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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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煌晚間回來,見虞盛光正伏在案上讀書,她從小應當被教導得很好,這樣一個人獨處時坐姿也很端正,是一名淑女當有的樣子。
“申牧今天來了?”他問,緩步走上前。
虞盛光聽到他的聲音,扶在案子上的手頓了一下,“是,”她淡淡道,眼睛重新回到書卷上。
霍煌走到她身邊,雙手輕輕按著她的肩膀,湊到耳邊,“我不喜歡你和他們走的太近,公主。”
少女的身子微微收著,似乎自他進來,她就一直處於一種緊張戒備的狀態,霍煌嗤得一笑,按著她雙肩的手再微微加重力道摁了摁,直起身。
“大人和彌安在一起,又是想做什麽?”
虞盛光抬起眼,直視向他,她的眸子黑白分明,澄透極了,似乎這個世界在她眼睛裏隻有黑,或是白,霍煌看著她,這樣認真的、天真又純潔得像藍天上的雲朵似的小姑娘,下腹那裏自然就升起一股騷動,欲aa望像沾了鹽水的鞭子一樣,又快又準得突然就擊中了他,他的手再落到她肩上。
這一下是充滿暗示的,虞盛光忙向後撤,躲避過對方壓下來的嘴唇,“霍煌!”聲音裏飽帶著驚疑,不知道對方為什麽,她把這一切都歸結為惡意。
少女的抵擋沒有用,三兩下手臂就被扭住了鎖到身後,她坐在榻子上被迫直起身,仰起頸子與他親吻,對方的嘴灼燙而粗野,含著她的唇瓣吸咬著,虞盛光又嚐到了銅鏽一樣的血腥味,她胃裏麵在翻滾,被翻過身子的時候手一揮,打碎了案上的杯子。
她覺得眼睛裏刺痛起來,“你是畜生嗎?”回轉過頭,對方是剛剛下值,隻解了外麵的大氅,裏麵的布甲甚至還好好得穿在身上。
霍煌將她抱起,貼向自己的後背,她輕軟華美的絲裙落在他堅硬的布甲上,小公主真的是他遇到過的最弱也最沒有力道的對手了,他可以輕易得就殺死她,或是撕碎她,她當然是純潔美好的,所以大家都想要。這女孩還是太天真,他不認為如果那些人得到了她,會將她像仙女一樣貢起來,維持她純潔的模樣——他們必也會如他這般,將她鎖在懷裏,任意得占有戳戮。
難道甜言蜜語,虛情假意,就額外賦予了這行為本質的正當性?
霍煌抿緊嘴,進去的時候頭腦裏甚至有瞬間的窒息一樣得緊繃,他大聲喘息著,黑暗的眼睛裏血腥燥熱的火在燃燒,這小女孩像是雲朵一樣包圍了他,而玷染她、把她弄髒的滋味真的是好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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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廷嚴密封鎖了女皇中風暈厥的消息,但霍昭一連幾天沒有接見大臣、也沒有在公開場合露麵,還是引起了大家的猜疑。
霍昭雷霆手段,積威甚重,大家一時倒也不敢往病裏猜,反而是盛傳的她這幾日一直與國禪師彌安在內幃廝混,這樣的說法更令人信服。
彌安如今越發坐穩了女皇內宮的第一人,他與霍煌一向交好,他的獨一無二的盛寵地位,讓本就掌握宿衛大權、又娶了女皇的義女崇元公主的霍煌,勢力更是更上一層,如日中天。
同樣身為霍家人的霍既定,還有楚國夫人的女兒臨江林王妃,卻實在難以以霍煌現下的得意與有榮焉。
鎮國公家宴,近日來一向低調沉默的霍既定出現在了宴席上。
席上都不是外人,霍、林、杜家,都是與霍氏有關的姻親中的重要人物。
林王妃性子最燥,眼見著霍既定、自己的哥哥鎮國公世子林元偉都一幅霜打的茄子一樣,那氣就不打一處來,“哥哥們怎麽都不說話?難道就看著那個白眼狼如此得意?”一想到霍煌是利用著自己母親留給他的勢力人馬突襲上位,她就耐不住牙根裏發脹的恨,“呸,”她憤憤得罵,“他祖父本就同我們不是一個母親,被自家的狗咬了——這樣的下流種子,當初怎麽就沒給一把掐死,還讓他溜了縫,去軍營裏建功。”
“說起來,”林王妃的哥哥、也是林頤的父親林元偉卻是個紈絝性子,一向不問這些事的,他慢騰騰飲了一口酒,施施然道,“霍煌的祖父——”他湊到霍既定的身旁,“他才是原配嫡子吧,嘖嘖……”
林王妃深恨哥哥的不著調,向霍既定,“就算家族裏以前對他不好,但你看看他入京以來幹的這些事——是踩著自家人的頭顱鮮血往上爬啊!引狼入室,真的是引狼入室!他把哥哥您、我母親,咱們大家夥兒全騙了,他想做什麽?啊?陛下怎麽就這樣得信賴重用他,還有崇元那小賤人,勾完了這個勾那個,彌安那狗賊,賊眉鼠眼的,都不是好東西!”
林王妃的憤怒,本來離女皇最近、最應當風光的是他們才對,她像是丟失了寶物的原主人,對著那一幫竊賊無能為力,隻能憤憤不已。
她高亢的聲音落地半天,宴席上都有些尷尬的沉默了,杜元偉等人摸著身旁的女伎不做聲,過了半晌,霍既定才開口道,“當務之急,是把姑母想辦法趕緊接回來。”
林王妃眼睛一亮,“哥哥有辦法嗎?”
霍既定抬起眼皮,“隻一條,如果之前姑母不是那樣見外,對我也起著防備之心,就不會讓霍煌鑽了這樣的天大的空子,”想到霍笙,他心裏頭一陣痛,殺子之恨,雖然都姓霍,以後都是仇人!“所以,我們想辦法讓姑母回來,希望妹妹也勸解著她老人家,還是要分清楚忠奸,莫要再犯了同樣的錯誤。”
“這是自然!”林王妃像是吃了定心丸,整個人舒爽起來,舉起酒杯,“哥哥,我先代母親,敬您一杯。”
那霍既定緩緩舉起杯子,將裏麵的酒水飲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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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影兒拿簽子挑開蠟燭裏的燈芯,用小銀剪將那燈芯剪短,做完這些,她凝視著跳動的燭火,竟走了神,半晌沒有把剪子拿出來。
“影兒,”女皇的聲音從後麵突然響起,“你在做什麽?”
薑影兒方一下子回過神,“哦,”她應道,忙將剪子放下,看見小銀剪已經被燭火都熏的有些黑了。
回過身,向女皇行了禮,“陛下。”
霍昭看了她一眼,“今日有哪些奏折,都呈上來給朕看。”
“陛下,天已經晚了,您的龍體……”
話未說完,霍昭麵色即不豫起來,微皺起眉,“影兒的意思是朕老了嗎?”
薑影兒連忙跪下,“微臣不敢。”
女皇沒有說話,自走到座位上,薑影兒連忙站起,去一旁的書案上將臣子們的條陳奏折都抱了過來。
心裏頭有些惴惴的。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霍昭看見了一名禦史的上書。
“這是什麽?!”霍昭匆匆讀完,勃然大怒,奏折上寫的是抨擊國禪師彌安惑主、幹政、肆殺三大罪狀,上麵寫的是彌安,霍昭看起來卻句句都指向的是自己,暗指她年老卻□□,為人母卻毫無慈恩,為人國主卻虐殺大臣。她看的頭上的青筋嗡嗡直跳,霍然起身,將奏本擲到地上。
殿內的宮人們全跪下了,看著霍昭氣的發白的臉,薑影兒抬起頭,試圖規勸,“陛下……”
“這個人是誰?什麽來曆?”霍昭問她。
薑影兒將這人的姓名和為官經曆大致說了。
“查,讓彌安去查,他背後有什麽人在指使他,竟然敢如此狂悖大膽,抨擊主上!”
“陛下,”薑影兒試圖規勸,慢慢道,“臣子們有說的不對的地方,您多教導……”
“朕還用你來教朕做皇帝?!”
薑影兒連忙收住,將頭緊緊貼在地上。
大殿內豪無聲響,落針可聞。
這是女皇第一次如此不給臉麵得發作她,話這樣重,足可誅心,薑影兒覺得眼窩子裏熱熱的,掐緊了自己的掌心。
“出去!”女皇冷淡得道。
薑影兒默默起身,向她欠了欠身,僵硬得退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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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薑無涯到了大營,申時軼如魚得水,越與這位老人交談,越能發現他的睿智才華,比天高,比海深,一個人究竟能有多大的精力,竟能把這世界的學識道理都融會貫通了似的,申時軼像是找到了一條通往新的層級的路,豁然間開朗。
而這樣的人竟然輸給了自己的祖母——薑無涯笑著道,“我與文宗皇帝名義上情同兄弟,實際卻是君臣關係,他們——畢竟是夫妻。”
申時軼想到虞盛光,還有女皇姊妹對她的奇怪的態度,一個初一見麵就要置她於死地,另一個,則是恨不能把她捧在掌心裏,給予了她甚至超出對自己兒女子孫許多倍的關愛。這一切,都與眼前的這位老人有關吧?
“盛光她——”他看著老人問道,“隻是您的徒弟嗎?”
薑無涯看了他一眼,“實不相瞞,她是我一位故人的女兒。”
申時軼即意外又不意外,“她不是虞廉的女兒?”
薑無涯搖搖頭,“此事說來話長。”他沉默了許久,一向隨逸的氣息暗淡下來,“我這一生,對不住有許多人,皇上,父母,家族,還有她。說不上最對不住的是誰,嗬嗬,是是非非,都糾葛在一起。”但是那個女子,應該是他內心裏最痛的一點吧,他長歎一口氣,看向申時軼道,“我本想著,隻把阿圓教成一個普普通通知足快樂的女孩子,讓她平平淡淡的過一生,卻沒有想,嗬嗬,她也是要投身到這火海裏,與她母親一樣經曆坎坷的命運。”
造化弄人,這話一點是沒錯的。天在上,造化若是要弄人,他能夠放過誰。(WWW.101novel.com)