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重返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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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皎站立在篝火旁,六年不見的穆皎重新出現在沈寶音的麵前,她瘦了但英挺的身姿依然是她的風格,不管走到哪裏都能一眼認得,六年前她在長安宮裏跟沈寶音道別,她說她要去北國尋找萬書卿,這一找就是六年。

    索哈爾見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穆皎,一雙眼睛頓時喜出望外的走來說道:“永和長公主?你怎麽來這裏了?你可是來找我的?”

    穆皎瞥了他一眼:“誰說我是來找你的,我在匈奴的時候聽人說沈貴妃出現在木真族,所以我便過來了。”

    “匈奴?你怎麽會在那裏?你不應該是在大金國嗎?”

    “此事說來話長,日後再與你細說。”穆皎說完走到沈寶音身前,她拉起沈寶音的手起唇問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聽人說起兩年前索木烈的部下抓了個大金國的廢妃姓沈,我當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你,我離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我皇兄怎麽會放你來到了木真族?”

    她低眉看著穆皎牽起自己的那雙手,心口的位置隱隱灼痛,但她還是說了句:“秋月過世了!他們說秋月死於天花,她躺在我的懷裏一直喊著,母妃,秋月疼!”

    沈寶音說完眼淚滾滾落下,即使這麽多年過去了,秋月臨死的時候依然曆曆在目,每到中秋佳節的時候,那些埋在心裏的喪女之痛就會加倍襲來,這個孩子對自己來說是有多麽的不容易。

    穆皎紅著眼眶將沈寶音攬在懷裏,對於秋月的離世她除了震驚更多的是惋惜,臨別的那一天竟是自己與這個孩子的最後一麵,她非常心疼這個孩子。

    一番哭訴後穆皎拉開沈寶音開口問道:“這些年你找到萬書卿了沒?”

    穆皎的話瞬間將沈寶音從悲傷中拉回了現實,她震震的看著眼前的穆皎,看著從她那雙眼睛裏折射出來的期盼,此刻沈寶音竟然猶豫了,她該如何向穆皎述說?

    穆皎餘光中瞥見一抹身影,她驚訝的趕忙走過去,一把將人群裏的阿新帶出來急切問道:“萬書卿呢?你不是跟他一起的嗎?既然你在這裏,那萬書卿一定也在這兒,他人呢?”說著轉身在人群裏尋找萬書卿的身影來,直到那雙期盼的目光定格在唯一戴著麵具的男人身上。

    沈寶音順勢看去,她的身體在緊張得顫抖著,她想,難道穆皎是認出來了嗎?她的雙手緊緊的扯著衣裙,她看到萬書卿邁開了腳步一步步朝著穆皎走去。

    萬書卿站定在穆皎身前,看著眼前尋找了自己六年的姑娘,出征匈奴前穆皎騎著馬追出了城門,她說,萬書卿,你要平安歸來,穆皎對自己的這份情意他都懂,他心疼這個姑娘,沉默了些許,他才應聲說出:“萬都督他已經死了,在九年前的那場與匈奴的戰役中犧牲了!”

    那雙期盼的目光瞬間化為了寒冷,穆皎一把扯著眼前男人的衣襟憤怒的吼著:“你胡說!萬書卿他不會死!”

    “他死了!當年是我和燚王將他和阿新一起帶回了木真族,也是我們一起埋葬了他,這裏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尋找的萬書卿他在九年前就已經犧牲了!”

    穆皎一時間驚呆在原地,她不相信眼前這個男人所說的話,她快速走向沈寶音,拉著沈寶音的手臂想要再一次確認,直到她看到沈寶音朝自己點了頭終於心灰意冷般滅了那份僅存的希望,放聲大哭了出來。

    臨湖的草原一角,穆皎久久的站在那低矮的墳頭前,在她看來,自己苦苦尋找了多年的結果不過是一堆枯草的墳頭,她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更難以接受以這樣的方式接受萬書卿的離開,那這些年自己又算是什麽呢?

    沈寶音看了一眼身旁的穆皎,她悲傷的神情落在自己的心裏沉甸甸的,自己和所有人都欺騙了這個用情至深的姑娘,沈寶音心裏終究是於心不忍的,她太了解穆皎對萬書卿的感情了,可是自己必須得這麽做,若是告訴了穆皎實情,對萬書卿來說隻會是厄運的開始,穆高熾得到消息是絕不會放過他的,所以沈寶音寧願愧對穆皎也要保萬書卿周全,當然這裏麵她不否認存了自己的私心。

    穆皎突然問:“你真的也相信萬書卿死了嗎?”

    她牟然轉頭看去,心口慌張的跳動,繼而鎮定的回說著:“與匈奴那場戰爭太慘烈,先皇暴斃在征途中,阿新失去了手臂僥幸活了下來,我寧願相信萬書卿還活著,當我知道他埋葬在這裏的時候,我選擇留下來。”

    “所以你是不打算回大金國了?”

    沈寶音聞言低頭苦澀一笑:“閆貞觀那場大火所有人都該認為我已經死了,何況我早已是個廢妃,那裏便與我再也沒有關係,這幾年來我已經習慣了木真族的生活,這裏還有萬書卿在。”

    穆皎歎息一聲:“隻怕不能如你所願,我在匈奴的時候你當年被索木烈抓去的消息就已經傳遍了好久,恐怕我皇兄那裏現在也已經得到了消息,估計連我在這裏他也知道了。”

    沈寶音聽著穆皎這話震驚在原地,自己當初被索木烈抓去的時候怎麽就沒有想到這層,事隔兩年多後竟又重新被人提起,她微皺著眉心心中焦慮,但又一想卻是說道:“我與你皇兄早就沒了關係,所以即使他知道我還活著那又能怎樣呢,我依然可以選擇留在這裏。”

    是的,她不要再回去,不要再回到那噩夢開始的地方,她好不容易從那裏死裏逃生出來又豈言回去的道理。

    毓秀慌慌張張的找尋過來,喘著氣就說道:“小姐,玄郎中正急著找您呢,您趕快回去吧。”

    她一聽毓秀這話心中陡然提起,莫非是秋月的死因有了結果?沈寶音匆匆趕回了木屋,玄郎中和萬書卿等人他們都在,她帶著顫抖的聲音急切問道:“可是查出了原因?”

    “你先別急,這發絲裏確實是殘留了毒素,這毒在秋月身上應該是有了些許日子才會慢慢滲透在發絲中,隻是一開始不會令人察覺,日積月累這些滲透的毒素起了變化,好在你當時剪了這幾撮留著。”

    “那中的是什麽毒?”

    玄郎中搖了搖頭輕歎了一聲:“我現在也不敢妄加推測具體是中了什麽毒,最好的辦法是能夠見到秋月的屍骨一探究竟就清楚了。”

    玄郎中的這席話無疑不是重重的一擊,沈寶音沒有想到秋月最後竟死於的不是天花而是被人暗中下了毒,自己的孩子是被毒死的,她還那麽小,要害她的人怎麽能夠下的了手!

    穆皎震驚問道:“你可確定這發絲裏殘留了毒素?”

    “這一點我以性命擔保哪裏敢造次!”

    穆皎憤怒的握緊拳頭:“要是讓我找到是誰對秋月下了毒,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簡直喪盡天良!”

    當年能夠對一個公主下毒手一般的宮女太監哪敢做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裏還能有誰!隻是沈寶音還不確定的到底是出於婉太妃還是柳欣欣,可是不管是誰,她都要替自己的女兒報這筆血海深仇!

    索哈爾說道:“那咱們就把秋月的屍骨找出來!”

    穆皎氣憤的又是瞥了一眼:“你這呆子,秋月是大金國的公主當然是葬於皇陵內,皇陵重兵把守怎麽把秋月帶出來?”

    “那咱們就攻了皇陵或者偷偷潛入皇陵內。”

    “你把我們大金國當什麽了!那是我祖先們長眠的地方,你動下試試!”

    索哈爾一時焦急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冒失的言語,他尷尬的揉了揉腦袋趕忙朝著生氣的穆皎討好起來。

    錦玨長公主走來伸手扶著沈寶音,她微歎一聲安撫著:“別急,我們這些人總能想出辦法。”

    夜闌的草原上注定是再也不能平息,秋月被下毒的事實在玄郎中那裏得到了確認,她震驚更仇恨,原本想著和萬書卿在這裏平靜的過下去隻怕是再也不可能了,她做不到讓自己的孩子冤死在皇陵裏,她更做不到讓殘害自己孩子的凶手逍遙的依然存活在這個世上,每當想到這裏的時候,心中的仇恨隻會吞噬著自己,秋月的聲音總是飄蕩在自己的耳邊,她說,母妃,秋月疼!

    心口那裏疼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她坐在窗前伸手扶著心口的地方,自己該怎麽辦?又該如何選擇?

    肩膀上伸來一隻手,她回頭看到萬書卿站在自己的身後,那雙眼睛裏充滿了擔心。

    她回身看著眼前的男人眼淚便溢出了眼眶,顫抖著聲音問道:“萬書卿,我該怎麽辦?我不能讓秋月就這樣無辜的躺在皇陵裏,她流著我的血融進了我的生命裏!”

    他將悲慟的女人抱進懷裏,緊緊的抱著她,良久堅定的說道:“不管你選擇什麽,我都會支持你,不管你走到哪裏,我都會陪著你,以後隻要有你的地方,我就會在你的身邊!我們不會讓秋月含冤死去!”

    那一晚他抱著這個女人給了她最堅強的後盾,是的,往後的餘生裏,他要用自己的生命來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他不要再錯過更不要再等候!

    楊碩帶著人馬來到了木真族,正如穆皎所言,沈寶音還活著的消息已經傳給了穆高熾,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命楊碩親自前往木真族來接沈寶音和穆皎回去,這次沈寶音沒有反抗沒有拒絕,她順應了楊碩的要求,她要重回大金國,重新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她要親手算清這筆血海深仇,包括秋月的,包括萬書卿和阿新,包括無數慘死的冤魂!

    臨別前沈寶音轉身看到了錦玨長公主和麻姑,她帶著白紗朝自己看來,這兩年裏她如一個親人一樣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她是自己和萬書卿的救命恩人,她更是與自己關係匪淺的女人。

    錦玨長公主扶著麻姑走來,她知道這一別或許今生再無相見,拉起沈寶音的手泛紅了眼眶。

    “你記住你是半個木真族的人,也是咱木真族的恩人,日後隻要你有所需要,木真族的人隨時都會聽候你的差遣!”她說著心中難掩擔憂,拉著沈寶音的手不放心的囑托道:“那些女人心思狡詐,不管如何你都要保全自己,有些事可以從長計議不可急於一時毀於一旦。”

    沈寶音聞言點著頭心中已是哽咽了起來,她看著錦玨長公主說道:“您放心,如今的我已不再是當年,還有,司馬逸將軍我也不會讓他繼續頂著叛國的罪名,他自願死在您的刀下未嚐不是一件幸事。”

    她知道在錦玨長公主的心裏,三十多年過去了,她一直耿耿於懷當年梁岐一戰司馬逸死在自己的刀下最後卻落得叛國的下場,她活在自責和內疚中,活在失去最愛的人歲月裏,比起死亡活著更是一種煎熬,而自己如今的閱曆竟能這麽深刻的體會。

    馬車朝著大金國的方向浩浩蕩蕩的前進,坐在馬車裏的沈寶音掀開車簾朝外看去,過往的那些年總能清晰可見的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更是隨著馬車臨近大金國越加清晰,她看向馬車外那道熟悉的身影,他帶著麵具高騎在馬背上同樣朝自己看來,身後跟著阿新。

    宮門帶著厚重的聲音被拉開,馬車停了下來,毓秀扶著沈寶音從馬車上步下,不遠處穆高熾領著大臣和嬪妃們已經站在了高處的宮殿外,她看到了久別多年的這個男人,即使隔著這麽遠她仿佛依然可以看清那張臉,這個男人穿著明黃龍袍與身具來的俯覽天下。

    她搭著毓秀的手臂一步步走上台階,帶著昂首的姿態踏上去,沒有什麽比她現在更清楚想要的是什麽!

    穆高熾已經等不及,他急步朝著沈寶音走下來,帶著驚喜又思念的目光忽然將眼前的女人抱在了懷裏,早已顧不得在群臣之間該有的尊貴儀態。

    “你知不知道朕有多想你,這幾年來朕活在失去你的日子裏是有多煎熬,朕突然發現我所擁有的一切沒了你全都沒了意義,慶幸你還活著重新回到朕的身邊,當朕知道你還活著的時候簡直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情。”

    她站在原地靜靜的由著穆高熾抱著自己,眼裏平靜的毫無波瀾,許久說了句,臣妾也同樣想念著皇上。

    “皇兄,難道你眼裏就看不到我嗎?”

    穆高熾聽著這聲哀怨,這才將目光看向一旁的穆皎,故作一臉嚴肅的神情開口道:“你擅自離宮消失了六年,朕還沒好好跟你算呢!”

    “可若不是我找到了沈貴妃,皇兄你哪裏能這麽快見到。”

    “那也隻能算將功補過!”

    沈寶音瞧見漸漸走下來的那抹俏麗的身影,她搭著宮女的手臂一步一個台階朝自己走來,兩年多過去了,她依然容光煥發的活著!

    薑鈺走近伸手牽起沈寶音的手笑說著:“姐姐總算是回來了,當年閆貞觀一夜大火,皇上和臣妾趕去的時候為時已晚,自此都活在內疚和思念中。”說著倒不免傷感的擠了幾滴淚珠子出來。

    沈寶音瞧著眼前惺惺作態的女人,心裏不禁一聲嘲諷,這聲姐姐也真是叫得格外殷勤和親切了,何時竟也學會了柳欣欣那套。

    她同樣拉著薑鈺的手,輕輕拍了拍起唇說道:“正是因為放不下皇上和妹妹,所以本宮才要回來,本宮就是不想讓你們擔心。”說著倒是把薑鈺輕輕的攬住,沈寶音感受著懷裏這具身體緣著自己這麽一抱便僵在了原地,她嘴角微微勾起附在薑鈺的耳邊低聲說道:“來日方長,我們走著瞧!”

    沈寶音拉開僵硬著的薑鈺,見她一雙微微收緊的瞳孔朝自己看來,想來這句話也是她當初在閆貞觀時說出口的,今時今日也不過是原話奉還而已。

    沈寶音四下看了看卻不見柳欣欣的身影,這樣的場合裏竟然會少了她,應聲問道:“怎麽不見皇後娘娘?”

    旁邊一宮女急忙回答說:“回稟沈貴妃,皇後娘娘近來一直身體不適久居未央宮內,已經很久未出宮門了。”

    身體不適?沈寶音心下估摸著也不知這柳欣欣是真病還是裝病,不過這些都是其次。

    穆高熾看向楊碩身後的一個人,唯獨他穿著異服帶著麵具,他忽然微皺起濃墨的峰眉沉聲問道:“他是誰?”

    隔著麵具萬書卿看向指著自己的大金國皇帝,曾經他隻是大金國的太子,如今一躍成了皇上,他搶了自己心愛的女人,更奪了自己的命!

    劉公公見勢尖細的聲音吆喝一聲:“皇上問你話呢,你傻愣著幹什麽!”

    他走上前以木真族的禮儀行禮回答道:“鄔劼拜見尊貴的大金國皇上!”

    “你是木真族人?你把麵具摘下來讓朕瞧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