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烽火第 174 章 延安諜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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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間窯洞裏,軍委三局政治處的劉明禮副主任正對賈晉才幹事布置任務:“這一期的機要幹部陪訓班,知識分子成堆。必須加強政治思想教育。我就聽到了不少反映,有生活腐化大吃大喝的。有嫌生活艱苦成天怪話連篇兒的。有看不起我們老同誌的,說我們是土包子。沒有我們土包子打下根據地,那輪的到他們洋包子來啃老米?這說明,封建地主和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在思想上和我們格格不入。你去了必須要對地主資產階級那一套進行堅決地鬥爭!”賈晉才挺身道:“保證完成任務”。

    兩天後,機幹班培訓大隊招開了全體會議。內容是反對地主資產階級腐蝕運動的動員大會。大隊程政委作了動員報告。指出學員們多數來自剝削階級家庭,雖然人參加了革命隊伍,但思想上還沒有參加革命。不要以為參了軍就是就進了政治上的保險箱。不一定,如果不和剝削階級思想進行堅決的鬥爭,那就有可能掉隊,最終被曆史的車輪所拋棄。

    坐在下麵的李學文心中困惑,這離著延安整風還差著好幾年那,怎麽就搞起運動來了?他那裏知道,賈幹事帶著尚方寶劍而來,稍加鼓動,隊裏的幹部都是被曆次運動整怕了的,信奉寧左勿右。政委副政委,指導員副指導員這樣的政工幹部正好覺得有事可幹,而且反對地主資產階級總沒有錯。結果大隊黨委會一開,鼓搗個運動出來。

    運動剛開始還挺人性化,程政委宣布,不光學員要反對頭腦中的資產階級,幹部更要反!首先要對幹部開展批評和自我批評。要求學員大膽地給幹部提意見。不提好象還不行,是對黨相信不相信,交不交心的問題。還真有人提了不少意見,如某些幹部作風簡單粗暴,處事不公等。也有批評某些領導不愛惜身體,常常工作到深夜,是對革命的不負責任等。更有人批評某些領導對歪風邪氣鬥爭不利,早就應該嚴厲整肅各別學員等等。

    三天後,幹部們輪流作了自我批評。表示接受同誌們的意見,要在接下來的運動中大膽的負起責任,不辜負上級和同誌們的厚望。然後運動進入第二階段,針對學員反資產階級。先是大會小會的動員,在中隊的動員會上,高大威猛的龐指導員揮舞著手臂道:“反對資產階級思想不能光來虛的,要交待實質問題。不光自己要交待,還要背靠背的揭發。不要認為自己年齡小,就沒有問題了。你有沒有和國民黨的各種組織接觸過?有沒有偷雞摸狗,流氓鬥毆一類的問題?”

    這時一個聲音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不小心看見女人洗澡算不算?”眾人哄笑。李學文看去,講話的是邢誌強。還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心想這家夥拿肉麻當有趣,肯定落不了好。邢誌強從此得了個邢大嘴的外號。龐指(外號胖子)大怒:“你說算不算?凡是壞事都算!隻有不怕醜,把自己的問題都交待清楚了,才能輕裝上陣。也不要抱有僥幸心理,組織上會到你們家鄉去調查。自己交待出來比組織上查出來好。還有,平時都犯了那些自由主義,背後說了那些怪話,自己交待出來比別人揭發出來好。還有,別人都犯了那些自由主義,你要是不揭發,別人自己交待出來,那就是你自己對組織不忠了”。

    動員之後,改成半天學習半天運動。因為人人過關,思想沒有壓力是不可能的。不過表麵上都是該說說該笑笑。誰都不傻,如果表現的愁眉苦臉,等於告訴別人,我有問題!不過相互間談話多為標語口號加今天天氣哈哈哈。兩天後推出了一個典型,一個學員上台把自己幹過的偷雞摸狗,欺負女同學的往事自我揭發了出來。然後狠狠地一番自我批判。

    龐指對這個學員進行了表揚。指出社會是個大染缸,“難道你就是百分之百的布爾什維克?”眾哄笑。“那些心裏明明有鬼,卻麵不改色端坐的人”,龐指說著背過手,騎馬蹲襠式作出正襟危坐的樣子,“那才是老奸巨滑”,眾大笑。龐指最後說,你的問題大會談小會談都可以,也可以找幹部私下談,組織上會替你保密地。

    李學文那知道他的前任都有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和蓉蓉的事打死也不能說,反正也沒參加藍衣社外圍。要是說了,不但攀扯不清,弄不好還坑了蓉蓉。但不交待點兒什麽也過不了關。想了想,便寫了份檢查,交待了大吃大喝的問題。其實就是周末時,小師妹她們幾個來探視,李學文請他們到延河邊上一家名為“勝利食堂”的飯館撮過兩頓而已。而且史大同也恬著臉蹭吃,估計這會兒早把自己賣了。

    其實勝利食堂是蘇區政府辦的,跑去吃飯也算增加蘇區的gdp。但這個時代理不是這樣講的,很多幹部發了津貼就是吃,牙粉都舍不得買,誰讓肚子裏沒油水呢。但幹是幹,說是說。李學文在檢討裏把自己狠狠地上綱上線了一番,不過全是空話。

    檢討交上去不久,有人通知李學文到辦公室談話。運動中單獨談話,或是檢舉揭發,或是被檢舉揭發了。還有就是自己的交待被當作線索反複盤問,並作出種種惡意的假設推理,弄的交待人後悔不迭。

    找李學文談話的是賈幹事,這會兒不在。旁邊一桌正談的熱鬧。濤濤不絕講話的是一位姓柯的首長,號稱黨內理論家。他到機幹班客串講馬列理論,也算是降尊紆貴了。大夥背後叫他柯大鼻子。對麵的學員名叫謝愛國,身材瘦小,刀條臉,小鼻子小眼兒,綽號謝眯糊。這謝愛國讀書不少,凡事愛較個真兒。有點兒書呆子氣。正和柯大鼻子探討理論問題。

    隻聽柯大鼻子道:“所以知識分子可以分為資產階級知識分子和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世界上的萬事萬物都可以用階級的觀點去分析。隻有用階級的觀點……”。“那磚頭瓦塊是那個階級的?也可以分析嗎?”謝眯糊問道。“當然可以”,柯大鼻子毫不猶豫道:“隻要看是為誰服務的,給資本家蓋房子就是資產階級的。給工人蓋房子就是工人階級的”。“可是”,謝眯糊道:“有一天革命了,工人住進了資產階級磚頭蓋的房子。資本家被趕進了無產階級磚頭蓋的房子。這磚頭的屬性怎麽算?還有,如果用磚頭鋪路,資本家也踩,工人也踩,應該算那個階級的?”

    “你……”,柯大鼻子一時臉紅脖子粗的說不出話來。“噗嗤!”旁邊的李學文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笑什麽笑!嚴肅點兒!”龐指見柯首長吃癟,看不下去了,怒斥李學文。李學文笑道:“我沒笑,是笑神經自己笑,哈哈哈!”李學文笑的喘不上氣來了。“你……”龐指的臉變成了豬肝色。

    這時賈幹事到了,“李學文,過來一下”。看來要單獨談話。兩個人麵對麵坐著,賈幹事翻著李學文的檢討,半晌說:“就這些?”“嗯”,李學文答。“參軍前就沒有什麽可說的?”“沒有”。“先不要把門關死嘛”,見李學文不吭氣,賈幹事道:“再想想,真沒有?”“沒有”。“嗯……嗯,壞事沒有,好事也可以說嘛。1934年,你們營救地下黨員同誌,這很好嘛!這都可以說嘛!”“這麽說還真有”,李學文道。

    “好!好!說來聽聽”。賈幹事看來很感興趣。李學文道:“我參加12.9運動來著。不過是一般群眾,就是跟著走”。“嗯……嗯,就這些?”“就這些”。“好,我代表組織了解一些情況,你要如實回答”。“您問”。“前不久在北平長安劇院發生的刺殺案知道吧?”“報紙都登了”。“誰幹的?”“不知道”,李學文和郭峰他們都有約定,現在很多同學的家屬還在北平,這事不能弄得天下皆知。

    “嗯……知道都殺了那些漢奸嗎?”“不就是王克敏嗎?”“王克敏是個知名漢奸,殺了也就殺了。可殺董途平幹嘛?”賈幹事說完兩眼死死的盯住李學文。賈幹事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最後一句話有如驚雷在李學文的耳邊炸響。在這個世界上,知道董途平重要性的除了李學文就是日本人,現在從賈幹事嘴裏說了出來,這是什麽情況?!那天在長安劇院,除了王克敏外還死了好幾個人,報紙都是一帶而過。這位賈幹事怎麽就單單提出董途平?對方如果是個訓練有素的特務,根本不用李學文正麵回答,看臉色就夠了。

    李學文的反應也很快,隨口道:“大漢奸嘛,想必有些保鏢走狗之類,殺了有啥稀奇?”“不對!這個董途平和王克敏根本不認識。董途平和他的四個保鏢都死在現場。董途平才是這場刺殺案的真正目標!”賈幹事還咬住董途平不放了,而且案發現場的細節報紙根本沒登,賈幹事是如何知道的?

    李學文的大腦飛快地運轉,聯想到蘇區肅反運動擴大化時,大批紅軍指戰員犧牲在國民黨特務手中。又想起了後世的一段密聞。中央某直屬機關一位副部級*部是紅軍時期打入中g的國民黨特務。她一直懷疑台灣的某些高級軍政幹部是中g臥底。理由是這些人在大陸的家眷,雖然頂著叛徒特務反動派家屬的帽子,但其實小日子過的還不錯。最最可疑的是,這些人的子女上的學校還不錯。要知道,讓這些革命者拋頭顱撒熱血,讓家屬一時挨罵受苦都是可以接受的。可是,耽誤孩子的前途是難以忍受的。事實上,這些人也確實得到了開國總理的秘密關照。

    到了十年內亂時期,機會來了。國民黨特務不斷的挑撥革命群眾批鬥反動派家屬,在精神上不斷的刺激他們的子女。一天,這位女特務攔住一個反動家屬的女孩道:“出身不是自己選擇的,隻要好好改造,黨和人民是會給予出路的”。這個女孩實在受不了不斷的精神折磨,當時說道:“我媽說了,我爸是好人”。這就夠了,女孩一句話就把他爸送上了刑場。

    當時中g在台灣的臥底大批犧牲,有人已經爬到了國防部副部長、總參謀部副總長的高位,這次也損失掉了。中直機關一時秘密追悼會不斷,中g對台廣播也不斷的重複mzd的語錄:“我們的同誌,在困難的時候,要看到……”不過,那位潛伏多年的副部級女特務,終因結束休眠而暴露,最終落網。可惜,李學文當時隻是當故事聽,沒有問這位女特務的名字。

    這說明,在黨和紅軍的要害部門中,潛伏著國民黨的臥底。眼前的這個賈晉才賈幹事肯定是特務。就不知道是屬於日本還是國民黨方麵。但從他調查刺殺事件本身看,他是為日本服務的。從他提問的方式看,他不惜暴露自己,說明他的背後還有人,而且不惜代價!

    怎麽辦?秘密幹掉他?抓住他是特務的證據揭發他?他本來就是敵人試探自己的棄子,幹掉他隻能使敵人確認自己的判斷。那怎麽辦?現在稍稍應對不當,就會使敵人進一步鎖定自己。

    李學文頭腦發生風暴的同時,麵上還是帶著滿不在乎的微笑。賈幹事一邊用目光死死捕捉著李學文臉色的細微變化,一邊繼續發動攻勢:“你真的不認識董途平?”“董途平是誰?幹嘛的?”“那他為何調查你呢?”“調查我?我怎麽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曾經大鬧警察局,你不知道?”“您說那件事?那是我和警察的過節兒。和董什麽的有何關係?我就不明白了,你老把我和姓董的往一起扯幹嘛?”李學文嘴裏說著,心裏判斷,這些情報決不是組織到北平調查的,而是北平的敵人傳過來的。看來延安有敵人的電台。

    “嗯……”賈幹事沉吟著,突然問道:“長安劇院案發當晚,你在那裏?在幹什麽?”“不知道,誰還記得”。李學文答道。這時決不能說在王府聚會來著,這樣說等於告訴對方,答案我都準備好了,不怕你來問。這不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要讓對方自己查到答案。

    “忘了?真忘了還假忘了?好好想想”,“你什麽意思?我憑什麽要記的?這日子很重要嗎?”“好了,今天就到這裏”,賈幹事道:“對組織的調查不要有抵觸情緒。剛才的問題你再好好的考慮一下,我們下次再談”。“慢著”,李學文不幹了:“我怎麽覺得您象審特務?那個姓董的是什麽人?該不該死?憑什麽和我扯上了?您不該給我一個解釋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