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丞相的話語(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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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潔明媚的月亮懸掛在夜空之中,月光透過半掩著的窗戶灑到床前,借著月色和燭光,躺在床上看書。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有趴在床上看小說的習慣,現如今條件不同,沒有小說看,隻能看看現在還叫作《太史公書》的《史記》過過看故事的癮。
沒錯,這個時候這其實是禁(書)來著。別問我為什麽會有得看。其實也蠻無聊的,也就看個《呂太後本紀》腦補個女強小說,或者看個《外戚世家》腦補下宮鬥言情罷了。
雖說紙早被發明出來了,可線裝書還沒有。竹簡涼涼的放在臉上倒挺舒服,透過竹簡的縫隙,燭光半明半昧,漸漸地眼皮有些重了,光線越來越暗,越來越暗......
不知過了多久,茫然翻了個身,才發覺自己是又看書看得睡著了。強撐著睜開眼,下床想去吹滅蠟燭睡覺。卻被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坐在我房裏桌案前的曹二公子嚇了個半死。
“你,你,你什麽時候來的?”我幾乎下意識驚叫著退回到床沿邊。雖然不是什麽陌生人,這忽然出現的,也是很恐怖的好嗎?
“好一會兒了,見你睡得香甜,就沒有出聲。”看曹丕臉色微紅,似乎喝了些酒,“今日劉勳與司馬氏大婚,奉父命才從他家觀完禮回來,想看看你。”
“哦!”對於劉勳的那件八卦我興趣不是很大。或者說就算有興趣我也無可奈何,在這種男權社會下女子大多數皆是可憐的。
在這個年代,若是嫁予達官貴人,遇到個好一點的,你年輕時愛護你,你老了對你尊敬有加,即便有旁人在側,也不因她人冷落你,欺侮你,已然算是幸運的了。不幸運的便如如今的王宋,任勞任怨二十載,因為丈夫要同世家女子聯姻,一朝見棄,人家的理由還特別充分,“無子!”
別和我提什麽西漢卓文君和司馬相如白首不相離。司馬相如心猿意馬,卓文君的幸福終究注了水分。再說,卓文君是完全有資格要求司馬相如跟她一個人過日子的。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誰叫司馬相如是一個依靠妻室家財過日子的軟飯鳳凰男?
然而在這個時代背景下,絕大多數女子嫁人之後隻依靠夫家過日子,又如何會有卓文君那樣的覺悟與傲氣?
王宋的悲劇並非她一個人的悲劇,而是這個時代所有女子的悲劇。
扯遠了!又不是在上曆史課!`
這月黑風高的,曹二公子就這麽出現在我這裏似乎有那麽些微妙,畢竟......是吧?
我委婉地下起逐客令“這麽晚了,子桓早些回去吧,免得家人擔心。”
他自嘲似的撇了撇嘴角,“母親她們今兒晌午還說我假仁假義,裝模作樣地為王宋寫了詩賦,反倒去了劉勳家中觀他和司馬氏的成親禮,還是子建始終表裏如一,寧願違抗父命也不願再與劉勳交遊。那樣的家,我早回去晚回去的也沒什麽人在乎。”
曹植的人設還真是和傳說中一樣的......呃,善良?
我無奈地往床沿邊一坐,向他坐的桌案方向望了一眼,開口道:“你同子建,確實是完全不同的。”
“子建重情,而我重利。”曹丕順著我的話往下說,“客觀而言,劉勳和司馬氏聯姻帶動的寒族重臣和名門世族的聯合,父親同我都樂見其成。子建太意氣用事。”
“可偏偏最先忍不住為王宋抱不平的卻是你。”我輕笑著道出事情症結所在。正因為這樣,才會被人詬病表裏不一。看來我還真是將事情猜得七七八八了。其實,從政治角度來講,曹丕的選擇,無可厚非。見他不說話,我很是無聊地將橫放在床上的竹簡挪來挪去,自顧自地玩著,又輕描淡寫道:“子建意氣用事,對你大概是一件好事的。”
“確實如此。”卻聽曹丕道,“子建身邊有丁儀楊修時時提點,終究不容小視。倉舒過世,父親近來對他似乎越發器重了。”
我困到翻著眼打了個嗬欠,迷迷糊糊地抱著枕頭趴了下去:“你文有季重仲達長文,武有伯仁子丹文烈,對付丁儀楊修綽綽有餘。”少裝,別人可能不清楚,我還不知道嗎?
“縱然有他們在身邊輔佐,可我依舊少了些和子建在父親麵前一爭高下的信心。”他忽然從桌案前站了起來,慢慢朝我所在的方向走來,毫不客氣地坐到床邊,饒有興味地笑望著我:“季重和仲達是謀士,再親近,也是少了些什麽的。”
我瞬間清醒,再無睡意,一下子從床上彈了起來!他這隔三差五地如此,總有一日我會招架不住的。
當年曹丕在鄴城納甄氏,與現如今劉勳休妻另娶這件事性質不同,他完全沒有任何道德上的問題。我們兩個之前成親也從來沒談及過所謂愛情,更別提他們眼中根本就不會了解的“一心一意”這種玩意了。
而他,對我其實一向很好。不,是非常地好。
有些事情,我可以裝傻,可以騙別人,卻騙不了自己的。不說小時候的點點滴滴,從未忘卻過。就說那時候在江東,明明可以逃脫的他為什麽不跑?當時我沒問明白,後來自己想想,才好像明白了那麽一點兒。
我下意識地往裏挪了一挪。自顧自地另起了話頭:“子桓,一直忘了問你,赤壁之後子文和阿敏夫妻二人可還和睦?”
“每次一說到這兒,你總有那個本事顧左右而言他。”他似是苦笑了一聲,卻依舊耐心地回答了我的問題:“還能如何?孫敏出身江東孫氏,赤壁敗歸,父親怪罪於她,幾乎起了殺心,幸而子文相護,才饒她一命。孫敏主動避居側院,再不願與子文相見,免得禍及與他。”
孫敏從江東嫁來曹家這麽多年,和江東娘家少有聯係,沒想到終究還是被惱人的政治給拖累了。
“阿—阿嚏!”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睡覺著了涼,忽然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我頗為難受地揉了揉鼻子。
“手怎麽這般冷?”他一隻手握住我的手背,另一隻手又想來摸額頭。
“是挺冷的。”我下意識地一顫,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下逐客令,“子桓快回家吧,我也好早些休息。”
“反正早晚你也是要回家的。”他輕聲一笑,隻慢慢地走到門口,又回頭撫了撫我的臉:“將門關上吧,免得著涼了。”
我一愣,再是故作鎮定地笑著將門合上,送他出去。
背靠著蜷坐在門後......鄴城的丞相府,是我的家嗎?
聽人說穿越女無所不能,能改變世界,可事實是在這種年代人是這樣的渺小,我那本就少得可憐的曆史知識一點用都沒有,當初赤壁之戰,如果不是依靠曹家逃出南郡,我和郭昱現如今死在哪裏了也未可知。
其實,在這亂世之中,曹家,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依靠。也許,是建安十年時的我太年輕,不知該如何處理那樣的情況,才讓處境變得如此尷尬?
建安十五年三月的這日,是個極為普通的日子。說是普通,又帶著那麽些不尋常。
時隔多年,我再次見到了曹操,從當年的曹司空到如今的曹丞相,絕不止是名頭上的變化而已,曹操老態已漸漸顯露出來,隻是細狹的眼睛卻一如當年的銳利。不,似乎比起當年更多了幾分淩厲。
原本曹丕說要帶我前去拜見他,不曾想著被我裝癡賣傻地一拖再拖,直到如今曹丞相親自探望寡居的堂妹曹氏。郭昱膽子小,早帶著兩孩子躲起來了,曹氏身體不好,在裏屋休息。
我一個人哆哆嗦嗦地將茶水奉於案上,誠惶誠恐地低頭:“丞,丞相!”
“子桓同你,我也算是一路看著過來的。不過是些許小事,他說了幾句重話,也值得你離開鄴城這麽些年?夫妻二人,因為些許口角造成終身之憾的可還少?”曹操接過茶,聲音平靜而深沉,可這遣詞用句,傻子也聽得出來分明便是責怪,“如此輕率離開,你可知也許會令曹家顏麵有損”
我手心裏的冷汗不斷往外沁,腦中閃過丁氏臨終前那句“不後悔”,忽然有了些勇氣,低頭道:“當年同二公子緣盡,無意中又得知自己身世,思鄉情切,才不告而別,如今想來,確是有負父母養育之恩和丞相教導之德。如今既已然覆水難收,世上自再無任氏。”
曹操卻又輕笑一聲,“過去的事不提也罷。當年與丁氏和離,不曾想連她最後一麵都曾見到,成了終身憾事....,你同子桓既是上天注定的緣分,他是定要留你在身邊不可的。”
聽曹操這話,他似乎還對這破事的發展挺感興趣的。
我剛想開口,又聽曹操道:“不過你話說得在理,這世上再無任氏。當年子桓娶妻,本就無多少人知道,可如今世人皆隻知甄氏,即便你同子桓重拾墜歡,也斷不能再以任氏的名義。”
這話解釋一下大概是,“任氏”的過往就當不存在,即便我要同曹丕在一起,也隻能是“郭照”!
我發現一件事,曹家人喜歡自說自話,完全不用理會別人的意見。這大概是一種病,要不要治,輪不到我說(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