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假山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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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容都不知道是怎麽從景和園裏走回來的,心頭暈暈裝著事,一踏進雍翠院的正屋,站在門檻上半晌,卻是怎麽都邁不進去。
抬頭看天,瓦藍一片,低頭看腳,寸步難矣。
自以為寵冠六宮,暗暗自喜,卻不曾想,最要命的東西沒抓住,有個鬼用。
“莫姑姑。”
“奴婢在。”
“棗泥山藥糕,糖蒸酥酪,今日有備著嗎?”她聲音淡淡,不像是在說吃食,反到像是在論責。
莫姑姑初來乍到,提著十二分精神回話,“有的,還有新作的米湯,雲洲新上的粳米,很是養胃。”
婉容轉身挪了挪步,麵朝著院外,“那就都裝上,隨本宮去趟前殿。”
莫姑姑先是一驚,下意識的去看了一眼旁邊棲著的鍾子期,就見他身後的一個青色身影很快就踩著牆角溜走,這是去前殿告稟,才稍稍放了點心,恭敬回道,“奴婢這就下去吩咐。”
“快著點。”婉容皺了皺眉,抬腳就往院外走,盡是徑直要去了。
莫姑姑身後四個宮女,不等吩咐,眼頭活絡的往廚下敢,其餘的趕緊跟上。
婉容一路慢慢的走,也沒等轎攆,她起心就是想去問問,又覺得太過丟人,就拿送吃食遮掩,可心下酸楚,就她自個人親嚐了。
她走的慢,後麵準備的奇快,還沒等她走出雍翠院,提盒的提盒,抬轎攆的抬轎輦,掌華蓋的掌華蓋,一長串的簇擁在了她的身周。
主子不說話,他們也不敢攪了她,一路沉默,速度奇慢,不像趕路到更像閑逛。
婉容忽的腳下一停,急急轉身,後麵的人下了一跳,動靜就稍顯大了些,莫姑姑一個眼神過去,直把人刺得心涼。
要是雲姑姑在這邊,她就該上前去問了,主子您這是回去還是怎麽著?或者說日頭大,咱們歇上一歇?要不就是您坐了轎攆,小心腿疼,什麽的?
可惜的是,一套班子換下來,鍾子期在外麵不好近身,莫姑姑端著還在估量,沒人過問的情況下,就隻能任著她們家主子一團亂麻的看著路麵的矮石發愣。
一路過來,婉容不忿當頭,就琢磨著去質問某人,要他說個子醜寅卯出來,看她怎麽信他的話,憑心而論她根本就不相信這件事,尋機鬧事得些好處才是真。
走到這會,人就想岔了,更要命的一個念頭開始橫亙在胸口,吞吐不出。
三年來,她一直不與人接觸,自然也沒有長輩教導,再則,這些年宮裏也沒有人懷孕的消息,太太平平的就像世上本就沒這回事。
明妃的長公主在她進宮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她沒想到,可這一會,明妃要說不是在告訴她一個疑似消息,還不如說直接在揭穿一個事實。
要說宮內承寵最多的人是誰,婉容當其二,誰敢爭第一。
那為什麽,她就是沒有?她下意識的在腹部輕按了一下,跟心火燙開了一般,惴惴的沒著沒落。話到嘴邊,逮著人就想問個答案,轉目一望,卻是一個都不合適。這宮裏還能有誰,就算是躺床上的雲姑姑,也問不出這事。
可憐她,打小就跟人不同,長到大,身邊又無一長輩提點,胡混過三年,這麽大的事情,都沒回過神來。
心頭酸澀無人可訴,眼眶莫名濕潤,真是羞也羞死。
那邊廂,前殿得了消息,知道瑞妃要過來,早早就報了給皇上知道。
李君瑞草草結束了同朝臣們在小書房的議事,就專心等著她過來,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影,派了兩撥人去問,都說停在路上了,至於為什麽,支支吾吾沒一個能說清楚的。
明妃去找婉容的消息已經放到他案上了,說什麽自然也一清二楚,按照李君瑞對她的了解,發作是肯定的,還準備食盒道具,估計是想先拿腔作勢刺他一刺。
想著她那些小心思,他還能會心一笑,隻是走了半路就此歇腳了,他是真沒想到。
事出意料,急的就成了他,坐立不安半盞茶的功夫,終是磨不過某人,決議親自去迎了。
於是,李君瑞從前殿抄手走廊一路出來,遠遠就看見婉容低垂著頭,望著一塊禿石發呆,頂上雖有華蓋遮陰,不過這夏末秋初的節氣,地麵上的暑意還沒散呢,這麽站著怎麽能行。
周圍的奴才,跟個木頭似的,也不知道勸。“沒用的東西。”李君瑞板著臉低斥了一句,轉念到是把過幾日就把雲姑姑那幫子人給挪出去的心思給歇下了。
錢公公是跟著他出來的,聽得是真真的,也不知為何,冷汗就這麽滲了出來,頭低的越發沉了。
莫姑姑琢磨了半晌,正想上前說話,一晃眼就瞄到了明晃晃的金黃一角,冷不丁的心裏發潮,怎麽會來的這般快?
“快退開。”醒悟過來的莫姑姑緊巴巴的吩咐。
李君瑞都快走到她跟前了,這動靜竟然還沒把人給驚醒,嘴角微抿,緩聲問道,“在這裏站著幹什麽?”
“在想事情呢。”不成想婉容回嘴很快。
李君瑞一挑眉,這是故意等著他呢?
“怎麽,給朕送吃的來?”李君瑞裝作意外的瞄了一眼從風提的食盒。
“是啊,是啊,”婉容隨口答著,心思還沒轉回來,盡是一眼都不想看他。
這到是有點像耍脾氣的樣子,李君瑞也不說話了,仔細打量她,見她鬢角處汗漬漬的顯眼,就掏了帕子要給她擦拭。
剛碰上,就被她負氣撇頭讓了開去,李君瑞幹抬著手,皺眉不悅,“有話說話,強什麽。”
“誰強了!”此時婉容心煩意亂,口氣實在好不了。
“你聽聽,這還不是強!”李君瑞嗤笑,他不習慣在大庭廣眾之下昭顯對她的寵愛,但也說不出嚴厲的話,強把人壓過來,摟著往陰涼處走。
婉容嘟著嘴躲了躲,自然沒躲開,很是勉強的被他拉著走。
錢公公個子瘦小,白眉無須,平日裏昏沉沉的一線眼,這會小眯眼一亮,被眼風沾上一點,都像跟被刀剮了似的,周邊的人抖都不敢抖一下,直覺腦子都木了。刑律司出來的人,自帶陰氣,堪比鬼差,膽子稍微小點的,這會該跪下求饒命。
兩人到了一座假山下,頂上不知名藤木蜿蜒而下,清涼涼的不知是哪裏吹來的帶水意的風。前麵無路,兩邊合攏,剛好嵌出一個凹角,夠兩個人站立。
婉容四麵都被李君瑞遮擋的無處可去,一退再退,就隻能靠在石壁上。
李君瑞把她拉回來,摟在身上,不滿,“躲什麽躲,石壁上涼。”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不知名的蟲叫,就隻有風聲掠過,婉容左右看顧了一眼,思維瞬間散發,莫名其妙的覺得,怎麽這麽像touqing。
想到這裏自己臉先紅了,人不由自主的發燥,暗暗唾棄自己,整個神經病!
李君瑞低頭看的清楚,指尖掐在了她的粉頰上,疑惑的問,“又怎麽了?”
“沒怎麽,”婉容推了他一把,反身麵對著牆壁,摳著牆縫,不耐的質問,“姚昭儀是怎麽回事?”
害羞?李君瑞根本無心回答她這個問話,試探的把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明確的感覺到底下不自然的抖了一下。
先是一怔,下一刻,嘴角就不能控製的抽動,臉上的莞爾,實在是有些憋不住,惡作劇的往下,掐住了她的腰。
“幹什麽你,好好說話。”婉容背都僵了,隻會狠狠跺腳,臉紅的快爆,“說正經的呢,誒,放開。”
抱上了,怎麽能鬆開,李君瑞索性覆在她的背上,把她整個人嵌進懷裏去,湊近她的耳朵,小聲道,“你說,朕聽著呢。”
先是她自己烏七八糟的什麽都敢想,被人看破,對方順杆子往上一爬。她自己反過來懊惱上了,跟著剛才琢磨的事湧上心頭,眼淚就開始噗嗒噗嗒往下掉。
情緒轉折起伏,相比*小童都略勝一籌。
李君瑞本來也沒想鬧她,見她這般,歎了口氣就摟在懷裏安慰,“別聽人瞎說,這些天朕在哪裏,你會不知道。”
婉容在他身上扭了扭,用他的衣襟蹭去了眼淚,環手抱住了他,堵著口鼻烏魯烏魯一通說。
李君瑞沒聽清楚,往後讓了讓,強捧著她的臉道,“說什麽呢,不信你可以去問章太醫,他那裏有醫案。”
婉容一張小臉不知是被衣料擦紅的,還是由內而發的,從鼻子開始就是紅彤彤的,眼睛閉著,睫毛帶水顫著,粉嘟嘟的一張小嘴,就是被人欺負過後的委屈。
李君瑞一低頭就啜了她的唇,緊緊吻住,本是淺嚐一番,後頭是一發不可收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