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兩個
字數:3466 加入書籤
A+A-
這日,城中下了宵禁令。
昨晚京城裏那樣熱鬧繁華,一早起來,卻有人在護城河裏發現了三具屍體,看著都是衣衫襤褸的乞丐,最大的十五歲左右,最小的看起來怕是不過四五歲。也不知是凍死的還是餓死的,或是跌入河中淹死的,說不定還是被誰給推下去的呢,但官府隻做失足落水處置了,又沒有親人來領,就一並歸入義莊,擇日或是火葬,或是直接丟入亂葬崗。誰又在乎呢?
京城雖向來巡邏得嚴謹些,但卻是很少設宵禁下來的,如今年節剛過,想著許是趁著年節後要整治一下,人們初時惶然了幾日,過後就沒放在心上了。隻是這宵禁一下,那些夜夜笙歌的就沒了去處,有錢的可以早些把人接到家裏來,或是家裏本就養著歌姬舞娘的,也不愁沒得消遣。沒錢的卻隻能看著心癢癢,以些牌九骰子消磨消磨時間,贏了又是幾頓酒錢,輸了錢就要不順心好幾日的。
京城戍衛軍在巡城時被殺害,一下子死了十幾個人,這在天子腳下已經是不小的案子了,隻是官府好一番明察暗訪,卻一點線索都沒找到,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而就在官府對此事調查毫無進展之時,在皇城之後,那一片大山之中,一處山頂上,天上忽地起了驚雷,閃電時那雲層似離人格外的近。
這片山脈乃是皇城背後的黑木聖山,山上生黑木,一種一年四季都不會變樣的樹木,枝幹漆黑如炭,長著近灰黑色的葉子。山上多仙鳥,以黑木果實為食。這片山不高,卻甚是陡峭,幾乎每一麵都如刀削斧砍而來,人是很難攀上的。然而此刻,在離皇城較遠的一處山頂上,有一對男女立在崖邊,山風吹卷,兩人衣袂飄舉,似要羽化升仙一般。
白衣男子麵朝著懸崖外,看著天上飛著的一隻仙鳥,“你那邊如何了?”
他身旁立著個藍衣女子,她站得更加靠近懸崖邊緣,“都解決掉了,不愧是皇帝身邊的影衛,身手都很不錯呢。”她雖如此說,卻根本沒有把那些人放在眼裏的樣子。她問道:“左護法把我們三個都調來了京城,他對閣裏就這麽放心麽?”
白衣男子道:“若是不放心,左護法自己就不會來了。”
見她還是有點擔心的樣子,他便繼續道:“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你我不在,說不定公子做起事來,顧忌還少些,底下有些人,不少是你我訓練起來的,派了出去,在分舵裏有了自己的一點勢力,就生出二心來的,並非沒有。”
“誒,我說,你人好不容易到了京城,難道不去看看你的柳姑娘?”一身飄逸藍衣的瑤姬笑著道,也就此轉開了話題。
“還不是時候。”白衣男子道。
瑤姬將秀眉誇張地挑了挑,還特意衝著他拋了一個媚眼,笑著湊近他道:“還不是時候,這算什麽爛借口?”
白衣男子似被戳中了心事,語氣冷了一點,“我的事,你別管就是了。”
“我倒是不想管,不過好心提醒你一下,待公子掌了摘星閣,說不定會開恩讓少數人脫離,也算是江湖上的朋友,以後有何事他們還是要伸手的,你就不為你們的將來想想?”瑤姬道,“當然,這隻是可能罷了,畢竟閣中少有這樣的先例,公子不能一來就給底下人樹立壞榜樣的,你說是不是?”
白衣男子閉著眼,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她若當真想走,以後會有機會的。”他道。
“那你呢?”瑤姬問道,她的聲音被風一吹,散開在山頂上。
“有的事不能強求。”白衣男子冷淡地道。
瑤姬低低地嗤了一聲,“這話從葉公子嘴裏說出來,真是難得。”
“這一點,你我看出來了,左護法必然也是心知肚明,就看公子和閣主知道後,會如何處置了。”白衣男子道。
“哎呀,這裏真是太冷了,你沒事選這樣的地方見麵幹嘛,搞得好像很見不得人似的。”瑤姬突然搓著手臂道。
白衣男子沉默了一會兒後,才道:“可能是許久沒有離開桃山了吧,這突然離開,找個山回味一下也不錯。”白衣男子竟是一本正經地回答了。
瑤姬往上翻了半個白眼,又往下翻了半個,不知該說什麽,隻丟下一句:“我去濃墨軒了。”說完,她就縱身而起,落腳輕盈如穿花的蝴蝶,幾個兔起鶻落間,已往山下去了。
風像刀子一樣迎麵割在臉上,山頂上就要下暴雨了,他卻是不為所動,任憑自己的衣擺被吹得往後掠起。
他的身後不遠處,長著一棵孤樹,孤獨的黒木光禿禿立在那裏,立得格外筆直,周圍都是空曠,獨它一棵黒木在那裏,任憑大風如何肆虐,它不過樹枝顫動一下。這是一棵上了年頭的黒木,枝上連葉子都沒有一片,風想吹都吹不著。
一大群仙鳥在山頂盤旋著飛來飛去,像是暴雨來臨前的躁動,它們的雙眼在降臨的夜幕下漸漸地發出了光,像是好些星子匯聚到了一起,閃動著幽冷的光。沒有人知道,這些沒有名字,因為遍身雪白而被稱為仙鳥的鳥兒們,為何從來不會離開黒木聖山,若說它們是為了守護什麽東西,那未免太玄乎。這聖山也隻是因為前有皇城,才被叫做聖山而已,其還有無別的聖處,無人知曉。
天越發黑了起來,風更緊了,仿佛想要將整個山崖摧落。
直到太陽要升起來的時候,天空有一大半是淺淡的深藍色,與之連接著的,是暗色的朝霞,大地將醒未醒,兩種顏色之間竟是銜接得天衣無縫,這是比日出的那一刻還要美的景色,尤其是這樣暴風雨後的晴朗天氣。
另一頭的桃山摘星閣中。
“公子,宋寂回來了。”一名屬下來稟報,說完偷眼望著孟歸塵臉上的喜怒。
孟歸塵手中執著畫筆,不輕不重地道:“讓他去執法堂跪著。”卻是聽不出喜怒來。
“是。”這名屬下領命出去。
孟歸塵心中有點莫名的煩躁,停了筆直起身來,看著案上已經快完成的畫,畫上女子笑容明媚得如冬日驕陽,他看來看去,總覺得不滿意,想扔掉重畫,見了女子嘴角的笑容,又舍不得扔了,隻得由它在案上晾著,放下了筆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