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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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琢下意識後退了半步,旋即又覺得好笑。奇怪,她怕他做什麽?

    十四歲的褚淮站在距她不遠的老樹下,恰到好處的擋住了她的去路。他雙手籠在袖中,精致的下頦微微仰起,看向魏琢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看樣子他早就發現了她在樹後,所以特意來堵她。

    魏琢見過二十年後威儀赫赫的褚相國,哪裏還懼這個少年。

    更何況褚淮有一張偏於柔和的麵容,他五官清麗,眼波清亮,乍眼望去隻讓人覺著他幹淨無辜如赤子,更兼他唇角總微微上揚,仿佛無時無刻不含著一抹和煦淺笑——這樣一副麵相,怎麽看都不像個惡人。故而哪怕他刻意擠出高深莫測的神情,拖長了嗓音發問:“你是哪家的小娘子——”也沒有絲毫震懾力。

    “我是哪裏人,姓甚名誰——與你有什麽關係?”魏琢領教過褚淮的辯才,於是不自覺的在他麵前口齒伶俐,“你我隻是陌路,你一天要遇到多少素昧平生的人?每個都要去結交一番麽?”

    “我的確不認識你,但你可不是尋常路人。”褚淮稍稍偏轉了視線,盯著魏琢身後的梅林,“你在林後站了很久,想做什麽?”

    魏琢覺著他這樣子實在有趣,忍不住低頭一笑,施施然繼續往前走,“昔年竹林名士山濤有妻韓氏,聽聞與山濤交好的阮籍、嵇康很是不一般,於是竟在夜間穿墉以視之,達旦忘返——她躲在牆後窺視阮籍、嵇康的言談與風度,成為佳話,我為何就不能在林後聽一聽你們這些年輕士子的珠璣之言?”在與褚淮擦肩時,魏琢忍不住稍作停留,偏頭看了看此時還隻比她高了半個頭的少年,目光溫柔了許多,“公子日後就算成不了阮、嵇之輩,但我猜你也一定能大有作為。”

    褚淮愣住,一點緋紅迅速從他耳根擴散。

    魏琢趁著他這一愣,繞開他遠去。

    “這位路過的娘子——”褚淮忽然轉身叫住她。

    “還有何事?”魏琢回眸。

    “我們之前……見過麽?”他問,認真的看著她。

    魏琢失神了片刻,隨即搖頭,“我們,互不相識。”

    她今日來這,隻是為了完成前世最後的心願而已。這樣遠遠的見他一眼就夠了。她總覺得,褚淮這樣的人物,如果前世不是因為她的緣故,本不該淪落到千夫所指的地步。

    褚淮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皚皚白雪中,許久沒能回過神來。這許久是多久,他不清楚。直到林蟬耐心消磨殆盡,忍不住找了過來,對著他的後腦不重不輕的拍了一下。

    “怎麽,找不著冰鑹不敢回去了?”

    褚淮沒理會他的調侃,“阿兄,我方才在這看到了一個人。”

    “什麽人?”

    “一個女人。”

    “意中人?”林蟬隨口問,不過他也沒抱多少期待,褚淮在他們這些兄長看來,頗有些不開竅,對待嬌俏可人的女孩,和對待男子一樣簡單粗暴。大概他眼裏沒有美醜,更沒有性別。

    “不是。”褚淮搖頭,“但——那是個很好看很好看的女子。”

    林蟬嚇得瞪了褚淮一眼,不敢相信表弟竟忽然就有了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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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他本想再試探著問幾句,了解一下表弟對那人的態度,卻見褚淮神情古怪,像是疑惑又似是悵然。

    “怎麽?”

    “那女子讓我覺得很奇怪。”褚淮說:“好像她認識我已有多年了,她看向我時,我能從她眼睛深處察覺到很複雜濃鬱的情感……那雙眼睛,深得像海一樣。”

    “你認識她麽?”

    “不認識。”

    “確定沒有記錯?”

    “沒有錯。”

    “別想了——”林蟬勾著他的肩往回走,“要麽……是姻緣天定,那女子前世與你有緣。”

    “要麽?”

    “要麽就是你們兩個中有誰的腦子摔壞了。”

    褚淮:……

    ==============

    魏家府邸在城南銅駝街一帶,銅駝街兩側多為朝廷官署及達官宅院,魏琢記得兒時父親曾反複誇耀過府邸的極佳地段,說家裏人也定有飛黃騰達的那日。

    魏琢有時候會猜,自家父親對振興門楣這樣念念不忘,是否就是因為附近住了太多的顯貴之人,這才讓父親生了臨淵羨魚之情。

    這宅子還是魏琢曾祖父時傳下來的,是太.祖皇帝為了表彰魏琢曾祖父之功而禦賜的。隻可惜到了這時,宅子已經老舊得有些醜陋了,朱漆斑駁、瓦礫破碎,就連木門都因時光的侵蝕而有了道道裂痕。

    魏父時任侍禦史,與“位高權重”四字全然搭不上邊,魏府門庭冷落,少有人登門拜訪,所以階前的雪幹幹淨淨鋪了一層。魏琢攔下了要去叩門的妙娘,在自家門前站了會,漸漸的兒時記憶複蘇,她慢慢走上前,繞到了一處偏僻的小門那,輕輕一推。

    阿兄給她留的門還在。

    魏琢家中兄弟姊妹共五人,然而除了她和長兄外,其餘幾個都早早夭折。她出嫁時,兄長指著西頭的小門告訴她,這扇門永遠不會鎖,她想家了便可以回來。

    她推門而入,就像兒時那樣,貪玩偷偷溜了出去,到了日暮時又偷偷溜回來。

    進到宅中,魏琢努力不讓自己表露出陌生感和激動之情,畢竟在旁人眼中,她不過才出嫁一年而已。前世她嫁出去後就沒怎麽回來了,常焜登基後賜下了更為奢華的宅院,父親還修了別業山莊,她歸寧時住過一次,便再也沒去過,在她看來,沒有她童年記憶的地方,就算不得家。

    她走得很慢,連井邊的野草、龜裂的石牆都要仔仔細細的看一看。她沉浸在回憶中,沒留神前方傳來的嬉笑打鬧之聲,在回廊轉角之處,被一個孩子撞了個滿懷。

    那孩子不過四五歲,撞到魏琢後第一反應就是要哭,待看清楚時魏琢後馬上綻開一個笑,“姑母!”

    這是魏憐,她阿兄的女兒。

    魏琢扶著妙娘站穩後,死死的盯著孩子的這張臉,沒說話。

    幾個侍女匆匆跑來,看見魏琢後紛紛見禮,而魏憐還是笑著,拽著魏琢魏琢的衣袖一邊撒嬌一邊想要偷偷將臉上的泥汙蹭到魏琢袖子上。

    魏憐很喜歡這個姑母,姑母總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穿著漂亮的衣裳,身上也香。但魏憐最喜歡的,便是悄悄的毀了姑母的漂亮衣裳,弄壞姑母頭上亮晶晶的簪子,如果能把手上髒兮兮的泥抹到姑母那張好看的臉上那更好。

    姑母很疼她,每次都不會怪她。大人們總說小孩子要是做錯了什麽,都是不小心的,不該責怪。

    “怎麽一點禮數也不懂。”魏琢鉗住了魏憐不安分的的手,目光一點點冷了下去,“你這個樣子,跟鄉間的野丫頭有什麽分別。”

    魏憐眨了眨一雙與魏琢輪廓相似的眼,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可魏琢臉上的嫌惡之色那麽明顯,哪怕是個孩子都看明白。

    魏琢彎下腰,將魏憐攥著自己衣袖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有意無意的用了不輕的力道,魏憐哇得一聲大哭了起來。

    若是從前,魏琢一定會心疼,但此時,她隻冷漠的看著。

    前世魏琢疼愛這個侄女勝過阿絡,畢竟這才是和她真正有血緣親的女孩——可是後來,魏憐又是怎樣對她的?

    魏琢二十三歲,長兄戰死沙場,她悲痛到不能自已,魏憐卻穿著斬衰喪服引誘了常焜。

    魏琢二十七歲,因罪被廢,魏憐迅速填補了她的空缺,成為了新的魏夫人,冊封那日,穿著一身曳地華服,特意繞道冷宮耀武揚威。

    魏琢三十一歲,聽聞遠嫁北方的阿絡身陷胡人內亂,常焜不肯發兵,她就去求褚淮,褚淮發動群臣聯名上書幾乎讓常焜同意出兵,可魏憐在得到消息後立馬給常焜吹枕頭風,讓他一夕之間改了主意——這僅僅隻是為了惡心她這個姑母。

    魏琢三十五歲,常焜駕崩,她聯合褚淮一道準備擁立皇三子,卻因魏憐的緣故,功虧一簣。

    這樣一個好侄女,怎麽看都像是上天派下來專門克她的。

    這輩子,魏琢還真想趁著魏憐還沒成為禍害之前,幹脆利落的弄死她算了。

    魏憐起初還幹嚎著,發現魏琢無動於衷後,漸漸慌了,不敢再出聲。

    正好此時魏憐的母親封氏趕來,魏憐立即藏到母親身後,委屈的拽住母親的袖擺,再次哭了出來。

    魏琢垂眸著自己的手,她方才……欺負了這孩子麽?

    不過就算欺負了又怎樣?魏琢淡淡的看了眼封氏,後者牽著女兒小心的退了半步,訕訕的笑,“三娘回來了。”

    魏琢清楚封氏不敢拿她怎麽樣。前世封氏就是個欺軟怕硬的。眼下她雖然還隻是個諸侯王的側室,但常焜喜愛她,如果不是因為她的緣故,魏琢的長兄也不可能在半年前被授予薄曹從事之職。

    “看好你的女兒。”魏琢似笑非笑的說道,指甲輕輕一劃魏憐豐潤的小臉,嚇得這孩子再次停住了哭聲。

    作者有話要說:  林蟬:要麽……是姻緣天定,那女子前世與你有緣。

    褚淮:要麽?

    林蟬:要麽就是你們兩個中有誰的腦子摔壞了。

    妙娘:英雄所見略同!

    重生前被褚淮暗戀了半輩子的某重生女:真相帝你好,真相帝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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