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當年的事情(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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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孫敏的小木屋出來,也瞧不出是什麽時辰,抬頭隻望見高懸的彎月和閃爍的繁星。借著月光走出庭院,環顧四周在月色映襯更顯繁華巍峨的建築,這才想起自己身處丞相府。雖說四下裏有兵士巡邏,可我這般大大方方地走著,竟也沒什麽人相攔。
恍然想起來這的緣由來。那封信在我看來確實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不過是替卞夫人報個平安罷了。可為什麽落在曹丕眼裏便是問題了?袁紹遺孀劉氏的死又是怎麽回事?
“有什麽想不明白的直接問我就是了,何須冥思苦想?”
我心有餘悸地輕拍了拍心口,默默給了他個白眼。
其實早就應該猜到了,蘇姬能順利出府,應該少不了他的暗中放行。而在這丞相府中我能暢通無阻,大概也是一切行蹤早在他眼皮底下,或者說掌控之中更妥帖些。
這幾年來,丞相府早已經過了多次擴建整修,他住的院子早已陌生到我認不出來了。其實,原本我在這裏也沒呆過多久,真正帶有回憶的是許都的司空府。可惜了,那裏和那些年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
寬敞的屋內燭燈閃亮,牆壁上掛著一張琵琶,與男子書房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我手指輕輕在琵琶上一觸,不知怎的心中一慟。琵琶上有一根弦,和別的弦不同。
很多年前,那時候我,不,任氏和他還沒有成親。琵琶的弦斷了一根。問了司空府的伶人,他們倒是會修。隻是說琴弦一般有三種“馬尾,蠶絲,鹿筋”,而這琵琶的其他弦皆是由鹿筋作成的,若是拿馬尾蠶絲代替,怕是音質沒有鹿筋的好,可鹿筋亦不是說有就有的東西。說來也巧,後一日曹丕去打獵,竟正好打到了隻野鹿.....
神遊過後,我很快問到了正題:“那信我瞧過了,並無任何不妥之處。”
“恩。”他一邊翻閱著竹簡,一邊回答著,似乎也沒怎麽聽進去。
瞧他這樣,又不大像是真的為了曹植寫給甄宓的信生那麽大氣,聯想起之前關於甄宓想去去卞夫人麵前侍疾與曹丕大吵一架的事。難道如今是在借題發揮?
“我想見見她,可以嗎?”阿蘇說甄宓被軟禁在院裏,可我卻沒看見她,難道不住在一起?
他略微抬了抬頭,拍手喚人道:“來人,請少君到此相見。”
“諾!”聽到外麵有人離去的腳步聲,我於側邊坐下等候。
趁著甄宓還沒來的間隙,又想起另一檔子事來,“那個袁紹的夫人劉氏......”
還沒完全問出口,他已然給出了答案:“我從不瞞你。確實是我讓人動的手,那婦人死有餘辜。”
承認的如此爽快,倒讓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問下去了。
雖說從很久以前就聽說過的“劉氏殺了袁紹留下的幾個愛妾,下令髡頭墨麵,株連全家”這件事來看,劉氏不是良善之輩,但能讓曹丕下決心殺她,該是有什麽其他原因的吧。
“袁熙兄弟二人人頭送至鄴城,劉氏作為母親難免心存怨恨,丞相下令讓你斬草除根是人之常情。”我半猜測地試探詢問。
“也不全是如此,劉氏一開始對咱們家就存了別樣的心思。別的事先不提,單就當年用對甄宓起愛慕之心一事威脅任先,你離開鄴城,少不了她在背後推波助瀾。”
我有些想不通,劉氏是袁熙之母,正常情況下對在袁熙生死不明的情況下轉投仇敵懷抱的兒媳甄氏應該恨之入骨才對,為何會幫她在曹家上位呢?我恨不得開個上帝視角,將一切前因後果都了解個清楚,如今卻隻能一一詢問。
好在曹丕向來有問必答,“劉氏誤以為叡兒和湘兒是袁熙骨血......個中緣由,非三言兩語能夠說清的。”
曹叡,曹湘是曹丕長子長女,甄宓當年所生的龍鳳胎。這麽一說倒說得通,劉氏誤以為甄宓懷著袁家的骨肉嫁給曹丕,是在忍辱負重,因此處處幫她。
果真是蠢得可以,孩子是誰的,當事人能不清楚嗎?
即便再喜歡甄宓,曹丕還不至於連帶到接受別人的孩子,他可沒有曹操那樣替別人養兒子的偉大胸襟。曹睿曹湘是曹家的孩子,曹丕的長子長女毋庸置疑,劉氏,到底是為他人作了嫁衣裳。
正在此時,甄宓一襲素服,從廳外走了進來,她不施粉黛,不戴發簪,隻披著長發卻更顯清澈自然,映著月色,說是月中嫦娥下凡也不為過。見我在此,她也不奇怪,不過輕輕一笑。
曹丕見她進來,拿起桌案上正在翻閱的那冊竹簡剛要起身出門,路過她身旁的時候停下腳步,皺眉打量了幾眼:“好端端地怎麽穿了身素服?”
“夫君難道忘了嗎?過幾日便是先姑劉氏的生祭。”甄宓很是坦然。
聽了甄宓這話,曹丕皺眉望她,“宓兒難道也忘了,你如今是曹家的媳婦。”
“夫君是害怕了嗎?”甄宓淡然一笑,“四年前,先夫顯雍歿在了公孫康手裏,首級被送來你父子帳下,軍國大事,妾身無話可說。可他的母親不過是個老婦,夫君連她都不放過,當真是心狠手辣。”
相愛相殺什麽的,這倆貨人設還挺帶感......我最愛看這種戲了!
虐戀情深什麽的大概就是這種畫風,一瞬間都快忘了自己也早已在這個故事中了。然而,好像是我要找甄宓過來,想和她說什麽來著的,怎麽倒成了來看你們吵架了?
曹丕剛想開口反駁,卻被我搶先開了口,“我認為該死的人總有她該死的緣由?你想說這句話是不是?”
言下之意,話我幫你說完了,麻煩你暫時先滾一滾!他大概也聽懂了,無奈一笑,便轉身離開了大廳。
甄宓從進來到曹丕離開,一直都是淡然無畏的表情,她緩緩走至主位前,款款而坐。
我承認自己不大喜歡她,我是一個很現實的人,從來都不相信這個世上存在什麽完美。總覺得,隻要是人,總是有陰暗麵的,我總覺得她是裝出來的清高,大方,善良。可悲劇的是,靠得越近,就發現這個人,可能還真特麽完美的無懈可擊。
那麽問題來了,既然她一直是清高自恃的,當年鄴城城破之時,又是什麽緣由使她委身曹丕的?別告訴我她對曹丕一見鍾情,如果曹丕是何晏那般的模樣,我大概信。呃,其實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反正就是說吧,他還沒有那種讓人看一眼就能立刻愛上的長相。算了,越描越黑了。
言歸正傳,當年我第一次來鄴城的時候,甄宓已經站穩腳跟了。那時我從沒有認認真真地問過他,到底是一開始就是曹操為了穩固鄴城勢力賜的婚還是他們兩個先鍾情於彼此曹操才賜的婚。就好像劉氏為什麽會覺得曹睿曹湘是袁家的孩子,這也是一個謎,也許所有的事情竄起來就是真相了。
其實沒什麽意思,多少年前的事了,純粹是出於八卦心理罷了,畢竟已然被卷入這堆事裏來了,與其怨天尤人,還不如活個明白呢。
我現在已然看開很多,說難聽些,破罐子破摔。離不開逃不了,不過是想弄個明白,看看究竟是什麽樣的故事。
“聽子桓說劉氏誤以為曹叡兄妹是袁家血脈......”我試探性地想從劉氏死因入手。
甄宓微皺雙眉,喜怒不形於色的俏臉上竟也有了幾分慍怒:“他,懷疑我同子建互通有無還不夠,竟還要懷疑我孩子的清白?足月而生,這還不夠嗎?”
是我措辭不對嗎?都說了是“劉氏誤以為”了。
說得現實一些,按照曹家人的個性,但凡是有些許懷疑曹睿兄妹的血脈,是斷不會容許他們出生的。曹操是待何晏秦朗很好,可他們身份明明白白,就是“拖油瓶”。
“你誤會了,並非子桓懷疑。是我好奇,為何劉氏會有那般想法?”這麽說吧,劉氏是袁家主婦,為什麽會“篤定”已經改嫁了的前兒媳懷的孩子是自己兒子的?
除非.....除非有人在刻意引導。
良久,方聽她道:“此事確有些緣由,建安九年之時,阿姑見袁家大勢已去,親自舉刀,欲殺光袁家所有女子為鄴城殉葬,我本已想著坦然赴死,隻念及袁家其他無辜婦人苦苦哀求,頗有些躊躇。身旁婢女亦懼死,急中扯謊,道已在外多月的顯雍曾於月前悄悄回過鄴城......”
原來如此,我恍然大悟,難怪那個傳說中陰狠毒辣的劉氏會那樣幫她。劉氏竟是打著靠這個方式讓迂回地“袁家”重整旗鼓的主意。可惜,算錯了身邊的人竟也會騙她。
“後來他對你一見傾心,劉氏便逼你虛以委蛇,另圖打算?”我揣測道。
“劉氏阿姑綁縛著所有人,又自縛雙手,待罪於家。子桓是第一個闖進袁府的。”甄宓淡然提及當年之事,“劉氏以為他讚我美貌過人,已然是十分留心了,同我說“不憂死”也。其實不過是後來司空論功行賞,才賜婚於他。連孔文舉都笑話說‘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罷了。”
這人提起別人說她是“妲己”,倒也淡定。
“劉氏阿姑誤認為我腹中懷有袁家骨肉,逼我早為所謂“腹中胎兒”打算,已然說下的謊話無法去圓,隻好慢慢搪塞。碰巧此時,子桓生了風寒重症,劉氏命我日日前去噓寒問暖,送藥侍疾,他病得迷糊,藥力作祟,有些事情便也理所當然了.....後來雙生子足月落地,劉氏知曉當時婢女綠竹說謊,倆人撕扯打罵之際被子桓撞破,劉氏才引來的殺身之禍。”甄宓望向我,又道,“你上次說,倉舒的死我不曾親眼得見,是錯怪他。可劉氏的死卻是我親眼瞧見有人回來同他複命的。”
我點頭,“他適才便與我說了,劉氏的確是他派人殺的。”
“劉氏去時年近半百,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人,即便有什麽過錯,難道便不能放她一條生路嗎?”
你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就是隨便聽聽罷了,不會對這種事情發表任何意見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