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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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後,岑溪的身體已經完全康複了,阮少棠帶她去醫院做了一次腦部檢查。然後這天晚上在餐桌上,他說了一句:“過幾天我們就去美國看我外公外婆。”
岑溪刹那有點莫名緊張,就感覺跟見家長似的。她放下筷子,有點手足無措地問:“我之前見過他們嗎?我是說我不記得了……”
“你沒有見過他們。”
阮少棠明白她的語無倫次是什麽意思,他想起那次外婆住院,他回美國探望之前,對她說有時間帶她去見外公外婆,明明過去了還不到一年,已經像是上輩子的事了。如果沒有後來的意外,如果一切都照他的計劃進行,也許現在她已經見過他的外公外婆了。可是現在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了,連他說過的話都忘了,他說不清是惆悵還是慶幸。有時候他希望她能夠記得一點,哪怕隻是他們之間過去的一個小小的片段,可是更多的時候,他又清清楚楚地知道,如果她還有那一段過去的記憶,那就不會有現在這個無憂無慮,歡天喜地和他在一起的她。
隔了一會兒,他又說:“我外公外婆都很喜歡你,他們都很期待見到你。”
岑溪越發緊張了,都有一點坐立難安了。她知道他是安慰她,一次都沒見過,那一對老人連她長什麽樣都不清楚,怎麽會像他說的那樣喜歡她呢?想到這裏就湧來一股醜媳婦見公婆的扭捏感覺,她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又悶悶拿起筷子吃飯。
阮少棠不是很明白她的心理,但是也看出了她的窘態。在他看來就是見見自己的外公外婆,是很自然的事,然後有些事情該做的就要做了。
他給她夾了一筷子藕簪炒蝦仁,最後安撫道:“我外公外婆都很好相處,我們過去了就住一段時間,先吃飯吧。”
晚飯後,岑溪在浴室裏陷入了巨大的糾結和發愁。因為縫合頭上傷口,她的頭發剃光了,現在也隻是長出了一頭不甚好看的頭發茬兒。平時宅在家裏還不覺得,偶爾外出不是戴帽子也是戴假發,她知道頭發總有一天會長出來,所以也沒怎樣在意。反正又不用給誰看,阮少棠連她頭上醜陋的傷口都看過,從來就沒在意過,隻關心她的傷口愈合情況。他的態度讓她覺得,她這樣也沒什麽不好,越發在他麵前自然隨性慣了,在家裏是怎樣舒服怎樣來。
阮少棠給她準備了許多漂亮的帽子和假發,她外出的時候可以隨意搭配,偶爾興起,從大波浪卷發換到*頭,再來一頂寬邊遮陽帽,自己照鏡子都有驚豔的感覺,隻覺得這樣隨時變換造型也很好玩,原來沒頭發還更方便。
可是要去見他的外公外婆,她就覺得沒頭發有點別扭,在長輩麵前時刻戴著假發,又顯得不夠尊重。這段時間和阮少棠朝夕相處,她是越看越覺得阮少棠好看,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不由有點喪氣。都說美人如花隔雲端,她覺得阮少棠才是那雲端的花朵,而她是人不如花。
她被自己的小心思糾結來去,趁著阮少棠去洗澡的時候,給何葉發微信:“戴假發見重要的人,是不是不夠自然大方?”
何葉秒回:“好看就行了,誰還在乎那些。”過了一會兒,何葉又反應過來,“你是要見誰,誰規定戴假發就不自然大方了?”
岑溪說:“阮少棠說帶我去見他的外公外婆。”
何葉刹那領會了這句話背後的含義,阮少棠在想什麽她十分清楚。她還沒想好說點什麽,對話框又彈出了岑溪的一段話:“不是誰規定的,是我自己想的,你說我戴假發去見他的外公外婆是不是不好?可是不戴假發,我現在的樣子也不好看呀。”
何葉隔著手機都感受到了岑溪的糾結和憂慮,本來想吐槽幾句阮少棠,不就是見他的外公外婆,至於這樣慎重嗎?但想想岑溪這樣慎重對待是代表了什麽,她隻好收斂脾氣,勸慰道:“沒有什麽不好,你出了車禍,他們都知道,你喜歡怎樣就怎樣,他們不會介意的。”
然而岑溪卻又想到了別的地方:“你說我和阮少棠站在一起般配嗎?”還怕何葉不夠明白,追加了一句:“我說外表。”
“有什麽不般配的?再說為什麽要和他般配?”在何葉心裏,阮少棠根本配不上岑溪。
“你有沒有覺得阮少棠長得特別好看?”
那邊何葉晚上有一場夜戲,正在化妝,化妝師讓她頭抬一抬,她仰著頭看到岑溪那句話,隻覺得岑溪現在的腦子還不如十八歲少女的智商,整天都是阮少棠,阮少棠哪兒哪兒都好,簡直沒有一點辨別能力。可是等化妝師弄完,她可以低頭打字了,她又想到岑溪現在的心理年齡不就跟少女差不多嗎?那時候,她們還沒有在那個宴會上見到阮少棠,阮少棠還沒有當著她的麵對岑溪說出那一番話,那時候岑溪的世界還是一片明媚的陽光。
半晌後,何葉淡淡回了一句:“沒覺得,我覺得他就長得一般般。”
岑溪有點不甘心:“你是不是還在怪罪他呀,我出車禍其實跟他沒關係啊。”
“你怎麽知道跟他沒關係?”
何葉不想多提車禍的事,怕說漏嘴,為了岔開話題,也為了讓岑溪清醒清醒,點開相冊,找了一張今天把整個劇組的小姑娘們迷得暈頭轉向的男人照片發了過去。
岑溪點開,是一張《雲破月來花弄影》還沒有公開過的男主角劇照,白衣飄飄的男人站在雲霧縹緲的蓬萊仙山峭壁之巔,麵若冠玉,眉如青黛。他手執長笛,臨崖而立,腳下是萬丈深淵,遠處青山隱隱,長風浩浩,他隻是在等待千年之前那一場注定會相遇的塵劫。
精修過的高清劇照就是這點好,特別耐看,特別有意境,岑溪都可以想象到感人肺腑的畫麵場景了。
何葉的照片也不是隨便發的,之前岑溪養傷無聊,把何葉拍的電視劇和電影都看了一遍,還看了她目前正在拍的這部《雲破月來花弄影》的原著。雖然何葉說狗血,但原著粉絲群體巨大,當然有其精彩之處,岑溪看得津津有味,欲罷不能,結果還少女心萌動,喜歡上了男主角,連帶著對演男主角的那個人氣和演技俱旺的實力影帝,也有了不少好感,實在是他的外形太契合形象了。於是找何葉打探了不少拍戲日常,何葉時不時就給她發一些沒公布的劇照。
何葉說:“阮少棠算什麽呀,長得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天下男人多的是,又不是隻有一個阮少棠。
岑溪:……
何葉一溜兒又給她發了一組照片。
岑溪逐張點開,這次不再是古裝畫風的劇照,而是時尚雜誌照。前兩張是何葉和男主角的合影,俊男美女,眉目含情,特別登對,大約是最近為宣傳這部電視劇扮cp拍的。最後一張是男主角的獨照,黑色的襯衫扣子全部解開,露出男人味十足的身體曲線。
畫風突變,岑溪都有點看呆了,什麽胸肌啊腹肌啊都沒想過要細看,隻是瞪大眼睛,一時還無法從那雲山之巔衣袂飄飄的男人過渡到這麽性`感`誘`惑的畫麵,這還是同一個人呢。不過她記憶中好像還沒看過男人赤`裸`胸膛的畫麵……阮少棠每次睡覺都穿著睡衣,就算有時親親她,也不會做什麽特別不“一本正經”的事,雖然同床這麽久,他表現的還是很紳士……
正想到他呢,結果他的聲音就響起來:“在看什麽?”
說曹操,曹操就到,岑溪下意識想要掩蓋手機畫麵,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不能叫他看見。然而越怕什麽越來什麽,情急中她笨手笨腳,連續點了好幾下,本應縮小的照片依然赤`裸`裸地占滿了大屏幕,她手一抖,手機幹脆掉到了床上,正對著阮少棠的視線。
阮少棠低頭垂眸看了一會兒,再次望著她,視線裏就多了一抹幽深難解。
岑溪轟然麵紅耳赤:“這照片很正常的,他還穿著褲子……”話說出來,她才意識到自己笨嘴笨舌說了什麽,簡直越解釋越令人想入非非。
她幹脆閉嘴,一把抓起手機,一下準確地關了屏幕,下床就跑去了洗手間。
在洗手間呆了好一會兒,她感覺臉沒有那麽燙了,才鼓起勇氣回去。阮少棠靠坐在床頭看文件,看上去很專注很正常,跟平時晚上看文件一樣。剛剛的尷尬好像消散了不少,她輕手輕腳爬上床躺下,隻想快快睡去。然而還沒閉上眼睛,就有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她的身體早就習慣了他如此輕柔的動作,順勢窩在他懷裏,找到這段時間最舒服的睡姿,不覺嘴角彎彎。他的聲音和著她的淺笑,在她耳畔低啞傳來:“溪溪,你想要看,我可以給你看。”
岑溪剛剛降溫的臉再次熱烘烘燒了起來。可怕的是,阮少棠居然還是說真的,伴隨著他的話,他扳過她的肩,一個翻身,已經半伏在她身上。
岑溪對上他幽暗難明的視線,呐呐說:“我……我不是想看……”
阮少棠捧著她的臉,在暈黃的床頭燈下,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到她墮入他深不見底的目光裏,再也說不出來話。他低頭吻在她唇上的那一刻,溫熱的觸感從嘴唇蔓延到全身,她情不自禁張開嘴,迎接他的進入。
他的動作依然很輕柔,仿佛她是一個易碎的娃娃,要珍而重之捧在手心裏,隻有最初那一下的占有火熱而直接。她像第一次那樣青澀,在他身下不住顫抖,害怕得腳趾頭都縮了起來。
迷迷糊糊中,她又聽見他在叫她的名字,一聲又一聲,那樣溫柔的聲音。
他說:“是我想看。”
她恍然有一種等待了很久之後的重逢之感,如同雲山之巔那個等待了千年的男人,前世今生,記憶可以忘記,可是等的人永遠不會變。她禁不住眼睛一澀,有溫暖的東西流出來。
她忽然清清楚楚地知道,不管記得還是不記得,她等的人也永遠沒有變,他依然是那個她在走廊燦然燈光下看見的滿身玉華的男人。
他是阮少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