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0、第三百五十章 帝後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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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連朱祐樘聽了這話, 都禁不住神色微霽, 表情平靜了不少:“卿卿放心, 國庫的糧草須得用在更值得的地方,絕不會浪費在這種人身上。少養這樣一個罪人,便能多養幾位邊疆的將士,誰都知道該如何做出選擇。”

    “至於這朱鍾鈵, 無須劉氏與武氏的證詞,隻需宮人作證, 便能坐實他不孝逆毆之罪。殺死二十餘人、傷害數十人, 且對母不孝、對妻不仁、對子不慈、對弟不悌——數罪並舉, 如此大奸大惡之徒, 若不嚴懲他不足以平民憤, 更不足以正宗室之風。不過,念在高祖遺訓的份上,便賜他自盡罷。”給這朱鍾鈵留個全屍, 便算是他的仁慈之舉了。

    “那些私自出逃的宮人又何罪之有呢?”張清皎想了想,道,“若非她們鼓起勇氣逃出來,朱鍾鈵所犯的罪行也不會大白於天下。教我說,她們不僅無罪,反而有功。若實在須得按律法來給她們治罪, 便讓她們功過相抵,放她們歸家去罷。好好的姑娘,逃離了朱鍾鈵的魔掌, 說不得往後還能過上正常的日子。”

    朱祐樘頷首道:“確實該如此。我們的憐憫與仁慈,隻給這些值得我們憐憫的子民。就當是為宗室積德行善也好,將這些宮人都放了罷。至於寧化王一脈……朕擔憂嗣子奇的教養問題,便讓他奉著武氏、劉氏等長輩來京中暫居罷。”有朱鍾鈵這樣的爹,又被逼著作偽證誣陷親娘,誰都不免擔憂這位未來的寧化王的身心健康。若能得禮部、宗人府好好教導幾年,朱奇說不得能忘卻這些過往,成為一位至少是“正常”的郡王。

    帝後二人商議著斷完這個案子後,朱祐樘便以朱砂在折子上寫下了批複,而後示意懷恩繼續說下一個案子。懷恩頓了頓道:“這個案子依舊是晉藩宗支所犯。”

    他說罷後,便聽皇後娘娘蹙起眉道:“怎麽偏偏晉藩出了這麽多是非?”按理說,晉藩的所有宗室,都應奉晉王為宗支之主,受晉王的管教與約束。如今底下宗室連犯了兩個大案子,足以可見晉王教化不力。

    皇帝陛下自然也想過申飭晉王。可如今的晉王本便是個不靠譜的,先前還因私自收留閹人而上了自罪的折子。若想讓他來約束住底下這群晉藩宗室,決計是不可能的,因為他沒有這樣的能力。

    這第二樁案子並沒有第一樁案子那般驚人,但也是重案要案。主要人物是晉藩慶成王朱鍾鎰的王長子朱奇湞。因他年紀漸長,負責代理慶成王府的府事,便與當地文武官員熟稔起來。不久後,他認識了太原右衛指揮僉事李學等人,關係日漸親密,遂勾連著一起偷盜軍糧銀兩綢緞等物中飽私囊。

    他們狼狽為奸,貪汙偷盜越發猖獗。名喚劉玨、金榮、陳賢、沈清等幾位軍人知道此事後,便準備揭發他們。誰料揭發之事被李學知曉,李學屬下有一名喚作黃璽的百戶出了個餿主意,讓李學將劉玨等人關進監獄,並誣陷他們盜墓。

    劉玨等人被杖責一百後,劉玨與陳賢便越獄逃走了。李學將陳賢抓了回來,竟是活活將他杖斃了。李學的爪牙又要去抓沈清,沈清見陳賢冤屈而死,便趕緊逃走。李學沒有抓住沈清,遂抓了沈清之妻其氏及仆人傅氏。為了逼這兩個弱女子招出沈清的下落,他竟是動用了炮烙之刑,將傅氏刑訊而死。

    沈清帶著兒子一路逃到京城想告禦狀,卻未能成功。因為李學先下手為強,教唆慶成王朱鍾鎰誣告沈清。沈清被人當成了嫌犯,非但沒有人願意聽他的冤情,反倒是被逼得四處躲避。不久後,父子二人就被李學派人緊趕慢趕地抓了回去。而後,為了泄憤,沈清之子被李學生生打死,沈清也被他的爪牙勒死。

    這時,僅剩的那位軍人金榮趁機越獄逃了出來,與弟弟金通一起告李學枉殺人命,以及李家女與慶成王府私自成婚等等。為了湮滅證據,李學派人將金通抓進監獄,動用嚴刑將他杖斃。接連死了這麽多無辜的性命,受害者家人再也忍耐不下去,遂在金榮的帶領下,一同告發了李學。

    對此,內閣的票擬是:殺死無辜軍民的是主犯李學,他與從犯等十一人都須得處斬。而慶成王長子奇湞所犯的僅是偷盜貪汙軍糧銀兩之罪,因此,判朱奇湞革去冠帶在府中閉門思過好好讀書,慶成王誣告之事則以申飭即可。

    “這樁案子中的惡人並非宗室,看似並不是一樁重案,實則並非如此。”朱祐樘眯了眯眼,冷聲道,“俗語有雲,‘狗仗人勢’。若非有慶成王府在身後撐腰,那李學區區一名指揮僉事,怎敢屢屢殺人?甚至連上京告禦狀的沈清父子也敢抓回去除掉?奇湞雖然沒有殺人,卻也不能說與這麽多條人命沒有任何幹係。”

    “但是,並沒有證據證實,慶成王府在這件案子裏犯下了甚麽樣的罪責。”張清皎輕歎道,“以目前所得的證據,他們犯的錯,其一為合謀貪取軍糧銀兩之罪,其二為違背祖訓私自與當地文武官員結親。”

    “仔細說來,這兩條罪狀與先前鍾陵郡王之罪很是相似。若往大了說,便是意圖不軌;若是往小了說,那便是違背祖訓與規矩。前者可廢為庶人,後者則可罰俸,私自結下的親事亦須得作廢。”

    朱祐樘沉吟片刻,道:“廢為庶人稍有些重了。”之前鍾陵郡王那樁案子若不是事涉自家皇後,又有謀反之嫌,他也不會斷然將其廢為庶人。眼下卻不同,慶成王府並沒有謀反的意圖,亦不曾傷害他家皇後,因此可稍稍放寬一些。“不如這樣罷,罰慶成王三分之二的俸祿,並剝奪奇湞王長子繼承慶成王之位的資格,由他的弟弟們替上。”

    於是乎,又一樁案子就這麽幹脆利落地斷了案。懷恩便提起了第三樁案子,泯藩南渭王長子膺罷,幾乎是與朱鍾鈵一般滅絕人性的凶手。泯藩乃是高祖第十八子朱楩之後,若論宗室輩分,南渭王與宣廟同輩,朱膺罷則與英廟同輩。

    朱膺罷是南渭王的嫡子,早年便被封作長子,日後當繼承南渭王封爵。可此子自幼性格暴戾,若有人敢不聽從於他,他便命人將其打殺,甚至將人綁在木樁上當活靶子,用箭將對方活活射死。先後足足有數十人都命喪在他手中。他還強行/淩/辱/南渭王的妾室,但南渭王卻並未懲罰他,反而將這些事都掩蓋下來。

    朱膺罷並未因南渭王的袒護而有所悔改,反倒是越發不將父親與親眷們放在眼裏。他視所有弟弟為仇寇,與他們都有齟齬,還曾派人給他們投毒想殺死他們,隻是未能成功。其中有一位弟弟名喚朱膺鈔,妻子趙氏生得很是貌美。朱膺罷垂涎弟媳的美貌,便罔顧人倫,一次又一次地/淩/辱/於她。

    出了這樣的事,南渭王依舊袒護嫡子,不但不對他加以約束,反倒是勸朱膺鈔搬出王府躲避。朱膺罷得知此事後,因擔心他欺侮弟媳的事情暴露,便索性派人散播流言說是趙氏與別人私通。為了不讓趙氏說出實情洗刷冤情,他便強逼趙氏zi sha了。趙氏的婢女逃脫,告知了朱膺鈔的生母此事的內情,他竟是將她們都活活打死了。

    此時,朱膺鈔已經是這樁罪行的最後一位知"qing ren"與證人。朱膺罷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派人將他的府邸圍了起來,打算將他殺死。懦弱的朱膺鈔終於明白,自己無論怎麽躲也躲不過去,妻子死了,母親死了,緊接著輪到的便是自己。於是,他趕緊翻牆逃跑,告發了朱膺罷。

    內閣對此案給出的判罰是:朱膺罷惡行累累,理應廢為庶人。但念在南渭王為他求情,可暫時廢去他繼承南渭王爵位的資格。至於他的屬下,則按照罪責的大小分別判處斬或充軍。朱膺鈔所告亦有不實之處,革去祿米三分之一。

    “此案與朱鍾鈵案極為相似,比照那件案子判罰即可。”張清皎蹙眉道,“南渭王執迷不悟,明知嫡長子犯了如此大錯,卻依舊對他百般袒護,可見並未盡到為父教養兒子的責任。子不教,父之過。我看,倒是必須革去他祿米的三分之一,以儆效尤。”

    “否則,今後所有宗室都學著他為親眷求情辯護,又將律法置於何地?難不成任何人犯下如此大罪,隻須親眷苦苦為其求情,便都能赦免?至於朱膺鈔……沒能保護好生母與妻子是他的過錯,革去祿米三分之一的懲罰倒也合適。”

    朱祐樘頷首,給朱膺罷判了賜自盡。泯藩這樁案子,他雖對朱膺罷的惡行感到憤怒,卻也同樣對南渭王的行為覺得很失望。愛子不同於縱容兒子,更不同於完全失去了是非觀念,否則兒子必定會長歪。朱膺罷之所以會如此暴戾,完全是南渭王縱出來的,父子倆都該為那些無辜人的性命負責任。

    若換了是他,縱然再疼愛兒子,也絕不會溺子至此。過度溺子如同害子,卿卿時常提起的俗語,確實是有道理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樁案子不是同一年發生的

    為了加強衝擊性才放在了一起

    _{:3∠}_~

    朱膺罷應該是金字旁罷,顯示不出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