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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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溶這樣誇讚黛玉,她也隻是笑著行了一個禮,到底出去了。水溶這時候才注意到這個女孩子長著一副絕好的相貌,行動之間自帶香風。年紀尚小就有這樣的神韻,不知道長大了,又是怎樣一個美人。

    一個男人老是盯著一個女孩兒看什麽?張元咳嗽了一下,水溶才大大方方的收回自己的目光。張元見他一點都沒有不好意思,臉色更沉了幾分。

    “不知道王爺今日上門所為何事?”張德興奉完茶出去了,張元才開口。

    不管張元陰沉沉的臉色,水溶看了一眼旁邊正襟危坐的水湛,皺起了眉頭,“湛兒,你先出去一下。我和林大人談正經事。”

    艾爾顯然沒有習慣自己水湛的身份,水溶一張口,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看水溶的一直看著自家,他才反應過來這個湛兒說的是自己。他想呆在張元身邊,隻是水溶的言語中很是堅決,他又有些猶豫。

    把手中的杯子放下,張元對水溶這樣到處指手畫腳很是不滿。“小王爺有什麽話快些說明為好。我是外官,實在不適合和王爺獨處一室。”

    知道張元是讚同自己留在室內,艾爾放下心來,依然坐回去。水溶臉當下也拉了下來。他見張元堅持,隻好展眉一笑道:“當日家父和大人約好,大人此生再不入京城。而此刻大人就坐在京城的地界上?不知大人作何解釋。”

    還有這回事?張元有些疑惑,立馬翻了翻林如海的記憶,果然有這一段。

    這也算是有自己的一半責任,張元無奈的笑笑,語氣稍微和緩了些。“不瞞王爺,我已經病入膏肓,活不過三月。說到底,我也是一個想念女兒的父親罷了。我此番到京城還是為了在我入棺材之前把黛玉接回揚州安置好。至於其他的,我是萬事不管的。”

    還是當年義忠親王那件事啊!做賈赦時會遇到這件事情,做林如海還遇到這件事情,張元突然覺得也是沒意思。

    這些人看似活的花團錦簇,鍾鳴鼎食,其實頭上都懸著無數的劍,這些劍有的由別人控製著,有人由自己控製著,編織成網,就怕哪一天哪一把劍就掉下來,牽動這張網上所有的東西,大家都一命嗚呼。

    沉默了一下,水溶還是決定相信張元這一番說辭。“先生準備何時起行?在揚州是哪位大夫醫治?”

    這就是在趕人了,張元心知他不想自己呆在京城,故意說道:“小女已經寄居在榮國府兩年,這樣貿貿然就離開實在不合禮數。我還要等著稟過了老夫人和諸位舅兄,才能成行。”

    原以為自己提醒了林如海後,他能自覺的立馬離開京城,不再驚擾這脆如薄冰的一層薄薄窗戶紙,沒想到他居然是這樣回答自己,水溶有些生氣。“今日聖上問政,提到了大人和先皇,早朝不歡而散。即使是這樣,難道大人還要堅持己見?”

    來到這裏不到三天,艾爾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占據這幅身體的大哥。他對於水溶是全然陌生的,也沒有誰比他更清楚張元現在這具身體的健康狀況已經惡化到什麽程度,看水溶咄咄逼人,心裏很不舒服。

    “我去把你的衣服給你取過來。這兒太冷了,待會兒你舊病又該犯了。”

    艾爾這是負氣之言,他知道在這種環境之下自己隨便插入他們的話不合適,水溶到底是這具身體的大哥自己不能直接頂撞他,所以他隻想到了這個笨辦法。話一說出口,他就緊張的臉紅了。

    這麽容易臉紅,以後遇到大事該怎麽辦?張元有些發愁,現在能在這個世界和自己相依為命的也就隻有艾爾了。艾爾這樣的單純美好讓自己很滿意,但是他這種性格也讓張元為他擔心。

    “你去把熏籠上的毯子給我拿過來。”

    水溶看他們兩個如此熟稔,氣的牙根癢癢,他實在不太明白。自己這個整天隻知道吃喝玩樂的庶弟怎麽就跟眼前這個人有了交集,還如此親密。

    喲,臉黑了,生氣了!看水溶臉色越來越不好,張元有一種秀恩愛的隱秘快感。這種感覺就像學生時代對著小樹林裏啪啪啪的情侶唱單身快樂,於自己和別人都無益,但是唱完之後就是有一種暢快。

    “不知道大人什麽時候認識湛兒的?”

    “我和他一見如故。偶然相遇便如經年老友。”張元一本正經的胡說,眉頭輕微挑起,這樣的態度讓水溶開始懷疑自己眼前這個人是否真的是自己父王最終那位溫潤如玉的美探花林如海。

    這哪裏是一個儒雅書生,這明明是個紈絝子弟!

    書房和臥室離得不遠,艾爾很快就把東西取了回來。水溶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嬌生慣養,從來隻知道被別人伺候,不知道伺候別人的弟弟,就這麽耐心的把毯子給張元蓋上,還笨手笨腳的把暖爐裏的火撥了一撥。

    此刻,水溶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深吸了一口氣,水溶決定要告辭。當然,他離開一定要帶走水湛。張元滑不溜秋不能下手,對水湛這個兔崽子,他還是有自信能夠搞定的。

    他和張元也沒有什麽情分,也不準備要有什麽情分,要走他站起來就要走。“林大人還是好自為之的好!小王告辭了。湛兒,跟上!”說完,他氣衝衝的就要往外走,可是都出了門,回頭他才發現,自家蠢弟弟還在和那個男人依依惜別。

    雖然張元不讓他回去,但是艾爾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負起責任,畢竟自己已經成為了這個人。他有責任和義務把這件事情解決,不給張元多添麻煩。

    來到這個世界的這兩天他有一種深深的挫敗感。以前看張元在這個世界如魚得水,他以為在這個世界活下去並不難,或者說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麽難。真正體驗的時候,他才知道來到這個世界活下來不難,難的是你怎麽適應你在世界活下來的這個事實。

    艾爾知道,他還沒有在這個世界獲得活著的真實感和安全感。但是在張元身邊獲得短暫的安穩心境之後,他想去試試,試著去融入這個世界。

    下一秒可能就會被李教授發現,徹底銷毀,也可能被其他人發現,然後被解救。不過這是下一秒的事情,現在這一秒鍾,他還是想做一些事情,想做一些努力。

    張元徹底無視了水溶的不滿,將艾爾送出了門,還和他約好了明日請他吃中飯。艾爾穿著張元的衣服披了張元的披風,顯得越發可愛秀氣,看起來比往日舒服了不知多少倍。要是往日,水溶必然是高興的,可是今日他怎麽看自家弟弟這幅裝扮,怎麽不順眼。

    好不容易將一行人送走了,張元才一個人回到自己房裏將衣服都穿好。狠狠的咳嗽了一回,張元才有了精神歪在炕桌上細細翻查林如海的記憶。

    他以前看林如海的記憶,不過是一些家庭瑣事和外麵的公務來往,其他的東西一概都沒有。就連和榮國府的交情,看起來也就是一般嶽家和女婿的牽扯,並沒有其他的事情。可是這幾日這一樁樁一件件讓他覺得,林如海這個人不簡單。

    就譬如林如海和皇帝的關係,他實在找不到相關的記憶。但是從皇帝和水溶的話裏都可以看出來,林如海跟皇帝和老北靜王其實交情是不淺的,林如海的其他記憶也可以佐證這一點。但是去翻林如海的記憶,卻實在找不到這部分的記憶。

    要不是林如海已經忘了這些事,就是他把這段記憶藏得很深很深。這麽重要的事絕對不可能就這麽忘得一幹二淨,那麽肯定就是林如海故意把他的記憶藏了起來。一個人能做到這份上,實在算的上心機深沉。

    思慮這麽深重,怪不得林如海身子這麽不好。張元抓緊了手裏的暖爐,心中歎息,接下來他的日子不好過啊!他一定要找出林如海隱藏的記憶出來才能放心。要不然,倘若和水溶還有皇帝說話中有一點對不上,他們發現這個人換了芯子少不得又是一場風波。

    和腦內空空,隻知道酒色美人的賈赦不同,林如海三十餘年的記憶,幾乎沒有一天是虛度,要從頭梳理他的記憶,談何容易。

    看自家爹爹一直坐在那裏一動也不懂,黛玉到底待不住,從窗外轉進來,看他到底怎麽了。

    “我……我聽說爹爹把客人送走了,過來看看。”林黛玉心中惴惴的看著張元,就怕他嫌自己多事,連大人的事都要管起來。像老太太,那般疼愛自己,也是不願意自己在大人的事上發表意見的。

    張元原來以為是張德興,想差他去打聽打聽榮國府的事,如今看是黛玉,努力露出一個自己以為最慈愛的笑容來。“黛玉,過來坐著。”

    看爹爹並不煩心,黛玉也歡喜起來,腳步輕快的在張元的旁邊坐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家爹爹。“我以前不覺得,現在越發覺得爹爹生的好。”

    黛玉這一句話讓張元愣了愣。自己腦中的林黛玉不應該是這個畫風吧?

    “為什麽?我一個老頭子能比寶玉生的好?”(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