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同哈哈大笑：“你這是封建迷信，告訴你，我是唯物論者。你這套騙術在我這裏不好使”。夥計道：“你威武不威武俺不知道，不過真有客人進山就不見了影子”。李學文道：“丟失了人口，官府就不查嗎？”夥計道：“一看這位大哥就是城裏頭的。俺這裏窮鄉僻壤的，又是天高皇帝遠，官府那裏管的過來？”

    史大同道：“我看你就是瞎掰，真有什麽古怪，怎麽開店的就沒事？”夥計道：“這俺那裏知道，反正信不信由你。就當我多嘴好了”。夥計說畢就去了後廚。史大同道：“哼！理屈詞窮了”。李學文道：“所謂無風不起浪，我看今天就歇這裏了。明天一大早出發”。史大同道：“我看你是中了那小子欲擒故縱之計。他嘴裏說信不信由你，好象無所謂。其實就讓你信了。咱們革命青年，難道還真信世上有什麽妖魔鬼怪？”

    李學文道：“妖魔鬼怪到是沒有，裝神弄鬼的可就多了。還有開黑店的，或是充當土匪眼線，或是謀財害命。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史大同冷笑：“我看你是水滸讀多了，難不成這年頭還有賣人肉包子的？”李學文心道：“不要說這年頭，就是20世紀80年代初，北京城裏還出過人肉包子案呢”。馮小琳插嘴道：“拜托，咱們正吃飯呢。說什麽人……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董小寧吃吃笑道：“真有賣人…那個包子的，咱也不怕。咱也有武鬆”。史大同哼了一聲道：“武鬆算啥？咱有家夥！本事再大也擋不住一顆子彈！”這時臨桌客人過來一位男生操著上海普通話道：“各位同學好，我們也聽說了路上不太平。也在討論是不是住下，不如我們結伴而行，好不啦？”史大同道：“歡迎！咱們人多勢眾，什麽鬼怪也不怕！”

    李學文道：“不過今天走不走，我們還要商量一下”。那位男生道：“曉得了，你們商量好，知會我們一聲好了”。說畢，那位男生回到了臨桌。史大同道：“還商量個啥？真有那不開眼的，我手裏的家夥也不是吃素的”。馮小琳道：“我聽二少爺的，要不又像劫，那啥車似的，一件事兒引出一大串事兒來”。肖玉喜道：“我無所謂，你們說走我就走，說停我就停。我棄權”。董小寧道：“我聽蕭妃的”，話畢引起一陣輕笑。

    史大同道：“我看要聽孫老師的，孫老師，您的意見呢？”孫老師沉吟道：“按說呢，馬上出發可以節省半天的時間……”“正是”，史大同接口道：“今天耽誤半天，明天耽誤半天。再讓土匪探聽了消息追上來？所以咱們耽誤不得”。李學文見孫老師不再說話，便道：“馬上走也行，不過小心駛得萬年船。到了地方，不能吃店裏一口飯，喝店裏一口水，我們自己做”。孫老師道：“好！就這樣”。

    一路之上，四個上海青年和眾人混個半熟。史大同尤其熱情，出門前就招呼對方把行李放到驢車上。又請兩位上海小姐坐車，一路上還沒話找話。傍晚時分，到了華山客棧。自有夥計出來招呼客人。進門後，李學文留心觀看，見有前院後院套院，分別用於招待客人和店家居住。前院連著馬棚。夥計把驢解了套，這毛驢先是四蹄朝天舒舒服服地打了幾個滾。然後臥著深深地歎了口氣，如果不是看見，還以為是人在歎氣。看來，還真把這牲口累壞了。

    李學文聲稱自己是回民，必須吃清真食品，要自己做。史大同偏點了一大桌子酒菜，笑道：“有蒙汗藥咱也不怕，反正有人不吃，替咱們保著駕”。說著請幾個上海人入席，又到李學文這邊拉人，肖玉喜董小寧兩個禁不起誘惑，也過去了。那個向導自然不會放過酒肉。李學文這邊連用水都是打的山泉，各種食材都是中午采購好的，不過都是素的，調料也沒幾樣。李學文好歹和馬師傅學過兩天，自然是主廚，孫老師和馮小琳打下手。見史大同他們吃的滿嘴流油，就買了兩隻活雞，去腸肚頭爪，內膛裏抹上調料，外包濕泥後塞到灶膛裏。

    開飯時，把叫花雞的外殼敲掉，連雞毛也自動脫落，頓時香氣四溢。一對男女小狐狸聞到香味，叛逃了過來。其他人雖然偷偷的咽吐沫，卻不好意思過來。李學文也不請，這邊五個人還不夠分的呢。

    這時在套院的一間小屋子裏，點著昏暗的油燈。兩個中年人正在進行密談。其中一個生的五大三粗，肥頭大耳麵泛油光，蒜頭鼻大板牙大眼珠子通紅，正是掌櫃的。對麵那個一臉的蓮蓬胡子,麵有刀疤,目光陰狠。

    這刀疤臉忽然跪下道：“大哥！我的仇人到了，求大哥給我報仇！”掌櫃的趕緊往起扶：“老弟，你這是幹嘛？有話起來說。那個是你仇人？”刀疤臉咬牙切齒道：“就是那個自己做飯的小白臉！當年我是八扇門的堂主，在北平海澱鎮也算是一霸。卻被那個白臉兒小霸王一陣把我的人馬打散，我也被趕出了北平城。原本以為這輩子報仇無望。天可憐見，他自己竟走到大哥的地盤兒來了”。

    掌櫃的沉吟道：“咱們弟兄八拜之交，老弟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不瞞老弟，這幫人象有錢的主，還帶著個大木箱子。幾個女的也姿色不凡。不過他們人多勢眾，還帶著長短家夥。那個小白臉還自己做飯，沒機會給他下藥。不過即然是仇人，就不能放過了，咱半夜動手！”刀疤臉道：“不過這個白臉小霸王著實厲害，當年我們那麽多人都不是對手，大哥千萬小心”。

    掌櫃的笑道：“不妨事，半夜三更一個鬼怪摸進們來，是個人都得嚇軟了。這麽多年我就沒失過手。你就等著嚐洋學生的鮮兒把”。“嗬嗬嗬……”屋子裏一陣壓低聲音的奸笑。

    當天夜裏，五個男生加一個向導睡在客房的外屋，孫老師帶著四個女生睡在裏屋。外屋沿北牆是一溜通鋪，南牆開一扇窗。西邊是房門，東邊是通向裏屋的門。大木箱子放到裏屋。外屋的房門插上門閂，李學文又加了一根木頭當頂門杠。反正晚上起夜都用尿盆，不用出屋。尿盆就放在窗戶下，誰要從窗戶進來八成會踩翻尿盆。

    睡覺時，史大同見李學文頭衝裏，不滿道：“你怎麽臭腳丫子衝外！還讓不讓別人睡了？”李學文解釋道：“頭衝裏安全些，而且一睜眼就能看到窗戶”。史大同道：“我看你是神經病，這店裏的酒也喝了，肉也吃了，有事嗎？”嘴裏說著，還是把頭調了過來。旁邊肖玉喜也調過了頭。不過整個大土炕比較寬大，其他人沒有調頭。

    夜半時分，門閂發出了輕想。李學文心裏有事，睡覺警醒。稍有動靜就醒了過來。仔細聽去，果然有人撬門。有人剛醒來時，有時身體不聽思維的指揮，民間把這種現象叫做鬼壓身。多數人雖然沒有鬼壓身，但剛醒來時渾身發軟。李學文這時就是軟的，人在半睡半醒時很容易睡過去。李學文拚命地掐手指咬嘴唇，讓自己完全醒過來。

    門外掌櫃的心裏有幾分奇怪，木門閂應該很好撬啊。把刀子從門縫伸進去，紮住門閂向右移。然後拔出刀子，再紮再移，如此反複，輕易就能撬開。今天怎麽這麽費勁？其實是因為李學文在門閂槽裏塞了點廢報紙，自然撬起來要費勁兒，還容易出聲。好容易撬開了，隻是把門推開了一條縫，再也推不動。

    顯然還有頂門杠。不過這可難不住掌櫃的。他把一個叉子側著伸進了門縫，然後一擰，叉頭平過來往前推，叉住了頂門杠。輕輕推開，隨著門縫的擴大，把頂門杠輕輕地側放到地上。

    李學文完全醒了過來，開始運功蓄力。這時房門半開，一個怪物閃了進來。隻見這東西身材高大，碩大的腦袋上長著一對大犄角，巨大的眼珠子和獠牙閃著綠光。隻見這家夥無聲無息的摸到了炕沿，從盡西頭開始，鼻子發出了吸氣聲，好象在嗅生人氣。隨著它嗅過去，兩個上海男生依次發出了蹬腿抽搐的聲音。“不好！”李學文心中暗叫。這種人體抽搐的狀態，李學文在幹掉山岸宏時感受過。

    這時怪物已經摸到了史大同這，摸著史大同的雙腳，怪物好象有幾分困擾。史大同這時蒙頭大睡，不過李學文能感到史大同哆嗦的厲害。怪物暫時放過史大同，一掀李學文的被子，一隻毛手摸到了李學文的腳。李學文感覺這雙手根本不是人類的，手上的毛又濕又冷，足又一寸多長，好象還帶著冰茬。

    李學文雙腿一屈，把腳縮了回去。那怪物好象不甘心，要往炕上爬。李學文跳了起來，此一瞬間，怪物好像跪在李學文跟前。李學文用足了功力，一個勾拳打在怪物的胸口。“砰”、“噗”、“咣當”一連串的響聲在黑夜裏格外刺耳。“砰”的一聲是拳頭擊中怪物的聲音，“噗”是怪物身體撞牆的聲音，“咣當”是尿盆打翻的聲音。

    這一連串的動靜自然鬧的房間裏大亂。李學文點亮馬燈一看，對麵靠牆坐著一個人，頭歪在一邊已經死了，正是本客棧掌櫃的。地上滾落著一個頭盔，是木頭做的。上麵鑲嵌著牛角，畫著青麵獠牙，眼睛和獠牙上塗著磷粉。怪不得顯得身材高大，原來戴著頭盔。磷粉在黑處自然要發光。李學文衝胸口這一拳，其實打在麵門上。一拳就差不多要了對方的命，所以掌櫃的一聲沒吭。接著屍體撞到了牆上，撞折了脖子。

    再看掌櫃的手上，一雙羊皮手套翻戴著。事先浸了水在外麵凍過，怪不得寸把長的毛又濕又冷還帶著冰茬。一把牛耳尖刀摔在地上。原來這掌櫃的假裝去嗅，其實是摸人的腦袋，摸到了就用刀抹脖子。摸到史大同這，隻摸到被子。心想這小子蒙頭大睡，掀開被子卻摸到了一雙腳。總不能給腳一刀吧，這小子喊起來還不壞事？先解決下一個吧。不想還是摸到一雙腳，心想這半邊的人都衝裏睡，還真麻煩。就想往裏爬，被李學文一拳要了命。

    李學文三兩下穿好衣服，一邊喊人。肖玉喜和向導剛被折騰醒，連說“怎麽回事？怎麽回事？”裏屋裏孫老師提著盒子槍也衝了出來。李學文道：“這就是個黑店，掌櫃的已經幹掉了。孫老師您保護女生。我們幾個男的去幹掉剩下的人”。這時馮小琳幾個也跑了出來。

    李學文見史大同還在蒙頭大睡，怒極。一把掀掉被子喝道：“裝什麽裝？還不快起！”史大同跳將起來尖叫：“你幹什麽！你幹什麽！我睡覺礙你什麽了！我還沒醒呢！被子還我！還我……！”眾人這才看見，史大同的襯褲和褥子濕了一塊。原來這小子嚇尿了褲子不想讓人知道。

    李學文見那個向導畏畏縮縮的向後躲，兩個上海男生已死。真是兵到用時方恨少。現在趁著敵人沒反應過來，進攻是最好的策略。咬牙道：“蕭妃！拿上大槍。跟我抄敵人的老巢去。會用嗎？記著，不舉手投降的，一概格殺無論！”李學文說畢，從自製的防彈衣裏拔出勃朗寧手槍道：“我們走！”董小寧和孫老師幾乎同時喊出：“小心點！”“注意安全！”獨馮小琳也拔出一把女士小手槍道：“我也去！”李學文道：“你協助孫老師看家”。說畢和肖玉喜兩個出門而去。孫老師則一把拽住了馮小琳。

    自從在長途車上繳獲了槍枝後，肖玉喜也學會了使用。這會挎上子彈袋，端著槍，不免新奇激動。和李學文兩個一左一右，摸黑進了後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