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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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朱氏夫婦不堪重用,咱們要不要重新找人……”

    “不用了,”安王李瀚打斷長史的話,“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姚家這麽大一塊肉擺在麵前吃不著,叫那愛財如命的婦人如何甘心?現在整個濟南府都知道她光腚挨了三十板子,她還有什麽豁不出去的。你再去跟她吹吹風,讓她接著到姚家去鬧。”

    長史有些為難,“姓朱的要跟那婦人和離,沒了他這層關係,婦人鬧不起來呀。”

    李瀚手指在桌上叩了叩,意外不明的笑了笑, “人常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以前我是不信的。但現在看這姓朱的做派,不服都不行。前頭娘子護不住,後頭娘子又不能同舟共濟,哪個女人跟了他真是倒血黴。姚春城罵得沒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丟盡天下讀書人的臉。”

    “殿下的意思是……?”

    “給他送兩個小妾過去,在勾欄院最末等裏找,處子太便宜他了。……消息給我的好王叔發出去沒?”

    長史忙應了聲是,又道:“早發出去了。”

    “嗬嗬,”李瀚皮笑肉不笑,“這下有得熱鬧瞧了……”

    安王為吳貴妃所出,在諸皇子中排行第四。上麵原本有三個兄長,除了太子,另外兩個都沒活過三歲。

    他個子一般,長相平淡無奇,唯有一雙眼睛深沉無波,令人難以捉摸。

    “……姚家那個孩子怎麽回事?”

    “稟殿下,屬下打聽到是從外麵抱回來。”

    李瀚輕嗤了一聲,“姚春城當年春風得意,自己是兩榜進士,正四品詹事府少詹事,還有個當王妃的胞妹。誰能想到竟落得如今的下場,斷子絕孫不說還要替別人養孩子……人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也別瞧不起誰。”

    李渝不知道祖父曾經這麽風光。

    但他終於明白一件事——

    自己和祖父母沒有血緣關係。

    小時候,同族的孩子說他不姓姚,罵他是野種。他哭著喊著要改姓,一向疼愛他的祖父說什麽都不同意。記得後來他又鬧了幾次,祖父還大費周章地哄了他很久。

    來鬧事的婦人也說了祖父隻有一個獨生女兒,聽意思好像年紀輕輕就沒了,他不是抱養的是什麽?

    什麽姓氏高貴,什麽血統純正,全是騙小孩子的,不是親生的怎麽能一樣?

    李渝的心情糟透了。

    以前的他雖然沒有爹娘,但至少有疼愛他的祖父母;現在倒好,連祖父母也不是他的了。

    原來人家罵得沒錯,他真的是無父無母的孤兒、雜碎、野種。

    ……

    林菀青觀察了李渝一個月。

    他一向是個幹淨整潔的人,居然連著三天忘了綰發簪,鞋子穿反兩次,書拿倒了三回。

    這種事如果發生在王一鳴身上,她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一點兒都不會覺得奇怪。但是李渝不一樣,他聰明冷靜自持,是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的。原因隻有一個,他有心事,而且非常棘手。

    她從來不是愛管閑事的人,但——

    李渝她不能不管。

    厚重的冬裝才脫下沒多久,上巳節就悄然而至。

    桃枝上的小骨朵一天天鼓起來,露著紅嘴圈兒,羞羞答答地互相簇擁著,像抿嘴含笑的小姑娘,誰也不肯第一個張開笑臉。

    不過一夜功夫,紛繁的花朵在晨光中喧鬧盛開,密密層層,宛如朝霞,染紅半邊天空。

    桃花春/色暖,明媚誰人不看來。

    前人喜歡在上巳這天玩曲水流觴的遊戲,魏晉名士尤甚,王右軍著名的《蘭亭序》便是在曲水宴上作的。

    到了前朝,外族於馬上得了漢人天下。對漢人和儒家文化嗤之以鼻,極盡打壓之能事。

    然而,不過短短一百年,他們的後代就沉迷於漢文化不可自拔。

    前朝倒數第二位皇帝,熱衷曲水流觴宴,君臣常常同坐同飲,不分彼此,不論尊卑。興致上來,還要叫宮妃和外命婦作陪,若看上哪個臣妻,便用自己宮妃交換……

    他的兒子則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嫌水流太小,直接命人鑿了地磚,挖成池子,鋪上金磚,倒上各種名貴酒水。又嫌內外命婦放不開,從全國各地搜羅大批青樓女子。……玩到興頭上,男男女女皆赤身露體,交頸而臥……

    夭壽喔,一旁侍候的太監都看不下去,恨不得自剜雙目。

    這樣的驕奢淫逸,不亡國才怪。

    周高祖也是馬上得的天下,但他更懂“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他取消了上巳曲水宴,改成擊鞠。是以,上到皇室,下到平頭百姓,沒有不會打馬球的。

    天一班和地一班進入最後角逐,戰況一度白熱化。

    林菀青從小就跟哥哥們學打馬球,在女子中算是佼佼者;王一鳴武將世家,技術也不賴;馬文博稍微差些,但也說得過去;最奇怪的是李渝,看著不懂戰術,橫衝直撞,偏偏每次都能進球。

    一個時辰後,裁判哨響,天一班獲勝。

    獎品倒挺新穎,陝北黃桂稠酒!

    李渝甕聲甕氣地說了聲“喝酒去”,王一鳴第一個讚同,“好,喝酒去。早聽說陝西稠酒好喝,我今天倒要好好領教一下。”

    四人叫了馬車到樂清城裏,直奔城裏最大的青蓮酒家。

    板栗燒野雞、爆炒河鮮、宮保野兔、紅燒黃魚、紅油素肚絲、酒醉鴨肝、水晶肘子、雲片火腿、櫻桃肉山藥、油鹽炒枸杞芽、玉筍蕨菜、杏仁豆腐……滿滿一桌子下酒好菜。

    “太甜了!”王一鳴嚐了一口稠酒便丟到一邊,“還是燒刀子過癮,這酒像老娘兒們喝的,沒勁!”

    林菀青蹙蹙眉,她在家就經常喝這種酒,甜甜的,一點兒後勁兒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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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馬文博覺得還好,李渝早就悶聲不吭地灌了兩壺。

    他一反常態地讓店小二上酒,小二推薦了本地的白岩燒。

    王一鳴一嚐,還是甜的。他有些不開心,“你是看我們像娘兒們嗎?給我們喝這種酒!”

    小二搓著手,連忙解釋,“公子,您別看這酒是甜的,但是後勁很衝。它還有個名字叫三杯倒,它……”王一鳴才不想聽他廢話呢,“少唧唧歪歪,趕緊換酒,不然小爺削你……”話未說完,就見李渝“咣當”一聲栽倒在桌上,小二帶著兩分自豪,“小爺,小的說的不錯吧,名副其實三杯倒。那個……我能看看您削人的家夥嗎?”

    王一鳴:“……滾犢子……”

    三人合力將李渝送回學舍,林菀青走到門口,想了想,又掉頭回來給他打水擦臉。

    李渝睡著的樣子很安詳,兩條好看的劍眉舒展開來,高鼻梁,大眼窩,嘴唇紅潤潤的,單純得像個漂亮的鄰家少年。

    但她知道緊緊隻是“像”而已。清醒的他,絕不會是人畜無害。

    林菀青盯著他的臉發呆,忽然——

    李渝流淚了。

    天資聰慧、心高氣傲、貌若潘安、才華洋溢的李渝竟然也會哭?

    林菀青被這個發現震驚得無以複加。

    她一向以為男孩子過了十歲就沒有淚水了,哥哥們也常說男兒流血不流淚。像李渝這樣的人就更不可能了,然而她似乎忘記了另外一句話——

    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他……是因為什麽難過至斯?

    ……大哥哥的同年在濟南府任職,要不要寫信給他打聽一下呢?

    然而她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如果人家問起來她一個女孩子打聽外男幹什麽,她該如何自圓其說?

    祖母倒是不錯的人選,可惜她不管中饋多年,庶務也是伯父在打理,再加上她年紀大了,讓她費神,於心不忍。

    到底找誰好呢?

    一張謫仙般的臉龐浮現在眼前。

    臨別前他對自己說有事找他,李渝的事跟她幹係極大,他應該會幫忙吧?

    思及此,她一刻也坐不住,急忙起身去找白露。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一

    王一鳴:小恩公,把話說清楚,到底什麽事發生在我身上不會讓你覺得奇怪?

    林青:你難道沒有自知之明?

    王一鳴:沒有,我隻知道小林子你,可能欠削了。

    小劇場二

    杜衡:嬌嬌給我來信了,好雞凍。

    李渝:雞凍個皮,嬌嬌那是為了我才給你寫信的,她還給我洗臉了。

    杜衡:滾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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