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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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果然言而有信,不到三天,一份關於李渝的簡報就出現在林菀青案頭。

    洋洋灑灑幾十頁紙,詳細地記錄了李渝十五年來的大事小情,以及姚府的人物關係。

    林菀青這才知道李渝是在繈褓中被抱進姚府的,由姚春城夫婦撫養長大。

    像姚家這種情況,首選應當是從族中過繼一個子侄,當做嗣子教養。哪怕年紀小些,也比從外麵抱養一個嬰孩容易。畢竟,撫養嬰孩更耗時耗力,何況還差著輩兒。

    其次,姚春城既然把李渝當孫子教養,為什麽不讓他姓姚?孫子和祖父不同姓,難道不怕人非議?除非……

    第三,簡報上說姚春城不善庶務,但他家日子卻過得富貴無比。這點從李渝平時的吃穿用度上也能看出來,那他家銀子打哪兒來?

    林菀青有預感,事情的症結就在這三個問題上。

    李渝不知道林菀青在調查自己,他剛接到家書,柳氏又死乞白賴地上姚府糾纏來了。

    都這樣了,她還有臉出門,還能若無其事地跑到別人府上胡攪蠻纏。

    還真是人至賤則無敵啊……

    得想個辦法一勞永逸才好。

    王一鳴來找李渝一起蹴鞠。自從上次打馬球和喝酒之後,王一鳴對李渝改觀很多,覺得他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冷淡。用他的話說就是,麵黑裏善,腔子裏有顆滾燙的心。

    李渝跟王一鳴相處有些日子了,如果說以前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那現在就是好得“蜜裏調油”。這個人是真彪,你跟他翻白眼兒,他說你眼抽筋兒;你拿話諷他,他說你假清高;你不搭理他,他又圍著你笑……對這個東北糙漢子,他是一點兒脾氣都沒有。

    林菀青老遠就瞅見麵無表情的李渝和笑得像朵向日葵的王一鳴。

    這兩個外貌、性情、出身迥異的少年走在一起,竟然毫不違和,這大概就是友情的魔力吧。

    馬文博也看到了這一幕,他雖然功利心重,到底隻有十五歲,不失少年的純真。等他們走到近前,他忽然說道:“咱們四人結拜吧。”

    林菀青心中一驚。

    王一鳴早裂開大嘴笑了,“那敢情好,趕緊的吧,還磨嘰啥!”

    見林菀青不動,他又嚷道:“小恩公,你平時看著挺機靈的,今天怎麽像個呆瓜?莫不是高興傻了?”他知道林、李二人都是極有主見的人,要是等他們開口就沒有他說話的份了,所以不待他二人反應,左右手各抓住一人,又催促馬文博一起跪到地上。

    馬文博小聲嘟囔了一句,“還沒擺香案呐……”

    “要什麽香案?”王一鳴說道,“結拜是走心不是走形,心誠則靈。你看人家桃園三結義不也是臨時起意嗎?”

    話說到這個份上,結拜已成定局。

    四人序了齒,王一鳴居長,馬文博次之,李渝居三,林菀青最小。

    再看這四人,王一鳴喜笑顏開,馬文博也很高興,李渝依然癱著一張俊臉,隻有林菀青心中波濤起伏。要是她娘知道她來這兒不到一年就給她招來三個“兒子”,不知道會是什麽表情。

    “三弟,剛才我去找你的時候,看見你對著書信發呆,是不是遇到為難的事?”

    林菀青驀地抬頭朝王一鳴看去,真沒看出來,這家夥還是個粗中有細的人才。

    李渝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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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一鳴不悅,“咱們如今已是兄弟,你還這樣見外?”

    “是啊,”馬文博也開腔道,“宴笑友朋多,患難知交寡。你要是把我們當知己就告訴我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

    “小林子,你趕緊說句話啊。”王一鳴催促林菀青。

    好嘛,一結拜地位也降了。半個時辰前還是小恩公,現在成了小!林!子!他到底知不知道“小林子”是幹什麽的!

    林菀青沒有直接勸李渝,而是輕啟粉唇吟道——

    不惜歌者苦,但傷知音稀。

    願為雙鴻鵠,奮翅起高飛。

    李渝眼中光芒乍現,他像是第一次認識林菀青,直愣愣地審視她良久。

    林菀青自信地迎著他的炯炯目光,“三哥,可以說了嗎?”

    李渝將事情和盤托出。

    王一鳴早已氣得七竅生煙,“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這是哪裏冒出來的醃臢潑才,打一頓丟出去啊。”

    “不行,”馬文博連忙阻止,“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能變成沒理,千萬不能衝動。”

    林菀青卻被王一鳴說得心中一動。

    對啊,簡報上說朱家在十六年前搬離了原籍,怎麽會一夜之間又突然冒了出來?這裏麵會不會有內情?

    姚春城的獨女在出嫁前夕壞了事,姚家去朱家退親時,惱羞成怒的朱柳氏向姚家索賠了三倍彩禮,還到處造謠說姚家女不守婦道,勾三搭四,人盡可夫。

    姚家女兒不堪其辱,投河尋了短見。

    朱柳氏大白天被一夥蒙麵人從家裏抓走,家人報案無果。第二天家人發現她被扔在自家門口,還被割掉了舌頭。

    隨後,朱家在濟南府銷聲匿跡。

    這是有人在為姚女報仇啊!殺掉朱柳氏對複仇者來說易如反掌,他卻偏偏留下她的性命。警示也好,威懾也罷,朱家反正是不敢再回來的。

    但他們偏偏就回來了,還敢到姚家蹭親,底氣從何而來?

    “我覺得,”馬文博緩緩分析道,“柳氏不是不要臉這麽簡單,她背後可能有推手,似乎有人在給她出謀劃策。而且,這個人來頭不小,她才敢這麽有恃無恐。”

    林菀青猶如醍醐灌頂。

    “你們幹……幹……嘛這麽看著我?”侃侃而談的馬文博被對麵兩雙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我說什麽了?”

    王一鳴還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李渝卻笑了,風光霽月,山河失色。“二哥以為該如何找出背後教唆之人呢?”

    “這個嘛,找倒是不難,隻要把他近期接觸的人逐一排查一遍總能找到蛛絲馬跡。可問題是,咱們離得遠,又沒有可用的人,實在是鞭長莫及。”

    眾人陷入沉默。

    林菀青想到一個人,放眼整個大周,還真沒有他辦不了的事。她相信隻要他出馬,姚家的事一定能圓滿解決。

    為了李渝,她可以拉下臉去求杜衡。而這個人根本不用她求,隻要她開口。

    問題是,她根本不想跟他接觸。不是他對她不好,恰恰相反,他對她好得令她忍不住想逃。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記得小時候那會兒,冬天怕她凍著,夏天怕她熱著,給她唱歌、講故事,給她喂飯,簡直比她的丫鬟還盡心。

    六歲那年夏日,他以為她睡著了,趴在床頭悄悄對她說:“嬌嬌,快些長大給我當太子妃吧……”

    她嚇得做了好幾天的噩夢。

    那個時候她已經知道太子妃是什麽意思了,她雖然喜歡到皇宮裏頑,喜歡這個沒有架子的太子哥哥,卻不想像籠中鳥一樣一輩子關在宮裏。對於祖母常說的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她打心底發怵,遑論一輩子為伍。

    既長,太子與蘇家姐姐定親,她自覺減少了進宮的次數。

    說起來,她與太子雖不像蘇家姐姐那樣是正經表親,但也隔不了多遠。她的祖母是今上嫡親的姑母,她與太子是隔了一層的表兄妹。

    如今真到了要找這個貴重表哥的地步嗎?

    ……

    杜衡在看手中的簡報,這一份才是關於李渝的原始資料,林菀青那一份是他命人謄抄的,隱去了不少秘辛。

    作為天生政客,他從姚家之事上嗅到陰謀的味道,這是他不能讓林菀青沾染和觸碰的。

    冰霜雪雨他來擋,她隻需要無憂無慮地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慫恿柳氏到姚家鬧事的是安王。

    ……原來姚家是簡親王李玨的外家,姚春城是李玨的親娘舅。姚春城的獨女在十六年前被人強/暴,姚家本來將事情瞞得好好的,卻被準親家母一頓攀咬歪打正著,姚女羞愧之下投了河。屍體最後並沒有打撈上來,姚家隻好給她立了衣冠塚。

    也就是在這一年,姚春城從詹事府辭官回鄉。

    每年往姚家送銀子的是簡親王府長史。老王妃幼年失牯,兄長姚春城一手將她帶大,兄妹二人感情非同尋常。妹妹一嫁入王府就開始幫襯娘家,一幫幫了幾十年。

    李渝是姚女死後一年,姚春城從妻妹家抱回來的。據說是妻妹的孫子,孩子母親難產去世,妻妹怕養不活才送到富貴的姐夫家。

    至於姚春城為什麽要讓孩子姓李,簡報上說是孩子母親要求的。據此推斷,也許孩子母親有個令她戀戀不忘的李姓心上人?

    抑或者孩子生父姓李?

    杜衡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得彈跳起來。

    他想到朱柳氏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從家裏拖出來割了舌頭,想到朱家隱姓埋名十五年不敢露麵,想到姚女的衣冠塚。

    他攤開宣紙,須臾,一封書信一氣嗬成。

    “來人,”他手心發燙,“務必將這封信和我的印章親手交到簡親王手上,等他看完信一定要當著你的麵燒掉再回來複命。”

    屬下領命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吐槽大會

    娘親:姑娘啊,你給媽招幾個兒子都無所謂,隻要你不給我招幾個女婿回來就行.....

    王一鳴:小林子,小林子,小林子,我就喜歡叫你小林子。反正你也沒根......

    太子哥哥:頭一回知道當太子妃做噩夢的。嬌嬌,你就這麽膈應我嗎?

    李渝:怎麽辦?忽然發現四弟長得真好看,我好像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情感,怎麽辦?

    杜衡:冰霜雪雨我來擋,嬌嬌隻需要無憂無慮地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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