隻是催促她去洗澡。
岑溪見他不拿睡衣,納悶道:“你今天不換睡衣?”
她已經知道了他有深度潔癖,就跟他身上的那種孤寂一樣,不染煙塵,即使是睡衣,也是每天都要換的,所以她也習慣了他每天晚上來拿睡衣。
現在回頭想想,岑溪一直覺得那天早上在衣帽間裏,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因為阮少棠從此之後堂而皇之的出入讓給她睡的臥室,晚上拿睡衣道“晚安”後再離開,早晨總是她還睡眼朦朧,他就來衣帽間著裝,最初隻是要她幫忙挑領帶,後來頤指氣使到袖扣、襯衫、西裝都要她挑。說來也怪,她卻自然而然就做了。有些東西雖然忘了,有些東西卻是根深蒂固地刻在靈魂裏。她想,在那四年裏,她一定做過許許多多這樣的事,她和他的每個早晨大概也是這樣過的。記憶雖然可以遺忘,可是感覺不會騙人。
他還挑三揀四,時不時嫌棄她挑的領帶風格一成不變,袖扣不搭襯衫什麽的,簡直是雞蛋裏挑骨頭。從前她是怎樣應對的不記得,但是現在她才不認為是自己的品味有問題,領帶一成不變還不是他的領帶選來選去就是一片烏漆墨黑。所以她趁他上班,很快讓芬姨陪她去商場買了一大堆色彩繽紛的各式領帶,連搭配的襯衫也沒忘了買一打。
想起這些,岑溪不無得意看了一眼他今天的著裝,寶藍色印花領帶配白襯衫,又典雅又朝氣又陽光。
她還在想入非非,阮少棠拿出手機,打開朋友圈就是她的那張“二寶”照片。岑溪眼尖看見一溜兒滑下來也都是她的朋友圈狀態,她恍然明白了,原來他的朋友圈隻有她一個人。
他把那張二寶照對著她,眼睛也看著她,漆黑的眼眸一片幽深似海,卻是一本正經地說:“你已經說了我是你的家人。”
岑溪眨了眨眼睛:“這和睡衣有關係嗎?”
“我覺得我已經不需要去隔壁臥室睡覺了。”
這一下,岑溪完全被噎住了。然後她在他的目光裏,又一次鬼迷心竅地去洗了澡,然後她看著阮少棠走進臥室洗澡,一會兒後,又聽見他的腳步聲走近床邊。她很想假裝睡著了,可是她一點兒睡意都沒有,整個腦子清醒得很,卻又是亂哄哄的,也不知道稀裏糊塗在想什麽。
阮少棠掀開被子上床,他身上還有沐浴後氤氳的水汽,帶來一陣清涼。她聞到了一股很熟悉很舒服的味道,一種清新的植物芳香,是她的沐浴露的味道。她知道他們一直用的是同一種沐浴露,芬姨給他的浴室添新的沐浴露她見著過,可是從前還沒真實的感受,現在才知道他用了和她一樣的沐浴露,他身上也有了她身上的味道。她一時暈乎乎的,如墜雲霧。
阮少棠的手伸過來,攬著她的腰,輕輕幾個動作,她就被他帶到了他的懷裏。
他呼出的氣息就在她的頰畔,熱熱的,愈發熏得她頭昏腦熱,然後她感覺到有暖熱的觸感落在自己的額頭上,輕柔婉轉的"yun xi"。
岑溪一下子麵紅耳赤,結結巴巴蹦出一句:“我頭上的傷還沒好。”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他的聲音含含糊糊響起:“我知道。”
他隻是抱著她,臉挨著她的臉,很久很久都沒有其他動作。她在熟悉的氣味裏舒服得要睡著時,迷迷糊糊聽見一聲歎息:“溪溪,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那聲音就在她的耳畔,如癡如醉如夢。她也像做夢似的,嘴角彎彎,呢喃一句:“所以,阮少棠,你是承認小糖糖是小寶,你就是大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