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石頭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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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容一覺醒來,發現身邊竟然還有人。

    迷迷糊糊的她,本來是慣常一個懶腰,不成想,手腳都被人牢牢綁住,竟然施展不開。

    “怎麽回事?”她睜大眼睛看他,“不早了呀。”

    “嗯,”對方哼了一聲,連眼睛都不睜,大手自動找到了她的頭頂,使勁揉搓了一下,道,“還早,再睡一會。”

    人家這般灑脫,一貫懶惰的某人到是隨意不起來了,蹭蹭在他魔爪之下掙出個頭來,細細看他的臉,這真是難得,三年來,頭一次在一覺睡醒的清晨看到人。

    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在他的鼻尖捏了捏,在他要睜眼瞪她的時候急急放開,好奇道,“怎麽了,罷工了?還是想偷懶!”

    李君瑞恨恨的捏她的下巴,咬牙切齒道,“瞎說什麽。”

    婉容似乎找到了足夠讓她笑話的樂子,湊到他的耳邊胡鬧,“哪裏瞎說,”然後揪著他的耳朵,舌尖在其中蠕蠕,小小聲道,“不行啊,您可得好好努力,堅決不可懈怠,臣妾還等著當皇後呢。”

    “嗯,想法挺好。”李君瑞把作怪的腦袋扒下來,陰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平躺在床上,雙手枕在了腦後。

    這都不生氣?婉容轉著眼珠子,自動自發趴了上去,枕上了人的胸口,頑心大起。

    一夜睡過,月白褻衣的帶子鬆垮垮的虛不受力,交領處往兩邊敞開,露出堅實胸膛,他毛發不深,平時又注意清潔,淡淡的透出一股青草香,從鼻尖滲入,讓人欲罷不能。

    婉容揉著他的皮肉玩,時不時擦過那一點珠紅,不到兩下就被人抓了手,還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純潔無辜的看他。

    等他眸中驚現深沉之意,某種氣息濃鬱散化不開時,婉容一個翻身滾到了一邊,抓著棉被大聲衝著外麵嚷道,“來人哪,主子起身了。”

    “是,”外麵早有人等著聽裏麵的動靜,這一聲出,外麵悉悉索索就有人開門進來。

    “滾,”乍聽有人推翻了床前的矮櫃,發出砰的一聲響。

    緊跟著是某人的一聲慘呼,“哇……放手……救……嗚……”

    此時聲音大作,門邊更是如多米骨牌倒塌,接連裏麵的動靜,真可謂,兵荒馬亂也不過如此。

    “我的媽呀,嚇死人了。”

    有個雪青衣衫的宮女站在院子中,眼睜睜的看著一個捧金盆的宮女撞在了前麵捧絹子的人身上,在要摔倒之前,直接坐地用雙手圍住了盆,盡是滴水不漏。站在最前麵捧著衣服的宮女又退的急,一腳踩在了後麵人的腳上,身子一歪,硬生生的撲出門來,臨空一個翻身,背朝了地摔下,硬是護住了手上的衣物。

    看著是一場變故,無一人不被波及,無一不驚慌失措。可前後不過幾息功夫,所有人又重新歸成一列之後,回頭來看,除了那捧盆子的宮女胸襟上被濺濕了之外,再無一處差錯。

    一直看著的雲姑姑不動聲色的盯了一眼那個出聲低呼的雪青衣衫宮女,隨意招招手,其餘宮女皆靜靜的從院子裏退走。

    那個雪青衣衫的自知當場丟了人,羞惱的低下頭去,輕輕拉了拉站在身邊的姐姐銀盞。

    “姑姑,”銀盞無法隻能站出來小聲跟雲姑姑道歉,郝然道,“玉盞她下次再不會了。”

    玉姑姑高仰頭一聲不吭,冷冷的盯著這對突來乍到的姐妹看,抽了袖子裏的帕子抹抹唇角,轉身便離開了院子,盡是一句話都不肯跟她們說。

    “姐姐,你看。”玉盞恨得連連跺腳,這才沒來幾天,這人每時每刻都給她們白眼,真的是夠了。

    銀盞深皺眉目,拉著她妹妹,一路往院子外麵走,遠離了些才敢低聲嗬斥,“閉嘴,你當這是什麽地方,連天山莊嗎?你還是莊裏的大小姐嗎?”

    幾聲反問,直把人說的是淚眼汪汪,潸然雨下,憋屈的臉都青了。

    “妹妹,十年,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整個山莊裏的人,”銀盞自己心裏也難過,卻是一點都不敢表露出來。

    誰讓他們十二道門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被人逼到了家門口,惹了毀家滅門之禍,要不是他們的師叔祖同陛下有那麽一點香火情,陛下還用的著他們,否則莊裏百來條人命哪還有一個能活。

    “知道了,姐姐。”玉盞隻是一時氣憤,也不是沒腦子的看不清情況,用袖子擦了眼角,低頭認錯。

    銀盞一聲歎息化在心裏,想了一想又道,“咱們得以來服侍娘娘,隻因為她喜歡奇淫技巧,我隻會換顏一計,你雜類旁通會的多,記得,要看準了計較,切不可故弄玄虛,知道嘛。”

    “知道了,我一定努力討好她,你就放心吧,師叔祖都說我手巧,她不可能不喜歡我。”不批評她,告訴她事情,她的尾巴又翹起來了,高昂著頭,洋洋得意。

    銀盞看著她也是無奈,心裏不忍,也不敢拘著她太多,隻能搖頭任她去了。

    “這真是得不償失,體無完膚啊…啊…”婉容坐在躺椅上,哀哀的看著一池子錦鯉,那是相當的憂傷。

    她又晚了二個時辰起床,剛剛好趕上午膳,有氣無力的塞了一頓下去,就跑到這邊來繼續躺著。

    “主子,”雲姑姑帶著銀盞她們過來,送來了點心果子,後麵還跟著鍾子期杠著一隻一手抱的絳紫色匣子。

    婉容從銀盞和一個娃娃臉挺喜慶的宮女身上略過,指著那隻匣子問,“那是什麽?”

    雲姑姑回,“張大人送來的,奴婢鬥膽翻看了一遍,都是些石子。”

    “石子?”婉容被說的一頭霧水,到是讓鍾子期把匣子放下,打開了讓她看。

    匣子落地,發出沉重的一聲悶響,婉容不看匣子裏的東西反看著鍾子期笑道,“這麽重?”

    鍾子期慣常的冷靜,低頭回道,“張大人交到奴才手上時說,是小時候娘娘最喜歡耍玩的物件,可惜就剩下這些了。”

    婉容粗糙的點點頭,看到一匣子的物件在她麵前打了開來,還真是貨真價實的石頭,平的,圓的,花的,素的,各色各樣,各種形狀,居多是一手大小的,壓底的幾塊卻有半臂長,隻是無一例外的花紋獨特。

    “還真是石頭,”婉容翻了幾塊,撿了一塊雲紋的黑白圓石顛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看,納悶的自問自答,“小時候我就喜歡這個?”

    這話自然沒人能回答她,可不知為何旁邊一直深沉的鍾子期,看她的眼神有一瞬的複雜,頃刻流逝。

    “那現在怎麽辦?”藏起來?還是投了魚池,讓水給養著,真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問題,總不至於收入寶庫吧,這也太……

    “主子,”忽而,那個圓圓臉的小丫頭忽然站了出來,說道,“我……奴婢善雕刻,您手上的這一塊,簡單點的就能雕個灰白兔子,還有這塊。”

    她邊說邊往前走,一手舉起了底下壓箱底的一塊,指著那占了表麵大半的褐色紋路道,“這可以雕隻水牛,您看上麵這點略白,還能出個童子,很好看的。”

    “是嗎?”婉容湊過去仔細看,也就隻能看到豆大一點白,就這還能是童子,真的假的。

    “可以的,娘娘,給奴婢十天功夫就成。”小丫頭信誓旦旦,眼眸中透露精彩,是極為自信的表現。

    婉容笑了,連連點頭道,“可以,”才想起來似的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丫頭彎彎眉歡喜的往後看了一眼,看的自然是銀盞,不過她姐壓根沒搭理她,她也不以為意,快活的回道,“奴婢玉盞,銀盞是我姐姐。”

    這真是一會兒我一會兒奴婢,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雲姑姑聽著是頭都大了,隻是主子麵前,不好發作。

    婉容很久沒看到這樣隨性的人兒了,自然的抬手搭在她的背上,笑眯眯的說道,“那你先幫我保存這些石頭,有什麽絕活都亮出來,做的好了,有賞。”

    不能被誇獎的玉盞,當下尾巴翹的天高,拍了拍胸脯保證道,“您就放心吧,我這手藝可是家傳絕學。”

    什麽跟什麽,這就是故意鎮定著的銀盞都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正要阻止,卻是被身旁的雲姑姑一手攔下,轉而說道,“主子,明日宴席的衣裳,尚衣局的人已送到了前院,您要不要去看看,過過目。”

    “誒喲,”婉容忍不住扼腕,要不是被提醒,她差點就忘了這件事。一場硬仗近在眼前,她竟然還有心思在早上調戲某人,浪費時間,真的是夠夠的。

    她站在原地當時就入定了,誰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麽,所有人都等著她,立地凍成了蠟像。銀盞已經學得跟雲姑姑最起碼表麵相似,在場的也就玉盞的眼珠子還在骨碌碌的生動運轉,就成了一副靜止圖麵內,唯一能證明時間流逝的表現。

    婉容抬起頭,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才想出神了,忽而怔怔的盯著鍾子期看,也不說話,就看。

    就從鍾子期的角度看過去,美目圓睜的某人,墨珠剔透流轉光暈,靜靜的看著你,似乎要一路看進你的靈魂深處去,當時就嚇得他手腳俱抖,倒流一身的冷汗。

    “主子?”鍾子期頭皮發麻,頂著巨大的壓力,逼迫自己開口。

    婉容像是才被驚醒,無意識的啊了一聲後,神采聚焦,才有倒影映進了眼底。

    她像是想起了什麽,招招手吩咐道,“你跟著過來,跟本宮說說,最近外麵都有些什麽事,撿要緊的說。”

    這是才回神?鍾子期隻覺得心髒處跳動難平,一邊應著,一邊艱難的邁步跟上。

    就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以為她知道了。就是那一眼瞬間,他竟然願意在那一刻,把所有的事都告訴她聽,隻要她肯問他。

    可惜她是真的忘了,就比如這些石頭,就比如他這個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