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真實的姓名(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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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賜給任家兄弟的宅子屋院不小,沒什麽不方便的地方。任先曹氏他們早便知道端倪,倒不曾說過什麽。雖然曹丕納甄氏一事因為政治需要外加美人的傳奇色彩,被宣傳的天下皆知。
但大概是因為我的存在感實在太過薄弱,這事倒沒有像當年丁夫人之事起什麽波瀾。
沒準兒過不了多久,大家可能都會忘了曾經存在過這麽一個“任氏”,大家都隻會曉得曹二公子的妻室是“江南有二喬,河北甄氏俏”的甄氏,她原本是袁紹的兒媳婦等等諸如此類。
這日中午,用完午膳,任先很鄭重地對我說有事去書房商談。
曹丕書房整潔度向來是隨著他心情的變化而變化,而任先的書房就更符合他們這個年齡的大男孩的特點,一個字:亂。
竹簡布帛擺得地上到處都是,地上還有點點黑墨的痕跡。一進屋,任先又不大好意思地將地上的東西往角落裏踢踢。
我在他書房桌案的下首坐下,“怎麽了,可有什麽要緊事?”
“前些日子司空賜了些好酒,特意拿出孝敬阿姊!”任先笑嘻嘻地從案下拿出一壇酒,“還記得多年前你偷偷問我和阿覽要過酒喝!”
我笑著接過酒壇,放於身邊的地上,“不提還好,當年那酒有多難喝你知道嗎?不過,究竟什麽事,還是直說吧!”
任先正色道:“阿姊,你和二公子果真像當年司空和丁夫人那樣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讓甄姬來阿翁的喪儀是夫人的主意,司空事後也責備夫人說她這次顧慮不周,對我們家失了禮數。二公子事先完全不知情,絕不是他刻意相欺。”
“我知道!”我輕輕點頭。
任先一愣,“那究竟是為何?明明從小到大,你和二公子從無矛盾。”
這個確實沒錯,無論從哪方麵講,從小到大,他都對我非常好,好到讓我差點忘記了會有甄氏的存在,雖然我對這一段曆史不了解,但說來慚愧,看過不少小說。關於甄氏的書真的看過不少,大多講的都是一門曹家三父子及三國眾英豪都特別愛她,為她要死要活的......雖然實際情況上來看好像沒那麽誇張,至少曹丕對甄氏是真愛,在我看來大概是蓋章的事了。
“你放心,司空絕對不會因此事怪罪家裏的。”我答非所問。我之所以敢這麽做,就是因為對曹操氣度的肯定。
“阿姊,我並非此意。隻是,未免可惜了你和二公子從小到大的情分。再者......”任先頓了一頓,又道,“雖說如今婦人再嫁是常事,當年漢武帝的母親王夫人都是二嫁之身。但阿姊先前嫁的是曹家公子就又另當別論了。當年丁夫人的娘家便不敢將她許嫁他人。若是不回去,阿姊日後怕是也要注定被困在這府裏,孤寂度日了!”
“恩!”我點頭,這個問題我當然也想過,無所謂啦!反正我本來就沒準備再嫁,反正我本來就除了這裏,再無地可去。隻要給我一席之地,紡織,刺繡什麽的,大概能夠自給自足一輩子的。
任先站起來,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一個看上去有些陳舊的包袱,躊躇了半日,終於將它扔到桌案之上,“阿姊,你打開看看!”
“什麽東西?”我一麵好奇地發問,一麵解開包袱,因年數長久而充斥的塵灰撲麵而來,皺眉掩鼻揮走了空氣中的塵土,低頭一看,裏麵是些小女孩的衣服和一個滿是灰塵的木牘。一麵抬頭狐疑地看了任先一眼,一麵隨手拿起木牘,用手拭去了覆蓋在上麵的塵土,慢慢地讀著上麵顯露出來的隸書字樣:
“郭照,漢中平元年三月初十,祖籍安平廣宗,南郡太守郭永次女,母董氏,姊昱,兄浮,兄都。弟成。”翻過來看反麵,印著當地的官印。這大概是個漢朝的“戶籍證明”之類的東西。
郭照,這名字......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這麽叫過我了。是的,這是我曾經叫了二十多年的本名,自來了這裏以後,都快忘了。原來,這裏竟也有同名同姓的人。
“郭照,應該是阿姊本來的名字,這個包袱是從當年那個將阿姊扔在病坊的婦人身上找到的。”任先又坐回到案前坐下,開口解釋道。
“所以呢?”我皺眉問他,“你什麽時候拿到這個的?”
原來郭照竟也是“我”在這裏的名字。隻是我現在更好奇的是,既然任先早就知道,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
“原本也不知道的,是你同二公子成婚前夕,他交托給我保管,又千叮萬囑不能讓你看見,去年攻鄴的時候我怕被阿母亂翻翻到,便特意從許都帶來鄴城。”他搖頭道。
我越聽越糊塗,疑問地看著他問道:“那他又是怎麽拿到的,交給你作什麽?”
“既然有那婦人的畫像,找個人對曹家來說本就不是什麽難事。二公子大概很早便知道了吧!他同我說過,那婦人是郭家的仆婦,郭太守夫婦早亡,她見家道中落,便想著拐帶小女郎賣人為婢,因為怕在當地有人認識,便一路來到許都。想來阿姊小時候信任那個婦人,隻道是她奉你母親遺命帶你尋親,也不生疑。誰知到了許都,你得了重病,眼看將要不治,那婦人便將你丟在病坊,想著由你自生自滅。”任先話說到此,頗為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又道:“至於二公子成婚之前不將此物交予你,想來阿姊聰慧,也知道緣由的,成婚之後為何也不提此事,這我便不知道了。”
不知道世上尚有親人,沒有戶籍證明,我在許都便寸步難行。那個時候曹丕年齡小,經曆宛城一事,曹昂靈前被罵,董貴人被殺這些事情,大概是比較依賴我這個姐姐的吧。所以他明明知道了也不說,讓我除了留下來,沒有其他餘路可走。
這的確太像他會幹的事了......我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我低頭撫摸著木牘上的字,因為不熟悉他們的建安之前的紀年,便問任先,“中平元年出生,那我比你們大多少歲來著?”
“我與二公子同年,阿姊比我們大三歲!”他又替我分析如今的情況,“雖說阿姊祖籍是安平廣宗,但郭永既是任職南郡太守,想來是要舉家遷往南郡的。南郡份屬荊州,在荊州牧劉表名下,劉表自成一方勢力,亦是司空的心腹大患。如今的南郡太守叫蔡瑁,是劉表的內弟,隻不知木牘上所說的郭永現居何職。”
也就是說,即便是找到南郡,也未必能找到這木牘上的這些人,但再怎麽也得試一試,雖然對我來說可能沒多少意義,但對郭家的人來說“我”畢竟是一個失散多年的親人,雖說那個叫郭照的女孩早已消失在建安元年的許都病坊,留下來的隻是來自二十一世紀同名同姓的郭照,但總比讓人家留一輩子的遺憾的好!
更重要的是,能離開這個地方,對我來說大概會是一件好事。而且,任先將這些交給我,大概也是希望我離開吧!
“你如今將此物交給我,是想讓我離開鄴城嗎?”
“是!”任先看著我,“阿姊自叫郭照,有木牘為證。這世上從來就沒有當初與曹家二公子成親的‘任元’其人,阿母也是此意,既然有自家親屬在外頭,姊姊就應當做回自己。”
原以為他們會怪我任性沉不住氣,沒想到,竟都還這般為我著想、這,大概就是親人的感覺吧,“阿先,姊姊謝謝你,有你這個弟弟,真的很安心。”
“姐弟之間,說什麽謝謝?”任先搖頭,又不解道,“隻是不明白,為何阿姊同二公子皆像無事人一般,二公子整日打獵,阿姊陪阿母說話,皆同往常沒有什麽不同。”
“因為......這本來就不是什麽大事呀!”當年曹操和丁夫人離異,曹操不也是正常南征北戰,隨後就把卞夫人扶了正,丁夫人不也是安貧樂道正常過自己的小日子,這世上哪有那麽多“誰離了誰活不下去”這種事情啊!難道我還非得茶飯不思,以淚洗麵才算正常嗎?
對曹丕而言,大概,就更算不上什麽事了吧。
任先搖頭道:“從小到大,我和小弟就從來就沒懂過你們二位。”
“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都快到及冠取字成婚的年齡了。”我站起身來,順手拎起地上的酒壇,“酒我帶走了,去尋親的事情讓我考慮周全之後再議。”
“阿姊......”任先忽然伸手喚住了我。
“怎麽了?”我轉身疑問。
他撇過頭去,“無論你姓甚名誰,將來身在何方,永遠都是阿翁阿母的女兒,我和任覽的親姊姊。”
“我知道了。”笑了笑,並無多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